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
短短87万6000小时。
明明如现在这般随意呼吸的时候寿命的倒计时仍在继续,世间的高中生们却非常轻松自在——我在喧闹的二年级教室的一隅独自如此思考。
我早已备好第一节课的课本,预计会在今日提交的笔记也整理完毕。
这是在有限的时间内,有效率运用的结果。
放眼整个教室,一副花心男模样的人在双手合十,拜托他的朋友求抄作业,脑袋和双腿间都松弛的碧池放弃一切喋喋不休。
——所有人都错的离谱。
把宝贵的时间用于无用功后的自作自受,即使现在醒悟也已为时过晚。
在这些家伙把开班会前的这些时间,浪费到抄作业这等单纯行为的时候,我为了成绩更近一步而努力学习。
虽然并不起眼,但是在竞争社会中这种优势很重要。
数学、语文、英语、社会科目、理科类科目、体育——所有的科目都在80分左右。
尽管很多人都说已经足够优秀,但这是我把学习时间增加到极限、最大限度效率运用后的结果。
这是极限。我深知自己之所以没有任何科目能达到100分或顶级,是因为自己没有才能。我一直如此客观评价自己。
没有明显的缺点,同时也没有突出的能力。当然,颜值也属于平均水平。平均水平具体是个什么程度? 被如此询问的话,只要指向我大家就会欣然接受。
正因如此,如若想要比别人更进一步,就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必须尽最大努力获取稳定的将来。
如此『普通』的我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在于——
「橡皮掉了」
「呜哇,吓我一跳!?什么啊大星,你在啊」
「我才该吃惊。一直都在好吧」
「抱歉、抱歉。我没有恶意……」
在前面座位奋笔写作业现充男生,对没有注意到我老实道歉。
言如其意,他没有恶意。实际上,他是现充却不是混混。反而是平时爽朗,对不算朋友的我也会搭话的好人。
可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这个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
——存在感稀薄。
人类会根据记号记住他人。戴眼镜就是眼镜君、化浓妆的JK就是辣妹、金发鸡冠头就是混混、成绩排全校前十就是天才或秀才,说话风趣的人会当成艺人。
当然,并不只有好印象。比如胖子、秃头、丑八怪、性格恶劣等负面印象,也能以明确的『个体』容易得到认知。
……然而,不包括其中、既没有优点,也没有缺点的我则是。
无个性。
因此,不会被他人特别认知,最终导致存在感变得稀薄。
我并没有被故意无视,受到欺负。
仅仅是无法成为话题人物。虽然能够加入到谈话之中,但自己不主动连谈话都不会成立。宛如空气。
——啊啊,这是多么效率化的环境啊!
不会受到无用的交谈、不需要的人际关系困扰,能把贵重的时间只用在自己身上。
没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情!
话虽这么说,我并不是完全否认朋友这种关系。
仅仅是择人深交而已。选择让自己的人生有意义,想要长久交往下去的人。
没错,那才是——
「哈啊……辛苦了,阿明」
「噢。今天看起来也没精神啊,阿乙」
「毕竟忙到早晨呢……你看,我的眼睛都红了吧」
「依旧是通宵体质啊。放心吧,给你看我的笔记」
「感恩啊……果然朋友最给力啊……」
睡眼朦胧,晃晃悠悠坐到后面座位的男生——。
站为帅哥、座为天才、走为主角。
画到主视觉图之中,无疑会帅气逼人,注定是物语主角的家伙。
他就是小日向乙马。我亲切称呼他为阿乙。
是我决定一生交往下去的独一无二的挚友。
「下次请你吃馅蜜。最近地铁附近正好新开了一家店……阿明,你喜欢吃日式糕点吧?」
「真的吗。这点小事你不用在意的」
「不行,平时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就让我还点人情吧」
「……!」
微笑。露出犹如从童话世界降临到现实的王子笑颜的阿乙。
我如遭雷劈,眼角微微发热。
「你……是个好人啊……」
缓缓嘀咕。
「反应太夸张了。明明是效率主义者,感情表现还蛮丰富的嘛」
「我也没办法啊,这是我的真心想法。我不会对自己的感情说谎」
「哈哈,够奇怪的。不过嘛,那种有人情味的地方很有你的『风范』」
「不,才没有人情味。不是我自夸,我是通过计算生活的」
「在你的计算中把【我们】囊括在内就足以说明,你人情味十足」
「随便你想好了」
毕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我简单结束了话题。
这时,领会气氛的阿乙变换话题。
「光是妹妹的事情就有充分给你辛苦费的理由。听说昨天也去阿明家了吧?」
「啊啊,彩羽啊」
「不管我几次改变藏钥匙的地方,她都能找出来。……真是抱歉」
「不用道歉啊。又不是阿乙的错」
小日向乙马和小日向彩羽。我至今无法相信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阿乙是善于照顾他人的人。会看气氛,关怀体贴。
和那个烦人女完全是两个极端。到底神明是怎么分配的遗传啊——在我如此抱怨上天不公的时候,阿乙突然轻笑。
「或许,彩羽喜欢阿明」
「啊?」
「呜哇,打心底里厌恶的表情」
「那还用说嘛,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我说真的。信不过我这个亲哥哥的话吗?」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不想对自己的感情撒谎」
「明明和刚才是同样的台词,却莫名感觉不到人情味……」
「话说,那家伙不可能喜欢我吧。那么纠缠我一定是因为觉得好玩」
「是不是因为无法做到坦率呢——」
「又来了。有名的都市传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真的喜欢的话,就不会做出让对方厌烦的事情,会表现出易懂的好感啊。不惜冒被我烦的风险,纠缠到底的行为不合逻辑」
「少女心,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才对吧……」
「大家把男女分得太清楚了。话说回来,我被女孩子喜欢都足以成为都市传说了」
说实话,我并不期待漫画或动画里那种青涩青春。不仅没人喜欢,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有过些许交流的女孩,无一例外都讨厌我。
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好感,收到了全方位的厌恶。
所以,我早已认命。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
「像我这样特征为零的平均男,没有被喜欢上的理由啊」
「我觉得阿明受欢迎啊」
「听到帅哥这么说,只会让人觉得在讽刺我」
「你很温柔啊」
「又来了,你个老好人。那是无法成为任何人心中唯一的优点吧」
「……真是难办啊。为什么一提到男女关系,你就会变得这么固执啊……」
一脸为难耸肩的阿乙。果然是好哥们,努力想要安慰我。不仅容貌出众又才华横溢,连性格都完美无缺。与之相比,老好人的优点都无法成为他的加分点。
阿乙未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一想到他的实力被世界认可的一天终会到来,明明事不关己却也让我心潮澎湃。
真的,很想把这份友谊一直经营下去。
——附带的烦人妹妹,就当成捆绑销售的副产品好了。
在我如此感慨之际。
吱呀!!
「「「…………!!」」」
教室门开启的瞬间,喧闹的教室气氛瞬间冻结。
奋笔抄作业的人,和朋友随意闲聊的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随着高跟鞋的响声走到讲桌上的人是,极具女人味的年轻女性。
整齐扎起的长发,知性而锐利的眼眸,如明星般的曼妙身姿,丰满胸部,流线型西服。拥有『理想型美女教师』外貌的女性没有坐下,扫视了一遍散布于教室中的学生。
「铃声已经响过对吧?无法遵守时间的蠢猪,给我现在立刻打包行李离开」
「「「…………………………」」」
「迅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或是,想要点惩罚吗」
噔噔!踩踏讲台,用高跟鞋根扎向地板。
学生们面色苍白。大多面带尴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好像有几名,满脸通红哈啊哈啊呼吸凌乱的人。就当做没看到吧。
「人出生与猪无异。学会社会的规则才能与猿猴同等。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进化
成人类呢?」
无法想象是出于教育者之口的毫不留情的毒舌。
在教师因为体罚和乱用私权广受世间指责的当今社会,能够如此毫不畏惧吐毒舌的教师真的非常少见。
我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影石堇。
容貌端丽,头脑清晰,入学仪式的时候因为被划到美女教师的班级而沾沾自喜的男生们,现在除了少许M人士以外,都没有用有色眼睛看她。
她被叫做《猛毒女王》。让大家惊恐的毒舌,无比严格的教学方式,杀人般的眼神瞬间完成了恐怖政治覆盖,目前完全统治了玩心茂盛的高中生。
「那么,开始班会吧」
随着女王的号令,慢慢开始了早会。
我用手抵着下颚,把手肘贴于课桌——
一脸傲气嘴脸。仅靠具有威压的言语,便强行控制了教室。教师这份职业还真是轻松啊。
✲
放学后。今天也一样没有发生任何事,无聊的学校生活暂时结束。
「好嘞,回家——」
回家吧,在我想对阿乙这么说的时候。
「喂、喂喂,稍、稍微问一下啊」
「诶?」
被同班同学叫到的我,不由发出奇怪叫声。
阿乙以外的人找我有什么事?话说,这小子是谁啊。记得他的位置靠近走廊,但名字和脸有些对不上。好像是叫铃木吧。
罕见情况让我不知所措,对方也显得很困惑。
「大大大大大大星。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人找你」
「你抖什么啊?」
「废、废废废话!当然会这样!现在在走廊的那个女孩,是那个非常可爱的一年级啊!?」
「……啊」
明白了。在这个学校能够掀起这种热度的一年级女生,只有一个人。
「时尚却又没有化妆的印象。反而是比任何都要有教养、聪慧、清纯的优等生啊。那种反差真要人命。——这么好的女孩竟然会来找大星,你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啊!?」
「不,我的前世应该是个恶迹斑斑的恶人」
我叹着气越过铃木(暂定)走向走廊。
然后——
「下午好,大星前辈♪」
笑脸盈盈,站在那里的人是小日向彩羽。
也是,毕竟除她以外还没有和我有交集的女生……她突然来干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有什么不对吗?」
一脸天真,微倾小脑袋的彩羽。
和平时不同的清纯态度,顿时让我感到违和感爆表。仿佛就是举止端正的优等生。
我知道她那虚伪假面下的真实,绝对不会被骗到。
「当然不对。叫阿乙倒还说得通,为什么要叫我啊」
「当然是因为不是找哥哥,而是找前辈有事」
「语调和语气让我非常不舒服。给我变会平时那种脑袋缺根弦般的活泼女孩」
「诶,那是什么意思?」
仿佛刚出生的小鸡一般,眼神无垢的彩羽。
喂,又在装乖孩子了。
一副好像在说自己从未大声说过话般的沉稳站姿,有礼貌的说话方式,让走出教室瞄向这边的同学们无法发现彩羽的本性。
实际上,女生向我投以意外的目光,男生们则射出嫉妒目光。
「……找我干嘛。想一起回家吗?」
「正确♪」
微笑速答,笑容灿烂的彩羽。
幸好她的身高并不高。能让全校男生为之疯狂的那副容颜,应该因为被我的身体遮挡,没有让教室里的人看到。
看到的话,绝对会让我格外受到瞩目。你们是什么关系,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会如此被卷入讨论风暴之中吧。
这样下去,会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隐身环境。
「哈啊……等一下,我去取下书包。再叫上阿乙」
继续在教室门口谈下去会很危险。随时都有被误会的可能性。如此判断后,我转身打算返回教室。
然而,从背后。
「啊,哥哥就不必了」
「哈啊?为什么」
回去的方向相同啊。我和阿乙是朋友,彩羽是阿乙的妹妹。没有比一起回家更有效率的选择吧……。
在我疑惑的时候,彩羽扭捏的晃动身体。
脸颊红如红叶,以昭和少女一般的语气轻声细语。
「真是的,不要让我在公共场合说出来嘛……我想和前辈,两个人回家」
「——不、不许用那种声音! 明知你没有那个意思,也还会让我内心一荡啊!?」
「诶」
我冰冷拒绝,倒退和她保持距离。
见状,彩羽露出一副受打击的表情。
「怎么会……呜……呜呜……太过分了。我们,明明在交往啊!!」
大声说出了惊天话语。
「什么么么么!?」
「明明昨天那么激烈缠绵!!好过分,只是在玩弄我吗!?」
「你是想说相撞吧!」注:和交往同音
「相、相撞什么的,请不要大声说出来……人家会害羞的」
「不许脸红!会让人遐想连篇的!」
彩羽的爆炸性发言,清晰传入教室。
同学们毫不掩饰而好奇满溢的注目,让我非常不舒服。
可能是察觉到走廊的异样,阿乙也来到了走廊——
「怎么了,阿明。……诶,彩羽?」
「啊,哥哥,辛苦了」
以完美优等生的模样,低头的彩羽。了解她烦人本性的阿乙,露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彩羽没有给我们喘息时间,继续发动攻击。
「其实我,和阿明前辈在交往」
「什……么……?」
「啊啊啊啊,莫名其妙!!喂,彩羽,你给我到这边来!!」
「呀♪」
继续下去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为了先离开教室门口,我抓住彩羽的手臂强行带她离开。
「你突然搞什么啊!?是新式欺诈吗?啊!?」
「诶,才不是欺诈呢。因为,我们和正在交往没有什么两样啊?」
「少来那套。说出你的目的」
「啊哈☆ 前辈对我的好感度好低! 完全不信任我啊!」
确认四周无人后,彩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然后捧腹大笑,勉强调整呼吸后说道。
「前辈,你说过有女朋友会很为难。所以,我想当你的女朋友!」
「不,你的思维模式绝对错的离谱……」
「诶,应该没有更简单易懂的行动动机啊?」
「哈啊……随你便吧。不会有人相信的」
我懒得继续和她纠缠,叹着气打算转身离开。
这时,彩羽把玩着秀发开口道。
「真的吗,这种设定可信度出奇的高哦」
「怎么可能。虽不想承认,你的外貌确实非常出众。明显和我不相配」
「也是,像我这种超级美少女和前辈这种平凡男生交往的事情,可能会显得不切实际」
「……喂」
你就不能稍微委婉一些吗。
虽然是事实。
「可是,要是由前辈吹嘘的话,可能会以『无人气处男的妄想!』结束吧。但这次是由我发出的信号」
「你是想说,说服力无法相提并论吗」
「一点没错♪ 我说的话,大家应该会相信的」
「……饶了我吧……」
双手捂脸,仰天长叹。
「这件事关乎我的将来。不要妨碍我」
为了实现我的梦想和目标,月之森社长的帮助是不可或缺的。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时候,怎么可能让她用那种不知所谓的烦人攻势让我功亏一篑。
我边想边转身,迈开步伐。
释放绝对不想扯上关系的明确决绝信号,我决定离开。
然后——
「……太迟钝了,前辈。为什么,就察觉不到啊?」
背部传来轻微触觉。
火热的气息入耳。柔软的双峰透过校服轻薄的材质,向我传递其热度。
以一定频率响动的是彩羽的心跳吗?
——喂,喂喂。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和讨厌的人这么亲密接触啊。平时的恶作剧也是……」
「你、你想干什么。突然发出悲伤的声音。我不会相信的,不、不相信」
「……希望前辈,向我回眸……」
「呃……」
「我明白前辈在认真考虑将来的事情。可是,前辈只顾眺望远方的风景,却不愿留意近在咫尺的人……。会感到寂寞,不是很正常吗?」
「彩羽……」
「已经深陷其中。想要一直、一直保持良好关系。希望与前辈的关系直至永恒……所以……所以,我——」
使人痛心的深切期望。
和平时那种听着就会让人头痛的声
音不同,是从内心深处编织的心声。
彩羽的悲切声音,融入我之心底。
她是怎么了啊。为什么事到如今,要说出那种话。
我……。我……该怎么办……。
【——开玩笑啦!! 期待了? 是不是期待了!?】
「………………」
「哎呀,我早就想试一次认真告白的场景!让一直不把我当女孩子的前辈心动♪ 觉得变成那样会很可爱!呐,感觉怎么样啊!?」
「………………」
「啊,害羞的说不出话来了吗?嘿,连耳朵都红透了。前辈真是好·可·爱♪」
依旧从后抱着我的彩羽兴高采烈,拍打着我的后背。
她说得没错,我的脸像刚沸腾一般火红。
——源于对这个臭女人的怒气!!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你这个臭女孩——!!」
「哎呀!跑~路~喽♪」
结果,长达三十分钟的校园地狱捉迷藏,以我的体力耗尽败北。
……可恶,下次见到绝对要教训她。
✲
『突然突击到教室,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看来非常中意你啊』
『你瞎了吗?』
『瞎眼的人是阿明吧。特意来到不同楼的不同年级的教室,行动力不可小看啊。一般不会为了无所谓的男生做到那种地步吧』
『确实没有觉得无所谓。仅仅是被讨厌了』
『无法坦率接受好意已经算闹别扭,绕太多弯路了啊』
『少来。要是不打诨,认真告白我会相信的』
『嗯……,算了。对我来说,你们关系融洽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