吉田一美站在风中。
不是琥珀色的暴风,而是在柔和的荒野微风之中。
在眼前能让人体会到深邃苍穹般无尽辽阔的青空之下,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和近处分布在白色地表上的绿丘夹着一片波光粼粼的宁静湖面。
水、土和草的味道,弥漫全身。
随着微风轻抚脸颊的,不知是草尖还是花瓣。
伫立在山丘上的吉田眯着眼睛俯视这一切,低声喃喃。
“好美的……梦。”
对,她很清楚,这是梦。
她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发生了什么事,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心才会止不住地颤抖。因为她感觉到,那幅光景被染上了幸福的遗憾,喜悦的痛楚与平和的悲伤。
所以,就连那是谁做的梦,她也知道。
“谢谢你,吉田一美小姐。”
吉田第一次察觉到,在面前平缓的绿色坡面上,有一个少年正背对自己坐在那里。就连他是“永恒的恋人”约翰这件事,她也理所当然地知道了。
“谢谢……我吗?”
“嗯。”
面对怯声怯气询问的少女,约翰隔着瘦小的后背温柔安静地回答。为了不惊醒在他的身旁,把脸颊搭在他肩膀上安然入眠的“彩飘”费蕾丝,约翰轻轻地说道。
“因为你为绝对不希望这样做的费蕾丝实现了我任性的愿望。”
吉田不知道他这种奇怪的措辞到底有何用意。
“所以,要谢我?”
“是的。如果一直待在‘零时迷子’里,总有一天我会消失。在变成那样之前,让我们再次相会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你。所以,谢谢你。”
约翰毫无炫耀之意的谢词对于吉田来说却辛酸不已。或许是因为在梦中,她才能够直率坦白地说出心中怀有的感情。
“对不起。”
“嗯?”
突如其来的道歉使约翰总算将视线移向背后。
吉田对与风之伴侣相配、与纯真笑脸相称的少年忏悔道。
“我现在大概能理解费蕾丝小姐把‘希拉达’交出来的心情了。但是,我却为了改变自己喜欢的两个人之间的形式……强迫她做了绝对不期望的事。所以,我要说声对不起。”
“……”
约翰微微一怔,然后露出笑脸,为她的坦诚满怀敬意地说。
“……你是在为费蕾丝道歉呢。不过,当初是费蕾丝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把宝具‘希拉达’交给了你,而且你也因此十分苦恼,甚至还遭受到预料之外的危险。既然这样,我要回答你的话还是谢谢。”
“约翰先生。”
把视线从诚惶诚恐、一时语塞的吉田身上移开,约翰回过头眺望着向远方延展的绝美景色,满足地吐了一口融入风中的气息。
“我把你叫到这里的理由是给朋友带口信,本来只是这样而已……但是现在我觉得,能跟你说说话真是太好了。”
“口信……吗?”
“因为接下来会变得很忙,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事。费蕾丝因为我对她做了过分的事而耿耿于怀,说着‘不能来’,拒绝再与你有所关联……不过,我却想试着一鼓作气地撒一次娇。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嘛。”
从他那天真无邪的任性中,吉田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模糊的悲伤,或者是隐藏的苦心。即便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多余,但果然还是因为梦的关系吧,她直率地询问道。
“今后,您打算怎么做?既然是费蕾丝小姐不希望的事,也就是说,约翰先生要……”
“嗯。我会消失。费蕾丝不愿意的,就只有这件事而已。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愿望放在心上。虽然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我想对在这期间能做的事情投下赌注……不,应该说是寄托希望。”
面对仅仅袒露背影、表明决心的约翰,吉田怀着希望说道。
“治疗,或者类似的事情吗?”
对吉田始终温柔的话语,约翰却用微笑予以否定。
“不是。不过,那是曾经有一位‘王’尝试过的、跨越死亡的唯一方法。如果利用即将发生的事态,或许就能实现。”
没有解释那么简洁,对于觉悟的确认变成了自问自答。
“我们准备利用创造神的大命成果,所以交出了改变式的虎之卷,唆使他们像刚才那样做。幸好两位天才前辈留下了可以用做参考的雏型,我当作兴趣研究的式也总算达到了实用的水准……啊,刚才说的利用或唆使之类的话还请保密哦。创造神和火雾战士听了会生气的。”
“是,我明白了。”
虽然有一大半都没听懂,但吉田还是为约翰像是做了恶作剧的小孩一般要求保密的行为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大概是受到了她的影响,微微颤动的纤瘦肩膀显露出笑意的约翰抬起脸来。
“这里的景色不错吧?”
对天,对山,对湖,对一起做的梦,他向少女夸耀道。
“这里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和费蕾丝一起飞上天空后抵达的地方。听了和父亲一起飞翔在世界各地的事情之后,我就缠着她说‘那我也要’。”
吉田察觉到自己不需要回应,就任凭少年说下去,自己只是默默地聆听。
“我只是想和费蕾丝一起永远飞下去,所以就忍耐着冰冷的寒风和沉重的眼皮。我紧紧握住她温暖的手,不顾一切地将痛苦隐藏再隐藏。但是,飞过君士坦丁堡附近时,我终于还是昏迷了……等到醒过来,我就发现自己睡在这里的湖畔上。”
吉田似乎看到他的脸微微向旁边靠去。
“我睁开眼睛时,眼前就是这幅光景和担心地看着我的费蕾丝。然后,她用‘放心吧,等好了再一起飞’这种奇怪的方式责备了我。在那之后,我们有数百年都没再来这里,虽然一起飞的机会有几万次。”
比眼泪还要灼热的感情,从声音中流露出来,融入风中。
“那么,为什么事到如今费蕾丝会做这个梦呢?”
约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
“啊啊――与那个时候一样,我们就在这里。”
如同打鸣的公鸡一般,他宣告着梦的结束。
“我是幸福的。”
费蕾丝依靠的肩膀开始晃动,头发也随之摇晃。
接着,约翰温和而坚强地对自己所爱的人宣誓。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和费蕾丝在一起。”
“嗯,我也是哦,约翰。”
像是诚心的宣誓得到了认可,又或是宣誓得以成立一般,费蕾丝回答之后回过头来。吉田看到了两人极其幸福的笑脸。
被无比清新的光景打动心神的吉田,同时产生了梦境随风飘散的感觉。
“啊……”
在梦的碎片开始飘落之时, “约定的两人”已在不知不觉间站在了她的面前。正因为相爱而分开的两人对引导他们再次邂逅的少女致以微笑。他们牵起来的手想必再也不会分开。
然后——
受托传达口信的吉田醒了。
“……”
不容她回味睡梦的余韵,战场在突然开阔的视野中延展向无尽的远方。
异形的“红世之徒”成群结队地袭来,这是一幅犹如噩梦般的场景。
“――!?”
巨大的反差令吉田张口结舌,她忍不住扭动身体。
(我被绑住了!?)
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绑住的吉田陷入了恐慌。
她拼命地试图解开束缚——
“冷静一点!没事的……”
从她的身旁,传来了男人慌张的声音。
“……倒也不能这么说。”
他追加了一句让人完全不能放心的话。
吉田这才注意到还有别人,不过在视线无法从噩梦般的场景上移开的她的眼前——
强烈的冲击撞在侧面并爆裂。缠绕着褐色火焰的黑色块状物体――它原本是由火焰牵引的车子,但已经在四处碰撞后不能保留原形――被甩了出去。
虽然看到从效果范围之外有更多数量的“徒”杀来,吉田的直觉还是告诉自己,她受到了保护,而且她也明白了褐色火焰意味着什么。吉田紧张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于是重新开始审视周围的状况。
眼前与战场之间隔着一块玻璃,她在移动,或者说是被搬运,这里似乎是室内,她听见了引擎声。所以说——
(在汽车里面?)
她刚才一直觉得身体被束缚,原来是因为座椅上的安全带。想起自己拼命挣脱安全带的丑态,吉田不禁满脸通红。而这也是因为她有了这么做的从容心情。
接着——
“冷静下来了吗?”
从左边(起初她连左右都没有分清)再一次传来了声音。
“安全带似乎让你受惊了,真是抱歉。内部姑且算是我掌管的领域,冲击和倾斜基本没有影响,只是出于让客人坐在助手席上的习惯,我忍不住就给你带上了。”
对听似友善的声音,吉田本想回以尴尬的笑脸,却再次陷入了惊慌。
因为驾驶席上姿势端正却以拼命的动作握住方向盘的人,是个一副绿色制服制帽的装束,面孔被护目镜和围巾遮住的可疑人物。
理论上分析是“徒”,直觉上感觉是友好的“徒”——虽然做出了两种判断,但身为一名少女的吉田还是很难习惯现在的事态。
似乎对被人畏惧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司机轻松地问道。
“果然使用人化之术比较好吗?我听卡姆辛老翁说,别看外表,你是一位战历丰富的人――”
“算了算了。帕拉,你有空操多余的心,还不如集中注意力开车。”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壮年男性的声音,司机——也就是“舆隶御者”帕拉向挺直的脊梁骨注入了更强的力量。
“是,对不起,头儿。”
帕拉说完就操纵着细长的变速杆,时不时地左右变换方向盘。车子沿着被褐色闪光埋没的道路向前驶去。咚的一声,响起了撞上某种坚硬物体的声音,但是就像司机说的那样,在车内感觉不到让外面景色晃动的颠簸。
粗野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他的说话对象是吉田。
“小妹妹。虽然有点吵,你就忍耐一下吧。再怎么说,周围一带都是这样呐。”
不是很大的箱型货车窗户上映照出闪闪火光,这里是轰鸣声四处响起的战场。用“凄惨的光景”来形容稍有大意就能让人失去神智的此地,未免太过温和,因为这种现实的威胁具有随时都会冲破车窗闯进来的危险性。
“本想隐蔽地逃出去,可是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多,退路被截断了。现在这样还算是选了一条人数较少的路呢。”
头儿——也就是 “深隐之柎”牛鬼以木制面具的形态贴在这个战场最前列的车头中央,本来是由拉丁字母组合而成的品牌标志所在的地方。他的嘴一张一合,向车内传达一筹莫展的声音。
“真没办法,在状况发生改变之前只能在市里四处躲避了。明白了吗?”
“是、是的。那个,卡姆辛先生他们呢?”
面对点头询问的吉田——
“在屋顶上,如你所见――”
就在做出回答的牛鬼眼前,疾驶的车子停下片刻,而缠绕着褐色火焰的块状物体以磅礴的速度和重量从旁通过,将正在迫近的数位“徒”轻而易举地一扫而光。
“正和我的保镖一起忙着工作。比起这个,老大和大姐的口信收到了?到后面去看看那两个人吧。老实说,我们根本顾不到那边。”
(老大和大姐,是指约翰先生和费蕾丝小姐吗?)
吉田有所领会,但没有问出口,只是再次点头答应。
“是,我明白了。”
面对着让人难以忍受的颠簸,吉田总算摆脱浑身的拉扯感解开了安全带,钻入与驾驶席之间的狭窄间隙(动作有些不太体面),然后来到了行李舱的空间里。看到拆除座席形成的小房间里存在的物体——
“……!”
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在防卫装置西洋铠破碎散落的碎片中。
被猛烈冲击弹开的红莲之拳的彼方。
由戒指宝具“琴弦”向寄宿着乐园“无何有镜”的世界之卵打入的自在式迅速地将周围的“大命诗篇”活性化并向四周扩散。
仿佛是动摇夏娜心声的波纹一般。
或者像是侵蚀世界之卵的病原体一般。
受到强烈的打击而开始坠落的创造神“祭礼之蛇”的代行体·坂井悠二——
“唔!?”
总算重整态势,同时向中央司令室的参谋传达了远话。
为头上发生的异变而大为惊愕的将军“千变”修德南——
“黑卡蒂!!”
直接对已成为卵之中核的少女叫道。
在司令室的回信到来之前,
《―― 没 关 系 ――》
巫女“顶座”黑卡蒂便把作为言语来说太过微弱的他心通唯独传给了修德南。
《―― 不过 很 难受 ――》
紧接着,参谋“逆理仲裁者” 贝露佩欧向两人——
《没有破坏。》
直截了当地回复了状况报告。
《这样做并不是破坏。》
她的叮嘱声因出人意料的事态而压低了声调。
正如她所说,虽然世界之卵散开了一轮波纹,形状却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悠二他们担心的仪式妨碍以及由“大命诗篇”引起的崩坏,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出现在任何部位。
但正因为如此,很奇怪。
战斗开始后,悠二第一次忘记了一切,仰头注视着不是异变的异变。
“汝等,做了什么――!?”
他顿了一下,用终于将意识转向战斗的“祭礼之蛇”的声音,以同一张嘴说道。
“对朕创造的乐园,汝等做了什么?”
在那之前——
“……”
修德南移至保护代行体的位置,墨镜后方隐藏着仿佛随时都会使其破裂的愤怒,而镜片上映出了正面的景象。眼前是不知从何时起与他们对峙的、既是三人也是六人的讨伐者。
左边是裹着宽大战衣“托卡”、“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的火雾战士——“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她把嘴咧成了月牙形,大声笑道。
“那些话,还是跟把它打进去的当事人说吧。”
“记住,给我听清楚了,噫嘻嘻嘻!”
右边是从面具上飘出无数如胡须般的缎带、“梦幻冠带”蒂雅玛特的火雾战士——“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她把手挥向旁边,夸耀般地说道。
“裁决神明的神旨……如今正是赏赐之时。”
“伏地倾听。”
然后是中央,燃烧着红莲双翼和巨大獠牙下颚的“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阻止。”
“但是,我等不能容忍你们放纵的欲望。”
与天谴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一起,夏娜以洪亮的声音威风凛凛地宣告出自己的决断。
“――我们,向即将被创造出来的新世界中――”
“――织了入一条新的理――”
听到两人的话,悠二马上就理解了。
作为战斗者,他理解了被打入的自在式的效果。
“目的不是对式的破坏……而是改变吗!!”
理解了两人之语的“祭礼之蛇”无比愤慨。
身为创造神的他自然明白那个自在式的效果会引发怎样的异变。
“汝等想要歪曲朕的‘徒’之果实么?”
一方面,他不知是否应该盲信,心存怀疑。
而另一方面,他的意识转向了漂浮在战场一隅的沙漏。
《48:20》
将彼此的想法如捻绳一般收束起来。
悠二的声音——
“那个新的理是什么?”
和创造神的声音一齐问道。
“不管怎样,应当都是对‘徒’的枷锁之类的吧。”
夏娜和亚拉斯特尔没有搪塞,也没有拖延时间。
仿佛在说没什么好隐瞒一般,他们再次明确地答道。
以把话丢给敌人的气势和能让整个战场听见的声音说着。
“――再也不能吞食人类。新的理仅此而已――”
“――绝对不允许把我等的新世界变成无条件的乐园――”
轰鸣的声音仿佛就是宣战布告。
终于——实际上,也没有隔那么久。
悠二察觉到了。
“那是……什么啊……”
而创造神感觉到了。
“汝等,要扰乱乐园吗――”
她们正是为了那个理,对放荡和放纵挑起了战斗。
仿佛在体现火雾战士和天谴神始终与“红世之徒”和创造神对立的事实一般,“炎发灼眼的杀手”等人是恪守规则的法眼,也是讨伐歼灭的势力,而天谴神就是在只为放荡和放纵而活的“红世之徒”中,唯一一个能够给予严厉处罚的存在。
对于乐园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威胁。
在为了战斗而做出宣告,处在理想状态中的夏娜和亚拉斯特尔面前。
“……”
“――”
悠二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那、是指……”
创造神则发现了异常。
“――唔?”
两人的意识使他没有拿着大剑的手抓住了衣服的胸口,强行连好了那个微微歪斜的东西。“祭礼之蛇”的表情如同顽石般没有变化,他用悠二的声音——
“修德南。”
对面前的将军下达了命令。
“无需手下留情。”
“遵命。”
作为对代行体强韧意志的敬意,把愤怒的巨大压力填入人形的修德南在猛扑上去之前,简短地做出了回答。同时,他的轮廓慢慢地崩塌,逐渐膨涨起来。
在他身后阴影中的“祭礼之蛇”则亲自向中央控制室里的贝露佩欧露传去了远话。
《本想让那件事等到
时限快到时再做……吾之参谋啊。》
《是。不管是采取多余计策的时间也好,还是想出新手段的空闲也好,我认为都没有必要提供给他们,我等的盟主。》
贝露佩欧露充满喜悦的声音,让人仿佛能看到她的笑脸。执行盟主创造神的作战计划,并根据垂询施以裁决,这使她感到了身为参谋的幸福。
“祭礼之蛇”点了点头,借代行体之口说道。
“首先应该共同解决眼前的事情。”
悠二的手握得更紧,他瞪视着正要赶赴的战场。
向着自己选择的,属于自己的路。
《唔喏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兴奋疯癫的尖叫以不输给夏娜等人的大音量,回荡在巨塔“真宰社”的底部……然而,它的内容既不是对宣战公告的反应,也不是对他们所说意图的异议。
《把记录了——式的不断运转和完——全显现之前的记忆全部清——零了!?而——且还是窜改!?也就是所——谓的一触即发的突——发——事件!!》
比起其他举动,他先利用探到机器控制室外的扩音器,将自己的计划被打乱的愤怒一字一句地散播到战场上。
由于跟制作者的同调,连践踏着河面的钢钢铁巨人也像撒泼耍赖的孩子一样活跃起来。它们的拳头构成了看不见的旋涡,其他人一旦碰到挥动的必杀武器“挥拳的圈套”,就会被推至两界的夹缝,从这个世界彻底消散。
接着,多米诺冷静地宣读列表。
《引起紧急警报的部位是从基干部第三层至第五层、主要构造群10510项到50468项。中略,从运转法则群3061810项到96185101项。》
《何——等膨大的数量!而——且是一口气改——写基干部的强——大威力!!难——道这是区区一个自——在式引发的吗——!?》
劈开因尖叫而震颤的空气,扫去混沌与狂暴的波动,两位火雾战士乘着神器卓娅飞奔而来。从钢铁巨人挥动的必杀之拳和围绕“真宰社”浮游的岩块之间的狭缝中,两人宛如轨道弯曲的箭一般钻了过去。
偶尔射出的极光炮弹“鹰狮之咆”和“龙式之哮”大半都被也能用作盾牌的“挥拳的圈套”阻止,因此只能徒劳无功地击穿岩块。与滑稽夸张的外表相反,教授引以为豪的防御系统采取缜密的连携攻击,对两个人穷追不舍。
其间,扩音器中仍在传出对话的声音。
《哎~好像是在打入自在式的瞬间,开启了备用案的更新功能,一口气改写了大量的式……咦,这个手法和式的组成,与教授以前尝试过的改变实验完全相同好痛痛痛痛!》
像是要掩饰后半句的内容一般——
《而——且!结——果居然是禁止变——换人——类的存在?》
教授终于提出了宣战布告。
《岂——有此理!令人费解没意思没意义的――规定外条款!居——然对世——界上唯一一个完——成的自——由天地“无何有镜”做出此——等冒渎之事!》
“所以说,我就是看不惯那一点啊,老爹。”
“谁我们是火雾战士呢。”
差点咋舌的“鬼功推手”萨雷·哈布斯堡和看似不耐烦的“绚之羁挂”吉索,在高速流逝的场景中轻松降落。
“萨雷先生!?”
“喂!?”
“在搞什么――”
不由得回过头去的“极光射手”琪雅拉·托斯康纳、惊慌失措的“破晓先驱”奥翠妮雅和“夕暮后尘” 维琪妮雅等人随着神器“卓娅”飞到了前方。
“那么,虽然有点费劲。”
“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吧。”
萨雷和吉索在河面上如滑行般向前迈出了几步。速度差使他险些跌倒,萨雷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之余,又从腰际拔出十字型的神器“连格”和“加提”,把它们当成两把手枪一般在手中把玩。当然,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耍帅,而是要把神器上看不见的线延伸至远处。
《你说——谁是老——爹!?今——天是最——后一次和呆滞迟钝的失——败作打交道!永——别了!!》
随着教授的喊声,各自挥舞着“挥拳的圈套”的几台钢铁巨人向他攻了过去。
在河面的正中央停下十字型神器的萨雷,摆出了下蹲的架势——
“想告别吗……啊啊。完全赞同!!”
他一口气举起了双手。
看不见的线从手中的神器沿着水面延伸向各个方位,前端出现了多个用水制成的手掌。它们抓住逐渐接近的钢铁巨人的脚,将以庞大动能冲过来的巨人绊倒。
但是,这种使出第二次的战法——
“!?”
并没有按照他的期望,造成由“挥拳的圈套”引起的同伴误伤。覆盖在钢铁巨人的手掌上看不见的旋涡,在它们接触之前就消失了。
“啧,说起来上次老爹好像就嚷嚷着要想出对策。”
“直到最后都是个麻烦的家伙啊。”
萨雷这次终于咋了舌,而吉索的语气却一如既往。教授在暴露于外的机器控制室中,无比得意地叫道。
《嗯嗯~哼哼哼!别~以为同样的把戏还会对我起~作――》
教授看到了踩踏着倒下的钢铁巨人,跳跃起来的东西。
从水面下出现的是,由岩石堆成、露出獠牙的狮子傀儡。
材料正是在数次激战中受到破坏、沉入河中的岩块残骸。
《――唔啊啊啊啊啊!?》
围在巨塔“真宰社”四周的岩块群因“鬼功推手”的操纵导致了无效化,在被破坏的那一瞬就丧失了盾牌功能。萨雷敢于跳进去,就是因为先确认了这一点。
(剩下的,就要看老爹突出来的部分有多结实――)
他站在水面上,打算在接连倒下的钢铁巨人重整态势之前、让狮子继续发动攻击的想法突然破灭了。
“!”
狮子跳向错误的方向,撞在了塔的墙面上。
他也随之被拉了过去。
萨雷猛然察觉,他用不可视的力量编织而成的线从中间部位被抓成了一束。
这种事是谁干的,他不用想也知道。
“冀求的金掌” 马蒙就站在岩块群的一角。
“乐园里充满了‘存在之力’。明知如此,你们还要特意禁止吞食人类的行为……难道是想通过保证人类的安全,向那些对创造有异议的人表示妥协?”
在闪耀于掌心的“贪恣掌”的影子下,马蒙作为“徒”的一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和怀疑。
“不管怎样,创造神的大业――即是我等愿望的结晶,不容损伤。”
看见了他的身影——
(这么快就来了啊。我跟这家伙八字不合,真不想做他的对手。)
(他是算好了最佳时机才登场的,你就别想啦。)
萨雷一边与搭档交换了简短的思考,调节从双手的神器伸出的线长,以被抓住的地方为支点,仿佛在风中吐丝游走的蜘蛛一般飞了起来。他那将细腻的技巧利用至极的行动有些勉强。
“像你这种危险的家伙……”
大衣随风飘舞,他一口气飞去的地方是——
“不能交给对方解决!!”
“这可是由我们承担的重大任务!!”
狮子破碎之时,机器控制室中。
《教教教授~!?》
《啊啊——太——缠人了!》
“噗哧”一声,在传来奇怪声音的瞬间——
嘶砰!
空气爆炸声响起,引发了笼罩着整个机器控制室的强烈放电现象。
“咕、啊!”
“不好!”
眼冒金星、全身被电烧伤的萨雷失去了平衡。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马蒙——
(好机会――)
正要把自在法“贪恣掌”闪耀的手掌送过去——
“――!!”
却猛然转向背后。
铿!!
随着一声巨响,一道极光命中了手掌的正中央,马蒙白皙的美貌因剧痛而轻微地扭曲了。他无法继续抓住这股强大的威力,便使其在掌中破裂,他自己则以华丽的身手侧身躲过了另一发攻击。
“哎呀,好危险。”
他燕尾服的一端留下了裂痕,而载着琪雅拉的“卓娅”从旁掠过。
如果他执着于捕捉极光,或是躲避迟了半秒,现在大概已被一击毙命。事情没有变成那样,当然是因为他是强大的“王”。
“就差一点!”
琪雅拉在感到可惜的同时,也冷静地让“卓娅”飞驰在轨道上。这是为了防范马蒙的“贪恣掌”而设的手段,但现在这点损失还是会让她觉得焦急难耐。
“如果有那么简单,大家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比起这个,不要慌张,继续加速!”
从奥翠妮雅和维琪妮雅的话语中得到了慰籍,琪雅拉通过以甩脱影子之势疾驰的镞型神器一口气接起了随着散布的烟雾掉
落的师父。
好不容易拉紧了琪雅拉送来的手,萨雷轻轻地咳嗽几声,痉挛的身体这才平息下来。
“抱歉。”
“唉,丢脸丢到家了。”
两人直率地承认了错误,但琪雅拉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躲避上。使“卓娅”飞入岩块的影子里后,她才解放出积攒的压力,大声叫道。
“那样乱来,您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萨雷先生!”
“对啊对啊。脑子一下子就热了,一点都不像你。”
“你们的关系可没有浅到会被义父大人的热情骗到吧?”
接连不断的埋怨没有使萨雷退缩。
岂止如此,他面带着平时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说道。
“或许正因为关系不浅,我才会不知不觉就振奋起来。”
“不管怎么说,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剿灭‘探耽求究’丹塔利欧的最后一次机会。”
吉索说的话绝对没有夸大。
教授逃跑技术的高明使他甚至拥有了“这个世上最难解决的‘徒’”的称号。他将自己的狂热和天才用在了庞大的事情上,所以对其中的每一件事完全没有执着可言。只要感觉到一丝危险,或者对现在做的事失去了兴趣,认为它没有了价值,不管有着怎样的责任和立场,他都会立刻逃走。而且,教授使用的方法多变,绝对不可能提前预防,手段本身也十分棘手。
可是,这一次不同。
教授身处在创造神“祭礼之蛇”创造乐园“无何有镜”这件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大事的核心,而且是技术方面的负责人,正坐在总览全局的座椅上。
由于其特殊的性质,他现在不能从那里逃走。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过要从那里逃走。
在这里,能让“探耽求究”丹塔利欧在无法逃跑的情况下被杀死。
萨雷低声喃喃。
“如果稍微乱来一点就能解决掉他的话,那也不错啊。”
吉索也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像本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至少请你们理解一下我们的焦躁心情吧。”
以琪雅拉的立场,本来应该阻止这种危险而又勇猛的举动。
“我知道了。”
但是,站在疾驰的“卓娅”上,她的发言却完全相反。
“那么至少,让我也来掺一脚。”
““琪雅拉!?””
面对异口同声、无比惊讶的“王”们,琪雅拉笑着说。
“如果会听从劝说,萨雷先生和吉索先生也不会一开始就跑过去。既然如此,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地从正面突破,才是符合我们‘极光射手’的选择。”
““……””
这一次,她们则是被感动得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声音中带着笑意的吉索催促道。
“护卫工作就拜托你了,我们的琪雅拉。”
萨雷把帽子往下一拉,遮住了眼睛。他小声、却清晰地说道。
“是啊,两个人的话,至少可以轻松地捡回小命。”
琪雅拉得到了自己是讨伐者的认可,便露出满面笑容。在她的面前,再次出现了钢铁巨人的影子。在说话之间,她们似乎已经在“真宰社”周围绕了一圈。
(什么?)
集中精神,寻找躲避路线的她,视线捕捉到了奇怪的现象。
巨人双拳上的旋涡、可以击溃一切的必杀武器“挥拳的圈套”比先前膨胀了许多。覆盖在拳头上的东西,随着没有规律的颤动增大至吞没上膊的程度。上半身已经有一半被这种旋涡遮住了。
“萨雷先生!!”
“!”
仅仅通过声音就觉察到这一点的萨雷,向水面、而不是岩石上张开数十根看不见的线,将疾驰的“卓娅”的轨道变成了大大的U型。紧接着——
“琪雅拉!!”
琪雅拉也马上察觉了他的叫声。在高速抡动的视野中,她看见比钢铁巨人更远处的鲜黄色光点,射出了如流星群般的 “鹰狮之咆”和“龙式之哮”。
射出去之后注定会立即炸裂的极光繁星随着光芒膨胀起来,为试图脱身的“卓娅”施放了加速的压力,同时也以耀眼的光辉对一直等待时机的“贪恣掌”造成了障眼法。
那膨胀光芒的下半部分,
被众多钢铁巨人展开的漩涡吞噬,
一切突然变成了异样的空白。
并不是看不见,而是可见的东西被吸进去之后,旋涡消失了。
“萨雷先生,刚才那是……!”
“是啊。到了现在,还要发表新兵器吗?”
萨雷和琪雅拉觉察到其中的意义,不禁战栗起来。
就连河底的地面也袒露出称其为火山口也未免太过锐利的球状空白,河水很快就流入其中,掩藏了痕迹。刚才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用解说也很清楚。
当然,教授还是要解释一番。
《怎——么样啊!?这个把“挥拳的圈套”提高了一个——级别的的究——极炸弹“挥散的大圈”的威——力!!不管什——么样的装甲和自在法都不是问题!一击就能吞——没直——径三十米的球体、e——cellent的超兵器第二——号!!》
钢铁巨人还剩下数十台。
它们成群结队围了过来。
马蒙在远处找机会,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嗯嗯——哼哼哼!要是躲——不过,身体的一部——分就会被带——走哦——?反正都——要死,我劝——你们还是把整——个身子都卷——进去啊——》
即便没法逃,或者说是正因为不能逃跑,认真起来的“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绝对不是能够轻松解决的敌人。
夏娜和亚拉斯特尔对乐园的宣战布告为围绕着巨塔“真宰社”的战场带来了戏剧性的变化。
停下脚步的“大地三神”同时开始了进击。
而面临这种状况的【化装舞会】各个守备队,因为不知“三神”会施以怎样的奇计,同时也要防止保护对象的“真宰社”发生紧急事态,已在相当靠后的地方布了阵。
至于把直接与“三神”战斗的任务委托给从封绝外一拥而入的无数“徒”的做法,着实是种消极的作战计划。守备队的指挥官们沉痛地意识到,这种痛快至极的人海战术已使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被麻痹了神经。
因为他们发现,乌合之众不管聚集多少,却都不如用一层薄纸来挡住“三神”的脚步。
结果,重新开始进攻的“三神”,就好像在无人的荒野上前进一般,逐渐缩短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守备队原本后退的距离很快就填补上了。
三方的指挥官们以各自的形式懊悔着自己的失策,但“真宰社”就在背后不远处,现在就连片刻的反省时间都没有了。于是,直属【化装舞会】的兵将们总算不得不从正面与“大地三神”进行对决。
北方。
解开人化、变成黑色军马的“狞暴之鞍”欧洛巴斯向从真南川的河面上走来的“沧波挥舞人”薇丝特休儿冲去。站在马背上的则是“胧光之衣”瑞拉雅。他们把指挥的士兵们置于后方,一骑当先。
当然,这并不是在逞匹夫之勇。
而是在部下们布置完成之前,让身为最大战力的自己充当盾牌。
欧洛巴斯大声怒吼。
《要说是为了迎合公主殿下蛮不讲理的发言,此次进攻到底有何战术意义!?》
而瑞拉雅只是淡淡地说道。
《谁知道呢?就算不改变战术,这女人的表情也让人很难猜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交织的呼喊声目标直指卷起死亡风暴走来的女人——薇丝特休儿。
不知道战斗的意义、就连夏娜的宣告也没有听见的无数个“徒”冲向她的周围,又马上被击溃。
动手的并不是薇丝特休儿本人,而是跟随在她身旁的两头熊,以及从脚下的水面出现、挥舞着锋利獠牙的海象,但不论哪一只,都是用水做成的野兽。
薇丝特休儿起初看起来无比脆弱,时常露出眼泪汪汪的样子,但就如瑞拉雅所说,不论是什么样的战况,她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
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人才更为恐怖。
(但是,既然如此,就更不能……!)
(不能让“真宰社”受到影响……!)
年轻的他们在战斗中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宣战布告的意图和意义。他们只是作为阵前的战士和队伍的指挥官,发挥着自己的才干。
欧洛巴斯将踢着水面的马蹄后足用力一击,冲起爆炸般的水柱。从水柱的顶端,两个人不偏不倚地冲向薇丝特休儿。
“――缠起来,‘宁录的绫罗’――”
随着低语声,瑞拉雅飘动白衣的衣摆和袖子如丝绸般飘起。近乎半透明的丝绸,不只是把她自己,就连被她骑在身下的欧洛巴斯也被裹了起来。
振动翅膀的蜂鸟群正从他们的面前迫近。这些当然还是薇丝特休儿用水造成,连厚重的装甲都能轻易击穿的子弹风暴。
然而,它们完
全没能靠近扑过去的两个人。或者说,蜂鸟的飞行轨道发生变化,绕过了他们。正是瑞拉雅的自在法“宁录的绫罗”使他们避过了这次攻击。
从数千颗成群的子弹中钻了过去,欧洛巴斯眼前出现了受到熊守护的薇丝特休儿的身影,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
“啊啊啊啊!!”
吐出橙色的火焰。
灼热的吐息熔化了拍过来的熊掌,蒸发掉它的脸,使其全身崩塌。就连吐火的本人和骑在上面的瑞拉雅也成了一团火焰。
然后,向着瞠目而视的薇丝特休儿——
“杀!”
人化的欧洛巴斯将长柄斧当作长枪刺出。
护卫的熊已经倒下,她没有时间从脚下地面唤出其他东西,或引发大规模的变化。如今,暴露在恐惧中不停颤抖的女人――
铿!
――那个女人的鞋子,轻轻地弹开了斧头的侧面。
“!?”
惊讶的欧洛巴斯发现,眼前从布满奇异花纹的上衣和连衣裙的翻动衣摆中伸出的纤细右脚,反复地使出漂亮的高段踢。踢击仍在继续,从击打点小幅度地逆向旋转,右脚使出的第二击踢在了主动靠近的青年脸上。
“嘎――”
穿透般的冲击使得一瞬间失去意识的欧洛巴斯为了远离对手,迫不得已地释放出火焰弹。恰好他的手被瑞拉雅拉住,这才成功地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落在河面上的薇丝特休儿明明一副胆怯的样子,却为了下一轮攻击而弯下腰……发觉到异变的她忽然一脸困扰地紧锁眉头。
从她腰间的徽章上,“清漂之铃”查秋特丽裘沉稳地指出了问题。
“水,好重。”
“对面有好多人,好像在做什么……”
薇丝特休儿眼泪汪汪的视线停留在欧洛巴斯和瑞拉雅的后方,组成队伍展开自在式的【化装舞会】的“徒”们。
他们正在对河水进行十余种不同的干涉和妨碍。哪怕是一个人,拥有一种完全无法与“大地三神”相抗衡的力量,但只要聚集足够的数量和种类加以妨碍,就至少能造成拖后腿的效果。作为相互干涉的主体,水源就处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因此他们可以施加预防措施。
“好像,有点麻烦。”
说是担忧,却也没有阴沉到那种程度的查秋特丽裘嘟哝道。然而,薇丝特休儿却有些面带喜色。
“不过刚好。”
在这期间,仍有不属于【化装舞会】的“徒”袭来,他们被她再次使出的高段踢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
下颚被踢歪、上颚破裂的巨鳄,从额角被横向地笔直踢飞,失去了一半头部的三头头盔,左脚被踢向试图着地的剑尖、右脚打向眉间、整个头都被炸飞的蝙蝠男――总之,所有被她打倒的“徒”都变成了水。
薇丝特休儿的手指触及水的一端,那些水便凝缩起来,变成了数十个带绳的鱼叉。
“比起与无法回到‘红世’的人们战斗下去……”
她边说边以握着绳的一头的自己为中心,将飞向四面八方的众多“徒”刺死,同时水的总量也急剧增长。不知不觉之间,她的手中新增的水已经不再是细绳,而是变成了在空中伸出巨脚的章鱼。
欧洛巴斯和瑞拉雅不禁为她令人恐惧的灵活技术战栗起来。
(可恶,这只怪物!!)
(这样做居然都不能起到牵制作用?)
对于先做牵制,再让守备队整体反击的企图被破坏的两人,她用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耳朵的温柔声音说道。
“……还不如和这里【化装舞会】的各位一起说说话来得愉快呢。”
在向四处延伸的章鱼脚下,“徒”们因畏惧而一时没再接近的舞台上,薇丝特休儿仿佛在表示欢迎一般伸出了手。
“我们会一直等到天谴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和‘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的话得以实现。正因为是你们,我才会有想要传达的话语。”
惹人疼爱、令人醉心的坚决,还有蕴藏其中的包容力使欧洛巴斯和瑞拉雅以及身处他们后方的【化装舞会】守备队险些被她迷住。
《别被她诱惑了,瑞拉雅。》
《你才是不要一脸色相。》
两人的话使彼此清醒过来,欧洛巴斯抡了几圈长柄斧,石突用力地敲打在河面上。
刺耳的声音在河面上方回荡,【化装舞会】的士兵们也醒悟过来,收束心神。他们各自握紧自己的武器,对限制河水的自在法注入力量,做好了准备。
“事到如今还听取公主殿下的狂言妄语又有何用!”
“劝诱也不像是火雾战士应有的行径!”
对于振奋战意的两个人,薇丝特休儿的回答着实奇怪。
“并不是在劝诱哦,因为没有必要改变任何东西。”
与为了他们又哭又笑的她相对比,查秋特丽裘以仿佛要开始讲课般冷静的声音进入了正题。
“要从哪里说起呢。对,首先,就从‘炎发灼眼的杀手’赠予我们的话开始说起吧。换言之,就是她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并且要把它付诸行动――”
欧洛巴斯和瑞拉雅在心中暗自疑惑起来。
西方。
在住宅区的大街上,从林立的大楼中突然冲出的“群魔召唤手”萨斯瓦雷率领的死者群被哈拜利率领的守备队从正面拦住了。
由“徒”组成的密集队形前几列用多重防御的自在法加强防守,后几列从间隙刺出长柄武器和爪牙,剩下的人则用各种自在法进行支援。
即便是一时疏忽让“大地三神”推进到近处,实际交战起来,他们也能作为牢固的墙壁阻住去路。有条不紊的集团行动正是【化装舞会】的威信体现。
这一带的路面上燃烧着哈拜利的自在法“荧燎原”的淡紫色火焰,强化了整个守备队。成群结队、渐渐逼近的土制死者能被勉强挡住,正是仰仗于他的强化。
哈拜利本人正处在守备队的后方。
(并不是没有作战目标,而是因为没有达到启动的条件?)
由于他能在“荧燎原”效果范围内通过移动通信掌握详细的情形,因此他不必特意到阵前指挥。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纵身投入战斗,但是从现状来看,战况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于是,他仍在思考着敌人的意图。
(假定这是为突进塔的行动设置的辅助诱饵,为何之前停止了攻击?即使公主殿下和破坏神的口令是信号,为何让乐园歪曲的目标达成之后才开始新一轮的进攻?)
他实在无法参透萨斯瓦雷等“三神”的行动。
死者群采取的方法是先把从进击队伍的后方冲来的“徒”们啃食掉,再把分裂和增殖的部分注入到【化装舞会】的阵列中。原来他们是被围在数不清的“徒”中,一直采取固守城池的势态。但是,在没有地利的混战中,主动跳入前后夹击的窘境,只能说是愚蠢的行为。
(不过,那些家伙绝对没这么简单。)
正相反,他们是以独立的逻辑为根据采取行动的危险强敌。既然这样,应该还是考虑他们另有企图比较妥当。
(不管耗费多少战力,迟早都要做个了结。)
现下,在护卫队的后方……也就是离”真宰社”极近的战斗区域中,乘着不确定要素的集合体“约定的两人”的【百鬼夜行】正在逃匿。
夏娜一派、“约定的两人”、还有“大地三神”,这三股势力以某种形式勾结起来的可能性并不为零。即便相互之间没有直接关系,在他们接触时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对于【化装舞会】是不是毒物,这就无从分辨了。
哈拜利为了避开这种危险,对贝露佩欧露进言称南方的守备队应加强防守,密不透风地堵住去路并且注意揭穿隐匿的那群人,这得到了她的认可。南方是唯一没有与“三神”发生冲突的地方,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一点。
(再加上,“蛊溺之杯”也遵照代行体的命令投入任务,应该快要抓住他们了吧――)
这时,通过他的“荧燎原”传来了报告。
《队长,全体整队完毕。》
“很好……前进至‘荧燎原’的有效范围内。由我来发令。”
《是!》
死者群的急进态势出人意料,原本为是否能赶得上而提心吊胆的哈拜利,心里总算恢复了真正的平静。通过燃烧的“荧燎原”,他在双头内以广阔的视野俯瞰战场。通过收窄有己方在的后方、放宽有敌方在的前方的形式而向远方蔓延的力量,没过多久就捕捉到一个身影。
在比几乎围成圆形的死者群稍微靠前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实在是有够坚固啊。”
“这有什么的,与强敌比拼耐性正合我意!”
萨斯瓦雷坐在死者肩扛的黄金轿子中的椅子上,“惮慑之莞”泰茲卡特利波卡则从他腰间的徽章发出怒吼声。
(准备进攻的死者似乎还没集结起来,前线处在胶着状态……没有行动。)
按照从这些情报中得出的结论,哈拜利简洁明确地对护卫队的全体
人员做出指示,先抵达的人也按照他所说的部署完毕。于是,他就这样开始了对炮击瞄准的细节调整。
(就是这里。)
感到战场全体已经再次准备就绪,他吸了一口气,对全军下达了执行的命令。
《第一步!第二步!》
听到只有己方才能听到的无音号令,最前列有三个地方的阵列拉开了。
紧接着,为了填补空开的缝隙,火焰弹从后方发射,形成了弹幕。
《第三步!第四步!》
从大军之中,正面摆好架势的“磷子”炮列,以仰角一齐喷出了火焰。
通过不惜牺牲自己的气势把破坏力提升至限界而放出的“磷子”之火贯穿了死者群。
《第五步!全体队员――上!!》
像是被残余的火烧着了身体一般,守备队迅速却整齐地排好了攻击阵势。
猛烈的破坏力崩掉了死者群的一角,但死者们并没有停下脚步。
不带丝毫意识的黄金面具闪闪发光,只是一味地前进。
即便如此,同时从三个方位受到正面的多重炮击,确实造成了物理上的损失。那个绝对不小的空缺在被填补之前,已有【化装舞会】的守备队突入,能够对剩下的死者最前列进行集中攻击。
面对眼前的场景,泰茲卡特利波卡和萨斯瓦雷哈哈大笑。
“干得不错!不愧是【化装舞会】倍受称颂的‘炀煽’哈拜利!”
“哈哈哈哈哈!和我们这种把人逼入绝路的豺狼之辈相比,做事的细腻程度就是不同啊!”
他们边说边踩过为了保护他们而堆积成野战堡垒的死者们。
就在那轿子之下——
““!””
萨斯瓦雷用假腿向高处踢飞从地面的死角发动的突袭,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浑身上下裹着黄金碎片站起来的人正是如稻草人般,将身躯巨大化至三倍的哈拜利。将由四面袭来的轿夫轻松击碎,对着逃过一死的目标说道。
“承蒙夸奖,不胜惶恐……‘炀煽’哈拜利前来拜会。”
这时,他才发现。
“哈哈哈哈哈!造访就免说了。我正想顺便杀掉你。”
“嗯!想要聊聊的对手自己送上门来,刚好省了工夫!”
“群魔召唤手”说完,就用一只手轻轻地抬起轿子上的黄金椅子。轰地一声,他把沉重的椅子放在了地上,又翘起二郎腿重新坐好。
哈拜利发现周围的死者不知怎的全都僵立不动,于是开口问道。
“聊聊,是指?”
拖延时间也好,欺瞒情报也罢,他决定先了解一下他们的意图。
而萨斯瓦雷和泰茲卡特利波卡对他的谋略不屑一顾,只是泰然自若地说道。
“互相揣摩太麻烦了,就这么直接告诉你吧。”
“对,告诉你杀来杀去杀来杀去杀来杀去一直杀下去的含义!!”
这正是他最想知道的核心问题――因此,哈拜利更想摸清他们的用意。
泰茲卡特利波卡用欢喜的声音叫道。
“这场战争正是――不论杀多少还是会不断聚集起来的狂热处刑场!!”
“是哪怕杀了一万、十万、百万,对新世界的欲念还是可以胜过一切的诱蛾灯……所以在这里,要把知道人类气味的野兽与真实体会过那种感觉的害虫,尽可能地杀光。”
萨斯瓦雷微微皱起的脸庞生出阴影。
“把啃食人类的经验,一点一点地剥落。为了即将诞生的新世界。”
他露出了无比深邃的笑容。
哈拜利不禁为他那让人难以理解的确信模样问道。
“只有杀戮……为了这种事,‘大地四神’就甘愿成为弃子吗?”
这一次,萨斯瓦雷的笑脸中掺杂了几分疑惑。
“成为弃子的说法我倒是第一次耳闻,不过算了。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传个口信吧。”
不知不觉间,在他们的周围,死者硬是把黄金面具扭曲起来,唱起了歌。
“――吾等无足轻重,吾等生存之道――”
“――若能在永久的思念中,延为一根细丝――”
“――就以吾末端之身,奔赴贯通时空之旅――”
它们一边杀戮啃食,一边唱着愉悦的歌吵吵嚷嚷。
东方。
“蓦地祲”利维佐对站在曾是御崎市车站、晃动青瓷色火焰的废墟上,身上的毛织披风随着热浪飘扬的“星河唤手”伊斯特艾基大声咆哮。
“我搞不懂你们是什么意思!!”
怒吼声与脚步声混在一起,变成紫红色的光团,直冲上去。
“就算在这里杀了我们的数万同胞,又有多大影响!!”
这是他在交战中得知他们“大地三神”的目的之后产生的坦率感想。
面对着能将脚下的瓦砾烤化的热量发出的猛击,伊斯特艾基却满不在乎地从正面迎战。他的嘴唇以最低限度的震颤发出了歌声。
“用心聆听,匍匐于苍天之下,拥有力量之人啊。”
“吾等起程,汝之栖处,觅于天涯。”
与唱出下一句的“启导之籁”奎兹特克一起,伊斯特艾基在原地旋转起来。
在转动一圈的期间,扩大的黑暗和凝结光的繁星,以锁链状出现在他的周围。而在第二圈旋转中,星星像是伸出的手掌般凑在了一起,突然迫近的利维佐头顶的角直接撞在了上面。
仿佛会让鼓膜振裂般的冲击集中于一点上,周围的火焰也被驱散了。
“啧!”
利维佐解开下面的一组手臂,将缠在上面的水晶念珠撒了出去,使其减缓冲击或阻挡攻击,又控制自身的力道向后飞退。
伊斯特艾基则在不知不觉间移动至另一座废墟山头,回答刚才的问题。
“或许没有。”
“但也或许会有。”
奎兹特克的声音也无比真诚。
他们滔滔不绝地说着,举起了一只手。
“按照自己的欲望聚集于此处的人,就必须像这样――”
“死去。”
他们使凝聚着光芒的繁星降落,杀死试图接近的“徒”。
倾盆而降的圆形死亡流星群又一次在把新的青瓷色火焰当作他们对这个世界做出的改变降在了这一带。而“徒”们就像是以死检证的木柴一般燃烧起来。
“这幅场景会深深烙印在保住性命的人心中吧。”
“知道人类气味的野兽与实际体会过那种感受的害虫就是如此。”
他们……至少利维佐并不喜欢一对一的战斗。接近的人会单方面地被”星河唤手”击溃,演变成刚才那种状况。
不只是从外面蜂涌而至的乌合之众,就连分配到此处的【化装舞会】守备队,也根本无法接近他。开始谈话以后,他的攻击变得更加激烈了。
利维佐认为,既然谈话如此无趣,再加上无法接近伊斯特艾基的实际情况,还不如安排守备队的大多数人负责侦察四处逃窜的【百鬼夜行】。他当然不想与“大地三神”一对一交战,于是就把念珠交给了经过选拔的自在师,那些人会对他进行自在法的援护。刚才那股冲击的威力正是来源于它的效果。
然而,仅从表情完全无法领会伊斯特艾基对战斗的看法――他似乎只想和【化装舞会】的将领谈话。
对于利维佐而言,他没有理由和兴趣去和这种不明实体的怪物攀谈善恶是非。用尽可能憎恶的声音,他抛出一句。
“真是愚蠢。以那种程度的抵抗,对我等‘徒’不具备任何拘束力!”
然而两个人回答的声音,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他们只是淡淡地陈述了不是希望也不是愿望的事实。
“但是,你们会前往新世界。即便跨过聚集于此的无数死者,仍会连绵不断。”
“未来——没错,未来不能在此诞生的众多‘红世之徒’会前往新世界。”
正因为这是事实,利维佐无法出口反驳。这一切是对于他们“徒”来说不言自明的道理,也是理所当然会到来的未来。
就在这时,守护大地的神之战士们突然强硬地宣告。
“你们——将成为过去的使者。”
“成为被曾经吞食的人类吞食掉的――老人。”
而这也是理所当然会到来的未来。
“――!?”
这个异常的观点使利维佐不禁语塞。
他们的视角明显与其他人不同。在允许新世界创造的前提下,他们缅怀天意,找到新的事物。
与改写法则、向乐园宣战的夏娜的激进做法正相反,他们这种安祥地观望潮流、心中思索“天意是必然会发生的”的贤者的澄澈看法,使利维佐的心中翻涌起畏怖。
(可恶,想得我头都大了!!)
利维佐忍不住为平时会用贫嘴来激励自己的副官不在旁边而懊悔起来。他暗自咋舌,顺便传去了远话。当然,对象并不是他的副官。
《再来一次,可以吧?》
在这期间,不远处仍在降下流星群,众多的“徒”成为
了饵食。
“你们在星空下之,乘物之上,互诉其时之宴、其间之乐。”
“啃食人类之人,在渡往新世界之时,将获得无情之死。”
在曾是“徒”的铜绿色火焰照耀下,“星河唤手”的身影在一片惨状中发出了朗朗的低沉声音。如歌颂一般,他的声音继续说道。
“这是简单的事实。”
“禁忌的韵味会飘向四方。”
用意志力封住了畏怖,利维佐踏出沉重而热忱的一步。他的全身围着赭色的火焰,缠绕着进一步加强的光,他以雷鸣般的声音大喊。
“你说禁忌?那种东西不传出去不就好了吗!!”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
这里聚集了杂七杂八、只为追求乐园的“徒”们,他怎么可能让他们也一道遵守。就如先前自己说出口的那样,他并不具备约束力。必定会有幸存下来的某个人把它传到新世界。因为这就是事实。
如同预言一般,他们让将来会发生的事实在此处回荡。
“吾等为了创造事实,现存在于此。”
“存在于此,向此地之人散布死亡。”
两人的声音始终保持着平静。
不知是出于愤怒、拒绝、不服,还是恐怖——
“休想――!!”
利维佐大喝一声,猛踏地面跳起身。由下面一组手臂展开防御自在法的同时,他把念珠的力量注入双拳,挑衅对方与他决一死战。
伊斯特艾基没有要逃的迹象,他掸了掸披风,同样伸出双拳。如同为岩石铺上皮革一样冷酷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从正面发生撞击的拳头和拳头、力量和力量散发出铜绿和赭色的火花。空气燃烧爆炸,冲击回荡奔腾,他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最终,在十、二十、三十下激突后,以拳头做出的最后一击从正面相撞,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在着地时摆好架势,利维佐开口问道。
“话说回来,如果你们现在只是想要杀戮,其他的‘徒’和我们【化装舞会】有何不同!?为什么只对我们胡言乱语!”
将拳头收在披风内、屹立不动的伊斯特艾基——
“通过给同伴更多的‘徒’传达现今的意义,来传播认识。”
“现今是“红世之徒”的时代――‘终结啃食人类的时代’――”
与奎兹特克一起,教导着现今的神之真髓。
“共存于世的‘红世之徒’啊。吾等将继续创造下去。”
“创造这个世界,创造‘红世’,创造容纳在狭缝间全世界的未来……如今,更要兢兢业业地完成。”
利维佐不禁为自己被卷入到实体不明的巨大洪流之中感到愕然。
而伊斯特艾基对他诉诸了自己的确信。
“――创世记,至今仍在继续――”
放弃突破市区,在离巨塔“真宰社”不远处的战区绕来绕去的【百鬼夜行】小型货车,不知不觉间暴露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之中。
把野兽之脸贴在车头上的牛鬼此时毫不掩饰危机感地说道。
“卡姆辛翁啊。现在别说逃了,就连撑不撑得下去都很难说吧!?”
在车顶上挥舞着铁棒“梅凯斯特”的”盛装骑手”卡姆辛答回应道。
“啊啊,的确如此,但是目前我们只有这一种选择。”
“嗯,除了继续以外,别无他法。”
缠在他手上的饰物绳——“不拔的尖岭”贝海默特像是懒得费力出声般毫不客气地断言道。
挥动的铁棒上释放出来的褐色火焰像锁链一般伸长,前端连着的水泥块上也缠绕着相同的褐色火焰。舞动的流星锤狂风暴雨般地横扫位于轨道上的“徒”们,前方已不知道换了几批人。每当铁棒作为钝器如炸弹般砸下,就会增加几只棒下鬼。
坐在驾驶席上的帕拉焦急地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说是要继续,哪有那么轻巧——呜哇!》
话还没说完,他就猛打方向盘。前面有一条长长的巨龙挡住了去路,帕拉这一下看上去是要避开它如同镰刀般抬起的脖子,实际上货车直接加速,从巨龙的脑袋下面笔直穿了过去。
与卡姆辛同在车顶上的保镖“坤典之隧”佳美娜没有浪费从旁路过的机会,顺便把手上的鹤嘴锹举过头顶,借着通过龙头旁的速度直接将其撕裂。然后在穿过前的那一瞬,她向上方伸出手掌,用火焰弹将其炸碎。沐浴在暴风雪般的火星中,佳美娜也坦率地表示了同意。
“的确,在这么多敌人的战场中逃了这么久,再继续下去的话,情况不容乐观啊。”
她并不是在说泄气话,而是对现状的正确认识。
战斗本来就不只是客运公司的“百鬼夜行”一伙人的职责。现状是车内还带着个不得不逃的乘客,再这么在战场上耗下去会更加危险。
卡姆辛和贝海默特两个人当然也清楚现在的事态。
(啊啊,不过,又能否找到打破这种局面的道路呢?总而言之,敌人数量多过头了。)
(嗯,用人海战术来形容正合适啊。)
他们也知道,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两人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抱怨道。虽然己方已经投入了“大地三神”,但充斥整个视野的无数的“徒”们依然成群结队。竟有如此多数量的“徒”蚕食世界吗——想到这里,他们不由得大为震惊。
(即便如此,就开始逃跑后的情况来说……)
(要想找到包围圈的空隙,好像也不是那么困难啊。)
不管怎样,围在四面的都是些数量多得连守护着“真宰社”的【化装舞会】守备队都被淹没其中的“徒”。他们一群又一群地奔涌而来,毫无秩序也不听命于任何人,只是翘首企盼着新世界“无何有镜”的创生。他们水泄不通地围在塔边,按照自己的意愿聚集在不同场所。不过,也正是由于这种混沌的状况,牛鬼等人才更容易找到可乘之机,打开缺口。
但是——
(应该称赞一句“不愧是【化装舞会】的将领啊,果然擅长集团战”吗。)
没过多久,逃走路线必经的南方就混乱到难以趁势突破了,他们在塔那边张开了防御线以及周密的索敌网,而且还将从外部涌来的“徒”们都诱导至“真宰社”附近,行成了一波波的人潮,使得客运公司这边最大的优势——隐蔽这一点基本上无效化了。
牛鬼除了隐蔽之外还能使用其他几种强力的幻术,这在开始逃走的时候他就已经公布过。但是,这些幻术都要作为王牌来使用,为了避免引起敌人的警戒和对策,他不得不克制住没有准备好就乱用的做法。这么一来,可以选择的也就只有杀出一条血路了。
(非攻则无路……火雾战士之业报,极尽于此也。)
并非守备队的“徒”们个人的力量并不大,虽然他们不像是与散布死亡的“三神”战斗的“徒”那般陷入到因恐怖和兴奋产生的超越生死的狂热,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单只是存在于此就足以绊住牛鬼等人。战斗,已经变成了四处寻找容身之处。
像是算准了他们被这波人潮淹没的时机和场所,东面的部队也有条不紊地出动了,将他们的退路完全切断。很快,卡姆辛和佳美娜也奋战到从车顶上跳下来厮杀的程度。他们慢慢地陷入到快要无法挣脱束缚之网的危机中。
(啊啊,总之,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时机来临了吧。)
结果就造成了一方面有从远处慢慢逼近的【化装舞会】守备队的包围圈,另一方面还有从外部涌来的“徒”的压迫,他们只得被一点点地逼退回“真宰社”附近。
(嗯,的确如此啊……时间,只剩下四十分钟左右了吧。)
卡姆辛他们只用目光向上扫了一眼象征时间的、出人意料地浮在遥远高空中的沙漏。身为火雾战士他在不断挥舞铁棒,不时抛出混凝土块大肆杀戮的同时说道。
《42:01》
这时——
在他旁边。
“嗯?牛鬼先生。”
一下子击碎了靠近车子的“徒”的天灵盖,佳美娜感到了某种异变。
作为“百鬼夜行”老板的牛鬼也同样感觉到了,便向驾驶席那边发问。
“帕拉,怎么回事?”
车子突然提升了速度。
帕拉不像平常表现得那么慎重,一般他在高速行驶下也保留快速转换方向的余地。但是,现在车子前进的路线则是笔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加速也十分冒失,换言之——车子暴走了。
身为司机的帕拉对此束手无策,发出了悲鸣。
《方、方向盘不管用了——不,是无法控制!是无法控制啊!!!》
卡姆辛感觉到陷入紧急事态的危机感,便用混凝土块一击粉碎了挡在正面的岩石巨人。觉察到掠过鼻尖的一道威胁,他瞪大了眼睛。
一阵菖蒲色的火雾飘散开来。
像是在吐火一般,他大声叫道。
“——是‘恶灵’!!”
“唔!?‘舆隶御者’,快保护吉田一美小姑娘!!”
贝海默特一声棒喝,帕拉慌忙回了一声不能算是句子的回答。
《是、是!!》
不过,技术摆在那里,他依旧没有遗漏地迅速完成了指示。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除了琥珀色以外,还有一道白绿色的火焰也在一瞬间燃烧起来。
由防护自在法包裹起来的吉田被两人气势汹汹的对话吓到,便出声道。
《出、出了什么事吗!?》
“这是针对特定对象施放的毒瓦斯攻击。”
卡姆辛毫不掩饰地说出了现状。
“现在还不知道对人类会不会造成危害,为了慎重起见才这么做的。保护好他们两人,准备应付冲击。”
贝海默特则传达了他们该做的事。
《是!》
《小姑娘,会有紧急逃生的可能性!把安全带解开,身体压在座位上,牢牢抓住扶手!因为很危险,不要去碰两边的车门!》
不管车内有多么骚乱,佳美娜只是恶狠狠地看着视线内无数的“徒”。
“现在连‘蛊溺之杯’都出动了吗?”
“蛊溺之杯”波索因使用的是世间屈指可数、以恶名著称的自在法“恶灵”。这是一种无论是对火雾战士、“红世之徒”还是“磷子”,甚至是对人类等活在这世上的生物,都能使其陷入醉倒或错乱状态的毒雾。由于它是生物不需要的物质,“恶灵”对于习惯呼吸的人和物来说,几乎有着必杀的威力。
深知其可怕之处的卡姆辛两人在和【化装舞会】战斗的同时,虽然也有小心留意,但是不可能细心应对意识总体稀薄的“磷子”。这种自在法对于要吸气运转的车子引擎来说,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比起搜索波索因的位置,卡姆辛和贝海默特还是选择先专心击溃眼前的敌人。
“啊啊,都是因为高速行驶,用视觉直接确认实在是太慢了。”
“嗯,没想到会形成现在这种局面啊。”
要说真正麻烦的,就是一旦这种自在法发动后,即使将使用者击退也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货车“磷子”已经开始发狂了,那么暴走就无法停止。
“可恶!这条路线真是差到极点了!”
被牛鬼的声音一提醒,他们才发现车子的速度太快,从真名川的堤坝上方高高地飞越而过。
在他们前方耸立着之前刚刚从那里逃出来的巨塔“真宰社”。
注意到河川上空突然出现的“磷子”,挤在那一带的“徒”们纷纷从天上地下聚集而来。现在双方都没有放走敌人或是自行逃走的空闲了。
而且,拖着长长的烟雾,无意义地高飞而起的“磷子”已经成为了绝佳的目标。
如果坂井悠二知道的话,肯定会对这种禁止他人生存的人海暴力行径加以阻止。
如果夏娜知道的话,肯定也会挺身而出,飞进这狂热的死亡暴雨中。
遍布四周、埋没了所有可以逃走方向的火焰弹毫不留情地飞了过来。
《头儿!!》“牛鬼先生!”“可恶啊啊啊!!”
一种自在法——
“血印,启动!””唔!!”《卡姆辛先生!!》
两种自在法——
发动的几秒后,发生了动摇整座御崎市封绝的大爆炸。
在极近距离发生的大爆炸使大气震动,河水涌起的巨大波浪扩散到“真宰社”的底部战区。
“怎、怎么回事,在这么忙碌的时候!?”
“飞过来,不,应该说是又回来了吧?”
被神器“卓娅”抓住的萨雷和吉索都为发生了什么事而惊讶。
“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支援呢!?”
“咦,是老爷子他们吧,就不能想办法帮帮忙吗?”
“喂,我们这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了啦!”
从带着他飞行的琪雅拉头上,传出了奥翠妮亚和维琪妮亚的声音。
他们从浮游的岩块间缝隙间穿过,前前后后有几十台钢铁巨人抡起必杀武器“挥拳的圈套”,一股脑地打了过来。被这些像是撒娇小孩般嗖嗖乱挥的胳膊打中的话会被削去身体的一部分,用于牵制而释放的极光子弹也全都被吞噬了。而且,这边的一台台机体还装有能一下子消灭半径达几十米的空间内所有物体的究极炸弹——“挥散的大圈”。
萨雷点头认同,开口说道。
“尽管如此,我们也该把掌握的情报送过去吧。”
于是,他一边继续自己的工作,一边传去了“远话”。
他用眼睛追踪和机器追随的那个影子是——
《诶诶诶——诶!!奇——怪的大大大——爆炸!防——卫机构的轨——道偏掉了!?》
这是从塔壁一面突出来的机器控制室里,教授发出的声音。
《本——来嘛!明明还——有那些到处晃来——晃去乱跑的家伙!!快——别留后患!给我——云——消雾散云消雾——散!!》
《啊,教授,把新目标也列入进去的话,会对钢铁巨人的运转容量造成进一步的压迫好痛痛痛!》
多米诺及虽然被抓住、却还在努力支援。
另有一人,伫立在必杀距离之外的岩块上。
(在塔的另一边吗……别说逃走了,这样不是又回到出发点了吗?波索因殿下还真是坏心眼呢。那么接下来,最后到底全体战局会走向幸还是不幸,到底会是那边?)
马蒙低声说道,寻找战机。在他的视线另一端,塔的阴影处被染上了一层强烈的光辉。
那是琥珀色与稍微混在其中的些许白绿色。
抱紧放出光芒的两人,吉田头上罩着一道环形的防护自在式。
“……唔……”
她呻吟了一声,终于醒了。
正当她感到体内被麻痹般的痛觉侵袭——
(对了,我们——!!)
吉田回想起全方位接近的炫目火焰弹,迅速地恢复了意识。首先,她像是要确认全身的状况一般,把被托付的两人紧紧地重新抱好。
看着这样的少女,一个人带着些许痛苦的喘息声露出了笑容。
“哈哈,就像是母鸟一样啊。”
“啊……”
吉田抬头看去,眼前有一位像是舞狮用的床单模样的怪物之“徒”,从长长的镰刀脖子顶端的头俯视着下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牛鬼的全身。
同时现身的佳美娜将有些惊恐的少女推到一边,担心地对自己的老板说道。
“牛鬼先生,有时间在这里闲聊的话,不如休息休息为下次出场做准备吧。”
“啊啊……是吗,那就这么办吧。”
咕咚一声,被布覆盖的牛鬼身体下沉,地面也晃动起来。
这时,周围响起了水流的声音,吉田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了。
她原本以为是稍稍有点倾斜的地面,其实这里是一直乘坐的小型货车车顶。车身有一半都泡在水里,正面撞上去的部位就是巨塔“真宰社”的底部。旁边可以看到小山包般岩石的破碎带被仍未平息的河面波浪不停冲刷。
帕拉掠过屋顶出现了(他似乎拿出了一个小皮包)。
“没有受什么伤呢。”
像是在说“照顾乘客是我理所当然的职务”一样,帕拉如此问道。
吉田连带着头顶的圆环,鞠躬回礼道。
“非、非常感谢。托这个自在法的福……”
“不用不用,没什么特别的。”
推辞了两句,帕拉发现佳美娜正瞪着他。
“好了啦,也下了点功夫。”
只见他轻松地操控了一下,轨道就被修正回来。
姑且算是是碰到了一个熟人,吉田才能从容地继续打听。
“请问,我们……在那场爆炸中,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还真是危险啊。那时亏得老板的自在法‘仓蓑笠’,才——”
帕拉用锃亮的皮靴点了点地板说道。
“消去了我的‘磷子’——‘苦尽甘来号’的气息,同时为了不让伪装暴露,在后方制造了一个‘苦尽甘来号’的幻象。火焰弹受到他的意识控制,大半的火焰弹都被吸引到一边,互相撞在一起之后就发生了爆炸,就是这么回事。”
“然后就是卡姆辛翁的工作。”
“!!”
牛鬼补充道,吉田这才发现本来应该是自己第一个回忆起来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为止都被自己完全忘在脑后了。不知这是因为无意识的信赖,亦或是依靠的证明。为了寻找那个身影,少女转过身体看向车子正后方那被水淹没的岩块上。
“卡姆辛先——”
卡姆辛的左半身基本都炭化了,但他依旧单手握着铁棒,屹立不倒。
监视着周围“徒”们的动作,这位火雾战士的身影没有丝毫动摇,褐色的火星不间断地从烂掉的半身冒出。明明受到了如此夸张的重伤,他却宛如一尊偏要表现决心的雕像一般,没有显露出丝毫软弱。
对着倒吸一口气的吉田,从绑在火雾战士左手上、看上去快要崩落的绳状饰品传出了贝海默特的声音。
“嗯,稍微
蛮干了一下。”
不论契约者的状态如何,他的口气都不会改变。
毕竟身为地地道道的火雾战士的卡姆辛都没有变。
“接着说吧,我启动了车内刻在石头上和这个塔崩塌的时候刻好的两处‘卡达修的血印’,本来是要和组成盛装使用的‘卡达修的血脉’相互牵引,一下子跳过来避开。”
“无怪乎他们能这么容易捕捉到隐藏起来的我们……不过,他们还是看漏了重要的部分。用‘心室’把我们和‘磷子’都包起来,让从后方极近距离发生的大爆炸以及前方射来的火焰弹,所受的伤害全都集中到一人身上,就是这么回事吧。”
不知什么原因不太高兴的佳美娜,一股脑地甩出话来,加上了这段说明。
“哎?……”
对着吉田探寻他是否平安无事的惊恐声音,卡姆辛答道。
以与她想听到的声音完全相同的口吻。
“啊啊,爆炸的伤害已经被控制在最小限度,把它们全部聚在一起进行突破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对于已经决定要守护你们的我,这样做只是单纯的责任感罢了。”
不管自己的状态如何,他坚决只让人们看见他的背影。
站在岩石上,作为真真正正的火雾战士,他绝对不会让人接近。
“比起那些,刚刚我从塔的另一面正在战斗的‘鬼功推手’萨雷·哈布斯堡那里收到了远话。守卫塔的每一台巨人似乎都是强力的炸弹。”
不顾所有人都心中一惊,他要把必要的情报传达完整。
“大概有三十米的威力直径,没有余波就会消散。它们手上看不见的漩涡在扩散的时候会很危险。就算是小的漩涡,一旦碰到就会将碰到的部分一并削去,就这么多。”
“嗯,不妙啊。有几台那样的巨人朝我们这边来了。”
正如贝海默特所言,冲刷着车体的波浪声连同与之重合的大地震动声变得越来越响。
不一会儿,从塔的暗处突然出现了全长十几米、如同玩具的物体轮廓。不仅如此,它们还同时从车的前后破浪而来。
“——!?”
眼前的光景比起噩梦,还不如说是在开玩笑,吉田不由得瞠目结舌。胸前释放出光辉的两人大概就是把它们吸引过来的原因吧。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力地用胳膊守护着两人。
佳美娜望向爆炸的大浪退往的河岸。指出了对于少女来说更大的威胁。
“不只有钢铁巨人,看那边。”
在他们的正面——东岸的河边,发生了异变。至今为止还对“真宰社”心怀畏惧、不敢踏足真南川的外来的“徒”们,现在正如黑烟般慢慢地向河面溢出。
岩石上的卡姆辛头也不回地用一成不变的声音说道。
“啊啊,因为我们紧急避难到这边,而将他们的紧箍咒解开了吧。虽说不是故意造成的,但结果还是给‘鬼功推手’和‘极光射手’添麻烦了……”
“唔,从现在开始就为了挽回这一点努力吧。【百鬼夜行】的各位,我们会在这里极尽所能地击溃敌人,那边可以交给你们吗?”
听到贝海默特这样说道,牛鬼叹了口气,直起身子。
“好的。虽说有时间限制,不过连我和帕拉都要边逃走边进行白刃战,那是多久以来的事了?”
“呃,北极行以来了吧。”
帕拉单手打开笔记本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接着又继续写了几笔,向吉田问道。
“现在只能按头儿说的做了……小姑娘,这附近有什么停车场之类的地方吗?乘坐的船啊飞机啊之类可以停靠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在附近,不过那边的河岸开阔地应该就可以。”
吉田用视线示意着大概方位,现在她才觉得理所当然地采取行动的【百鬼夜行】一伙人十分不可思议。他们明明是“徒”,为什么会帮忙帮到这个地步呢?
(说不定,他们以前得到过菲蕾丝小姐和约翰先生的帮助——)
正在考虑这是真是假的时候,她的后颈突然被一只木质的异形手臂抓住了。
“——呀!?”
敏锐的察觉到疑问的牛鬼,把抱着二人的吉田吊到面前说道。
“老大和大姐都是能让人心潮澎湃,像是盛装游行一般能吸引人围在他们周围的人。不过,本来‘安全运送,安全运行,遇上危机立刻退下’才是我等的座右铭。”
牛鬼的手臂突然像是吊车一样转动着,将吉田放在了自己的背后。
“不过,在两种情况下,我们会打破这条座右铭。运送很有趣的家伙以及运送的东西会有很大变化的情况。不,其实安全的信条只是我们客运公司的自我安慰罢了,应该这么说吧。”
“这次则是两种情况都有。”
无声降落在吉田旁边的佳美娜有些为难地轻笑。
“好嘞……卡姆辛翁,我们这边准备好了。”
最后爬上来的帕拉对着岩石上的背影喊道。
“啊啊,了解了。情势所逼没有时间了,赶快开始吧。”
“唔……剩余的时间还有三十分左右,不管怎样都要撑住。”
火雾战士“盛装骑手”向受了重伤的身体里注入了以意识为源泉的莫大力量。如果有机会静养的话,他的伤口说不定还能治愈。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干掉河面上那些如同雪崩般大量的“徒”,以及从左右夹击而来的钢铁巨人。
“可以利用碎掉的岩石,‘鬼功推手’是这么说的。”
“稍微有些不够,还能补上些吗?”
对话的两人对着脚下的岩块高举起铁棒“梅凯斯特”,重重地砸了上去。
一瞬间,在骇人的强力击打下,岩石在散开的褐色火焰之下碎掉溅开,然后自在式像是花朵盛开般在各处依次亮了起来。朵朵鲜花还向周围飞溅开来。
炭化的手臂毫不客气地举高了。
然后,它把击碎的岩石聚集起来,形成了数百倍大的手臂,同调身体的动作。
卡姆辛打碎了近处的浮游岩块,再用碎石形成的几条手臂继续击碎邻接的岩石,掀起了一阵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夸张的连锁破坏。
在这期间,自在式仍在不断飞溅。
“盛装。”
“卡达修的血印,启动。”
在两人的声音作用下,自在式在刹那间得以活性化。同时,他自己也从用褐色的火焰变成的操纵室“卡达修的心室”内浮出,将铁棒“梅凯斯特”向前伸出。
贝海默特说道。
“自在式,卡达修的血脉形成。”
接着,从全部的自在式中喷出了宛如粗网般的火焰。这些将岩石和岩石连在一起的血管以流动相连,随着颤动变强并且迅速绷紧。
卡姆辛继续说。
“展开。”
炎之血管一个接一个地粘合在一起。随着血管变粗,连结的力道也大幅猛增,使连在一起的岩石拥有了更强的力量,渐渐形成了稳固的聚合物。最后——
贝海默特念道。
“自在式,卡达修的血脉同调。”
所有的血管都与“卡达修的心室”结合了。
一瞬间。
在涌起的刺耳噪声中,两人的说话声清楚到不可思议地传了过来。
“经历这次的苦难,你必会变得更加坚强。就像至今为止你做到的那样。”
“不论何时都要健健康康,希望你能朝着好的道路前进,吉田一美小姑娘。”
声音传到到吉田的耳中。洋溢着微笑的氛围,察觉到话中意思的惨叫。
全部的全部——
“卡姆辛先生!!贝海默特先生!!”
吞噬,撕裂,闪现。火星四溅,岩石碎裂的粉尘与河面上发生爆炸后扬起的水雾中,那个巨大的身影始终沉稳有力地挺立着。
岩石巨人的身体各处都喷出了褐色的火焰。
真南川东岸,由数万“徒”引发的火焰弹大爆炸,究竟招致了怎样的结果?
对于在变质的世界之卵下方、空中战斗的人来说一目了然。
河川的开阔地挤满了一眼望去已经难以计数的外来的“徒”们,他们踏入了静默分界线的河面。教授的十几台钢铁巨人,也脱离与萨雷和琪亚拉的战斗,分成两队从塔的外围退回。
他们的目的地闪耀着琥珀色的火焰。
并不擅于高速移动的卡姆辛的巨人像是守护障壁般出现在那里,这也证明了有某种原因妨碍了客运公司的逃亡。最重要的是,琥珀色的光说明了其本体的“约定的两人”并没有在战斗。这全部的现象都暗示着重大的变故。
吉田一美一定在那里没错。
夏娜和悠二现在都没法立刻判断出该如何应对这意料之外的事态。
(“大命诗篇”已经被改变了,悠二却不使用那个……他一定是想等到最后再用。)
刚才,两人都用眼角扫了一眼半空中沙漏上浮现的数字。
《27:40》
像是紧密咬合的齿轮,却也有着微小的空隙,沙漏不停地回转往复。
(夏娜会理所当然地认
为那个不到最后就用不了吧……那么,这样也好。)
面对停滞不前却也不会停止的战况,二人也只得竭尽全力地投入进去。
在这期间,玛琼琳和马克西亚斯还在流畅地吟唱着“屠杀即兴诗”。
“一个就什么都没有,两个就只有一点点,三个就有许许多多!”
“四个就有点小零钱!有了五个就是有·钱·人!!”
唱完她就向变成魔兽划破天际的修德南以及站在他背后的悠二放出了五个巨大的火焰弹。深蓝色的太阳群在呈放射状飞出去的几秒后,一下子就分裂成数百数千颗无法回避的小号火焰弹,像是暴雨一般倾注而下。
面对一颗颗和普通火焰弹相匹敌的光辉,修德南咧开了嘴,向玛琼琳除了背后以外的全身释放出高压的火焰,而悠二则是依靠“暴君”从袖口部分伸出的零件将其挡了下来。与此同时,悠二将少量呈砖头状、不可思议的自在法浮于眼前,目前他还在实战中摸索着这种自在法的具体使用方法。
从另一个角落,夏娜的自在法“真红”形成的巨大拳头突破了膨胀到埋没空中一切的深蓝色障壁,向悠二正下方的死角飞去。
威风凛凛的修德南大吼。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他的咆哮,钢枪“神铁如意”再次巨大化,向她横扫过来。
在钢枪的打击下,拳头轻而易举地崩毁了。
然而紧接着,威尔艾米娜从攥成一团的手掌中跳了出来。
“——喝!”
瞄错方向挥空的“神铁如意”上被缠了几根缎带,威尔艾米娜只是稍微加了一点力道,本想挥舞钢枪的修德南就被抛向了另一个方向。
被抛飞之后,悠二在飞速流逝的视野中看到了一团新的红莲光辉。
那是追踪着失去平衡的他,直线飞来的夏娜。
与那双眼睛四目相对的悠二在一瞬间抛开了使用自在法的诱惑,把单手探向侧腹部。然后,当他把手再次从那里抽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握住了“吸血鬼”。
“喝!”
“哈啊!”
悠二面对已经逼到眼前的大太刀,用刚力硬是将砍向自己脖颈的刀刃弹回。
光滑锋利的刀刃只是轻轻地擦过脖根,夏娜从身旁一击掠过。
他们在这次的交锋中,确认了彼此的双眼中没有丝毫动摇。
(果然,悠二没有动摇。)
(不愧是夏娜,真不好对付。)
然后,他们拉开了距离。不过,两人都感到了同一件事,也同样理解了。
现在的状况是,双方都很清楚下方的事态究竟处在怎样的困境中。
对于夏娜来说,那是在妨碍悠二企图的同时保护好朋友的性命、破绽百出的苦肉计。
对于悠二来说,则是一定要夺回的、对于自己的计划来说必不可少的少女的危机。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重新确认了对手没有动摇,而且不好对付这一点。
(为什么,如此……唔唔!)
(她是明知道这一点才报复我们的吗!!)
虽然从结果上而言是不可避免的战斗,但是就在刚刚发生大爆炸之前,直到用眼睛确认到琥珀色的光辉,交战的双方还是在看到吉田被第三者保护起来后才安心地开始了战斗。
一向表现得十分强大、难以对付的“约定的两人”,公认实力雄厚的卡姆辛,再加上【百鬼夜行】的一帮老油条,夏娜和悠二都不自觉地陷入到没有必要担心吉田的安全,但不知道之后要如何把她带回来的疏忽想法中。
不过,夏娜事到如今才回想起来。
(确实是这样啊……“约定的两人”……)
悠二也同样沉痛地有所感触。
(不管到哪都那么随随便便,完全不能照我们这一方的想法行动。)
两人为自己的大意咬牙切齿了一番。但是,战斗是无法停止的。
夏娜想到,离仅剩的一张王牌发动的时间应该没多久了,她必须在这里拖住悠二等人。不然的话,同时对付坂井悠二和“千变”修德南就像是在走钢丝,她根本没有关注其他事的余地。
(怎么办呢……就算是“盛装骑手”,与数量如此之多的巨人对抗也会……!)
另一方面,除了搜索和夺还的协助之外,悠二无法下令让【化装舞会】的成员与那些外来的“徒”们或“约定的两人”战斗。吉田一美说起来也不过是坂井悠二计划中的一部分,对于整个【化装舞会】宣布的大命来说,并不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虽然针对他们的弱点派出了自在师……不过,效果会不会发挥过头了?)
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双方都确认了一下悬浮于两人正中央的沙漏上的数字。
《25:19》
夏娜展开红莲的双翼,转身面向悠二,同时向并肩而立的玛琼琳和威尔艾米娜,想再次就掠过视野的悠二独有的自在法征求意见,目光扫过两人的脸。
然后。
“——”
随着唐突的确信,夏娜发现。
与自己面对面的她,意识到自己在不自觉地求助于夏娜,羞愧难当地移开了眼睛。
这就是心之所向的全部。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同样会去追求,之所思。
她本来就是拥有深厚情谊的温柔之人,之所知。
这样的她在誓言与友情的夹缝中苦恼,之所感。
如今,她依然在逃避弱小内心的感悟,之所见。
这就是心之所向的一切。
“——威尔艾米娜,你可以去一趟吗?”
而夏娜将这一切汇聚成声。
夏娜超乎想象地理解自己的心声,威尔艾米娜不禁为此大吃一惊。
“!!”
“……”
与此同时,蒂雅玛特则是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突然沉默。
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威尔艾米娜的面具稍稍向下方偏移了一点,像是在表现她的惊讶。然后她藉着夏娜对自己所发誓言的真诚,犹豫着反问。
“什么事?”
抢在夏娜开口前,一个声音答道。
“作为老友,我先说一句。”
没错,回答的人是一位出人意料的人物。
“就为了这孩子的朋友走一趟吧,‘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
那个人正是夏娜胸前的“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
“在这里继续战斗下去对唤起最后一招是有必要的,但是战斗的结果有利还是不利,已经无法对大局产生影响了。”
说完之后,他又对自己的契约者继续说道。
“不管怎样,能和他们在此战斗的,除了我们别无他人。”
夏娜微微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玛琼琳也随之嗤笑一声,表示了她的认同。
“陪着你们的我们俩也真是活该呢。”
“嘻嘻嘻!天谴神哟,你的话我们就收下了,我都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了……不过,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赶快去吧,你们两个。”
马克西亚斯也催促道。威尔艾米娜重新看向夏娜。
一双灼眼笔直地正视前方,夏娜说道。
“没事,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此时此刻,她们是真正并肩战斗的战友。
明确地拒绝从未开口提起的养育之情的情感、责任感与互相之间的娇纵,作为独当一面的火雾战士,夏娜说道。
“一美就拜托你了,还有‘约定的两人’也是。”
怀着万般感慨,威尔艾米娜答道。
“了解是也。”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就够了。”
亚拉斯特尔建议道,玛琼琳也随口附和。
“啊,赞成。肯定会很爽快吧。”
“呀哈哈!好啊好啊,这个笑唔噗!?”
最后,托卡中的马克西亚斯被狠狠地敲了一下,这才安静下来。
威尔艾米娜挨个看向众人,最后视线回到了夏娜身上。看着这位美丽的炎发灼眼少女,她忍住了想要交待些什么的关怀之情。
“再会……”
只留下了这么一句,她就干脆地降了下去。
被风吹拂的胸前一片清爽。
(真是愚蠢啊。)
威尔艾米娜并不是在抱怨什么,而是自豪地对自己说道。
(那孩子竟然那么漂亮地解开了我自己无法承受的烦恼。)
为了自己能够如此轻盈地飞翔,她致以谢意。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亚拉斯特尔难得会说出如此像“徒”会说的话。
(这就像是得到了一切的感觉是也。)
什么都舍弃不下的自己所拥有的沉重和痛苦,在这条路的最后全都变了……本来要靠自己背负的少女,不知何时反而在自己背后推着自己前行……她不得不为此而感动落泪。
(不是应该回应,应该帮助……而是想要回应,想要帮助。)
面具中流出了几滴眼泪,向下滚
落。
“没错,这才是我。”
火雾战士“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再次对自己的存在发誓。
接着,掩饰眼泪的面具神器“佩尔苏娜”发出了声音。
“这才像你。”
“!?”
一直沉默着的另一位“万条巧手”开口说道。
“挣扎着走到这里到底花费了多少岁月和劳力呢不我知道这正是支持你的强大的极端复杂同时也是坚定而绝不动摇的精神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对于作为一同存在的‘王’对过于笨拙的你连口头上不经意地教导两句都做不到连向痛苦的海洋中扔进一颗小石子程度的言语都无法说出我真的感到极为悔恨……”
从相连的意识中传来的话语宛如滔滔江水一般一气呵成。
为了把握她所说的概要,威尔艾米娜补上了作为理解线索的定型句。
亦即会被误解为是异能讨伐者——火雾战士说话腔调的死板语尾。
“极为悔恨……是也,对吗,‘梦幻冠带’蒂雅玛特?”
她向与自己绑在一起的契约者说出的第三句话,则是一句平常的、背后却蕴含着庞大情感的话语。
“肯定。”
“是也。”
感到重获新生的火雾战士,从一个战场向另一个战场飞去。
另一方面,剩下的几个人——
已经变成了二对二的阵营,瞪视着彼此。
在夏娜她们交谈,威尔艾米娜脱离的时候,悠二始终站在修德南的背上一动不动,而修德南也没有上前打搅。
她们做的事是代行体·坂井悠二站在现在的立场上所不能做的事,而且也是他无法让【化装舞会】做到的事。他知道她们一定会替自己做到。
(的确,只要吉田同学没有逃离这里,不管怎么样她们都会去。)
而且,作为创造神“祭礼之蛇”,想要消磨大命成就之前的时间,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正因为如此,内心疯狂难耐的修德南才会服从了他的制止命令。
(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可谓是弹指一挥间,我等大命成就之时即将迫近……!!)
当然,夏娜她们也正是察觉到这一点,才会在敌人面前谈了那么久。不过,等一切落定之时,就是该做必做之事的时候了。
亚拉斯特尔最先发话。
“我们这边也开始吧。”
“嗯。”
夏娜点了点头,旁边被包裹在托卡中的玛琼琳也开始蓄积战意和力量。
“算上拿枪的修德南,是二对二呢。老实说,虽然对方好像很厉害,不过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竟然会和小妹妹你背靠背地迈入最终决战,这就是所谓的因果的十字路口吗?”
马克西亚斯用轻浮却认真的声音接着说。
玛琼琳挖苦道。
“哼,虽然有点不爽,不过现在就配合你一下吧。”
夏娜没有用灼眼直视她,只是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并不讨厌你。不,应该说已经喜欢上你了。”
“这还真是……多谢了。”
听到夏娜不加修饰的率真言辞,玛琼琳在托卡中偷偷羞红了脸。
马克西亚斯则毫不客气地打从心底里大笑出声。
“嘻~嘻嘻嘻!算啦,就把她当成朋友接受吧。恋爱的方面已经有约在先了!”
“嗯。”
虽然有一部分没听太懂,夏娜还是点点头,面对敌人。
《21:51》
剩下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分钟了。
真南川中有一道身影有如雷霆万钧般势不可挡。
那就是卡姆辛控制的盛装岩石巨人。
埋没河面的“徒”们被庞大的水柱击散。
岩石巨人用“梅凯斯特”上生出的炎之长鞭连起破碎的岩石,当作炸弹投掷出去。
在靠近钢铁巨人之前,岩石巨人先把飘到附近的岩块强行捏碎。
它把构成空出来那只胳膊的岩石拆开,引发了岩石的龙卷风,击落从空中逼近的“徒”们。
那一个个将死之“徒”绽放的各色火焰,将战场装点得绚烂壮丽。
站在其中凶暴的岩石巨人,正如杀戮的命运本身。
然而——
“啊啊,果然很棘手。”
“唔,尽管如此也没有其他方法了,很棘手。”
对于杀戮的本人来说,现状不能说是一片大好。
不过也决不意味着他们正处在苦战之中。
只不过,就算他们杀掉再多人,也阻止不了“徒”们的脚步。
不如说,对方正勇往直前地奔赴杀戮之地。
在被他们称作乐园“无何有镜”路标的“真宰社”的吸引下,“徒”们聚集到河岸的开阔地。虽然没有人言明、但真南川已经成为了不可侵犯的领域。踏入这里,使他们陷入了精神错乱的状态。
这样做的意义何在?这样做会发生什么?绝对不可以做什么?又到底做什么好?做到什么程度是被允许的?他们什么都没有考虑。
“不管是哪一个‘徒’,都完全燃烧起来了。”
“这阵激烈的势头没完没了地持续着,简直就像是越堆越高的燃料。”
不断涌来的外来的“徒”们像是【化装舞会】的成员一样,如果不是被赋予了实行大命的具体任务,他们是不可能这样惯于集团行动。正是抱着对前往乐园的强烈期待,他们才能聚集到覆盖从河岸开阔地到市区大半部分的数量。与其说在他们那异乎寻常的激昂情绪的相互作用下,个体本身的思考能力减退,莫如说是这已经成为了自然而然的趋势。
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当注意力被明确的敌人所吸引的时候,自身的攻击就会如条件反射一般,再加上由于大爆炸造成了兴奋度高涨,以及逃跑的敌人身上还有琥珀色的光辉作为印记,他们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呆着了。这和东西北三面战场发生的面对“大地三神”的狂乱是同样的雪崩现象。现在发生于真南川东岸的错乱状况可谓是顺理成章。
但是,和这种缓慢沉重的迈进相对抗的另一边的状况,则更为严峻。
“前进就是死,只有活下来前往乐园才有意义,看来他们已经失去理性了。”
“麻烦的是被杀的一方尚未看清现实啊。”
卡姆辛和贝海默特就“徒”向他们猛攻过来的势头发表了意见。他们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与“三神”并称的战果——不,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使他们展现的威力并不弱于“三神”,但两者之间有一点重要的不同,即他们不允许自己沉溺于随心所欲的杀戮。
换句话说,他们身后有着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自从开战以来,尽管他们全力以赴地发动攻击,努力想以巨大的身体作为屏障阻挡“徒”,但是“徒”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正因为如此,如同用力击打水流不可能阻止河水流动一般,即使杀戮全开,结果还是有很多敌人没有挡住,成为了漏网之鱼。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状况。
“这算什么守护,真是的……”
“即便如此,也有这样做的意义吧。”
不过,卡姆辛不知为何却露出了一脸平静的微笑。
他手上完全没有放松杀戮,也没有懈怠对周围状况的警戒。
“话说回来,如此程度的死亡,如此程度的痛苦,我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呢。拼命地刨地前进却还是无法触及,试图捧起却总是从指缝间溜走的战斗……”
他已在竭尽自己仅剩的力量,却不知为何止不住地微笑。
贝海默特如同呼吸一般急促地战斗着,而恍惚状态中的卡姆辛听着陪伴自己走过数千年时光的契约者的声音,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类似于虚脱的感触。
作为埋葬无穷无尽溢出死亡的生命之证——
“呜呼,不过……”
卡姆辛向着飘散着多彩火焰的地狱——
“被这般的世界吞噬……也不赖。”
无比沉稳的声音被渐渐埋没在人潮之中。
在卡姆辛的背后。
载着吉田的客运公司【百鬼夜行】一行人,正在为死里求生而激战。
他们当然不会做出从正面的战场杀出重围这种傻事。现在他们的策略是想方设法地保证当前的生存以及乘客的生命。
一直监视着远处后方的佳美娜看到自己这一行人被刺穿的未来,立即报告道。
“牛鬼先生,我们会被干掉的。下一个能变了吗?”
“头、头儿,快点!周围都注意到了——呀!?”
帕拉的帽子突然被从侧面刺过来的“徒”的枪尖擦过,他不由得发出惨叫声。
听到两人的请求,牛鬼用木制的带角野兽面具灵巧地咋了下舌。
“啧,稍微坚持一下啦。下一个是……”
他转动着疲劳而沉重的脑袋,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
他们脚下代替了地面的是因卡姆辛的死斗而垒起的塔壁。
流弹频频飞过的周围有野兽猛鬼无数,鱼龙混杂,在常人的眼中看来,他们的穿着打扮从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