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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和我约会呢?
小梵说道。
“欸?为什么?”
我不由地反问。
课程结束后,我和和田在教室里向大家征求关于文化祭活动的意见,但话题毫无进展,只得解散。在回去的路上,偶然看见园艺部的小梵正在播撒不知是什么花的种子。
“你在做什么?”
我靠近她随口问了一句,小梵像军队里的下级士兵一样伸直腰杆儿。
“啊!学长!您兴苦了!我在播兔耳花的种子!”(译注:シクラメン:仙客来,兔耳花,俗称萝卜海棠。此处根据前作译为“兔耳花”)
她还是老样子,一紧张说话就容易发音不准。
“是嘛。你之前不是种过么?”
我想起小梵以前说过兔耳花的事,这么一问,小梵却像蔫了似地耷拉下肩膀。
“是种过。但它们不耐热,都枯萎了……”
“是么。好娇弱呢。”
“是呢……我是听过这种花很娇弱,没想到比想象中的还……”
小梵像是劳人费心的小孩子在闹脾气,感觉很是有趣,是因为她的外表本就很像小孩子吧。
“是嘛,加油哦。”
“学长。”
本以为聊天就此结束,小梵却叫住了我。
“那个,周六,你有空吗?”
她问道。
“有空,怎么了?”
我如此回答,然后,
“要不要,和我约会呢?”
她说出了这句话。老实说,因为太过突然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欸?为什么?”
所以啊,我这糟糕的回答也是没办法的吧。我这反应让小梵慌了手脚,她连忙向我低头认错。
“对,对补起!这么突然!”
“啊,没什么……欸?啥?约会?和我?”
“是的。可以的话……不行吗?”
说什么可以不可以,反倒是你愿意吗。我这边的话……
“不,也不是不行……约会吗?小梵?和我?”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这就是所谓的桃花运时期么?原因又是什么呢,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小梵她们之间说的“约会”只是“一起去玩儿吧”的那种意思呢?
“对。学长和我,去约会。”
我有部电影想去看呢。小梵又说。我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接受了她的邀请。反正也没有非拒绝不可的理由。
总之先对学校的人保密吧。
小梵说道。就这样,我们约好周六在纸屋町见面。直到见面当天我还云里雾里的,但在约定地点见到元气满满的小梵后,不知为何就懒得去在意那些小事了。
“呀,约会啊!这真的是约会呢!”
小梵欢欣雀跃地说着,我们正走在去电影院的路上。之前我就在想,这女孩有些奇怪呢,虽说不及广美小姐。难道说我的体质容易被奇怪的女性喜欢上?
想到这里,不不,小梵是不是真的对我抱有好感还不清楚呢。别得意忘形啊笨蛋。我暗暗告诫自己。
“话说,你想看的电影是什么?”
我便走边问,小梵将电影名告诉了我,但我并没有听说过。本来我就不看电视也不怎么上网,流行的消息也知道不了多少。
“那个……总之,听说是和尚的恋爱故事……”
小梵特意将故事概要告诉我,但老实说,感觉没什么吸引我的地方,这下难办了。
“和尚……”
“这个,因为我的老家是寺院……想着能不能参考一下……”
这么说来,好像是听谁说过,从“梵(soyogi)”这个姓氏来看,小梵应该不是一般人,原来是这么回事。(译注:小梵的姓氏读作“soyogi”为“梵”字的训读,平常主角等人称呼的“小梵”原文中写作“ボン(bon)ちゃん”,“bon”为“梵”字的音读)
“但我一个人看的话感觉很不好……可能会被别人认为我是和尚萌。硬要说的话,我反倒是看腻了和尚了……”(五月:“坊主萌え”这词有标准点儿的译法的话望各位大佬告知,求求了)
“和尚萌”这词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新奇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是什么类别啊?这词是普普通通本就存在?还是小梵自己造的?搞不懂。
“是,是嘛……”
我勉勉强强地回答。
走到电影院,这部电影好像没什么人气,我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座位。或许碰面的时间是小梵按照电影的上映时间定下的吧,我们没怎么等,买饮料的工夫就到了开幕时间,我们坐到了座位上。
“要是没意思的话,抱歉了……”
刚坐下,小梵就说道。然后还没等我开口,她接着说:
“倒不如说,肯定很无聊。熬不过的话请尽管睡吧,我不会生气的。”
她还真是消极。我边想边说:
“没关系,我看电影的时候没睡过。”
这话并非谎言。特意跑去电影院看电影还睡觉,对我来说无论电影无聊到什么程度都不可能。
在我思考这些的时候,电影序幕开始了,我们就此不再交谈。
等到正片开始之后,说实在的,我大受震撼,中途我还真犯困了。
影片一开场,一股烂片的气息扑面而来。出演的也净是些没见过的演员,演技还惨不忍睹。这片子烂到让我怀疑起了人类的良知:他们竟然让这种破片出现在世上。
我不着痕迹地偷瞄了小梵一眼,她直到刚在那笑容满面的样子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以一副严峻的表情继续鉴赏着电影。不久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严峻的面孔上挤出一丝微笑,向我这边靠来。
“比想象中的还要无聊。”
小声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将注意力转回电影上。
说实话,我是真的想睡觉,真的。但我总得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起责任来,单为这个我一边拼了老命地同睡意作斗争,一边看电影。
电影概括一下,讲的是寺院的继承人和喜欢他的女人之间故事,是一部轻喜剧。内容是寺院一方的这家人因为太过重视身为继承人的男主人公,所以一直在女方这边身上挑刺。要当寺院家的媳妇可真是不容易啊,我的感想就只有这些。
看电影的时候,我会看完演职人员表。
也有不少电影在演职人员表播完之后有片尾彩蛋,不过就算没有,感觉看到最后也算是礼仪。以前和母亲去看老爸写的剧本拍成的电影时。
“等会儿会有你爸爸的名字,再坐一下。”
感觉我这个习惯也和这句话有些关系。
但是,演职人员表刚开始放,我和小梵就不约而同地同时起身,然后察觉到这点的我们相视而笑。
之后我们去了家咖啡店歇脚。
“真的,对不起……”
点完单后,小梵摸着水杯说道,神情有些落寞。
“我本以为,没准儿会好一些……”
“没事,不用在意。嗯。逛这一圈,还挺有意思的。”
我喝了口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除了痛苦之外没有别的感觉,毕竟剧本写得实在太烂了。女人一直被男方的家人折磨,男人却不去阻止。
你啊,那种男人到底哪里好了?看的时候我就只想着这个。
那男人也是,口口声声说爱着女人,但他既不阻止家人的暴行,也不说些“我不做和尚了”之类的话。
等服务员为我们端上咖啡后,小梵往里面放了两颗方糖,边拿起汤匙搅拌边低着头嘀咕:
“我本来还期待他们两个能私奔呢……”
“是啊。那样也许会更有趣。”
我点了点头,看来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小梵继续搅拌着咖啡,再次开口说道:
“我有未婚夫了。”
“欸?”
我下意识地抬高了声调,小梵眼神朝上看着我,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和小梵平常时的开朗笑容不同,有种妖艳的感觉。
小梵拿起杯子,叹息一声后,喝了口咖啡。我也喝着咖啡等她的下文。
“我是独生女……所以,将来是要继承寺院的。父母也都是独生子女,也没有别的亲戚。”
小梵淡然地讲述起这些事。我时不时地喝口咖啡,沉默地倾听着。
“这么一来,有两个办法。要么我出家为尼当住持,要么招个女婿收为养子让他当住持……前不久,父亲提出要收女婿作养子。”
她这番话语我完全无法理解。她话语中的含义我还是知道的,但让我惊讶的是没想到那样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人,要成为你的未婚夫么?”
小梵点了点头。
“好像是与父亲相识的住持家的儿子。因为是次子无法继承寺院,所以在找像我这样的……”
“是,这样啊……真让人吃惊呢……”
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同情她,拼尽全力也只能说出这种感想。小梵低下头,又往咖啡里放了一块放糖,
接着开始搅拌。
“听说那个人,已经三十岁了。”
“啊?”
我又抬高声音发出惊叹。小梵看着我,强颜欢笑起来。
“很好笑吧。”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她那笑容深处,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那个……小梵你,愿意接受?”
对于我的问题,小梵像是故意眉头紧锁地说:
“怎么可能愿意啊!”
说完,她又低下头落寞地嘀咕:
“但是,守护寺院是我作为子女的职责……”
我的老家被没有需要继承的生意,所以我无法设身处地地体会小梵现在的心情。不过,先不说像蔬菜店,文具店或是书店这样的生意,小梵的老家是寺院。那种不得不维持下去的感觉确实比其他生意更强。感觉这和那些传统艺术更为相近。
“所以我才想,也许能在电影里,看到两个人一起抛弃寺院远走高飞的故事……”
小梵说着叹了口气。我们一起看的电影里,结局是女主角最终被寺院接受,成功成为了和尚的妻子。这毫无起伏的结局,老实说看得我险些从座位上摔下来。没想到小梵对这部电影抱有那样的期待。
“你和……那个未婚夫,见过面吗?”
小梵来回摇头。
“还没有。再过不久,该说是相亲呢,总之要见个面……”
见面之前就先定下了结婚对象,这还真是可怕。就算是相亲走的过程也比这个多吧。
“不过,我倒是看过他的照片……”
小梵说都说了,我不由得有些在意起来。
“怎么样?”
我终究还是问了。小梵又皱起眉头,说道:
“老实说,无法接受!就是那种感觉!”
虽然事不关己,但我还是同情她。未婚夫。而且还是个大叔。小梵现在也才十六七岁吧,比她大了不止一轮。
刚想到这,我忽然注意到我和广美小姐的年龄差也差不多是这样。在我开来,广美小姐并非无法接受。女性尚可接受,如果对方是男性,就算对方三十岁左右,好像也不是不行。
“……是他长相不合你意吗?”
小梵僵了一下,扭扭捏捏地又开始搅拌起咖啡了。(五月:折磨咖啡了属于是)
“不……这,那个,我觉得不好哦……?以貌取人,怎么可以……我从小就被这么教育,从佛祖的教诲那方面来说也是……但是,怎么说呢,抛开这些,从我个人方面来讲的话,他的外表不在我能接受的范围里,呢……”
“是么……那还真是不容易……”
但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话说,学长。能让我问个问题吗?”
我正抱着胳膊思前想后,小梵忽然问道。
“嗯?什么问题?”
“学长你,那个……对当和尚,没有兴趣吗……?”
这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发展方向啊。最近,我才开始考虑自己的志愿问题,就算回顾我迄今为止的整个人生,也找不出哪怕一秒,我用来描绘自己将来成为和尚时的样子。
“呃……没有呢。想都没想过。”
“我想也是……”
小梵失落地叹了口气。
“要不,别继承了。寺院也干脆改信别教算了?比如基督教什么的。”
我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建议。小梵仍旧蔫儿在那里。
“怎么说那也……我的名字可是七施啊,意思是即使无钱无名,也能与人七施,是佛教用语。这样的名字,改信其他宗教……有些不可能,对吧……”
小梵还是回答了我。虽然我说这话的时候没怎么认真。
“嗯——……那还不如你当尼姑好呢,对吧?”
“是呢,我也想最糟也就那样了……但是父亲和对方都很赞成婚约……再加上寺院间很重视这些横向竖向间的关系,到时候他们说事到如今你们反而反悔了,可能会使关系变糟……”
“真难办啊……”
这样下去的话,小梵就要被嫁给外表无法让她接受的三十岁和尚了。明明这么惹人怜爱的女孩,放在哪里都会被男人们众星捧月地供着,怎么偏偏是那种结婚对象啊。
想着想着,我忽然想起这样的展开好像在哪部电影里看过。
虽然记不清了,但好像是男人突然出现在婚礼会场,带着女主角逃离情非得已的婚礼,这样的故事。
我在意得不得了,给老爸发了封邮件。
“那个,有个老电影,最后的镜头里男人在婚礼会场上把新娘带走,那个电影的名字是什么?”
没有回复,现在才刚过中午,估计是在睡觉吧。
不过,就算知道了那部电影的名字,也不一定能帮小梵想出什么主意。
“怎么了?”
是奇怪我为什么忽然拿出手机吧,小梵朝我问道。
“没什么,抱歉,没事。”
之后,我和小梵聊了聊文化祭。感觉再继续谈小梵的未婚夫的事,也只是让她难过罢了。
小梵所在的园艺部似乎准备在文化祭做干花,还有展示盆栽。
“那你们班准备做什么?”
“还没决定呢。学长的班级去年做了什么呢?”
她这么一问,我只能把女装咖啡店这段板上钉钉的黑历史说了出来。
“女,女装……吗?”
“老实说感觉弄得很恶心,差点儿就亏本了,只赚了五百日元。”
说着我将还剩不多的咖啡喝完,小梵不发一语地看了我一会儿。
“这个不错呢。”
她忽然说道。
“感觉很有意思,下次商议的时候我提出来看看。”
“欸?提什么?女装吗?”
“对。就算商量了也没人提出做什么好,所以……”
完了,真的完了。把这个当成意见提出是没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说女装咖啡店还是有些……要是这意见真的被采用了,那就成了是我们开了个不好的先例。
“等等,那个……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的好?真的很恶心的哦?”
责任压到了我头上,我试着说服小梵,但她似乎是铁了心。
“不。还不知道会不会被采用,总之我先提一下。”
“是,是嘛……”
别看这女孩长得小,还挺顽固的。我感觉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于是拿上发票。
“差不多,该走了呢。”
“好的。啊,我来付吧!”
我委婉地拒绝了她,将账单结清。
“对,对不起……明明电影票的钱也是学长付的。”
“没关系。我有在打工,还是有些钱的。”
我装着样子,其实我并非那么阔绰。只是,不这么说的话会让小梵有多余的顾虑。
之后我们走到有轨电车的车站。
“那个,学长。”
中途,我们在红绿灯前停下脚步,小梵忽然叫了我一声。
“嗯?”
我回头看去,小梵低着头说:
“那个,刚才的,未婚夫的事……能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吗?”
确实,这是个不太想被别人触及到的话题。
“嗯,我明白。”
“啊,但是,如果是学长信任的人,可以说的?也不是那么……毕竟就算保密也没什么办法。”
一瞬间,小梵的这番话语让我想到了未来,我立刻摇了摇头。
“不,没事的。我也不会对别人提这件事。这样吧,如果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到时候会联系你的,问你能不能告诉那个人。”
“好,好的。拜托您了。”
小梵似乎很过意不去,立刻向我低头。
我们乘有轨电车到西广岛后,就在那里分开了。
毕竟不能被别人看到呢。
分别之时,小梵不知为何有些开心地说道。我目送着小梵乘公交车离去后,一个人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途中,我稍微想了一下小梵那个未婚夫的事。
情非得已的婚姻。
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真的存在。从前是怎样的,这不得而知,放到现在,我本以为那是电影或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想着想着,我想象了一下自己和小梵结婚然后当上和尚的样子,那无趣的模样使我忍俊不禁。
就算我再怎么为将来而迷茫,也不可能去当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