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5章 回忆的残阳

十几天后的下午。

为了视察国境附近的碉堡,一良等人搭乘著马车,在广大的麦田中前进。

时间已经到了面包麦与拉塔麦的收成时期,到处可以见到工人们辛勤割稻。

为了能清楚看到外头的风景,一良等人搭乘的马车车厢部分,是以铁制骨架与顶篷布组合而成的类型。

车上有三列四人坐的座椅,坐椅前方有小桌子。

这种新型马车采用了悬架式车身(以绳索或铁炼吊挂车厢,以降低行走时的弹跳与震动的方法),由两匹马拉动。

在雨季过后,伊斯提利亚城内开始出现单匹马拉动,最多能提供八人乘坐的公共马车,在商业区之间通行。目前已经有数十辆了。

收费方式是下车付款,每一区块的运费是一人三亚尔。

这些公共马车是由伊斯提家出资经营。由于推动公车的目的是活络经济,所以车资也走平价路线。

「唔,碉堡里也有田地呢。大小和葛利夏村的农地差不多大吧?」

「是的。在开始使用肥料后,作物产量产量大幅提升,如此一来,每年应该能稳定提供二○○到二五○人份的粮食吧。」

「作物的种类是麦子和地瓜吗?」

「农地本身种植的是那些。不过农地之间的空地也会零星种植一些果树,从今年起,应该会开始结果吧。」

一良与纳尔森比邻坐在马车最前列的座椅上,一面看著碉堡的整体平面图,一面讨论其中的设备。

纳尔森穿著豪华的铠甲,酝酿出『将军』的威严与肃穆感。

这次是伊斯提家三人一齐出远门,带上的随从与护卫人数自然相当多,总共将近三○○人。

莉婕与薇蕾塔坐在一良与纳尔森后方的座椅上。莉婕穿著铠甲,薇蕾塔穿著便服。

艾菈与玛丽则是坐在最后列。

吉珂妮亚不在马车上,她与艾萨克骑著拉塔,走在车队的最前方。

柯尔兹硬要跟来,所以是与双亲坐在其他马车上同行。

「好广大的麦田啊。没想到除了谷仓地带,也有这样的景色。真是惊人。」

薇蕾塔愉快地眺望著工人收割的景色,对身边的莉婕说道。

「……」

但是莉婕没有回话。她把手肘靠在扶手上,拄著脸颊,沉默地看著反方向的风景。

「莉婕大人?」

薇蕾塔略带困惑地看向莉婕。

「啊,对不起。你刚才说了什么?」

莉婕总算发现薇蕾塔在对自己说话,挂起微笑问道。

「啊,没什么……」薇蕾塔也把视线放回周围景色上。

从伊斯提利亚出发后,薇蕾塔莫名地感觉到莉婕似乎有点没精神。

「一良大人!」

一行人继续前进,总算见到碉堡的城门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哈伯骑著拉塔,朝车队奔来。

他俐落地原地转了一圈,调转马头,与车队朝著同样的方向前进。

相当精彩的驭马技术。

「哈伯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马车的情况如何呢?」

哈伯以极为爽朗的笑容,朝气勃勃地问候道。

完全没有以前的那种拘谨感。

「很不错哦。屁股完全不会痛。这样一来,不管坐几个小时都没问题呢。」

「哥哥!」

玛丽在后座大声叫道。

哈伯扭身,见到笑容满面地对自己挥手的妹妹,微笑起来。

「玛丽似乎也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她的工作态度如何呢?」

「很完美哦。不但很有活力,而且又很勤快。最重要的是变得很开朗,所以大家都很高兴呢。」

「那真是太好了。我本来很担心她会因为得到新身分,态度就松懈了呢。」

哈伯目前的工作是监督碉堡周围农地的开垦,以及新水井的挖掘工作,所以暂时离开伊斯提利亚,住在碉堡里。

这段期间,他一次也没回伊斯提利亚,已经有两个月没见到玛丽了。

「这么说来,玛丽从以前起就都叫你『哥哥』吗?」

「不,之前都是叫我『哈伯大人』,是在那件事之后,才总算叫我哥哥的。」

「果然是这样。我们住在碉堡的这段期间,玛丽也跟著休假,你们兄妹俩就好好聚一聚吧。哈伯先生乾脆也连休几天好了。」

「咦!?不不,这可不成。掘井的工作还没结束呢。」

哈伯连忙说道。

由于掘井时会使用凿岩机,所以哈伯不能不在场。

「只是休息个几天,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啦。偶尔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玛丽!」

哈伯回头,大声呼叫玛丽。

「是!」

「到了碉堡后,我们一起去钓鱼吧?」

「好的!我学到徒手抓鱼的方法了哦!到时候再教哥哥吧!」

「是、是吗?」

哈伯再次看向一良。

「那么我先回去做迎接您们的准备。」

「嗯,待会见。」

一良目送疾驰而去的哈伯,接著把目光转移到碉堡上。

又长又高大,彷佛蟠踞在和缓起伏的丘陵上的,设有防御塔的石造城墙。

城墙内有貌似劳工居住的宿舍,碉堡周围是一整片的金色麦田,麦穗正如波浪般随风摇曳。

粮仓与士兵的宿舍,集中在碉堡内的中央区域。

由于名为碉堡,一良一直以为是很有威严、很有魄力的军事设施;实际一看,反而更像有城墙的乡村都市。

「是说,这碉堡还真大啊。这样的东西,要用在战争里吗……」

看著那充满田园风情的景象,一良想像不出这里成为战场时的模样。

「就算被包围,也能长期固守在其中。这碉堡是尽可能地符合这要求建造的。只要安排大量兵力驻守在这里,敌人也无法无视碉堡,径自攻入领地。」

「无视碉堡,径自进攻伊斯提利亚的话,就会被碉堡内的部队前后夹击呢。而且若建造在山岗上,敌人也难以攻下碉堡,很有牵制敌人的效果。」

「是的。只要能把敌人牵制在这里,我们就不会落败。」

「只要在下坡处设置陷阱,敌人就难以从正面进攻。如果想从侧面或后方进攻,则必须先进入伊斯提利亚,这样一来,就必须同时留意碉堡与伊斯提利亚方面的部队才行。而且依情况,说不定会被克雷勒兹的援军夹击。」

「正是如此。您已经看过战时的资料了吗?」

「是的,而且我有请莉婕解释给我听。」

一行人悠闲地聊著,进入碉堡里。

车队一抵达南方城门,士兵立刻把门打开。

城门正上方有向外突出的平台。平台的地板有许多间隙,可以由上往下地攻击打算进攻城门的敌人。

一行人穿过城门,数百名士兵已经在碉堡内列队等待他们了。

一名头发整个向后梳,金发中夹杂著白发的老士兵──伊克希欧斯,正在与先抵达的吉珂妮亚说话。

艾萨克与哈伯站在一旁,正愉快地聊天。

正确来说,是表情十分开朗的哈伯一直在和艾萨克说话。

众人下车后,朝吉珂妮亚与伊克希欧斯走近。

「久等了,远道而来,您辛苦了。」

伊克希欧斯向纳尔森微微低头致意。

「嗯,谢谢你出来迎接。这位是一直大力支援本领地内政的一良阁下。今后,他也会在军事方面协助我们。」

「我是一良,请多指教。」

一良行了一礼。

「我是伊克希欧斯。」

伊克希欧斯面无表情地报上自己名字。

「我来为各位介绍碉堡的各部分,请跟我来。」

说完,伊克希欧斯径自向碉堡内部走去。

面对浑身充满威严、不茍言笑的老兵,一良以紧张又僵硬的表情跟在他身后。

吉珂妮亚见状,走到一良身边。

「他就是那个样子。你别因此不高兴哦。」

吉珂妮亚在一良耳边小声说道。

「是、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在生气呢。」

「就算对方是王族,他也是这种态度哦。战争时,他也是那样子和国王说话,就算周围的臣下叱责他无礼,他也还是没改变态度呢。」

「好、好猛啊。是说,那样居然没事?」

「因为国王安抚了其他人,所以事情没有闹大。还有王子也对那些人说『你们不要为那种鸡毛蒜皮的事大惊小怪,吵死了』,所以他事后也没有被惩罚。」

「很像是勒格罗先生会说的话呢……」

「他很有趣哦。当时我忍不住笑出来,还被那些人狠瞪了呢。」

也许是回想起当时的事吧,吉珂妮亚嘻嘻笑了起来。

「勒格罗先生也有指挥战斗吗?」

「不,单独指挥的话,一次也没有。虽然他有直属的军团,但是他第一次见到我们便说『战斗就交给你

们指挥吧』,而且真的就让整个军团隶属在伊斯提军之下行动。」

「真、真的吗?国王都没意见?」

「完全没有。而且还不准其他人反对。」

「是这样啊……那么在战争期间,勒格罗先生都在做什么呢?」

「他一直跟著我们,照我们的指示行动。有时候灵光一闪,也会对我们提出意见就是了。不过,每次我从最前线回来时,他都会生气地骂我。『要是死了怎么办!』这种话我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一良听著关于勒格罗的事,兴味盎然地点头。

看样子,吉珂妮亚颇为中意他。

一行人参观著碉堡内的各种设施,听伊克希欧斯说明碉堡的建设进度,来到北方城墙。

众人爬著石梯,来到防御塔的最上方。

「噢噢!」

「好美啊……」

薇蕾塔来到一良身边,看著巴贝尔方向的草原,赞叹道。

由于城墙是建造在山岗的最高点,因此可以把下方青翠的草原与森林尽收眼底。

被称为山岗,一良本来以为是什么高山,不过平原上当然不会有什么落差那么大的高山。

前方大约两、三公里处,有个比不上这边的碉堡,但也被相当高大的城墙包围的小镇。

「居然离城镇这么近……」

「那是巴贝尔军的营地。他们最近似乎开始动用奴隶与平民,为阵地进行强化。」

伊克希欧斯为一良说明道。

营地中的人似乎不多,看不到什么人影在活动。

营地外的田地里,数百名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正在士兵的监督下,卖力割著麦穗。

「最近才开始的吗?我们这边建造碉堡,已经进入第五年了说,他们还真悠哉啊……嗯?那也是巴贝尔的防御阵地吗?」

距离山岗约三○○~四○○公尺远的场所,有人工堆积而成,高数公尺的小土丘。

土丘上堆积了大量的石块与木材。

一群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正在土丘周围挖掘栅栏,建造貌似防御塔的建筑。

「是的,那是为了防止我们反击而建造的。」

「建造在那里,对我们来说会很棘手吗?」

「对方能从那里射箭。如此一来,我们在击退敌人后,会难以追击敌人。」

「原来如此……啊,有小女孩。」

一良在奴隶们中,有一名穿著白色连身裙,和周围很不搭调的少女。

那少女的肌肤很白,头发也是白色的,远远看过去相当引人注目。

少女正用力挥动双手,像是在为建造栅栏的男人们加油打气。

「那是在干嘛?」

「我也不知道……居然让小孩子跑到那种地方游玩,看来巴贝尔军的纪律相当松散呢。」

一良正观察著少女,少女突然转过身,闹脾气似地开始跺脚。过了一会儿,又朝碉堡这边回头,看著一良。虽然双方距离遥远,但是一良总觉得,她是在看自己。

「啊,她在跟我们挥手耶。」

少女在原地上下蹦跳,朝一良大力挥手,似乎在喊著什么。

一良反射动作地挥手回应,不过被伊克希欧斯抓住手训斥「请不要这样」。

少女也被从营地赶来的红发士兵与穿著深蓝色服装的金发少女一左一右地架住,两人慌张地把她拖走了。

「真是的。以为自己是来野餐的吗?」

「对、对不起……」

一良突然发现,原本在自己身边的薇蕾塔不见了。

他绕到后方,原来薇蕾塔正和莉婕一起看著碉堡内的居住区。

「哦,这边的景色也不错呢!」

一良走到薇蕾塔身旁,眺望居住区的风景。

与巴贝尔那侧的营地不同,这边的碉堡人不但多,而且都勤奋地工作著,相当有活力。

发现薇蕾塔与莉婕对自己没有反应,一良看向她们。

两人正以莫名忧伤的表情看向居住区的某个场所。

一良顺著她们的目光看去,发现远方有个巨大的石板。

「那是什么?」

「……纪念碑。为了纪念战死在这里的人。」

莉婕小声说道。

一良总算明白两人为什么有那种表情了。

一良看著纪念碑,不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纳尔森朝他说道:

「一良阁下,我们该到下个地点了。」

「哦,好……」

一良嘴上回应著,看向薇蕾塔与莉婕。

她们仍然沉默地凝视著纪念碑。

「一良阁下?」

「不好意思,我们走吧。」

被纳尔森催著,一良走下石阶。

几个小时后。

一良等人大致参观过碉堡的所有场所,回到宿舍吃晚餐。

宿舍是石造的两层楼建筑,中央还有庭园,颇为气派。

虽然说宿舍位在碉堡的军事设施区,但是考虑到领主或王族也会住在这里,在设备上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豪华。

除了中庭,还有两间浴室,以及超过二○间的客房。

「依现在的进度,明年的这个时候,壕沟应该已经完成了吧?」

纳尔森一面把料理送进嘴里,一面向伊克希欧斯问道。

「只能完成最低限度而已。必须把城墙盖得更高,增加更多防御塔才行。而且碉堡的联外道路也还没开始整备,必须等到后年,才能全部完成。」

「唔,敌台(突出于外侧城墙的防御塔)确实是多多益善。道路的整备应该是最花时间的吧。」

「但是像这样继续建造下去,肯定会超过今年的预算。可以追加资金吗?」

「这部分不必在意。不管是资金或人力物资,想要多少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那么,请在秋初之前给我比现在多一倍的预算。还有,请给我要装备了利高锄和斧镐的士兵。要三个连。我要训练那些士兵兼整备道路。」

噗!纳尔森差点把嘴里的料理喷出来。他努力地边咳边把食物吞下。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你还真的毫不客气呢……」

「我已经很客气了。」

「你想让伊斯提利亚破产吗?」

一良听著两人的对话,不知该不该笑。他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坐位。

那儿应该是薇蕾塔的位子,但是,桌上的餐点却没有人碰。

参观过整座碉堡后,薇蕾塔与大家分开,一个人前往防御塔。

听说晚餐前,莉婕曾去叫过她一次,薇蕾塔说了「我等一下就回去」,并没有离开现场。

尽管已经开动好一阵子了,薇蕾塔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我去薇蕾塔那边一下。」

「……一良。」

一良起身说道。坐在他对面的莉婕开口:

「你今天就陪著她吧。」

莉婕以沉郁的表情说道,一良点点头。

一良气喘吁吁地跑向薇蕾塔所在的防御塔。

太阳已经开始往地平线落下,晚霞开始带著夜晚的紫黑。

一良来到防御塔,仰头向上看。

薇蕾塔正把手放在栏杆上,眺望著远方。

一良思索著该如何向她攀谈,踩著石梯向上爬。

「……」

来到薇蕾塔身后,一良停下脚步。

一良迷惘著,不知该怎么向薇蕾塔开口。或者,根本不该开口?

「……我几乎不记得母亲的事。」

总之先到薇蕾塔身旁好了──一良正想迈步,薇蕾塔先说话了。

「看到那个纪念碑时,我总算想起了一件事──我的母亲,是在这里战死的。」

「薇蕾塔小姐……」

一良看著薇蕾塔的背影,不知该怎么回话。

「很奇怪吧?明明每天生活在一起,但是直到今天为止,我连母亲的存在都忘了。」

薇蕾塔低下头,看著自己放在栏杆上的手。

「所以我想,假如继续看著这景色,说不定能想起更多事。可是,没办法。不管是脸,还是声音,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薇蕾塔叹了口气,稍微把脸转向一良。

对一良露出带著缥缈忧伤的微笑。

「对不起。我很快就会回去,请您先──」

话还没说完,一良从后方一把抱住薇蕾塔。

「……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

薇蕾塔努力忍住声音,轻碰一良的手臂。

冰冷的手指,稍微恢复了点温度。

──啊啊,原来如此。

──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这个人吗?

「……为什么……我会忘了呢?」

薇蕾塔再次看向远方的纪念碑。

眼前的景象因泪水而模糊。喉头像是梗著什么,一不小心,就会发出呜咽声。

「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与母亲一起生活的──那些快乐的回忆。

失去母亲的──那些悲伤的回忆。

全都是无可取代的──珍贵的回忆。

不能忘记的回忆。

不该忘记的回忆。

然而,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彷佛在寻找母亲的身影似的,薇蕾塔不断凝视著母亲死去的小山丘。

「哈嚏!」

靠著防御塔的墙入睡的一良,被离自己极近之处的声音吵醒。

被一良抱在胸口睡著的薇蕾塔,打了一个冷颤,微微睁开眼睛。

「早安……好痛啊。」

薇蕾塔一脸茫然地仰头看著一良。一良对她笑道。

从昨晚起,一良就维持著这个姿势,抱著薇蕾塔在塔上过夜。

也许是有人来过了吧,薇蕾塔肩上披著厚厚的毯子。

「啊,早安……」

薇蕾塔说著,脸变得愈来愈红。

见到她的反应,一良苦笑著摸了摸她的头。

昨晚,由于薇蕾塔说不想离开防御塔,所以一良陪著她,直到深夜。最后,薇蕾塔开始打盹,于是一良抱著她,靠在城墙上休息,一不小心就睡到天亮了。

「身体还好吗?」

「啊,是的!我很好!」

薇蕾塔一下子起身,慌张地回道。

虽然眼角有哭过的痕迹,但是昨天的那种郁悒神情已经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从腹部发出的「咕噜──」声。

薇蕾塔连忙按住肚子,脸变得更红了。

「哈哈,因为昨晚没吃嘛。我们去吃早餐吧。」

「呜呜,好的……」

两人嘿咻站起,看向碉堡。

太阳才刚开始爬升,天色还有点暗淡。

下去之后,吃碗泡面好了。一良在心里盘算著,准备下楼时,手被薇蕾塔紧紧抓住。

「嗯?怎么了?」

「一、一良先生,那、那个是……」

薇蕾塔以极为震惊的表情,指著巴贝尔方面的斜坡。

一良顺著薇蕾塔的手指,朝远方看去。接著瞪大眼睛。

「……咦?那、那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那种──」

「趴下!!」

薇蕾塔朝一良扑去。两人一起倒在地上的同时,周围传来惊人的震动与巨响。

两人一齐抬头向上看。

防御塔的屋顶,整个不见了。

一良反射动作地起身,冲到前方,抓著栏杆看向巴贝尔的方向。

「一良先生!我们快下楼吧!!」

「为、为什么……!」

「一良先生!!」

一良被薇蕾塔拉著,露出惊骇的表情,以颤抖的声音叫道:

「为什么他们有『平衡重锤投石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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