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蒂丝雅公主被毒杀未遂的骚动并没有声张出去、而是被说成她身体不舒服而已。既然是这样,表面上的假情报:“只是有点发烧”和“现在正在逐渐恢复”之类的情报按照计划被放了出去。杜克也没可能知道蕾蒂在那之后真的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不时眺望蕾蒂的离宫所在的王宫的东边中送走了一天又一天。
“前辈、您父亲的风寒没事了吗?”
“风寒……啊——对啊没事啊没事。没问题的、父亲大人还不会被击倒。”
在蕾蒂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三天里,杜克撒谎说巴尔黑德男爵、就是自己的父亲感了风寒叫他回去、担任着蕾蒂的护卫。不小心忘记了自己做出的这个设定,危险危险,他忙收起了思绪。
“说起来公主殿下也感冒了呢。”
“似乎是啊。那边也看起来不会简单地被击倒的样子所以没事的吧。”
就决定是这样吧,他选择了包含若干愿望的话语做出了回应。那个惹人烦厌的劝诱也能承受,还是想要看到蕾蒂精神饱满的样子这一点,似乎是因为对蕾蒂有些在意吧。
“‘欸?这样就不知道是那一边了啊。’”
“普通的人”应该会死了才对呀。阿斯翠德茫然中想到。对突然说出不知所云的话的后辈,杜克不解地歪头。
“你在说什么?”
“欸?我说了什么吗?”
对阿斯翠德认真的脸,杜克转念想嗯?难道是我听错了?但是很快他的心就回到了蕾蒂那里,干脆从弗莱德海姆殿下那里打听一下现在怎么样了?开始这样的考虑。
正在这样犹豫着的时候,并非是蕾蒂丝雅公主的后续情报,反而是公主本人突然出现了。
“……您好、看到您健康比什么都好。”
“嗯嗯。”
因为城下街有争执发生而被叫赶去仲裁、解决完这样那样这样那样的事情后一回到王宫内的营地、那儿正站着一副唯我的神情的蕾蒂丝雅王女殿下本人。所有人都躲在远处,仿佛在梦中一般念叨着“好美……”“不愧是……”。
别被外表骗了!杜克想这样喊。她实际上,说难听的可是比骑士团的男人还像汉子。
“不巧我还有点忙。不能在这呆很久真是抱歉呢。”
“您已经算得上是在这呆了很久了。不过,有什么事吗?”
“是来给你送邀请函的哦。”
接着把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的纸递给了杜克。在高品质的漂亮白色信封上,有着红色的蜡封。要是用手指破破烂烂地撕开的话可能会被遭到鄙视。
“啊!前辈!我去拿裁纸刀过来哦!”
杜克用阿斯翠德拿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特别贵重的古董一般的裁纸刀、轻轻裁开边缘。
“麻烦你了。”
对帮他拿过来的阿斯翠德道了个谢,杜克将裁纸刀还给他,打开邀请函,开始阅读那上面写的文字。
“茶会?”
“嗯嗯、是的。前段时间的回礼。”
确实蕾蒂对杜克说过“要向你回礼”。虽然对她要实现的这份真诚而有所感动,但也因为觉得“难道她不应该再多考虑一下实现的方式吗”而有所失望。要一个区区男爵家的自己混入参加下任女王陛下的茶会的客人中,身份差距未免有些太大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自己那时的窘相似乎能立刻出现在眼前。
“……真是让我非常荣幸的邀请,但因为我还未继承男爵的位置,在那个场合出席的人和我在身份方面差异实在是太大,请恕我拒绝。”
“我就想着你会这样拒绝,所以才特意安排成了非常亲近的很小范围的活动。本来就是用来像现在这样展示‘我已经完全恢复了’的活动而已,我也不想把它搞得太夸张。”
杜克再一次看了一眼蕾蒂递过来的高档邀请函。杜克也算是个贵族,但也只是“算是”而已。在男爵里也是比较贫穷的,对于像是茶会或者是观剧什么的这类贵族的爱好并不是很习惯。
“如果你有恋人的话也带她来吧。成为女王后我也基本上找不到什么闲暇、就让她趁现在向未来的主君打声招呼吧。”
“不不、广义上来说确实是未来的主君,但是不会成为狭义上的主君的。”
对于以成为骑士为前提进行对话的蕾蒂,杜克一边和往常一样毫不放松地阻断一切机会,一边想着“要都是亲近的人的话还是出席一下吧?”,向她让了一步。要是说了什么“这份心意我就收下了但是……”之类的话,那天估计蕾蒂会带着护卫来“迎接”他也是很有可能的。
即使是这样,考虑到骑士团方面要是当天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不得不缺席,他还是用“请让我考虑一下”这种暧昧的回答结束了问题。护送着结束了要做的事情的蕾蒂走出骑士团的营地、没有说出“哎呀哎呀”这种抱怨的话,他只是叹了口气。在这其中大约也包含着一些安心了的意味。
“恋人啊……和晚会不一样,即使不带女伴也不会被当做是没有礼貌吧?”
想到还是向在贵族礼仪方面完美的亲友听一下意见,他算是清醒了过来。
“等一下……她说的基本是亲近的人……”
一不留神就没仔细想这句话,“公主的基本是亲近的人”当然都是王族了。规模比较大的茶会上不仅会有王族参加,贵族也会出席,但是这个情况下估计只会有王族才会来了。
“……反而更加脱离了吧!”
蕾蒂肯定是明白这一点却故意选择了让他容易误会的词语没错。不好,让她骗了,杜克稍稍责备了一下自己。虽然她是恢复健康了,但又把自己卷到麻烦的事情中去。他一边斥责着差点说出“蕾蒂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了真好”的自己,一边开始找能够帮他背黑锅的对象。
“阿斯翠德、你后天有空吗?有空的吧?好的、陪着前辈一起出席公主殿下的茶会。”
这个对象就决定是这个、看见在近处的蕾蒂会仅仅因为她很漂亮而感到高兴的后辈了。不用说,阿斯翠德自然答应了这个邀请。
“诶?诶?可以吗?我可是平民而已”
“正因为你是平民所以我才邀请你的。为了没有立足之地的我来当和我谈话的对象吧。喝一杯茶就立刻回来。”
让自己发出“哇——”这般感叹的无法想象的华丽世界在阿斯翠德的头脑中浮现。但是能够看见明确轮廓的也只有漂亮的公主大人而已。
“啊、礼物要怎么办才好呢?有什么惯例吗?我倒是知道城外的街道有一家经常被推荐、很好吃的面包店。”
“……和你在一起的话,偶尔会觉得我自己是傻瓜。”
能这样子无忧无虑地享受自己这种飘在另一个次元的感觉挺好,但杜克有着认真的性格,是即使很辛苦也会好好地背负着周围的事情的那一派人。
“服装就穿骑士的正式着装。披风和白色手套都不要忘了哦。还有、记得擦好鞋子。不要带着一堆泥。”
“好的!披风是入团式时候戴的那个灰色的对吧?”
“说起来、你还是灰色的?要是弄脏了或者生霉了的话就问别的家伙借一个。”
“没问题。大、大概……”
王立骑士团大概分成十个级别。包含阿斯翠德的新人第十骑士的披风都是不带线的灰色,作为第一骑士的骑士团长的披风是有线的黑色。随着级别的一级一级上升、要么是线增加、要么是颜色变得更浓,设计的一眼就能分辨出属于哪个级别。
“……披风的颜色应该反过来才对。明明越是年轻的家伙才越是脏兮兮的,和骑士团长的颜色比较接近。“
那个有着和骑士团长的颜色逐渐接近的披风的后辈,正“哇~和公主大人一同喝下午茶“这样激动地手舞足蹈。和阿斯翠德相对照的、杜克陷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样的状态,一个人默默地开起了反省会。
“今天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公主大人。”
把“您今天贵~安”这种必定要说的场面话拼命塞进了脑子中的杜克,用仿佛机器人一般的语调说出了自己还不喜欢的这些语言。那之后他接下蕾蒂洁白纤细的手、彬彬有礼地做出了亲吻一般的动作。
“非常感谢你能到场。今日请慢慢享用。”
不愧是如同范本一样的公主大人。带着完美的迎接客人专用笑容回答了他,她将视线意向了杜克的身后。
“第十骑士阿斯翠德·加尔。今日能得到您的许可一同出席我万分荣幸。”
“关于你的传闻我从弟弟那里听到了一些。听说你如此年轻就使得一手好剑。”
“稍后请务必讲一下你的勇武事迹”,蕾蒂对着阿斯翠德微笑着。对阿斯翠德仿佛看到画中的女神走出来一般脸红着表示感激的样子,杜克选择假装没有看见。已经不知道对他提醒了多少次“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所以杜克也早就放弃了对他提出忠告。
“那么请两位这边走……”
被蕾蒂领到庭院里面,就看到弗莱德海姆左手牵着一个小孩、右手还牵着一个、正陪着他们转圈玩。他注意到这边后
,便放下小孩,举起一只手向杜克轻松地打招呼。
“哎?你后面是阿斯翠德·加尔?正好,来让我劝说一下”
弗莱德海姆草草地结束了对杜克的招呼,啪啪地拍着阿斯翠德的肩膀、开始说着要不要加入七重天呀之类的话。这时候蕾蒂用冷淡的声音对杜克搭话:“我说。”
“我虽然说了把‘恋人’带来——……那个、啊、也是、如果你能够好好完成工作的话、我是不会对你的个人兴趣说三道四的那种宽宏大量的君主呢。”
“喂啊你怎么擅自认同了这种荒唐的误解啊。”
杜克意识到蕾蒂在误解什么,马上慌张地解释。
“现在没有恋人。阿斯翠德是作为能和我对话的对象才带来的哟、全是王族的茶会对我来说太过远了,会让我感觉没有立足之地的。”
“啊啊这样。是因为这样呀。”
蕾蒂这一副仿佛真的放下心来的样子,更加让他的疲惫感大幅增加。
“我特意安排了只有年长男性的桌子给你,所以你不用这么在意也没问题。就开心一点当做是后辈教育吧。”
正如蕾蒂说的,杜克那一桌集中了十六岁以上二十三岁一下的年长男性。但是弗莱德海姆和杜克和阿斯翠德还有雷恩哈路德这样的组合别说说话能投机了,连气场都不怎么相和。
“杜克前辈、好厉害!这么香的茶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喝到!”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呢。”
“……”
“……唉、就想想古多兄长没有来这件事已经很好了吧啊哈哈。”
正如雷恩哈路德所说,如果这个组合里有古多在的话……气氛可就不只是现在这种有点奇怪的程度而已了。总之回去吧!这个意见获得了很难得的满场一致同意。
“那么、我去和弟弟们沟通心灵了呢哟。”
雷恩哈路德一马当先地从这被什么都说不出口的氛围包围着的空间里逃了出去。他抱着自己的茶杯和点心盘、移动到了别的桌子。总之因为这个桌子变成了还可以说一下客套话的组合,杜克向弗莱德海姆抛出了话题。
“……殿下和蕾蒂丝雅公主殿下关系很好吗?”
“才不好。会叫我过来估计是当作前段时间的道歉吧。”
“道歉?”
“我去看她的时候在高脚杯里给我倒了水。”
“啊——……”
这还真是厉害啊,杜克苦笑着。那个在高脚杯里倒上水的蕾蒂,正在一个全是小孩子的桌子旁沉稳地笑着,这呀那呀地和每一个人对话。
“那些都是弟弟妹妹吗?”
“不是、还有外甥。但是即使是兄弟我也感觉不到相互是兄弟这一点,是我作为兄长不合格的证据呀。估计就是在这种地方有差别的呢。”
对于这样说出了相当于认同蕾蒂的这句话的弗莱德海姆,杜克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意外。弗莱德海姆只能以苦笑回应杜克,只说了一句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我也不能只考虑自己的事情。即使是我这样也要将国家的事情放在第一位来考虑。……不可能让国家一分为二、血流成河。”
作为第一王子而出生、被当做总有一天会继承王位而培养出的这一份骄傲还是不能舍弃。古多是不行,但是蕾蒂丝雅的话还是勉强勉强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不能成为出色的王的话就把她踢掉。这是弗莱德海姆的妥协点。
“……我想如果殿下成为王的话,也会成为非常出色的王的。”
“‘也’、呢。这个‘也’说的是我和谁啊你这个混蛋。算了,褒奖的话我还是感激的收下吧。”
陪小朋友说着一些天真的话后,蕾蒂转过身来,朝着杜克坐的桌子指了过去。接着蕾蒂手拉着一个小小的少女走了过来。
“阿斯翠德,可以请你帮我练习打招呼吗?”
“诶、啊,我吗?”
被小小的公主搭话了的阿斯翠德对这突如其来的指名感到非常惊讶。
“是不认识的男性对象就可以呢。这样有紧张感才和真实情况比较像。来吧。”
被蕾蒂优雅地催促着,少女抓着裙摆提了起来,弯下腰去。
“恩……初次见面、我叫米苏蒂·法尔·阿黛尔。”
“我是第十骑士阿斯翠德·加尔。和您见面非常荣幸。”
这时阿斯翠德接下米苏蒂的手、想要做出亲吻的样子,但是身高差实在是太大,动作有些不成样子。
“阿斯翠德,这种时候啊,要跪下来让视线相平才行哟。”
“啊这样、这样啊真是对不起!”
遵从弗莱德海姆的建议、阿斯翠德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献上一吻。米苏蒂抬头看向蕾蒂,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在询问着“怎么样?”“做好了吗?”。
“做的很好呢。”
被蕾蒂抚摸着头而开心的样子,可还远远不是“女士”而是小孩而已。看着这充满微笑的光景,就算是杜克也不自觉地放松了脸上的表情。
“弗莱德海姆哥哥要抱抱!继续刚才的那个!”
不知什么时候其他弟弟妹妹都凑了过来,抓着弗莱德海姆的胳膊扯来扯去。一边苦笑一边回答着知道了知道了,弗莱德海姆站了起来。
“按顺序来——哥哥我也不算太年轻了呢所以不要太过闹腾哦。阿斯翠德、你也来帮忙。”
“是的!”
弗莱德海姆和阿斯翠德在广阔的地方按顺序陪着公主王子们。蕾蒂终于从看小孩的任务上空出了手来,坐到了杜克旁边的椅子上。
“这样好吗?只叫了弗莱德海姆殿下参加。不是要保持均衡吗。”
“因为下次就叫古多殿下。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下次?”
杜克反问说这不是庆祝你恢复健康的茶会吗?蕾蒂说嗯也算是是有这个意思,但先不管那一方面而告诉了他这次活动本来的目的。
“是一个月一次、为了教育弟弟妹妹们而开展的这个茶会。如果在小时候就把礼节自然地融贯于心的话,在出席社交界的时候就不会蒙羞了。如果你还能参加的话就再来吧、一直会欢迎你。”
正是因为这样好好地做着“姐姐”的样子,中立派才会是最大的派别。杜克一直只看着她趾高气昂的女王姿态,看到这样作为一个温柔姐姐的蕾蒂有些平静不下来。
“——只来这一次就可以了。这种感觉真是不习惯。”
“成为我的骑士的话就没办法这样说了吧?趁现在赶紧习惯了吧。”
“不、我说了多少次不会成为骑士了。”
对见缝插针以他是自己骑士为前提进行对话的蕾蒂,杜克不得不一个一个进行订正。进行着这种已经熟悉了的回话方式时,突然间想起来蕾蒂和谁很相像,立刻就了解了。正是像现在在这里被王弟王妹们包围着玩耍的弗莱德海姆。
“兄妹二人真像呢。特别在不听别人的话擅自下结论这一点。”
“你还真说对了。外表是古多殿下的妹妹,但是内在是弗莱德海姆殿下的妹妹呢。虽然和他们每个人都只有半边的血液相连。……差不多要结束了呢、已经不是在教学而是在玩耍了呢。“
蕾蒂向大家宣告差不多到回去的时间了、将每个弟弟妹妹都分别教给乳母或者是担当教师的负责人。剩下的都是面面相觑的年长组。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今天的茶会可以说是很平和。虽然是和往常一样充满这些为了弟弟妹妹们的教育、加深和杜克的交流、改善和兄长之间的关系的意图的茶会,论结果来看也算是及格了。蕾蒂这样想,做出了微笑的表情。
“今天非常感谢各位的到来。下次还请……”
作为主办方开始说起了结束时候的问候语。但是这时,蕾蒂背后的大树的枝叶发出了声音,开始摇动起来。
所有人的行动都很快速。弗莱德海姆将蕾蒂朝自己的身边拉了过来,杜克向前一步庇护住他们,阿斯翠德则是拔出了剑赶了过来。
蕾蒂对这一瞬间出现的情况感到吃惊,但并没有陷入恐慌状态,而保持着冷静。马上为了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弗莱德海姆的怀抱中朝阿斯翠德那边看去。
“前辈!援护就拜托你了!”
阿斯翠德在翻身越过桌子的同时抓起一个空的茶杯,然后趁着这股势头将它投向摇动的枝叶。但是当茶杯撞在树枝上散成碎片的时候、发生了让大家都目瞪口呆的事情。一声尖锐的“喵——”响起、黑色的小团朝着阿斯翠德掉了下来。
“诶啊、啊!”
阿斯翠德慌忙接下这个黑色的柔软毛球。圆圆的眼睛、细长的尾巴。简直就是如假包换的一只猫。
“……似乎是、猫呢。”
“还是要确认一下、你上去看看。”
“啊、好的、猫给你。”
阿斯翠德嗖嗖地轻巧地爬上树干。然后确认到确实什么都没有后,跳了下来,完成了一个漂亮着地。
“还好是猫,吓到我了哟。啊、你们这分工协作挺不错的呢。干脆三个人一起成为王姐的骑士怎么样啊哈哈
!”
对唯一一个站着没动只是看着的雷恩哈路德说出来的玩笑话,那两个人做出了“你开什么玩笑?”的态度,回到了平时的状态。弗莱德海姆慌慌张张离开被自己护在怀里的妹妹、杜克抓住的剑柄的手也开始不正常地摇晃。
“不、不是啊这是因为作为骑士,不自觉就条件反射了!”
“恩?这样啊。”
“哦哦我也是啊经常被古多瞄上所以没多想就这样了……”
“恩?这样啊。”
“没出什么事情就好……啊!打碎了杯子真是非常抱歉!”
“没事。谢谢你帮我。”
蕾蒂只对着坦率的阿斯翠德微笑了。不假思索使劲儿找借口的杜克和弗莱德海姆,则是悄悄地说互相了一声“我们是傻瓜。”这时候只要像阿斯翠德一样说“没事就行”之类的话、就可以结束这个场面了。
“啊——好了把猫给我,我找个适当的地方放走。茶和点心都很好!拜拜!”
捉着猫的脖子,弗莱德海姆走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被抓了,传来了“好疼!”这样的悲鸣。蕾蒂低声地叹了口气。不坦率这一点还是彼此彼此。
和兄长之间要改善关系还需要时间,这个事情先放到一边,问题是现在留在这里的男人。她瞟了一眼正帮忙取下阿斯翠德的骑士服上沾着的猫毛的雷恩哈路德、朝着杜克走了过去。
“杜克、谢谢。”
对着没想到会先说出感谢的蕾蒂不知道怎么样回答才好,杜克有些不知所措。刚刚才说过这是因为骑士的条件反射,也不好故作轻松地说出“感谢我吧”之类的话。
“……没、这也……没什么。”
“成为我的骑士的话就不会向你道谢了哦,因为这是你应该做的。还能得到我感谢的时候就好好地收下吧。”
“所以说啊……”
啊——够了——为什么跟这个人说不通话啊,杜克按着太阳穴。
“那个啊,刚才你看见了吗?阿斯翠德真是个好骑士吧。平民出身又无所属、虽然还让人觉得有点年轻但论实力属于骑士团的顶尖级别。而且照我看他本人也有那个意向,就去劝服他吧。”
“阿斯翠德·加尔呢。确实是这个料子但……”
弟弟雷恩哈路德推荐的骑士。蕾蒂已经结束了调查,得到了某个结论了。
“我没有制御他的自信呢。那个孩子、不是普通的骑士。有些麻烦。”
“……喂。”
“我被一个不知道多久之前的祖先大人经常用酸酸的口气说:‘只有看人的眼光还真的锻炼出来了’。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自信的。——所以才选择了你呢。”
蕾蒂并不多说,表示于这件事相关的就在这里结束吧。杜克对蕾蒂观察人的眼神的精度,在内心感到咋舌。
杜克也不觉得阿斯翠德是普通的平民。虽然他本人没有说过什么,但看到他作为一个新人就能毫不犹豫地对他人劈下剑刃这一点,就想到不出意外、他以前应该是当过佣兵或者什么的。能够一眼看清这一点的蕾蒂,不像是一个被无忧无虑养大的公主。
蕾蒂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向着阿斯翠德登上去的树枝望去,超前走了一步。鞋跟发出清脆的声音。有一件只有蕾蒂、其他男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正是因为受到淑女教育,才能够发现的。
——从那样高的地方不发出足音地降落……只能让人猜想到不好的事情。
作为淑女要学习的其中一件事情就是华尔兹。华尔兹是晚会的附属品、不能跟随着节拍跳舞是不被容许的。并且为了要能够跳得漂亮,其中之一的技术就是“消去足音”。因为一边发出咔咔的声音一边跳舞会被认为非常不文雅,所以希望能够尽量不发出声音、像妖精一般跳跃。
“……这哪里只是一个要注意的人物而已。”
一个月一次、用来作为弟弟妹妹们的练习场、为了和杜克加深关系、为了和兄长改善关系的茶会、最后给蕾蒂留下了些许不安。
这一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作为家庭教师到来的、摆着一副笑脸的弟弟雷恩哈路德,把薄外套递给蕾蒂。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蕾蒂在穿上它之前,问了一句“这是要干嘛?”
“那个啊我正在晾晒一下美术品的目录,姐姐也请一起。”
“这和你给我上课有关系吗?”
“诶——……啊、你看、我们王家有什么藏品什么的、我说不清楚呢。啊、你看这里有作为国宝的骑士王传说原本哦!看那个看那个、是那个记载着骑士王和诸邪恶者战斗并且胜利~了的书哦那个!”
“看这些会感到开心的只有你这种吧。我知道了、我帮你。”
蕾蒂慢吞吞地套上外套、带上手套开始帮忙把古书朝外面搬。想着做一些复写本不就好了吗,她被说明如果不偶尔拿到外面去吹吹风的话就会容易生霉或者虫子。确实原本上长虫是会让人蛮头疼的呢、她这样说着拂去尘埃、将书展开放到木质的台子上。
“在美术品目录里不仅有骑士王的剑、还有着传说中的十二把剑,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是吗?”
“先不说是不是正品、有一个生满了锈迹的破破烂烂的老古董骑士之剑。但是骑士王授予自己的骑士的十二把约定之剑却没有留下。卡尔海因兹王明知道这些是没有的,却还把它们记录在了目录中、还是说当时这些东西确实是存在的?关于这些不是很有趣吗,作为历史学来说呼呼。”
看、雷恩哈路德给她看了一下目录一览中剑的部分。确实有着骑士之剑、以及骑士王克里斯汀的十二个骑士各自持有的、被称作约定之剑的十二支也都有记载。
“这个目录、是王姐很喜欢的内政王卡尔海因兹在晚年时候编纂的哟。确实很费力气,真是辛苦了呢。”
“啊啊。他是喜欢这种麻烦的事情呢。”
虽然实际去做的是被命令的家臣,但说要做的人本身也是很麻烦。很想问一下本人想到了什么才开始决定做这件事情、但和晚年的卡尔海因兹还没在那个房间遇见过、不能得到当时他本人的回答。
“王姐说的那个、很久都没有听到了。”
雷恩哈路德打开手头拿着的书、拍掉不知什么时候掉在里面的虫子死骸。
“那个?”
“仿佛历史上的人物是自己的朋友一般的说话癖好。以前经常用这种方法跟我讲历史故事的哟。”
“……这样、可能确实是这样做过呢。”
雷恩哈路德小时候身体很弱。因为这个原因母亲经常顾着雷恩哈路德,经常让蕾蒂感觉到寂寞。这样的夜晚就会去那个诸王的会议室、通过听历代骑士王转生的各种各样的故事来排解寂寞。在那时听见的故事、确实会讲给弟弟听。
“就好像成为历史戏曲家会对故事进行有趣的改写呢、我会成为历史学家,或许是因为被这些不会表现在表面,而是那些故事深处的浪漫迷惑住了呢。所以说是因为王姐呢啊哈哈。”
“别给我把什么都推给别人。”
拿起别的目录、蕾蒂啪啪地翻着书页。然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页上的书名上。
“啊呀、这本书……这是会被记到目录里的书吗?”
“原本似乎是可以的呢。在王宫的阅览藏书里面似乎有这本书的复写本哟。”
蕾蒂会在意的原因、是因为这本书集中了关于狮子王亚历山大故事的后续。
狮子王最信任的宰相引发了革命、他年纪轻轻就被杀死了。那之后对狮子王忠诚的骑士一边痛哭一边拖着他被抛在外面的尸体到了国外,这些是在历史课上教的东西。因此、狮子王的遗体并不在王家的墓地里。
因为没有明确的墓地,关于狮子王甚至有“实际上并没有死”这种夸张的说法。这些诸多说法被集中记载在这本创作于内政王时代的书里、而这本书被记载在了目录中。
“这是学术类的书吗?我还以为只是收集了一些传闻的烂书而已。”
“正如王姐说的哟、都是一些毫无根据的话而已。最有趣的是‘实际上并没有死,去了南方的海上成为了海盗之后抢下了海上王国并成为王’这样的说法。这已经不是学说而是小说了呢啊哈哈。”
真的只是小说吗,蕾蒂十分无奈。大概结束了摆放的任务、蕾蒂对雷恩哈路德说就帮你到这里,脱下了外套。
感觉不论哪里都满是灰尘,想着赶紧回离宫换衣服,蕾蒂在王宫内走路的速度自然地加快了。虽然大概拍了一拍灰,但也不知道哪儿还沾着一些。不想让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她故意选择了几乎没人去的路线,但还是会有在王宫隔着一定间隔执勤的警备兵向她低头行礼。正想着干脆洗个澡算了,她停下了脚步。窥探着周围的样子、她消去自己高跟鞋的足音,悄悄地前进。
“也没什么不好的啊。王位继承的争夺也已经结束了。赶紧下定决心来我们七重天吧。我为你空出席位了。”
听见的是兄长和他亲友的声音。在这种没什么人的地方说话的话、肯定是什么不太想让他人听见的真心
话。
“无所属也是有点太不像样子了吧、明明你是有相应的实力的。”
“那个啊。王位继承的争夺要是结束了的话反而会按义理属于古多殿下那一派。虽然是末端,但是在贵族世界里还是很麻烦的呀。”
对杜克来说,是想要让这个话题干脆地结束的。但是弗莱德海姆并不容许他这样。
“——这时候会说出古多的名字我还真是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说蕾蒂丝雅呢。”
“那根本不可能。”
感觉到好像周围的障碍被扫平一样,杜克傻傻地转过背去,便被捉住肩膀拉了回来。
“你知道成为蕾蒂丝雅的骑士的意思吗?——要是被命令的话可是要这样杀掉我的。你啊、做得出吗?”
右手架在杜克的喉咙上,弗莱德海姆发出威胁。对杜克来说是友情在受到考验、对弗莱德海姆则是要试探他是否真的会成为蕾蒂的骑士。
蕾蒂在稍远处看着这紧张的场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杜克从最初开始只会选择你。怀疑他的这份想法什么的这种傻瓜行为还是赶紧停下吧)
蕾蒂原本打算等待二人自行离开,但是实在看不下去两个人一直持续对峙、也不愿互相退让的样子,决定采取些动作。
“可以不要对我的骑士出手吗?”
“……蕾蒂丝雅。”
“我可不想做一些给人内心留下伤口的事。要是杀你的话肯定不会让杜克出手,自己就做了。大概就是这种风格呢。”
弗莱德海姆的背后出现冷冷地金属的触感。虽然传达出强烈的冰冷,但似乎没有服装或者皮肤被割开的感觉。也就是说在仅仅一线之隔处她毫不犹豫地压了过来。如果动一步的话蕾蒂手中的凶器就会袭击过来吧。
“至少手也发一下抖吧。一点都没有可爱的感觉了呢。”
“下次我会回应你的期望的。”
投降、弗莱德海姆举起双手,蕾蒂这才从他的背后退开。弗莱德海姆回过身来确认凶器的时候,她已经将那个东西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算了,就这样吧。我们也都经常被人盯着性命,随身还是会带着护身用的刀子的。”
“就是这样的哟。你妨碍我说服杜克了,赶紧回去。”
“好的好的。杜克、再见啦。”
送走摆摆手离开了的弗莱德海姆,蕾蒂说了一句“真是危险的友谊呢”,用轻松的语气打破沉闷的气氛。这样习惯于圆滑地结束场面的样子让自己都有点讨厌。这八年间一直保持着中立,所以不由得习惯了这样处事。
“……护卫、到哪儿去了?”
“在正在宝物库那边幸福满满的雷恩哈路德那里呢。代替我留在那里了。也没有傻瓜在大白天的王宫搞袭击。”
“即使是这样……不,算了。我理解了,哪里轮得到我说话,只要听着就行了。比起这个、刀子你从哪儿拿来的?很危险啊。”
杜克对她的特意安排表示感谢、转变了话题。从上到下仔细看蕾蒂的身体,也没感觉到哪里有违和的地方。想着她还是和以往一样滴水不漏,她却把手伸向了裙子后面的缎带。
“裙子里面不可能藏刀子的哟。刚才是勺子。”
“……啊?”
“即使不是真凶器也没关系,因为只要在背后被抵上冰冷的金属的话就会误会是刀子或者是短剑之类的东西。勺子的话即使强力压下去,也不用担心会不会割到对方,而且体积比较小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你看。”蕾蒂取出的是一个银色的勺子。骗人的吧,杜克哑然地塌下肩膀,蕾蒂则是再次把勺子藏到身后的缎带里。
“你啊、勺子可不能做防身的东西呀。”
“我知道。……即使是这样,我周围也没必要带着骑士哟。自己的身体至少还是可以自己保护的。即使是这样还是为了体面需要圆桌骑士,所以才会向你低头的。”
“不、我说你从未向我低头吧。”
对着将他所说的话又默默无视了的蕾蒂,杜克不假思索地吐槽了一下,然后又用“不是说这个”这样脱线的话语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又有气度而且头脑也很好,我是知道的。但是用那玩意也无法解决的事情也是会发生的,你要意识到这一点。”
“你在担心我吗?”
“……是的。要是未来的女王殿下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会很麻烦的。”
踌躇了一下,最后杜克说出的还是不坦率的话。
蕾蒂说你这份心情我心领了,把杜克扔在一边在王宫里走了起来。
“亲友这种东西挺麻烦呢。”
蕾蒂并没有要求杜克成为“从心底敬爱主君,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的这种骑士。但是杜克不是在这种层次上是不会成为别人的骑士的。
“狮子王和革命王、他们也互相是亲友。虽然革命王背叛了狮子王,但是他却不憎恨革命王……是因为他们有着相应的羁绊。杜克是、哥哥大人肯定也是。”
在这之间自己要横插进去的吗、想到这里,她自然地停下了脚步。
(我要是、有着像弗莱德海姆哥哥大人那样符合王身份的能力的话……)
不行、她摇摇头、再次走了起来。没有的东西再怎么胡搅蛮缠还是没办法。要成为心目中期望的自己、必须自己付出努力才行。
“不论被你拒绝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的。直到杜克哭着低下头说‘请让我成为你的骑士’之前会一直缠着你的。”
把这杜克要是听到了的话肯定会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说“放过我吧”的决意,蕾蒂说出口激励自己。
不知道蕾蒂已经将自己的决意更新了的杜克,终于回到了骑士团的营地,到了食堂。取了味道也就是那样,只有量还是很足的饭食,在指尖玩弄着还没有使用过的叉子和勺子。
“?前辈?”
将勺子抵在路过的后辈背后,后辈便问着怎么了,回过身来。
“阿斯翠德,抵在你背后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诶?……勺子呢、还是叉子……啊、勺子吧?”
“你知道的很清楚啊。”
“如果是叉子的话会更加稍微扎扎的感觉——吧。”
杜克收回勺子,拿着分成三叉的叉子,仿佛在说“说的是呢”地点点头。
“如果是刀子和勺子的话你能分辨出来吗?”
“那样有点困难哟。圆润的感觉和冰冷的感觉都蛮像的。”
“圆润……啊、不是、不是做菜的那种刀、短剑……之类的。武器那种。”
被提问的阿斯翠德念到“这样啊,嗯——”
“我想那样的话应该不会弄混。怎么说呢……气息?环境?”
“说的也是呢……”
这次轮到杜克念到“嗯——”。蕾蒂说是勺子,但是实际上是勺子吗。上次也是说割破杯子的是勺子,有些让他在意。
“这种违和感是第二次了啊。是我想太多——……也不能这么说。”
他察觉到似乎蕾蒂藏起来的东西并不是勺子,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 ◆ ◆
“美术品的目录?……那还真是非常费事的事情呢啊。”
去了诸王的会议室、蕾蒂向内政王卡尔海因兹问起了目录的事情。这个时代、也就是说还年轻的卡尔海因兹似乎还没有开始考虑做这件事情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我能明白。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其中一个估计是要一个一个粉碎混在美术品里面的哥斯·安那吉。因为骑士王的转生之间会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在我的时代里让它逃掉了,到下一个骑士王诞生之前的王们会挺麻烦的。”
“哥斯·安那吉……?”
蕾蒂以及蕾蒂后世的失恋王路德格都想着“那是什么。”路德格是一位留下了伟大的功绩的王,也有着气派的谥号。但是因为他的失恋次数以及他每次失恋消沉的样子,而让失恋王这个称号在后世中更广泛的流传开来——蕾蒂是这样从比路德格更加后代的王听来的。
“哥斯·安那吉是骑士王克里斯汀时代的遗物。是邪恶者——即是敌人模仿骑士王授予自己的骑士的十二支剑的行为而做出的武器。但是有着重大的缺陷,到了后世我们的时代似乎大多被误以为是带有诅咒的美术品。”
“怎么样的缺陷?会害人的性命吗?”
“啊啊,是这样。哥斯·安那吉的所有者都以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被给予了巨大的力量。因此大约半年就会死了。不明白其中事理的人、就会认为哥斯·安那吉是‘会让主人的死期提前的被诅咒的美术品’。”
卡尔海因兹说,估计出现在故事里的那种被诅咒的美术品的桥段,就是从这里来的。蕾蒂了解到了隐藏在历史中的秘密、表示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
“那个在我们的时代已经没有了吧?可怕。”
可怕可怕,失恋王路德加缩起了肩膀。
“我想大多都在狮子王亚历山大的时代消失了、剩下的也都在我的时代大部分都被处理掉了…
…在我的下一个转生者蕾蒂丝雅女王的时代里估计、还有一个两个残留着。”
“要怎么样处理才好呢?”
“这个嘛……”
◆ ◆ ◆
“……什么人!”
一下子醒了过来,蕾蒂从床上跳了起来。立刻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短剑、挥动着亮了出来。在护卫赶来之前只要能拖延时间就好。即使他们来晚了,自己也有保护自己的办法。
“快!来人!”
蕾蒂在黑暗的房间中、对着门外呼叫护卫。突然间感到了强烈的杀气、立即唤出了“某样东西”并将黑暗割裂。一声尖锐的声音“咔”地响起,被“某样东西”纷纷阻断下来的数只薄刃的刀没有碰到蕾蒂、落在了床上。
“……难道、你……”
黑暗中、暗杀者喃喃道。蕾蒂对那锐利的绿色眼睛和那个声音有些既视感。她拼命地在记忆里搜索那是在哪里见过的东西。
“什么啊。”
“你……”
“公主大人!您没事吧!?”
听到门外护卫的叫声,暗杀者选择了撤退,从窗口毫无声息地飞了下去。看来侵入路线也是这里。
“公主大人!”
冲到满是黑暗的房间里的护卫们十分慌张,但蕾蒂却冷静地回应了他们“没事。”
“让刺客逃走了。立刻在窗户下面设置警卫。然后联络骑士团让他们进行追查。不出意外、应该是没法找到痕迹的。”
蕾蒂迅速地给出指示,护卫从房间里追了出去。她立刻展开床单,上面因为暗杀者投出的薄刃刀稍微割破了一些。她将床单随便地挂在刀上、做出“用床单挡住了刀”这样的样子。因为要是产生如何在黑暗中、如何用一只短剑裆下飞过来的刀这样的疑问会很麻烦。
“啊啊真的……哥斯·安那吉的话题刚说到一半。”
因为暗杀者的缘故回到了现实世界,哥斯·安那吉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要怎么样处理呀全部都还保持在不明白的状态。但是现在也不是听那种被诅咒的美术品的故事的时候,就想着这一次就算了吧,蕾蒂叫来了在走廊里待命的女仆,让她们走进屋里。
“公主大人,我们来整理房间了。如果打扰您休息的话现在就去为您准备别的房间……”
“没事,虽然有点早不过今天就这样起床了吧。可以为我准备热茶吗?”
“是的。”
其实很想决定继续睡觉,但这样不行。今天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一天刚开始就发生这种事情啊……”
蕾蒂非常重要的一天就以差点被杀死而开始了。重要事情是,今天要第一次参加国政——虽然还没到这个程度,但是是被允许出席会议,可以开始学习国政是什么样的东西了。兄长二人都相应地参加过了,但是因为不知道何时会下嫁给臣子或者嫁去别国的蕾蒂并没有参加的必要,所以至今为止都没有机会。
国王的工作是在早上参加会议,午后则是视察或者接受谒见之类的事情。今后蕾蒂要在王宫度过上午,午后作为国王的代理而进行的视察工作也在逐渐增加。今后作为外交的一环,在对国外人物的招待中,也会作为国王的代理积极地活动。
“但是外交……还是弗莱德海姆殿下最合适。”
首先是外表很好。相当美型,而且对人很和善这一点就表现在脸上。正应该把外交交给度量很大,有着吸引人的魅力的弗莱德海姆,蕾蒂这么想。虽然对他本人可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但是这种如果交给这个人的话就可以安心的感觉,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的。
“古多殿下则是适合内政。完全是宰相型的人呢。”
和适合外交的第一王子不一样,第二王子具有指定严密计划的能力、以及相对的执行力。一旦这样决定了就能够让事情确实地实现、比起从需要虚张声势和圆滑处事的流动性的外交活动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更适合管理税金或者是章程等计划指示、整顿法律之类的事情。在这方面也有很多实绩、正逐渐得到他人的信赖。
蕾蒂对比起自己来说毫无疑问更加适合成为王的两个王兄、不经意地流露出羡慕。
“……明明如果王兄二人能够帮助我的话,这个索鲁威尔国肯定会非常安泰的。”
如果三个人齐心协力的话,说不定会得到三人王或者是兄妹王之类的谥号。不可能实现,但是还是想要能够实现,蕾蒂一边想着,一边朝长袍伸出了手。
“那么,今天就到此结束。”
上午的会议中,不知道蕾蒂往自己心里的日记上记录了多少个名字。斜前方的大臣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打瞌睡、旁边的旁边的男人从始到终一直在说着跑题的话。其他的……她这样一个个的责备过去、想着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谥号绝对会是白痴王没错。蕾蒂把自己刚刚因为赔笑而简直快要抽筋了的脸先藏在书下,用手指紧紧压着皱起的眉头。
(老害*这东西……还真是挺麻烦的。还有那些只有身份很高的傻瓜,真是无可救药。不、对于身份低的傻瓜也一样无可救药。)
*译者注:老害政治或者政党中,中心人物高龄化却继续掌握着实权的状态
即使这样说、现在自己没什么实力,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沉默着参加会议,但光是为了以后而学会读懂发言中隐藏的真意这一点,就已经十分累人了。
“蕾蒂丝雅公主殿下。”
“啊呀、布莱特克罗伊茨伯爵、您怎么了吗?”
“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吗?关于今日会议的事情……”
蕾蒂厌烦地想着现在起记在日记上的傻瓜行为又会增加了,一边微笑着说“我很乐意”、一边将右手递给对方伸出来的手。在蕾蒂和比她稍微有些年长的布莱特克罗伊茨伯爵之间从现在开始创造共同的羁绊、是对于未来非常有益处的事情。
“我啊、既成为不了狮子王、也成为不了内政王呢。”
“公主殿下?”
她轻微的细语并没有传到布莱特克罗伊茨伯爵的耳中。对“怎么了吗”的提问,蕾蒂说没什么,用微笑蒙混了过去。
(我无法像狮子王一样干脆地扔掉一切,也并不是像内政王一样、在自己的王妃——也是协助他的人逝去之后、还能一个人促成内政改革和外交革命这样的天才。)
对于有能力的人能够完美地使用缰绳、尽可能的利用,对于可以信赖的人则是给予相对应不多不少的信赖。只能成为和过去的明君们不同,一直做出半吊子的假笑的王。蕾蒂这样自嘲道。
遇见那个是偶然,杜克很想这样说。真的是偶然、在巡街的过程中、金发的女子进入了视线。只是这样而已。
“……”
那个金发的女子竟然是蕾蒂丝雅公主什么的,他自己都不相信。顺便说她连护卫也都没带,又是微幅私游来了,他看了一眼就知道。但是这儿也不是可以大声斥责她的地方,到底要不要去搭话,他十分踌躇。
(……北边的墓地啊、是要去参拜谁吗。)
北边的王家墓地是和王族相关的人所长眠的地方,是禁止入内的。在那个地方的深处地下,建造有一个只有王族在其中的埋葬室。蕾蒂也总有一天会被埋葬在里面,所以对于她自由出入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多加指责。本来、这里也并不是严格地执行“禁止入内”的。对于一些还没有“不敬”这个概念的小孩,这个“禁止入内”的地方都可以当做是游戏场所的地方。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眼看就决定要过去打招呼、但是却有犹豫了起来,就这样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突然想起来,杜克确认了一下太阳的角度,告诉自己等了这么多时间也够了吧,终于成功地下定决心过去打了招呼。
“……丝雅小姐。如果您带着护卫的话怎么都好说,但是您一个人出来的话,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发呆,蕾蒂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杜克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影子已经拉的老长。她很少见地乖乖说了“说的是呢”,向着墓地行了默礼后,走了起来。
“本来只打算稍微待一会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疲倦了,她的足音听起来失去了一些霸气。要是平时的话,即使自己不放慢走路速度,蕾蒂也会优雅地快步前进。但是今天杜克却不得不稍微降低速度。
(殿下她上个月才刚满十七岁……吗。太过于年轻了。)
普通来说,这正是会感到迷茫、感到不安的年龄。要是让她再背负一些重任的话,那自然会更加烦恼了吧。
“有什么烦心事吗?”
对于杜克这句特意调整、不让语气变得冷淡的话语,蕾蒂用仿佛在叹息般的语气回应了他。
“只是对自己有些无奈而已。就好像也快要能认同了‘所以才说是被遗落的公主’这句话一样。”
“站立在高处就是要背负沉重的责任。所以偶尔吐吐苦水,让自己轻松一点是必要的。……现在的话,即使你不拜托
我,我也假装没听见好了。”
对于这仿佛是年长的人要劝说一般、但却如此温柔的音色,蕾蒂在一瞬间感到了迷茫。但是她立刻点亮了眼神,只用视线拔除了那份温柔,同情还是免了。
“这种执拗的地方,对于女子来说因为一点都不可爱所以不好,但是对于王来说是必要的。殿下的话会成为很好的王呢。”
杜克这漫不经心的话,正轻轻地叩打着蕾蒂的心。
(明明拒绝了做我骑士的邀请,但却会说我想听的话呢。——搞什么呀、讨厌、这个男人!)
这样会让我更加想要吧!这样感到愤慨的时候,情绪稍微变好了一点。自然地、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杜克刚对着渐渐走的快了起来的蕾蒂放下心来,却又慌慌忙忙地朝前走去。是因为在前方不远就可以看见的三个同僚看见这边的情况、正在招手。
“……好死不死是那家伙啊。”
如果只是普通的同僚的话,让他们看见自己和蕾蒂一起,也只用说她微服出来,稍微陪同一下就可以,但是不巧这些人当中有古多派的人。如果让他们知道蕾蒂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毫无防备地乱晃的话……似乎会有不太令人期望的结果正等着她。
“杜克、工作中还搭讪哟?”
“不是啦!”
将蕾蒂藏在背后,杜克暗暗希望他们赶紧对这些失去兴趣随便到哪儿呆着去。而蕾蒂则是一边想着到底发生什么了,一边下定了决心。要被人们都知道的话也就是那个时候了。流出“和杜克在约会”这样的假情报、让自己经常微服出来走动这件事情隐藏在烟幕中。她这样决定了。
“……喂、稍微帮一下忙。不要动哟。”
杜克对背后的蕾蒂小声说、迅速转过身将左手放在蕾蒂的腰上,右手则是放在蕾蒂颈后。在蕾蒂问出“这个样子到底是要干嘛”之前将她彻底覆盖住。如杜克的预想,同僚的骑士们发出“哦哦哦!”以及“哇——!”这样如他所愿的欢声。
“不好意思,还在约会中。先不要来打扰我们。”
就趁着这样,让蕾蒂的脸不被看见,他用浑身的力气把她的脸压到自己的胸膛上。只看见一个金发的小姑娘这样的程度的话,是不会想到未来的女王殿下那么远的。
“呜哇、在卖弄呢。”
“好的好的我们不打扰啦——你们请。”
隐藏的话人们就会咬住不放、而向他们炫耀的话则会散开去。直到同僚们离开到看不清蕾蒂的脸那么远的地方,杜克才终于放松了力气。
“喂、赶紧回去了。那种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的、还是快点放弃微服出游吧。”
对于这句话,怀抱中的蕾蒂猛地抬起脸来,在右手的拳头中汇入浑身的力气对杜克的腹部殴打了过去。漂亮地陷入他心口的拳头让杜克不由地身体前屈。在卡住了的呼吸中、杜克露出气绝的表情。
“你……干什……!”
“什么什么啊!你对我做了什么啊!”
然后这次她朝着脸颊漂亮地甩出手。连杜克都要夸奖自己咬着牙承受了下来真是了不起。带着泪他盯着蕾蒂、而满脸通红的蕾蒂则因为生气而颤抖着。
“——只是假装啊。”
大概感觉到事情是怎么回事,杜克勉勉强强地反驳。
“靠的太近了!”
“就是要近一点才好啊!你这幅脸庞可不能说是因为才十七岁所以没经验吧!弗莱德海姆殿下在你这个年龄早都随便玩了!”
“不许嘲笑我没机会出门!还有不要把我和那个傻瓜哥哥混为一谈!”
绕了一个圈儿反而暴露了她对于接吻没有经验、杜克不由得以“啊!?”回应了她。但是他慌忙回避开了再度扇过来的巴掌。
“我、我知道了。这样啊这样的啊、恩这样啊是我不好。假装接吻就用你最开始那一击、刚才那些不好的话就用你的巴掌抵消了吧。”
“……本来就是为了扇巴掌才打了你肚子的、所以应该算一个的。不过算了。”
似乎以蕾蒂的身高无法用浑身的力气扇巴掌过去,才会作为提前的准备冲杜克的肚子打了一拳的样子。这样他一前屈,脸就到了比较低的可以用全力扇过去的地方。似乎是这样的打算。
是谁交给了这家伙这样高端的战术啊、杜克这样碎碎念着教她护身术的老师。杜克不知道,这样一连串的战术实际上是自己的亲友、蕾蒂的哥哥弗莱德海姆教给她的。
“女王什么的结婚对象也不会是自己喜欢的人~什么的吧?结婚前还是放开玩一次吧、你的话不是想挑什么都可以吗。”
“啊啊说的是呢、现在正被你玩弄呢。”
“别这样说话呀!不是啊!你刚刚说过了你知道了的吧!”
两个人一边进行着这种阴险的口角、一边朝着王城走去,回到了老地方。
蕾蒂在说出告别的问候之前、突然向杜克问了起来。
“今天早上、我被暗杀者袭击了虽然、嗯、你觉得‘难道你’之后以‘shi’开始的话会是什么呢?”
“啊!?暗杀者!?你啊这种时候还敢一个人啊!?很危险啊!我送你到离宫!”
“你惊讶过头了。又不是第一次,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刚刚问的、你怎么想?”
不论怎么说杜克都对于今天早上被袭击了这种说法非常在意,应该是不可能回答出来的。看着混乱中的杜克,蕾蒂想应该不要提暗杀者的事情问他才对。杜克虽然很强硬,但还是很重情谊的。不小心让他产生了不必要的担心。
“……难道、你、shi、是……是没有骑士的啊、……这样?”
“啊啊这样。”
处于混乱状态杜克总算是挤出了一个回答,但完全不能成为蕾蒂的参考。冷淡地说了谢谢,蕾蒂将脚踏上城墙的缺口,自己跳了上去。
“喂、就当做暂时、找个有用的家伙当你的骑士。这个时候阿斯翠德就行。”
“忠告我收到了,但也就听听而已。”
蕾蒂朝着城墙的对面跳了下去,从杜克的视线中消失了。被留在这边的杜克对于蕾蒂这轻车熟路的微服出行行为露出了极度不愉快的表情。
“护卫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我要是骑士的话绝对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走。”
对想着这些假定下的情况,而不自觉吐出的话语,他仿佛要否定一般地摇了摇头。
“担心……还是会担心的、都已经牵扯到这个地步了。这也、没办法。”
对于几乎已经浮现出来的答案故意视而不见、在这方面就不要再多付出心力了,杜克对自己这样说。
王宫内王妃们所居住的地方,就是卡特兰宫。这里由于禁止男人入内,蕾蒂的护卫们也无法进入。在这里结束了要做的事情,蕾蒂朝着自己护卫等待着的入口走去,在开着花的庭院里一个人走着。仿佛就快要下雨了一般,天空被乌云覆盖着。在这种天空下的庭院完全不会让人感到轻松,她只是默默地走着。
“要是说浆果的话现在正是时节呢。现在这个时候正甜。”
是直接用果酱开始做呢,还是说连果酱都自己重头做好再用呢。正考虑着这种事情,走过一个转角时看到了男人的脸,她停下了脚步。
(……虽然男人禁止入内,但是王子却没所谓呢。是来向第三王妃请安吗。)
但是要说这样的话,走的方向有些奇怪。看来弗莱德海姆为了抄近道似乎要横穿过卡特兰宫的两端。
蕾蒂一瞬间踌躇了一下、很少见地选择了自己主动去搭话。
“弗莱德海姆殿下、你喜欢浆果吗?”
“浆果?”
最近、要说是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的话,也就是弗莱德海姆给蕾蒂介绍夫婿候补这种单方向的会话了。蕾蒂对于此表现出了非常露骨的忧郁、一直避开着弗莱德海姆。那个蕾蒂会主动过来搭话,感到惊奇的弗莱德海姆对她回答了“喜欢。”
“这样啊,那我就这样做了。”
“我可是什么都没懂。”
“这次啊、要和妹妹一起做蛋糕。妹妹说要给你拿过去,我想着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困扰了,所以确认一下。”
“啊啊这样……我可不会在孩子面前说讨厌什么的啊。即使不喜欢也会摆出笑脸吃下去的。”
对于展示出自己作为大人的体贴的弗莱德海姆,蕾蒂如同夸赞一般回应着“这样呀。”
“古多殿下呢?”
“那边可是严格禁止点心呢,因为点心屑会掉下来。”
“要是给你的话,不也给那边一份就会有很多麻烦哟。古多殿下要是能笑着收下就好了。”
“冷笑的话倒是做得到的。不如说那是他的拿手技巧吧。”
今天比想象中更好地说着“闲话”呢,蕾蒂这样感觉。如果这样的机会能够增加的话,能够谈论的事情也会逐渐增加,在政治方面寻求合作或许也可以实现。
“杜克和阿斯翠怎么样?妹妹说给前段时间见过的骑士也送去一些。”
“我想杜克应该没问题。阿斯翠德我就不知
道了啊。我现在要去见杜克,顺便帮你问一下阿斯翠德吧。”
“要和杜克见面吗?那我也去。”
和横穿卡特兰宫的偷懒耍滑王子弗拉德海姆一同走,就不用和在入口的护卫合流,在王宫里走着。之后只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回去就好,她这样想着跟在他后面,看到了卡特兰宫交界处的回廊的扶手。
“……你啊、一直都是从这种地方走的?”
对着轻快地爬上回廊的扶手并翻了过去的弗莱德海姆,蕾蒂做出了皱眉的表情。
“因为走这里比较近啊。来、手给我。”
“不用了。”
对于能轻易翻过城墙壁的蕾蒂,这种程度的高度并不算什么。拒绝了弗莱德海姆深处的手,她自己也轻巧地翻了上去。
“哟这可是、那里是遗落的公主,简直就应该称作天马公主啊。”
“我想这个时候应该说不愧是我的妹妹才对。”
对于玩笑话做出嫌弃的回应也是家常便饭了。刚前进了几步、蕾蒂就被一声“公主殿下”叫住了。
“什么事?”
“这个……”
是王宫内的女仆。摆着一副很难说出口的样子靠了过来,蕾蒂和弗莱德海姆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动作了起来。
“危险!”
拉着蕾蒂的手腕,弗莱德海姆把她藏在背后。女仆手中握着的裁纸刀,没有袭击到蕾蒂,却在弗莱德海姆的手上留下了红色的一道印记。
“等下、伤口……!”
“怎么看都只是擦伤而已!去了一趟禁止带剑的区域回来居然来这个!”
王宫在政治上的一面——谒见或者会议期间、除了警卫兵之外都禁止带剑。过去狮子王的时代里经常会议会进入白热化,有一次发展成了就这样直接拔剑决斗的事件,从那之后就有了这个规定。
在这之前刚刚从禁止带剑的地方办完事情的弗莱德海姆,并没有带着一直随身携带的护身用武器。而且又因为偷懒横穿了禁止男子进入的卡特兰宫,作为护卫的七重天也被放在一边。
有什么可以当做武器的……弗莱德海姆想着,想起来之前被蕾蒂拿小刀刺在背后的事情。
“你带着防身用的小刀吧、借我!”
“……勺子的话、有哦。”
“勺子!?……难道你之前那个时候!?”
“我不否定哟。”
弗莱德海姆大喊着被骗了,再次挡下女仆横过来的裁纸刀,一边保护着蕾蒂一边后退着。蕾蒂也慎重地环视周围,找着可以做武器的东西。
“没办法……护身术你还是会的吧?我一发信号就尽全力逃跑。不要朝着卡特兰宫,朝着外面跑。”
但是蕾蒂摇摇头说不。这个女仆有可能只是佯攻,还不知道在哪里还会被盯上。
“要是露出一瞬的机会的话能做些什么吗?我可不喜欢战力分散啊。”
“还没有和裁纸刀战斗过啊……唉我会努力的。”
蕾蒂考虑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如果只有自己的话就能简单地解决这个情况。如果被看见也无所谓的话果然也能简单地解决。但是要能给予女仆适当程度的不被哥哥发觉的伤害、而且还要活着逮捕她十分困难。
“后退、即使这样我在骑士学校的时候和杜克还是平手呢。”
正如所说的,弗莱德海姆朝女仆的胸口跳了过去、使用肘部作为盾牌、打破了女仆的平衡、抢下了她手里握着的裁纸刀。
“漂亮。如果不是王子的话我可能会劝诱你成为我的骑士呢。”
“那可真是诚惶诚恐。之后要好好谢谢我哟——”
不愧是我啊,弗莱德海姆举止差劲地吹了个口哨,解开蕾蒂绑头发的丝带绑住女仆的双脚,然后向蕾蒂伸出了手。
“还有丝带吗?”
“有啊。”
蕾蒂将系在腰上的宽大的丝带轻轻接下递过去。于是藏在里面的勺子就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还真的有勺子啊……”
“要想藏在腰上这么大的东西也就是极限了。——学习一下、看来我也要藏一些像是裁纸刀的东西呢。”
这次把手绑了起来,弗莱德海姆终于能从女仆上放开手了。他看向受了伤的左手,但血早已经止住了。这种程度的话只要舔一下就没事了吧。
“但是裁纸刀是盲点呢。并不是武器而是道具、而且在王宫内就有。”
“意外的古老呢。”说着,他将被拿过来的裁纸刀捡了起来。对这十分有特征的装饰非常在意,他细细地看着花纹。
“这个、说不定非常值钱呢。说不定是骑士王克里斯汀时代的东西啊。”
“那么古老吗?”
“是那个时代特有的雕刻。大概本来是武器啊。刀刃生锈了而且又是短剑,所以被加工改成了裁纸刀吧。那、明明是国宝却被普通地使用着,所以从内政王卡尔海因兹时代所编纂的美术品目录里面遗漏了吧、大概是这样。”
原来如此,蕾蒂听着,却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大概、要点都在了。之后就是用线完美地连接起来而已。
(骑士王克里斯汀时代的作为武器的短剑……被加工、成为了裁纸刀。因此从卡尔海因兹时代的美术品目录里遗漏了……)
已经被横向的线穿在了一起。所以并不是这条线……
——但是为什么要编纂美术品目录是知道的。是为了一个个毁掉混在美术品里的哥斯·安那吉——
“不能碰那个!”
蕾蒂想着“难道”,大喊了起来。如果这是内政王看漏了的骑士王克里斯汀时代的武器的话,是有可能的。被吓到了的弗莱德海姆照她说的想要松开手,但不知道为什么右手不能自由地行动。
“啊、唉?这什么啊。”
“不是吧!难道这个……”
蕾蒂向弗莱德海姆的右手伸出手,想要打开他握住的拳头。但是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蕾蒂无法掰开。确实卡尔海因兹说过、哥斯·安那吉的所有人会在半年内死去。如果这真的是哥斯·安那吉的话现在不想办法放开手的话可能会发生大事。
“住手!”
不知道为什么喊了出来的是弗莱德海姆。在蕾蒂想是怎么了之前,弗莱德海姆的左手擅自动了起来,向蕾蒂的喉咙探去。为什么会这样做,弗莱德海姆自己也理解不了,他向着惊讶的妹妹投去包含着“快逃”这样愿望的眼神。
“……呜。”
但是绞住蕾蒂的喉咙的手,却与顾弗莱德海姆的意愿相反,逐渐地加大了力度。蕾蒂想着“糟了”的瞬间,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
◆ ◆ ◆
“等下!难道是死了吗!居然会来到这里!!”
“今天怎么突然间这么喧闹啊,怎么了?”
“被绞着脖子就到了这里哟、啊啊得赶快回去!”
会来到诸王的会议室,是在现实世界已经没有意识了的时候。一般是在睡觉的时候到访这里。但是这次是被掐着脖子,意识中断了才来到了这里。这所意味着的意思是能轻易想到的。如果继续这样不让意识恢复的话,即将到访蕾蒂的命运就是“死”了。
正要回去的时候蕾蒂猛地想起来什么,向狮子王亚历山大逼问了过去。
“哥斯·安那吉是什么!?”
在骑士王克里斯汀时代制造的被诅咒的美术品。持有者半年内会死去。
蕾蒂从内政王卡尔海因兹那里得到了片段的情报,于是向他更早时代的王狮子王亚历山大询问。
“骑士王克里斯汀的敌人模仿骑士之剑和其他的约定之剑制作的东西,我觉得就是被诅咒的武器而已。”
“这我知道。我听说持有者半年内会死……”
“比起那个有更麻烦的事情。被哥斯·安那吉所伤的人,会被哥斯·安那吉夺取身体的自由、受到操纵。我们将那些家伙称为‘跟从者’。因为武器本身是为了杀死克里斯汀那个笨蛋而做出来的,所以哥斯·安那吉的跟从者会被迫做出杀死骑士王的动作。”
亚历山大似乎很愉快的笑了。
“知道了吗?作为转生的我们是目标呢。即使藏起来也会被认出是骑士王的转生。哥斯·安那吉真的很烦啊。”
说不定现在也正是狮子王亚历山大和哥斯·安那吉正在战斗的时候。这个时候也袭击了过来,他为此从心底感到愉快地笑了起来。
“要怎么让跟从者恢复原样?”
“杀了。”
不论是敌人还是同伴都杀掉,通过激烈的手段再次建立起国家的狮子王亚历山大,对蕾蒂说出了残酷却又是最简单的方法。但是蕾蒂却不能点头,因为操纵了的正是自己的兄长。
“其他的方法呢!?”
“……拿掉武器后还是有些方法呢。仔细看影子。在和哥斯·安那吉同化了的宿主和跟从者的影子之间有细线连接。用光将那个线消灭。即使哥斯·安那吉造出了大量的跟从者,一次能够操纵的人也只有一个。好好利用吧。”
“谢谢!我回去了!”
“如果不
杀宿主的话结果还是会不断有跟从者被制造出然后袭击过来。杀掉宿主、然后用火净化武器、记住了。”
远远地、蕾蒂听见狮子王亚历山大的忠告。
◆ ◆ ◆
“……谁、……是、谁……在操纵我……”
将蕾蒂的喉咙绞住的弗莱德海姆发出嘶哑的叫喊。
“把这个手从蕾蒂身上拿开……!我可、不想妹妹经历这种事情!”
被绞住喉咙失去意识的妹妹再这样下去就会失去性命。不论以什么形式,谁来帮帮忙!弗莱德海姆正这样祈祷着,能帮助到的人来了。
“殿下!?”
杜克惊讶的声音回响过来。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好久还不来,他想着弗莱德海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找了过来。
女仆被捆绑着横在一旁,并且自己的亲友正掐着他妹妹的脖子。杜克立刻理解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杜克!把我的手弄开!快点!”
对他亲友的行动相反的叫喊声感到混乱,杜克迅速靠了过去,向着掐住蕾蒂喉咙的弗莱德海姆的手腕使尽全力想要把它拉开。由于力气稍微放松、蕾蒂的喉咙有空气通过。但是这样就已经是极限了,即使是成人男子的力量也无法拉开弗莱德海姆的手。
“公主殿下!再等一下就……”
好、句子的尾音还未说出口。取而代之从杜克口中漏出的,是咬着牙强忍住痛苦的呻吟。仔细一看,裁纸刀被人用全力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手上。
弗莱德海姆用右手上的裁纸刀攻击了想要拉开他左手的杜克,发钝的裁纸刀刀刃刺在了杜克的手上。比起说是切开,伤口更像是挖出来了的。杜克强忍着仿佛要割裂头骨一般的疼痛,血正从他的手背上滚落下去。
(……怎么办才好!?)
虽然混乱着,杜克的头脑还是在迅速地运转。这种情况下,他正冷静地判断要优先哪一边。
——不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必须要优先下任国王蕾蒂的性命。
“我许可你拔刀!把我的手切掉!”
似乎读懂了杜克的想法,弗莱德海姆大叫道。但是即使头脑能够这样冷静地下达命令,他的心也无法同意。杜克摇摇头,将他的命令、和愿望拒绝了。
“……没可能做到的吧!?”
“没事、切掉!我这样就好!你想要蕾蒂死吗!?”
“这……”
“少了一只手又不会死!不要让我经历那种事情啊!”
在杜克就要下定决心的时候,蕾蒂的意识恢复了过来。托杜克帮忙而在她喉咙中通过的些许空气,指引着她回到了现实世界。蕾蒂通过弗莱德海姆和杜克的对话把握了现况,立刻开始了能让自己脱离危险的行动。
(脖子的后面!让刀柄强力地落下!)
蕾蒂从虚空中唤出如同自己左膀右臂的骑士之剑,使它朝弗莱德海姆落下。朝着脖颈、能让头脑摇晃的这猛烈的一击,让绞住蕾蒂喉咙的手一瞬间放松了。杜克虽然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让这个机会逃走,成功地把弗莱德海姆从蕾蒂的身边拉了开来。
“公主殿下!您还活着吗!?”
蕾蒂被一瞬间涌入胸口的大量空气呛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总算是让杜克知道了她还活着,安心了下来,并拔出了自己腰上的佩剑。面前还有着用裁纸刀再次袭击过来的自己的亲友、弗莱德海姆。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只知道违反我的意志,身体在自己动。”
“真的没什么办法吗?”
“真的没办法。原因估计是这个裁纸刀。”
怎么办?杜克这样问自己。身后是虽然还活着,却也奄奄一息的蕾蒂。面前则是要朝着蕾蒂袭击过去的弗莱德海姆。
“拜托、帮我切掉这只手。”
“殿下!”
到底怎么样才好!杜克寻求着回答。
(不!不是到底怎么样才好!是自己想要怎么样!)
弗莱德海姆是亲友。被这个会成为散发光辉的王的亲友邀请要不要成为他的骑士的时候,真的非常高兴。但是考虑到自己家的立场并不能答应这个要求。不能参加这个被称作七重天的、全部成员都是超一流骑士的弗莱德海姆私设名誉骑士团所产生的悔恨、确实存在着。
但是、杜克向握着剑柄的手加大了力气。
弗莱德海姆会成为很好的王的,这件事情就仿佛自己的事情一样让他感到骄傲。结果没有机会成为王、但是仍旧想要作为骑士留在这样的弗莱德海姆身边,与他共同存在。自己这样想着。
但是这种感情全部都因为是“亲友”而产生的延长线。这和想要保护的感情稍微有所不同,他最近渐渐明白了起来。——那么、我是想要保护的是谁!?
“武器之间有这么大的差距的话也不会太麻烦吧。下定决心一口气来吧。拜托了、我不太想让蕾蒂看见。”
“……知道了。抱歉了。”
没有时间用来考虑。必须做现在所能做的事情,杜克咬紧牙关。那就是尽可能的、让对方不要感受到太多痛苦、干脆地一刀切下右手。如果这样还继续袭击蕾蒂的话,就要阻止他。下定了决心,杜克为了隔绝蕾蒂的视线,一步横跨到她的面前。
(……这些装帅的傻瓜男人们!)
意识模糊的蕾蒂察觉到杜克和弗莱德海姆所说的事情是要做什么。她放任无法控制的愤怒,朝着地面砸去一拳。
(不论王兄是被切了右手还是被杀死了,这次就会轮到杜克成为跟随者!只要消除影子就行了!)
蕾蒂拼命地把模糊的视线焦点放在弗莱德海姆的脚下。那里有着一个仿佛不自然的丝线一般的黑影。不出意外沿着这个就可以找到宿主。但是这是之后的事情了。
来吧!她有力地念着。过去定下约定要守护骑士王的剑,必定会对她的呼唤有所回应。(——紫电哟!落向大地!)
约束之剑中的一个、紫电之剑被蕾蒂唤了出来。应她的呼唤,云层重重的天空被割裂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建筑物之间、能够让无数东西的影子全部消去的强烈青白色光忙,以及朝耳膜袭击而来的狂躁轰响,和能让窗户哐啷作响、甚至让地面也摇动起来的冲击波。
被突然出现的轰雷声所震惊,杜克和弗莱德海姆的动作和思考都停止了。而在这灼目的光芒消散后,蕾蒂立刻朝着弗莱德海姆的影子看去。确认了那个丝线确实已经消失,她用坚定的语气发出了指示。
“杜克!拿起裁纸刀迅速地扔到远方!”
“遵命!”
对这尖锐的声音,杜克迅速地遵从了。在蕾蒂的声音里,有着让人感觉到绝对正确的什么东西。杜克从弗莱德海姆的右手中夺走裁纸刀,让它沿着地面朝远处滑去。撞击到柱子的声音响起、周围终于恢复了寂静。
“……已经、恢复了吧?”
被蕾蒂这短促而沙哑的声音问及,弗莱德海姆缓缓地抬起右手来。
“已经、恢复了……、真的吗……?”
现在,在自己的意志下手动作了起来。弗莱德海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毫不考虑地离开了脚下的地方。他奔向似乎很难受的蕾蒂身边、跪了下去。
“……唔!?”
“太好了……!”
弗莱德海姆的双臂紧紧地抱着蕾蒂。他说了这种真的露出了安心下来情绪的话,也不好直接推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蕾蒂抬起头看向杜克寻求帮助,杜克也只是耸了耸肩来回答她。那个表情似乎是在说就让他按自己喜欢的做吧。但是,似乎他还是持续警戒着,虽然已经收了剑,但手还是放在剑柄上。
(以前、也被这样抱住过呢……一直到什么时候呢……)
因为这种怀念的感觉,加上刚刚经历了呼吸困难,蕾蒂遵从着仍旧还有一些朦胧的意识闭上了眼睛。但是她还是斥责了自己应该还有事情要做。确认那个女仆的影子、然后让两个人闭口不提这个事情、然后才能去睡一觉。
“……!?”
想着首先要处理那个裁纸刀,她将视线投向柱子的下面,但不知何时裁纸刀已经不见了。思索着为什么并将视线上移,就发现柱子的影子里有一层更深的黑色。从那个黑暗中浮现出来的绿色的瞳孔,正看着蕾蒂。
(是那个时候的暗杀者……似乎正是哥斯·安那吉的宿主呢。)
已经知道了互相的身份了。被袭击的时候所听到的谜之话语中,接在“难道你”之后的应该是“是骑士王吗”。杜克所说的“是没有骑士的啊”实际上也很接近答案了。
(还有一件事、点和点之间已经连接起来了。……居然看漏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什么的。)
暗杀者、哥斯·安那吉。这些事件缠上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不是普通骑士的“他”认识开始的。一切都以他为中心,也就是说他和这件事情有所纠缠的可能十分大。
和蕾蒂一直互相瞪着的暗杀者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身影,蕾蒂这才调整状态,决定让这件事情先告一
段落。
“——好了、关于这件事之后就交给我吧。”
蕾蒂抓着弗莱德海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着杜克说。
“你、是‘知道的’吗?”
“某种程度上是。”
“……打算说出来吗?”
“不打算呢。这个女仆也已经没关系了,放她走吧。放心。”
这之后要凭自己、解决成为哥斯·安那吉的宿主的那个暗杀者。然后将失去宿主的哥斯·安那吉净化、让这件事情结束。
“这次不带一个人、在很少有人来的走廊行动的第一王子和第一公主也都有错。所以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吧。我不想听任何反对。”
蕾蒂靠近被绑住的女仆,确认她的影子。已经没有线连着了。不知道是刚唤出的雷也消除了这边的线,还是在操纵着的目标已经移动到了弗莱德海姆身上时候就消失了。
“我可是差点杀了你啊!?”
弗莱德海姆对十分平静的蕾蒂发出质疑,但蕾蒂只是说“我刚刚说过了吧?”,重新系上了胸口散开的丝带。
“差点被你杀掉是在说什么事?”
蕾蒂的话是想让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这就是她尽量想要做的事情,这种感情传递给了那两个人。
蕾蒂挺直了背,两个人则是看着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走开了。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弗莱德海姆先开了口。
“……杜克、伤了你真抱歉。”
“啊?……啊这个程度而已不算什么。”
被裁纸刀所刺出的伤口表面的血已经开始凝固,但要是不管的话制服的袖子以外的地方也会被弄脏。杜克用手帕擦掉血,用嘴巴和另一只手紧紧地把手帕系在手背上。
“杜克、你成为蕾蒂的骑士吧。”
“这个……”
“那个家伙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杜克也微微意识到,蕾蒂知道些“什么”。因为这次的事情,蕾蒂让他们看见了一些端倪。
还有突然到来的雷。杜克和弗莱德海姆都被震撼、无法动弹,而相反,蕾蒂只是等待了一会儿就立刻采取了行动。并且在雷后,弗莱德海姆就恢复了自由。
“……似乎是、知道什么呢。这次事情的真相也大概……”
“是的、自己一个人找到真相,她有这份力量。但是这次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会杀死我的妹妹了。有些事情一个人是没办法解决的,丝雅还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杜克刚才没有到这个地方来的话,蕾蒂就不能恢复意识,也就会这样经由弗莱德海姆的手被杀死。肉体这种东西只要不经意间被捅上一刀,就会简简单单地被带向死亡。为了对应会意外发生的事态,在身边常常跟有一名骑士是必要的,弗莱德海姆这样期望着杜克。
“在对古多的义理、和对我的义理之间动弹不得的话,就让我推你一把。成为蕾蒂的骑士,保护那个家伙吧。”
但是杜克并没有点头。
“我拒绝。我会凭我的意志行动的。”
“……这样!那我就作为哥哥向你低头求情!我能把妹妹托付过去的值得信赖的人除了你再没有了!”
“即使这样也拒绝!……我说了啊,我会凭我的意志行动。即使是亲友的请求我也不会动摇我的意志。”
“杜克!”
杜克并没有回应这挽留他的叫声走开了。个头很高的杜克只要稍微提速,就可以达到和小孩跑起来差不多的速度。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蕾蒂。
蕾蒂虽然背负着重担,背却无时不刻不挺直着。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他深吸了一口气喊了出来。
“喂!”
蕾蒂停下了脚步,优雅地慢慢回过头来。
“……只有我的丈夫才能用‘喂’叫我。但当然会这样粗鲁地叫我的男人也不会成为我的丈夫。所以、什么事?”
“啊啊、有些事情想说。……可以换个地方吗?这里有些不方便。”
“嗯请吧。但是、我说在前面,我不一定会回答你的质问。”
蕾蒂想着反正也会是问关于刚刚的事情吧,一开始就向杜克投去了要求。
“我会让你说出你能说的事情的。走吧。”
“!?等下!?”
大大的手握住了蕾蒂的右手腕。被这毫不顾虑的力气扯着、蕾蒂不得不几乎小跑着跟在他的后面。
“你!请把手放开!我不是答应了你的吗!?”
并不是像恋人一样拉着手,而是手腕被抓着、明显就是一方带着一方,但是让周围的人会怎么看呢?在意这些事情,蕾蒂的声音十分尖锐。
“我这边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啊。……好了,跟我来。”
无视蕾蒂的抗议,沉默地走着的杜克和平时感觉不太一样。
(生气了……?不、没有这种感觉。被逼到绝路了吗……但是、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啊?)
也完全读不出杜克在想什么,就这样被带到王宫深处。那里是肖像画整齐地排列着的长廊下。终于杜克放开了蕾蒂的手腕,深深地叹息了一下。
“要叹气的是我才对吧。……那么、你要说什么?”
某种程度上可以预料到杜克要问什么。为什么弗莱德海姆的身体会失去自由。为什么突然又被解放了。蕾蒂正准备好要说到什么地步,但杜克所抛出的问题,和她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对你来说骑士是什么?”
被投以出乎意料的问题,蕾蒂一下子脱离了节拍。但是她立刻重新想了想,选择了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话语。
“对我来说、骑士只是装饰品。并没有想着被保护之类的事情。只是要有能力,能够被认为可以当做是我的骑士,之后就只是作为装饰品放在一旁而已。要成为我的支撑、或者是要保护我什么的,这些事情一概不去寻求。”
只要有骑士王的力量,蕾蒂就几乎是无敌的。说出口来虽然谁都不会相信, 但不论是护卫还是骑士,都真的是不必要的。
“我自己行动的话是最方便的,如果有谁在旁边的话不如说会被限制住手脚不太方便……但是,因为你我稍稍改变了一些想法。这一次、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说不定已经死了呢。比起没有、还是有你在比较好。我现在是这么想的。——帮哥哥摆脱了杀死妹妹的污名,谢谢你了。”
听到蕾蒂的回答,杜克恨恨地咬着牙齿。
(这个女人真的一点都不可爱。——特别是只有在本人不在的时候才会用“哥哥”来称呼、以及不说“帮助了自己”这类的话这一点)
这种一点都不可爱的女人,谁会想要保护啊。杜克露出了皱眉的表情,蕾蒂却反问了他“你呢?”
“我不会成为王的支撑。精神方面的支撑就让丈夫或者爱人来做就好了。在政治方面则是宰相的工作。唯一能做得到的事情是发生事件时候的指挥,但又是现在这个世道。我不觉得会有那种机会。”
如果发生战争,骑士团就立刻成为了“军队”。骑士团的骑士会成为指挥官,和应征来的平民一共战斗。骑士的本来就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但现在世道保持着平稳,就被要求了其他的事情。
“我作为骑士的意义、就是要考虑到主人有他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帮他摆脱周围这些怎么样都好的烦人事情。”
“怎么样都好的烦人事情?”
“比如说、刚才那件事。只要对我这样说就好了。‘之后就交给你了’,这样。”
她意识到,杜克所说的,和就在刚才自己说过的“关于这件事之后就交给我”是相反的。
“……怎么回事哟。”
“差不多、就算是我也能够把握你考虑的事情了。只要说之后就交给我的话,我就会斟酌你的意图对女仆进行能够让她信服的说明,帮你善后。然后也会帮你寻找黑幕。”
“这个……”
杜克这样具体的话语,让蕾蒂想着“难道”,心脏鼓动了起来。这种说法,简直……
“你有把作为王的职责放在最优先去解决的义务。这种无聊的善后、和与作为王的职责无关的黑幕什么的就放到一边。比起这个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杜克用这个词将他的话语延续。
“把我放在你的身边。”
对不起、他这样对不在这里的弗莱德海姆谢罪。
(我决定当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女人的骑士。并不是因为谁的请求。是凭我自己的意志决定的。)
“让你保留着自己的那些说不出来的什么东西,只斟酌你的意图替你行动的骑士大概就是像我这样。对吧?”
怎么办、蕾蒂这样问自己。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说出自己想要的话呢。
带着仿佛要哭出来了一般的感情,但是在脸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平时那种有些傲慢而从容的微笑。不想成为那种说着“好开心”并哭了出来的女生。而应该是点头说“当然是的”的王。
“——真的吗?”
“真的。但是、有两个条件。”
杜克伸出了两个手指。
“第一个是、说我是留下的东西里面最好的一个是不行的。说我是七重天、战女神。还有现国王的圆桌骑士……这些所有的人里面最好的。”
蕾蒂在劝诱杜克的时候用了“留下来的东西里面”这种的词汇。这样是不行的,杜克的自尊心这样说。
“可以啊、如果是你的话这样的描述也是值当的。——因为你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所以我想要你。这样可以吗?”
“嗯。第二个是成为了骑士的话要信赖我。对于你知道的事情、要告诉我所有能说的事情。我应该是有这个权利的。”
蕾蒂比起顽固更加擅长的就是她的秘密主义。对于杜克来说可不吃她这一套。
“……是呢、成为骑士的话只要是在能对你说的范围里的事情、我都会认真告诉你。”
蕾蒂乖乖地接受了条件。“那就好。”杜克摘下腰间挂着的佩剑,连同刀鞘一起递给蕾蒂。
“给、能拿住吗?方法你知道的吧。”
“在这里?没有见证者的话骑士的叙任是不成立的哟。”
“见证者的话可是有一大堆呢。”
杜克将视线移向排列在墙上的肖像画。历代十九个王们正看着这两个人。
“狮子王和内政王、你所憧憬的王。希望他们成为你叙任式的见证者吧?”
“!!”
(插图页)
不过单臂王好像不在呢、蕾蒂这样用轻松的语气附和。
后悔和喜悦、以及些许的苦闷。为了打消这些混在一起无法命名的感情,蕾蒂从杜克的手中取下了剑。中途感受到重量一下子压迫过来,慌忙往双手多加了些力气。
蕾蒂自己的那一把骑士之剑是感觉不到重量的。所以以拿着骑士之剑的力气去拿杜克的剑的时候,就为它的重量所惊讶。虽然对于自己能否单手拿起而感到不安,但还是硬着骨气把它从刀鞘里面拔了出来。
杜克在蕾蒂的面前跪了下来,低着头。蕾蒂将剑腹放在他的左肩、为了问话而张开了口。
“使汝之右手为剑、使汝之左手为盾、至汝生命尽头为止宣誓忠诚。”
对蕾蒂来说,骑士宣誓的句子都有些烦了。从小时候就不知道被要求练习了多少次、想着感激之类的感情多半也已经被磨没了,但似乎并不是这样。有新的发现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以吾之右手为剑、以吾之左手为盾、至吾生命尽头为止宣誓忠诚。”
对杜克的回答,蕾蒂点了点头,用剑叩了他的肩膀三次。自己选择的男人成为了自己的骑士。比起感觉开心、蕾蒂感觉不太坏。
“汝、为吾之骑士。”
然后蕾蒂把剑的一半收入到剑鞘中,还给了杜克。杜克收下了剑后站起身来,用力地将剑身收回到剑鞘中。护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宣告这只有两个人的骑士叙任结束。
“……近期会好好地为了告知这个事情而举办叙任仪式哟。那个肯定会安排为盛大的仪式,所以不要害羞地接受那个挑战吧。”
对蕾蒂来说这个就足够了,但作为下任国王不能这样轻易地两个人就结束这件事情。
“盛大?”
“肯定我的家人和骑士团全员都会出席的。因为毕竟是未来的圆桌骑士第一席的骑士叙任啊。”
“这还真的是……很盛大啊。”
虽然想要叫自己的父母来参加,但这参加的人已经豪华到会让自己的父母晕倒了。
“关于今后的事情、在我成为王之前不辞掉王立骑士也没关系哟。还有几年、在这期间为照顾了你的骑士团尽些力气吧。”
对于蕾蒂的提议杜克感到很感激。还有一些要传下去的东西,如果现在就辞职的话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对了对了、忘记说了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哟。”
“说条件之前就成为骑士难道不是诈骗吗?”
杜克说着你给我等等,有些着急。但蕾蒂叹了口气说只是简单的事情而已。
“我要死了的话,希望你帮我烧了日记呢。”
“……日记?”
“只写了一些牢骚哟,在日记里面。如果被后世的王叫做牢骚王的话就算我死了还是会想再死一次呢。拜托了。”
被这样说的话,就会有些在意。对日记里面的东西。
“你死了的话我可以读吗?”
“可以啊、不过似乎会写上一堆你的事情呢、之后的话。”
对于已经成为骑士了的杜克,就按照他的期望把这次的真相什么的告诉他吧。“我其实是骑士王的转世、这次的真犯人是骑士王的敌人做出来的武器呢。因为我唤出的雷哥哥被救下了哟”——这样说的时候就会看见他不可置信的目光。然后再对着不相信的杜克说“是你叫我告诉你的呢!”,并这样在日记里记下抱怨话。
肯定之后这种日子会多起来的。——也不坏呢,蕾蒂想。
这样决定后,蕾蒂说还有很多要做准备的事情,没有沉浸在骑士叙任的感觉中而回到了自己的离宫。被留在那里的杜克对着墙上挂着的历代诸王们行了一礼。
“……既然决定了,就会拼尽我的性命去做。”
这样在心中宣誓、终于肩上的力气放松了下来。这时突然被强烈的脱力感袭击、感觉想要跌坐下来。
“紧张过头了啊、我。”
决定要成为骑士,为了不因这份感情而感到怯弱,强硬地带蕾蒂过来,让她进行了叙任。被告知成为骑士的时候,没有因为太过紧张做出无法出声之类的表现真是太好了,他在心底这么觉得。
“要是能看见你这种因为紧张过头而说不出话的纯真样子可真愉快……不、真让我欣慰呢——”
“殿下!?”
正在嘻嘻笑着的弗莱德海姆出现了。
“如蕾蒂丝雅所愿,我已经做好善后了哟。解开女仆的手脚后就问她‘喂——、没事吧?是贫血吗?倒下的时候似乎一直在做恶梦的样子哟。’——然后就说刚才的事情只是梦而已,强行让她接受了。”
“这样啊、那就好。”
“这样刚才欠的人情就抵消了。说起来、对我说了那——样的话就做了这种事啊?”
杜克难为情地挠着头。到底是在哪里被看见了啊。被害羞的感觉所袭击,只能说着“没办法呀”来排解这份情绪。
“公主殿下和我都是不能偏向任何一边的中立派、能够理解互相的心情。而且圆桌骑士的第一席对骑士来说真是有吸引力的邀请。普通来想是不坏的邀请吧。”
杜克和自己最开始、对蕾蒂这种强硬过头的邀请决不低头的反抗一刀两断了。但是他知道,十七岁的、说难听点只是个少女的蕾蒂有背负着作为王的责任这种觉悟。
想要保护这个家伙、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产生了这种想法。但是至今为止还没有点头答应,是因为还有所迷茫。
“最后的最后、能在是你还是蕾蒂丝雅公主二者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出来吗?在这一点上一直有所在意……”
被弗莱德海姆所问到的,“被命令的话可是会这样杀死我的。你能够做到吗?”这件事。如果没有能够毫不犹豫说出“可以”的觉悟的话,是没有资格成为蕾蒂的骑士的。
“——这之后如果有万一的话即使是你也会毫不留情。……抱歉。”
“没什么。赌上性命去保护她、如果做不到的话就提头向我谢罪。”
“遵命。”
在本人不在地方却是互相关心的兄妹呢,真是麻烦的家伙。杜克苦笑着。但他意识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难道、公主殿下想要兄长二人也互相会面吗)
应该没错,杜克抱有确信。
“……已经实现了一半了。”
是应该告诉他呢,还是保持沉默呢。对不知道该选择那边而感到迷茫的自己,杜克再次呢喃道,还是不够理解蕾蒂。
◆ ◆ ◆
“这还真是非常豪华的演出呢……”
在诸王的会议室里,蕾蒂将自己已经说服了中意的骑士这件事宣告了出来。譬如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十分不情愿的骑士、并把一连串的经过对单臂王奥斯瓦尔德讲了后,单臂王如同感叹一般回应了她。
“是吗?对我来说只是在快被杀死的时候被帮助了,这种极度耻辱的事情啊。是不是让他看见了自己难为情的那一面,才有了答应的意思呢。”
“男性就是这样,如果被帮助的是男性,那就只会感觉到‘真没用’就结束了,但是女性的话就会产生‘必须保护她’这样的想法哟。”
“真搞不懂呢。”
“能够明白的话就会成为恶女哟。”
被这样说了,蕾蒂说着“是呢”。她一边说着“差不多该回去了”,一边站起身来。
“这就回去了吗?”
“恩、我只是想来炫耀一下自己的新骑士而已。”
这种无聊话,也只能在这里说一说了。在现实世界似乎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但实际上蕾蒂因为这件事相当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