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会第一天的夜里,终于到了客人们展示人偶的时间了。
聚会会场里设置着巨大的鸟笼,人偶们逐一进入鸟笼中,然后一直静静地坐着。名牌上并不是写着人偶的名字,而是写着主人的名字。人偶是不需要名字的。
客人望着这番情景,时而夸耀自己的人偶,时而彼此询问获得人偶的武勇故事,享受谈笑的乐趣。
数年才有一次的人偶爱好者的聚会。在场的人得到了一个贵重的机会,能够将自己平时隐藏起来的兴趣,堂堂正正地展露在人前,所以都很享受这种气氛。
(要是没有鸟笼的话,看上去就只是随处可见的贵族派对啊。)
蕾蒂也进入了一个鸟笼,直到傍晚时分都必须一直坐着。虽然只有视线可以活动,但仍然在有限的范围内持续确认着四周的状况。
(……真不愧是只有得意的人偶呢。不只是美丽,而且还有附加价值。)
虽然只能看见视线可及的人偶,但那些也全都是左右眼的颜色不同啊,长发的颜色逐渐变化啊,或者被说成是不老不死的材料的金色瞳孔啊之类的。令人忍不住惊讶,还真亏他们能收集这么多。
如果是只需要支付金钱和彼此同意就能通过正规渠道得到的话,蕾蒂也不会想说什么吧。然而,这里的人偶几乎都是通过非法手段取得的。而且,在人偶们失去了美丽这一价值的时候,能够就这样被主人重新以普通的佣人身份雇佣……他们也几乎不可能获得这样的未来。
“哎呀,这是巴塞尔女伯爵的……”
“这可是我可爱的人偶喔。眼睛的颜色稍微有点与众不同,是我最喜欢的一点。”
蕾蒂那淡淡的金发,已经用红色的染料改成了草莓粉色。而且与天然的发色不同,很明显是染上的颜色。只要不容易推测出原来的发色,那就行了。将人偶的发色改变来玩,这样的人其实有很多。
然而,只有眼睛的颜色实在没办法。正因为如此,蕾蒂利用眼中是湿润的这一点实验了一下,结果使自己的眼睛变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色彩。
(稍微使用一下水镜之剑的力量,把眼睛变成了镜子。)
反射周遭的颜色,根据观察的角度不同而呈现出不同色彩的,不可思议的瞳孔。这成了蕾蒂的卖点。在事前向玛丽安妮解释的时候,用了是依靠从东大陆得到的特殊眼药,这种非常勉强的说辞。
“的确,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颜色……。真美啊。”
“对吧?是让我自豪的孩子喔。可惜,明明最近才改过发色的,现在也有点腻了。”
“如果是要追求颜色的稀有性,那我可是听说了,今年的拍卖会上会展出色彩非常珍稀的商品。或许能合巴塞尔女伯爵的意也说不定。不对不对,要是看惯了这个人偶的话,那就算很珍贵,想要靠美丽来满足女伯爵恐怕也很困难吧。”
蕾蒂为了露出比平时更加冰冷的表情,在脸上化了仿佛随时会掉的浓妆。表现出了,与那个任何时候都在微笑的蕾蒂丝雅公主,相差很远的气氛。
为了增强这种效果,玛丽安妮还特意准备了带有冰冷印象的蓝色礼服。
穿在身上一看立刻就能明白,这件礼服的设计完全没有考虑过站立和活动的时候,把重点都放在了坐着时让裙摆能够美丽地散开。
用玻璃纱织成的礼服的裙摆部分上,自然褶和透明的荷叶边层层交叠,看似随意地散开。仿佛是将花瓣非常多的珍稀玫瑰,就这样直接做成了连衣裙一般。
如果站起来的话,这朵玫瑰的形状就会崩溃,变得像枯萎的花朵。不仅如此,因为裙摆实在太长,走动时还必须难看地用双手提着裙子才行。
“……哎呀,这个人偶还真是和你们国家的公主……”
另一个对玛丽安妮的人偶表现出兴趣的男人出现了,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蕾蒂的脸看。
【插图8】
“你说对了。”蕾蒂在心里如此回答。
“就是为了这个喔。能把人偶看成公主,就可以玩很多有趣的游戏了。为了能找到相像的孩子,还真是辛苦啊。”
与其拼命摆脱,倒不如反过来询问对方“真的很像吗”。
库雷格提议的策略确实很有效果。这之后,就再没有人提出“这难道不是真正的索鲁威尔王国公主吗”这种问题了。当然,认为本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心理,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不不,这个人偶真的非常美丽。只要再新奇一点就完美了。”
“非常感谢你的夸奖。我也是这么想的啊。……这么说来,从其他人那里听说,八年前的商品有着‘美丽’和‘新奇’兼具的颜色,是真的吗?”
“啊,要说八年前的话,那就是白发赤眼吧。我知道喔,那件商品真的是既美丽又有稀少价值,是人都想要啊。虽然我也很想得到……”
“要是这种程度的商品,我还真想见识一下呢。请问知道是哪位拍下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呢。那个时候的竞拍获胜者,是八年前头一次参加集会的人,而且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到底是哪里的哪位啊?”
玛丽安妮尽可能在蕾蒂的附近交谈。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因为感到不安和担心所以才这么做,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玛丽,到底想要让我做什么呢……?)
还无法看透玛丽安妮的目的。
不过,集会终于开始了。玛丽安妮的目的,差不多也快要能看清了。
(玛丽安妮会时不时地问起八年前的事情。可是,关于拍卖会展出的白发赤眼的少年究竟被谁拍下了这件事,不知为何大家都仿佛串通好了一样回答“不知道”,所以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正是以八年前的事件为契机,才会决定要制定逮捕芬里尔的作战计划。然后,玛丽安妮接受了骑士团的委托,作为内奸而持续活动至今。
(考虑到【那件事】,就算以个人身份调查八年前的事件也没什么不自然的才对啊……)
而且还有一点,玛丽安妮时不时会做出像是在找人的举动。虽然正常考虑的话,似乎只是在寻找认识的人……
如果不是身在鸟笼中的话,现在应该去和玛丽安妮谈话,诱导她,从而引出情报才对。
看起来,这些都只能等到集会结束之后再做了。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说话声突然完全停了下来。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性站在了会场中央。
“各位女士们和先生们,今天有劳各位屈尊来到这样的地方,我等十分感激。在下正是伍德加尔德商会的所有者。”
人口买卖组织的经营者,这次作战中被下了最优先逮捕命令的对象,他本人就这样登场了。蕾蒂一边小心不要被察觉到,一边牢牢地记住了那张脸。
“为了能给各位的高贵游戏襄助一臂之力,我等这次也鼓足了干劲。——其中之一,便是马上要向各位介绍的今年拍卖会的商品。虽然也有客人已经听到过传闻了……今年特别为各位准备了‘珍稀的’东西。”
随着所有者的话,嘈杂声变得越来越强了。
一个盖着红色天鹅绒布的大鸟笼被运到中间,然后佣人恭恭敬敬地将布揭开了。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鸟笼中的少女。
她有着水灵灵的红褐色头发,眼睛的颜色仿佛是专家用贵腐葡萄花费漫长时间熟成的玫瑰红葡萄酒。
身上穿着的,是以红色为底色加金丝刺绣的衣服。虽然是不常见的样式,但能看得出相当奢华。
蕾蒂留意到,这件衣服和谢岚曾经穿过的凌皇国婚礼服装非常相似。
“……啊,难道说,这个颜色是……”
“难以置信……”
“东大陆的……”
不愧是对美丽和稀有的东西非常敏感的芬里尔的顾客们。立刻便看穿了,今年被推上拍卖会的少女,正是来自东大陆的珍贵种族“紫红一族”。
(……这个孩子就是爱丽榭·切尔尼。的确,是非常稀有的色彩。我还从来没见过。)
她的外表非常稀罕,尽管如此却又有着可爱的容貌。就像玛丽安妮所说的那样,想要普通地生活会很困难吧。要么选择成为修女,将这种色彩隐藏起来度过一生;要么选择加入王立骑士团,一面接受保护,一面学习能够保护自身的技能——……
“各位看来已经发现了呢,但还请容我为大家说明。今年,我等为各位准备了东大陆出生的珍贵种族‘紫红一族’的纯血公主。请各位随意靠近观赏。”
所有人都向鸟笼的周围聚集了过去。暴露在无礼的视线之下的爱丽榭,虽然没有做出闭上眼睛这种明确表达恐惧的举动,可既然曾经垂下视线,那显然心里还是害怕的吧。
蕾蒂压抑着心中不愉快的感情,努力扮演人偶的角色。
虽然很想现在就过去救她,但是她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现在,对于蕾蒂自己,以及被看作骑士的她来说,都是需要忍耐的时候。
“虽然各位应该都已经很清楚了,但还请容我再次说明拍卖会的程序。”
因为是每年(蛇:原文就是“毎年”,我怀疑是“毎回”的笔误,因为集会应该是几年一次)都会做的事,所以大家都没有看向所有者,只用耳朵听他说的话,眼睛则一直望着爱丽榭。
“首先,到明天中午的钟声响起为止,请提交写有竞拍出价的文件。从最高出价开始,只有排在前三位的客人能够参加晚上的竞拍游戏。”
到这里为止,蕾蒂和玛丽安妮都知道。问题是这之后。
“今年的竞拍游戏,就决定是三回的纸牌游戏。第一局是黑杰克,第二局是扑克。因为没有赌金,所以只靠牌本身来定胜负。如果到这里还没能分出胜负的话,那么第三局将采用百家乐的规则。”
在会场里弥漫的“今年会比很多种游戏呢”和“这样子还比较有趣”的低语中,蕾蒂正拼命思考着对策。
(百家乐是看着别人比赛,然后赌哪边会赢的游戏,所以小伎俩用不了。这样的话,就有必要在能用自己的手摸牌的黑杰克和扑克上面决胜负。)
状况不太好。不过,到这里来还是有一个好处的。
(海……这里湿气很重。对实施我的手法是有利的。)
平常会觉得讨厌的东西变成了优点。“运气虽然不好,但只有贼运特别强呢。”这么想着差点发出叹息,但因为注意到身边还有客人,所以慌忙忍住了。
人偶应该沉默无语,只要美丽地存在着就行了。首先要把这个演技好好地贯彻到底。
“如何,各位客人。请务必靠近些观赏这次的商品。我想今年各位一定能够得到满足的……”
站在蕾蒂的鸟笼边的客人不知被谁搭话,两人聊了起来。
玛丽安妮和其他人一起去了爱丽榭的鸟笼边参观,所以不在这里。侧耳听一下这两人的对话吧。
“啊,你是白鹰商会那个年轻的所有者阁下吧,这次看来也会是一场不错的拍卖会呢。”
“非常感谢。我们和伍德加尔德商会,都要请您多多照顾啊。”
与伍德加尔德商会有密切接触的白鹰商会,蕾蒂也有耳闻。确实是一年前,被伍德加尔德商会的所有者看重的年轻人独立之后建立的……
虽然很想记住他的样子,可不知为何,他把头上的兜帽往下戴到遮住了眼睛。就在蕾蒂心里祈祷着“看过来”的时候,对方真的一边说着“真是美景啊”一边改变了站的位置。
从兜帽中窥见的头发,令蕾蒂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才叫做“白鹰”啊。这么年轻,头发的颜色就不是“银”而是“白”了,确实很显眼啊。)
见过一次就肯定忘不掉了吧。想必也是为了得到这种效果,所以才给商会起了那样的名字。
(被送去教会的马尔丁·法塔尔的儿子。八年前失踪的白发赤眼的少年。然后,是这个和伍德加尔德商会有很深的关系,藏起脸来的白发年轻男子……原来如此,至今为止的所有事都能用这一条线索串起来,我已经知道玛丽安妮所谓的个人问题到底是什么了。)
白鹰商会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因为酒醉而变得含混,无法想象他原本的嗓音是怎样的感觉。话虽这么说,八年前他还是少年,而现在已经是青年了,就算听到已经变得低沉的嗓音,也什么事都没办法搞明白。
(要确认的话,果然不看清楚脸不行呢。只要有机会的话,一定用这双眼睛……)
到了这里才总算是能够把握事情的全貌了。这样的话,就只剩下在明天的比赛里胜出,这么一件事了。
“绝对会救你的,请再稍微等等吧。”蕾蒂在心里,对鸟笼中的少女如是说道。
第一天的人偶展示会结束之后,蕾蒂在佣人们的帮助下返回了玛丽安妮的房间。
锁上房门后,蕾蒂让人打开鸟笼的锁,总算能够站起来了。双脚带着奇怪的疲劳感,感觉像是肿了起来。
“没事吧?一直坐着应该很累吧?”
玛丽安妮一边指示女仆去拿些热饮过来,一边让出了为房间主人准备的柔软的长沙发。
“终于可以出声了啊。……人偶还真是辛苦呢。”
然而,那些进入了鸟笼的少女和少年们,却没办法像蕾蒂这样。就算在集会结束之后,他们也无法得到自由活动的机会吧。
现在能做的事,只有记住在场所有客人的容貌,之后再把这些情报交给各国的王家。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什么时候能够得到解放,但还是一边祈祷他们能够得救,一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玛丽,今年的竞拍估价已经打听清楚了吗?”
最优先的是要让玛丽安妮的出价排到第一。蕾蒂转换了心情,开始考虑起明天晚上的事情。
“从以前参加过拍卖会而且参加过游戏的人那里,打听过了应该出价多少。而且也写上了比那更大的数字,所以应该可以参加游戏才对。”
“首先,如果没法成为留到最后的三个人,就不能参加晚上的游戏呢。……明天的礼服,也是穿今天那件吗?走动时候的样子很难看喔。”
“已经准备了另一种设计的蓝色礼服。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看起来最美丽喔。”
“穿上那种衣服能走路吗?”
“肯定需要有人护送呢。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努力吧。”
要是能如玛丽安妮所说那样,明天努把力然后平安无事地结束,那就最好了。
结果,蕾蒂还是无法看清此后事情的走向。
(玛丽的亡夫的儿子,对她来说是既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血缘关系的对象。就算他犯了罪,对玛丽所持有的“巴塞尔伯爵”的爵位也不会有影响。可是,玛丽却拒绝了成为我的骑士的提议。——是打算要包庇他,或者是想要用自己的手帮他赎罪,肯定是考虑着这两者之一吧。)
也就是说,比起蕾蒂的未来,玛丽安妮把儿子放在了更优先的位置上。
蕾蒂咬着嘴唇想,玛丽安妮将要成为骑士,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可就麻烦了。
“……呐,还记得我们的梦想吗?”
蕾蒂和玛丽安妮一起从事了很多活动。一点点亲近起来,互相认可了对方,然后蕾蒂把自己总有一天要实现的梦想告诉了玛丽安妮,而玛丽安妮也回答说,想要和蕾蒂看着同一个梦想。
“修整公路,在公路沿线增设同时具有军事据点功能的骑士学校。在建立骑士学校的同时,也一并建立技术科学校,给平民子弟增加学习的机会。然后,确立让成绩优秀的技术科学生能够被拔擢为政务官的制度。就是这样的话题不是吗?表面上是增强军事实力的计划,背地里则是让平民能够获得更多学习和生存机会的第一步。”
只是建立学校的话,蕾蒂现在也能够做到。可是,那些学校肯定会变成,只能在蕾蒂和玛丽安妮活着的时候才能运营,被看成浪费的自我满足的学校。
——这样是不行的。为了能够让学校今后也能维持下去,表面上的目的必须让任何人都能很容易接受才行。
“对现在来说,建立‘单纯的学校’还为时过早。不过,可以为它打造基础。虽然说,就算只是打造基础的计划,能不能在五十年内完成,也还是未知数就是了……”
为了通向未来,尽全力去做吧。能够真心和自己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就只有玛丽安妮了。真希望能够活用那份人脉和交涉能力,一起为了国家迈向未来。
“玛丽,如果我明天成功拍下了爱丽榭,你就会成为骑士,对吧?”
虽然玛丽安妮面带微笑,但口中说出的,却是“如果真能如此就好了呢”这样避重就轻的话。
至今为止,一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说,但蕾蒂大致掌握了事情的全貌。已经不打算放过了玛丽安妮了。
“玩小花招也没用喔。就算你送了匿名信,我的心情也不会改变。”
“你知道……?”
“虽然你好像是打算吓退我的样子,但我可不会因为捕风捉影的事而犹豫喔。……提到了圆桌骑士的话题算是你的失策呢。因为单凭这件事,就能确定寄信人是谁了。”
蕾蒂在邀请玛丽安妮成为骑士的事情,除了蕾蒂的骑士们,就只有被邀请的本人,也就是玛丽安妮知道而已。
不过,既然玛丽安妮已经拒绝了,那她绝对不会把消息散布出去。这么一来,就只能认为三封匿名信都是玛丽安妮自己寄出的了。
“威拉德选择了我。以献上自己从今往后的一切作为交换条件,他提出了现在拯救他的恋人这个愿望。”
就算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威拉德也无法再次将爱丽榭放在最优先的位置上了。这是真正只能用一次,把自己的一切都押上的交涉。
“不过啊,如果下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虽然威拉德已经只能选择我了,但是作为交换,我会做出拯救爱丽榭的决定。”
为了确认威拉德的觉悟,蕾蒂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但是如果真的有第二次的话,蕾蒂会如自己宣告的那样行动。
“……王啊,是会背负一切的人。威拉德也好,他的恋人也好,一切。”
王不会背负国家之外的东西。个人感情都不得不放到一边。而以此为代价,王能够成就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伟业。
极其孤独,可同时也极其骄傲,那就是王。
“想要说的就只是这些。晚安,明天就是正式决战了。”
站起身来,呼唤在门后等待的女仆后,对方立刻打开门,领着蕾蒂前往隔壁的房间了。
“丝雅大人,就像您吩咐的那样,已经准备了很多碟子。明天,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把所有的纸牌都打蜡然后浸到水里,是这样对吧?”
“嗯,拜托了。为了不让纸牌重叠,沉到水里之后就不要再碰了,就这么放着。”
“是。”
为了在纸牌游戏中取胜而做的准备,已经完成了。之后,就看玛丽安妮的说服力和自己的演技了。虽然很在意她的情况,但至少最低限度的事情一定要成功才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鼓起干劲。
蕾蒂去隔壁房间休息之后,玛丽安妮变成了独自一人。在安静的房间里感受着孤独,“本来以为已经习惯了才对”这样自嘲地想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是要和蕾蒂一起迈向未来吗,还是要保护自己的继子呢?
一定是想要两者兼顾吧,可是却又不得不选择一边。
“蕾蒂……真是温柔的孩子。明明已经稍稍察觉到我的想法了,却还是相信我会成为她的骑士。相比之下,我却……”
为了保护那个人的儿子而行动,这个想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是想要被丈夫夸奖吗?还是说,想要被那孩子看成温柔的母亲呢?
“……想要被看成那样,是吗?”
玛丽安妮感到,自己似乎终于明白了重要的事情。
想起了以前打算收留被丈夫保护的十个孩子的事情,而现在的她就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对方会是怎样的心情却完全没有考虑。
“马尔丁的儿子,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小小的疑问,就这样缓缓地溶进了玛丽安妮的胸中。
集会第二天夜里,众人热切期盼的拍卖会开始了。
蕾蒂身穿新的礼服,和第一天一样,在鸟笼中静静地坐着。
本来,这件礼服是按照在椅子上坐着的时候最美观来设计的,裙子的部分是倾斜的流线型。然而,坐在坐垫上的时候,因为流线型从中间咔嚓断成两截,所以失去了美感。
一边看着蓝色的自然褶裙摆,蕾蒂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始。
“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抱歉让各位久等了。那么,现在就让拍卖会开始吧。”
所有者一边说着“请容我再次介绍”,一边让佣人揭开盖在金丝鸟笼上的布,现出了爱丽榭。
“本次的商品,是东大陆的珍贵种族‘紫红一族’的纯血公主。”
明明昨天已经见过一次了,可会场中还是再次响起了感叹的声音。
参加游戏然后赢得她,能够拥有这种幸运的到底会是谁呢。众人都满怀期待。
“那么,现在就公布能够参加游戏的三名客人。第一位是,卡札诺帕男爵。”
被叫到名字的是一个留着胡须的纤细中年男性,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众人都在鼓掌,祝贺他获得了参加游戏的权力。
“第二位是,多里奥尼侯爵。”
五十岁上下的白发男子缓缓地站起身,回应众人的掌声,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是理所当然。
“第三位是,巴塞尔女伯爵。”
听见名字被叫到,玛丽安妮站起身,优雅地鞠躬行礼。
总之,这样算是得到参加游戏的资格了。
事实上,叫到名字的顺序是有意义的。排在最前面的三个人,会从最高出价开始向后按顺序发表,这是在场所有人之间的默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玛丽安妮写上的出价已经比一直以来的成交价都还要高了,居然还有两个人比她的出价更高。如此看来,这次认真想要拍下爱丽榭的人还真是不少。
初次参加,而且对过去拍卖会的了解,只能依靠间接打听的玛丽安妮,忍不住感谢成为“勉勉强强的第三名”这份惊险的幸运。
而另一边,蕾蒂则对成为“最适合耍小花招的第三名”这份幸运感到安心。如果成了第一名的话,那就只能拿出自己是人偶这种理由,再要求坐到末席去了。
展示手牌的顺序,对其他玩家来说或许没什么关系,可是对蕾蒂却非常的重要。
“那么,就请三位幸运的参加者移步赌桌那边吧。”
被催促的同时,玛丽安妮站了起来。然而,她的脚步却并没有移动,而是一边刻意展现自己身为寡妇的色气形象,一边歪着脑袋说道:“虽然对各位很抱歉……”
“我对这种游戏不是很擅长呢。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派代理人参加呢?”
“代理人吗。可是,游戏的规则是必须由竞拍者本人参加啊……”
玛丽安妮微笑着回答:“知道喔。”能够参加这场集会的,就只有被邀请的本人及其人偶而已。外人是无法进入集会场的。
玛丽安妮回头看向自己的鸟笼,一边用视线指定蕾蒂,一边说道:“就是那孩子。”
“接受这一类邀请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让那孩子代替的。不能让我的人偶坐上游戏的椅子吗?”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蕾蒂的身上。蕾蒂的表情毫无变化,始终面无表情地接受投来的视线。
人偶应该是,穿着美丽的衣服,让主人观赏,让主人能够向别人炫耀的存在。
至少,在场的人偶玩家们都是这样的,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偶参加拍卖会的前例。
“巴塞尔女伯爵,你还教了人偶玩游戏吗?”
玛丽安妮旁边的男性,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问道。
对此她点了点头,忽然露出了妖艳的微笑。
“对啊,虽然刚开始我只是为了慰藉闲暇才教她的,却没想到她转眼间就变强了。之后,我就一直让她代替我了啊。”
“嚯……这可真是,新颖的玩法呢。”
接受了崭新的人偶游戏的启发,“人偶之间的玩耍,好像也挺有意思”这样的声音在会场里此起彼伏。
不过同时,“怎么能让人偶来啊”之类,“代理人就是代理人”之类,也有这样的反对声。
“诸位。”玛丽安妮冷静地高声呼吁。
“我听说,八年前的拍卖会可是盛况空前呢。因为希望参加竞拍的人太多,最后竞拍游戏的参加者增加到了五个人。……这可是几年才难得有一次的集会喔。想要加入些新的要素,再享受一次那个时候一样刺激的比赛。难道各位不这么想吗?”
在场的人中,大部分都知道八年前的拍卖会。
因为提到了令人怀念的话题,众人都聊起了那时的事,嘈杂声变得越来越响。
“当时的盛况的确让人兴奋啊!不对,应该说是令人怀念呢。”
“只要感受过一次当时的气氛,再看普通的拍卖会就总觉得缺点什么啊。确实也想要一些新的刺激。”
被玛丽安妮的说辞诱导,状况开始一点一点向着允许人偶参加游戏的方向发展了。
“卡札诺帕男爵认为如何呢?”
“我的技术才不会输给人偶呢。倒不如说,我反而想问问,真的让那个人偶做我的对手也行吗?”
卡札诺帕男爵自信满满,因为觉得很有趣而选择了接受。
“那么,多里奥尼侯爵呢?”
“如果各位能够接受的话,那我也无所谓。”
另一个游戏参加者,多里奥尼侯爵则露出了,庆幸对手是个没有什么技术的人偶,这样小瞧人的表情。
“怎么样,所有者先生。虽然我是觉得,应该给大家能够让他们满足的美妙竞拍游戏的……”
玛丽安妮在参加者中间算是特别年轻的一个,而且拥有美丽的姿容。得益于此,会场中的气氛变得对提案有利起来。
如果能成为让大家开心的余兴节目,那同意也没关系。所有者这样想着,终于还是决定接受玛丽安妮的请求。
“既然是难得的提案,那就让美丽的人偶坐到椅子上吧。”
“非常感谢。我的人偶肯定能满足各位的期待的。”
玛丽安妮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便让身边的男性陪同来到了赌桌附近的椅子上坐下。
“那么,鸟笼的钥匙就先由我保管了。”
恭敬地接过钥匙的佣人,对玛丽安妮如是说道。
“能帮我的人偶穿上鞋子吗?她没有一个人穿过鞋。”
“明白了。”
从鸟笼中被带出来的人偶的行动,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虽然暴露在仿佛能刺痛人的视线之下,蕾蒂还是贯彻了人偶的演技。
洁白的玉足缓缓伸出,在佣人拿着的蓝色鞋子前方停了下来。
因为是平时做惯的事情,所以能表现出这样的举止也是理所当然。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人偶,而没有傲慢的感觉。
任由佣人帮自己系上了天鹅绒的鞋带之后,蕾蒂接过伸向自己的手,借力不发出一丝声响地站起来。接着便走下准备好的阶梯,向着赌桌而去。
充分沐浴在枝形吊灯的光芒下的赌桌旁,蕾蒂那如镜子一般的瞳孔变得更加显眼,每次看过去都会变化成不同的颜色。
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中光芒闪烁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感情。蕾蒂的这般身姿,毫无半点人类的感觉,甚至令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有在呼吸。
“三位玩家都已经入座了。接下来的游戏,将会决定玩家中的哪一位能够得到拍下商品的权力。那么,游戏现在开始。第一局是黑杰克。”
黑杰克的规则,是手牌的点数合计最接近21点的人获胜。不过,只要超过21点就算输。
首先,由发牌人向每一个玩家发两张牌。其中一张的牌面向上能看见点数,另一张则背面向上,只有接牌的玩家能看牌面上的点数。然后游戏就正式开始了。
之后,玩家确认自己手牌的点数,向发牌人发出“再来一张”或者“不需要再发牌”的信号。当所有人都不再需要更多的牌时,游戏结束。然后,大家亮出手牌,判定谁离21点最近。
“那么,现在开始发牌了。”
发牌人向三个玩家一人发了两张牌,并将其中一张牌翻过来,让所有人都能看见牌面。
卡札诺帕男爵明面上的牌是2点,多里奥尼侯爵是7点,而蕾蒂也同样是2点。
大家确认了自己明面的点数后,各自都把第二张牌拿在了手里。
蕾蒂在确认自己的点数之前,选择先窥视另外两人的样子。
卡札诺帕男爵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多里奥尼侯爵则像是在说“是这种牌啊”一样,看着手里的牌。
(看来,应该注意的是多里奥尼侯爵呢。……我的牌是……)
大家都看见了的2点,和10点。合计12点。从2点到10点的牌就按牌面的数字计算,从J到K的画牌都算10点,而A则算是11点。这么看来,加上下一张牌之后数字不会多过21点的概率超过六成。既然如此,应该毫不犹豫地要求再发一张牌。
如果运气好,或许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胜。那么还是这样更好。毕竟,要是这边的小伎俩被识破了会很麻烦。
全员都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这是再要一张牌的暗号。
一张一张的牌被发到了各玩家手中。蕾蒂的牌是5点,判断这样下去恐怕会输。
三张牌的点数合计是17。虽然是不算差的点数,但却不觉得能赢。
(……第一局的比赛,还是由我胜出才更能炒热气氛。没关系,做得到。)
不仅已经为此练习过了,而且蕾蒂很擅长装出“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蕾蒂用左手把纸牌摊开,右手掌则在写着数字5的牌面上摩擦。潮湿的手掌的触感虽然有点恶心,但还是装出了若无其事的脸,一边做出不需要牌了的暗号。
要了第四张牌的只有卡札诺帕男爵一个人。多里奥尼侯爵也和蕾蒂一样,在第三张牌停了下来。
发牌人说了“请亮牌吧”之后,按顺序,先由卡札诺帕男爵将纸牌摊开在桌子上。“2”“3”“2”“K”合计17点。
多里奥尼侯爵是“7”“7”“5”合计19点。
蕾蒂的牌是“2”“10”,然后又亮出了“8”。合计是20点,三人中是蕾蒂离21点最近。
“第一局是巴塞尔女伯爵获胜。”
哇的欢呼声响起,众人都向玛丽安妮鼓掌祝贺。
既然女伯爵已经说了自己的人偶很强,那么大家当然希望这是事实,希望能成就一场好比赛。如果人偶在这里简单地输掉,那就没意思了。
蕾蒂漂亮地回应了这种期待,大家都想着“就是应该这样”而感到开心。
(……可惜,这完全就是出老千啊。)
发牌人将大家的牌回收,放进了盛放废弃纸牌的盘子里。因此,这些牌就不可能会被第二次发出或者抽到了。有些玩家会偷偷划伤牌或者在牌的一端做出折痕,然后把这些当成只有自己明白的记号来使用。将牌废弃的规则,就是为了防范这种出老千的方式。
眼看没人对这种做法提出异议,蕾蒂悄悄地吐了口气。没问题,刚才的机关没被发现就结束了。
“第二场比赛是扑克。请各位确认一下,纸牌有没有问题。”
发牌人把纸牌横着滑行摊开,请求三名玩家确认。
大家都点头之后,发牌人再次把纸牌一滑收回手中,然后洗了洗牌。
(那么,现在开始就要动真格了。只是获胜的话还不行,毕竟这同时也是余兴节目啊。)
玩扑克的时候,开始时会先发五张牌。看了自己的手牌之后,需要决定想弃掉的牌的数量,再把弃牌交给发牌人,然后取回相同数量的新牌。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弃牌。
一共有两次机会可以换牌。在换牌结束后,就会公开手牌。
所有的玩家当中,手牌最强的一个就是获胜者。
如果是有赌金的扑克的话,还包括了决定是要跟牌还是过牌、赌金要如何……等等心理战的因素,但只看手牌的话,那输赢就完全是靠运气了。
“请确认手牌是否是五张。”
被发牌人这么要求,蕾蒂把纸牌用手摊开。同时顺便,右手掌滑过了最角落里的那张牌。
没有人对蕾蒂的举动表现出关心。因为怎么看都只是非常自然的动作。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成败差不多一瞬间就能决定,必须集中。)
首先卡札诺帕男爵换了三张牌,然后多里奥尼侯爵换了一张牌。
蕾蒂保持面无表情,用微微带着湿气的手指抽出两张牌,盖在了桌面上。
发牌人把两张新牌交给蕾蒂之后,表示换牌过程已经正常完成。
(这样下去的话,我的手牌就只是普通的三条。真是太好了,这么弱。)
卡札诺帕男爵展示了是顺子的手牌。
跟在他后面,多里奥尼侯爵把四条的手牌自信满满地摊开在桌面上。
就在这时,蕾蒂反常地歪过头去。
“……?”
“怎么了?”
蕾蒂用故弄玄虚的动作争取到了一点犹豫的时间,之后便把五张牌都摊开了。
乍看就只是平淡无奇的三条而已。发牌人也好,卡札诺帕男爵也好,多里奥尼侯爵也好,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蕾蒂竖起漂亮的樱粉色指甲,指了指边上的一张不成对的牌之后,卡札诺帕男爵啊的叫了出来。
“和多里奥尼侯爵同样的牌……!?”
“难道说……!?这应该不可能……!!”
牌是一整副,而且应该是全新的才对。为防万一,发牌人曾经把牌全部摊开来让蕾蒂他们确认过一次,大家都点头认可了。
然而,蕾蒂手中的方片7和多里奥尼侯爵手中的方片7,不知为何两人居然各自持有一张相同的牌。
“是从什么地方,混进来的吧?”
玛丽安妮说着“真奇怪呢”。
可是,发牌人却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用的是全新的牌,而且也确认过了。这样还能混进其他牌,可是一次都没有……”
那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如果是和发牌人比赛的话,那么大家肯定都会觉得是发牌人使诈。然而,这是玩家之间的比赛,就算发牌人把相同的牌混进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
——就应该是玩家中的谁出老千了吧?
一直观察着游戏走势的某人,自言自语道。
“出老千”这个字眼,立刻像波浪一样一口气扩散开去。
——出老千的应该不是那个人偶吧。三条的手牌是输了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根本没有出老千的必要。
——就是要看这样做谁能得到好处,是吗。原来如此,那么赢了这一局的多里奥尼侯爵的嫌疑,看起来就是最大的呢……
虽然是窃窃私语,但谈话的内容就连坐在赌桌旁的蕾蒂等人也都能听见。
一旁的多里奥尼侯爵的手呼呼地颤抖起来。刚刚才有了点能赢的自信,却突然因为被怀疑出老千而使局面整个反转了过来,看来是没办法抑制心中的怒气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牌人!怠慢了确认牌的工作,你也有过失,这局比赛就应该是什么错都没有的我获胜吧?”(蛇:估计这句应该是卡札诺帕男爵说的)
“不……可是,这种情况下就应该重新比赛……”
“我什么都没做!你应该最明白才对,不是吗!?”
蕾蒂在心里点头回答:“嗯,你说得对。”
看着和发牌人争执的多里奥尼侯爵,蕾蒂眼睛的颜色已经变回了和平常一样,那如同索鲁威尔冬日的天空一般的蓝灰色。因为此时,水镜之剑的力量并不是用在瞳孔上,而是用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只要使用这力量的话,就能将水变
成镜子。把远方的东西映照出来,这种事也是可能的喔。)
这个地方的湿气很重。所以,蕾蒂使用了水镜之剑的力量,始终把水聚集在右手让它变得潮湿。
只要用潮湿的手把纸牌中的一张沾湿,就能利用水镜之剑的力量,把牌本身变成镜子。这面镜子把多里奥尼侯爵的纸牌的样子映照了出来。看见这场景的众人,于是就产生了相同的牌有两张这样的错觉。
最开始的黑杰克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过,并不是映照现场的牌……放置在玛丽安妮隔壁房间里的大量盘子,注入其中的水,然后是浸在水里的纸牌。
远处的纸牌的样子,被蕾蒂用自己那张沾湿的牌映照出来,所以5点的牌才会变成8点。
“我们准备了预备的新牌。这局比赛就从头再来一次吧,侯爵。”
既然主办人决定了重赛,多里奥尼侯爵虽然看起来很不满地抱怨了一句“真是个三流的发牌人”(,但还是勉强接受了)。
“真是非常抱歉。”蕾蒂这样想着,一边在发牌人回收纸牌后,将魔法解除了。之后再次确认的时候,会发现那张重复的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一张被水泡涨的牌……恐怕会发生这样的神秘事件吧。
(虽然把所有的牌都打湿,然后做成同花顺也是可能的,但不能这么做。如果比赛变得不有趣的话,就会有人对我参赛这件事感到不满,有可能会被剥夺竞拍的权力。)
如果蕾蒂轻而易举地两连胜,大家会怎么想呢。
游戏有要求本人参加这样的条件。之所以能够推翻这个规则,让身为人偶的蕾蒂参加,是为了让比赛变得有趣。
——带了个这么强的人偶,真是卑鄙。
——完全没意思。果然违反规则是不好的。应该宣布比赛无效。
因为被众人接受,蕾蒂才能参加游戏。那么,如果被大家反对的话,所有者已经得出的结论也很简单就会推翻。
蕾蒂必须把游戏的气氛炒热,然后在此之上取得胜利。为了这个目的,所以才要造就一场好比赛……也就是说,必须输一次才行。然而,如果一胜一负的话,就会变成用和纸牌无关的游戏来决胜负了。
(这样的话,就只能让除我以外的玩家来出老千了啊。)
看起来最棘手的是多里奥尼侯爵。所以,蕾蒂决定让他成为可怜的替罪羊。
本来对纸牌游戏有很强的自信,能够以堂堂正正的态度参加游戏的他,现在却满腔怒火。不觉得他还能冷静地做出判断。
“那么,请各位再次确认纸牌。”
把准备好的新牌拿在手里的发牌人,再次把牌展开在桌面上,一边催促大家做确认。
三人花了很多时间确认没有人动过手脚,这才点头认可。接着牌被洗过,然后一人五张地分发了下去。发牌人的动作看上去比之前显得笨拙一些,大概是因为暴露在警戒出老千的视线之中,所以感到紧张吧。
“请确认是否是五张。”
三个玩家把纸牌拿在手里,展开来看。
会场中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多里奥尼侯爵的手。正因为如此,蕾蒂才能用若无其事的动作,一边展开牌一边顺便把从右边开始的三张牌都用水沾湿了。
换牌的时候,把没有打湿的两张牌弃掉,然后假装调整手牌的顺序,把新收到的两张牌也沾湿了。
(这也算是诱导视线的办法呢。)
阿斯翠德在为出老千做准备的时候,会使用小技巧故意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向别处。蕾蒂也为了同样的目的,让多里尼奥侯爵变得引人注目。
第二轮换牌结束之后,按顺序把手牌展示在桌面上。
卡札诺帕男爵是【3】【3】【3】【K】【6】的三条。
多里奥尼侯爵是【K】【J】【6】【5】【A】,但因为都是黑桃,所以是同花。
蕾蒂迅速确认了两人手牌的数字,选择了五张用镜子映照出的牌,做出了【Q】【Q】【Q】【8】【8】的满堂红,然后展开在了桌面上。
发牌人确认了各人的手牌之后,一边说着“那么……”一边抬起头。
“是巴塞尔女伯爵的胜利。因为已经两胜,所以这就为巴塞尔女伯爵送上得标的权力。”
玛丽安妮站起身,面对欢呼和掌声,优雅地鞠躬行礼。
(……太好了,花招没被看破,平安无事地赢了……!)
虽然积累了练习,也做好了力所能及的事前准备,但是能不能顺利进行,还是不试试就不知道。
玛丽安妮提出让人偶参加游戏,之后为了回应大家的期待而取得了最初的一胜。
为了让比赛更有趣而输了一场,然后又取得戏剧性的胜利。
如果不能给大家气氛热烈的比赛,那胜利就不会被承认。
一边因为不安而动摇,一边把缜密的计划一点一点慎重地执行下去,终于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这样就成功拍下了爱丽榭。
虽然她现在仍然身在鸟笼中,但暂时已经能安心了。
“给巴塞尔女伯爵的契约文件马上就准备好,请移步其他房间签字。”
这之后就不是蕾蒂的领域了。后面的事情,拜托古多和王立骑士团就行了。现在蕾蒂想做的,是姑且先把她从鸟笼里解放出来,然后带她去见玛丽安妮,好让她安心。
跟着玛丽安妮,蕾蒂也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那么,请到这边来。”(佣人)打开房门,让她们在屋里等待所有者的到来。
“……玛丽。这么一来,威拉德和你就都成了我的骑士了呢?”
蕾蒂再一次提出了和昨天夜里相同的问题。
玛丽安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喃喃说道:“是呢……”
“该怎么下定决心舍弃过去,我好像还不明白。”
玛丽安妮所谓的“过去”,一定是在说继子的事情。
“你为了成为王明明舍弃了很多的东西……我真是不行呢。”
“请再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玛丽安妮现在竭尽全力得出的答案只有这个。
面对正为“为了蕾蒂必须舍弃重要的东西”而苦恼的玛丽安妮,蕾蒂却静静地告诉她“并不是这样”。
“大概,并没有真的舍弃。在哪里还残留着。否则,在夏洛蒂幸福地结婚时,我应该什么都不会想才对。”
——我的梦想,你把它实现了。请务必一直幸福下去。
蕾蒂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因为哪里还残留着过去的心情。
“虽然总听说要舍弃过去活在未来,但我还是怀疑,真的应该这样吗。”
想要守护重要的人的回忆的时候。
想要遵守和谁的约定的时候。
想起曾经被什么强烈感动过的时候。
过去会时不时地给予自己,“想要做”“不做不行”这样强大的力量。
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想要产生强烈的感情是很难的。
“如果没有弟弟莱恩哈特,我也不可能变得坚强。同样的道理,人是因为有了过去才能坚强地活在未来,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存在于过去的继子,与存在于未来的蕾蒂。
不是要选择一方然后将另一方完全舍弃。正因为有所留恋,所以才能更加重视另一方,蕾蒂把这样的想法展示在玛丽安妮的面前。
就在这时,想着“啊,对啊”,终于意识到了。
之所以会对拒绝杜克的感情犹豫不决,正是这个原因啊。
蕾蒂害怕,(杜克)会把两人构建起羁绊的时间也当作过去,然后连同恋爱一起全部舍弃掉。
“……过去,儿子,就算不舍弃……也可以吗?”
玛丽安妮这样嘟囔着的瞬间,咚的一声连同肚子都跟着共鸣的沉闷声响,突然袭来。
(蛇:我实在忍不住想吐槽。你们在这儿聊这些,都不怕隔墙有耳吗?)
就连思考“怎么了?”的时间都没有,脚下立刻剧烈地晃动起来。这很明显不是自然的波浪引起的摇晃。
“啊!”
“哇!”
听着玛丽安妮和走廊里的佣人发出的惨叫声,蕾蒂想着“难道是……”一边从房间里飞奔而出。
在连续不断的轻微摇晃中,蕾蒂把礼服卷起来,拼命地跑向甲板。途中又经历了一次,那种连肚子都跟着共鸣的巨响和强烈的晃动。紧抱着扶手忍过之后,蕾蒂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上了阶梯。
“难道是……!?”
抓住船舷的扶手,向一片漆黑的四周望去。
在即使身处黑暗也能看得清楚的蕾蒂的眼睛里,映出的是一番令人震惊的景象。
无数细小的光点,以及它们背后那巨大的影子。
“舰队……!那个果然是火炮!?”
蕾蒂猛地看向星空,确认方位。总算掌握了大概的位置。
“纳帕尼亚的‘勇敢的大舰队’……!”
装备了无数的射石炮(蛇:注1)和最新型的火炮,纳帕尼亚王国引以为傲的舰队。
为什么会
在这里,又为什么会用火炮攻击这边呢。这边很明显不是武装船,只是客船而已,而且这里还是在索鲁威尔王国的领海内。
“呃!!”
响声和震动再次传来。只不过,这次蕾蒂明白地看清了,是哪里在被火炮攻击。
火炮攻击的对象很明显是武装船只。而且,对方还很焦急似的全速向这边驶来,好像是正在从纳帕尼亚王国的舰队那里逃离。
(……海盗!?而且还是相当大的船……!)
在纳帕尼亚王国的领海被发现的海盗,因为认为对方不会越过国境追击,所以向着这边来了。而纳帕尼亚王国的海军为了赶在这之前留下对方,所以才用火炮射击。
这么说来,海盗船这之后会怎么做呢?眼前就有如此美味的猎物,一艘大小合适的豪华客船。虽然附近有纳帕尼亚王国的舰队,但因为是在索鲁威尔王国的领海内,应该会认为对方不敢追过来。那么,肯定会对这艘船……
“能逃掉……!?不可能,对方的速度很快。就算加速也会被追上。”
“该怎么办呢?”蕾蒂被迫必须马上做出关键的决断。
如果是凶恶的海盗,那么袭击这艘船之后,应该会把所有乘客都杀掉吧。然后抢走贵重金属,逃亡。这样的话,或许应该从这里使用骑士王的力量,趁现在把他们的船击沉。可是,这艘船的乘客是芬里尔和他们的顾客。真的有被救的价值吗?(蛇:船上不是还有人偶和佣人吗?)
(……该怎么办!?要决定的话,现在就决定吧!)
再一次为了确认而看向海盗船,蕾蒂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
虽然在黑暗中也能看见,但不是说连颜色也能详细地分辨清楚。即便是如此,蕾蒂还是能看出来,那艘船虽然取下了徽章,但看外形完全是索鲁威尔王国装备王立骑士团的船。(蛇:蕾蒂差点把自己人的船打沉了)
(……是假装成被纳帕尼亚追赶的海盗船,实际上是,奇袭!?)
这艘客船应该很留意从索鲁威尔王国这边来的追兵吧。不但一直保持警戒,而且也会定期从陆地上获取情报。
可是,对纳帕尼亚王国那边就没有什么戒备。倒不如说,正是为了确保那边能成为逃亡的路径,所以才会来到离国境这么近的地方。
“从没有警戒的纳帕尼亚这边过来……想法还真是不错呢,古多殿下。”
这样的话,交涉应该就不会那么困难了吧。
对纳帕尼亚王国的请求有两件。其一,把搭乘了索鲁威尔王国的王立骑士的船伪装成海盗船,在其后追赶并发射三发火炮;其二,如果芬里尔的客船逃脱并且寻求帮助的话,就假装保护实际上拘禁他们。就只是这样。
那么,就赶快把玛丽安妮她们和爱丽榭交给乘着海盗船的王立骑士,让她们的安全能得到保证吧。
这样决定之后,就只剩下行动了。蕾蒂迅速转过身,向着船舱走去。
理所当然的,船上的乘客似乎都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感到不安,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
“玛丽!”
因为看见了玛丽安妮的背影,蕾蒂呼唤她的名字。
她马上回过头来,一边说着“太好了”一边安心了下来。
“算我求你了,不要一个人跑出来!看起来没事呢……”
到刚才为止,玛丽安妮肯定一直在找飞奔出来的蕾蒂吧。头发散乱,上气不接下气。
“爱丽榭的契约怎么样了?”
“已经在所有者拿来的文件上面签字了。可是因为船上有事发生,说是爱丽榭的交付还要等等。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纳帕尼亚的勇敢的大舰队和王立骑士团的武装船过来了。马上带着侍女和女仆,一起到甲板上去。虽然大概会被说很危险吧,但还是要装成混乱的样子,坚持待在甲板上,让王立骑士团能够最先保护你们。明白了吧。”
蕾蒂简短地说明了状况,然后便说着“我走了”,把玛丽安妮留在原地,打算强行离开。
“等等,爱丽榭呢……!”
“我去接她。把签好字的文件给我吧,我会马上带她到甲板上去的。在那里汇合喔。”
“不行!我去找爱丽榭吧!你带着大家到甲板上去!”
玛丽安妮慌忙阻止了蕾蒂。
身为下任国王,蕾蒂到底在说什么啊?当老好人也要有个限度!
“我不能让王立骑士团来保护。如果被人知道我在这儿,你是要负全责的。”
“没关系!公主的人身安全才是最优先的吧!?”
“你从现在开始要成为我的骑士,让你必须交还伯爵爵位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来的,你应该知道才对吧?”
蕾蒂是为了让玛丽安妮成为骑士,所以才冒着危险来到这里的。
听到这句话,玛丽安妮阻止蕾蒂的手终于放松了。
——对啊,蕾蒂是为了这个……可是,我……。
“蕾蒂!请听我说!芬里尔里面,有马尔丁的儿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的儿子可能在芬里尔里面!”
这件事,蕾蒂已经知道了。白发的人,相当罕见。
她也知道,玛丽安妮同样在怀疑会不会是这样,并且打算一个人为此做些什么。
“对这件事,玛丽打算怎么做呢?”
“我决定了,什么都不会做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明白地告诉大家,那个人不是我的儿子,是和巴塞尔女伯爵毫无关系的人……”
——明明是公主,蕾蒂却罔顾危险来到了这里。
这是为了能让玛丽安妮成为骑士。可是,肯定也不只是如此。
蕾蒂很温柔。绝对不会抛弃看着同一个梦想的伙伴。所以……没有派出代理人就了事,而是为了玛丽安妮亲自来到了这里。
(……对这份温柔,怎么能不回应呢!?我一定,有着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在这之上,不想让蕾蒂再背负更多的东西了!)
虽然蕾蒂曾经说过,要连玛丽安妮的儿子也一起背负,但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已经把国家这个过于沉重的东西担在了肩上。所以,玛丽安妮把这当中的一部分——蕾蒂的梦想当作自己的东西,让蕾蒂的负担能够轻一点。也想过,自己空出来的手,还能连蕾蒂女性的部分也一起支撑。
然而,并不是要完全舍弃自己的继子。当他遇到麻烦的时候,比起马尔丁·法塔尔前伯爵的夫人,还是未来的女王陛下的圆桌骑士第六席,能够做到的事情更多才对。
作为蕾蒂的圆桌骑士,为了蕾蒂和儿子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
“现在开始,你和我一起到甲板上去接受王立骑士团的保护。爱丽榭的事情,等以后再解决吧。骑士必须把主君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来考虑。这就是我的答案。”
玛丽安妮所得出的结论,却是要将至今为止的一切都否定。虽然觉得要是一开始就不要把蕾蒂带到这里来就好了,可是如果没有带她来,肯定自己也没办法做出这样的决断吧。
“决定了呢。”蕾蒂微笑着,点了点头。可是……
“这个答案让我很高兴喔。不过可惜,我已经决定了,能够向我提意见的就只有对我立下了誓言的骑士。你还没有立誓,所以请服从我的命令吧。”
蕾蒂大喊着“那就快走吧”,一边跑了出去。双脚跑动的同时,为了让移动变得更轻松,还用空出的手把礼服抬起来打了个结。
蕾蒂头也不回地向举办拍卖会的大厅跑去。
海盗船快要来了的消息,似乎已经在乘客中间传开了。通道上挤满了人,都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混乱着,让紧张感变得越来越强。
“被纳帕尼亚的大舰队追赶的海盗船往这边来了……!?”
“快点逃走吧……”
“往哪儿逃啊!?这里可是海上!还不如,回房间去把门锁上吧!”
“不如干脆逃到纳帕尼亚去吧!有勇敢的大舰队的话,区区海盗(应该很容易对付)!”
得益于非同寻常的混乱状态,虽然蕾蒂跑过走廊的时候身边没有主人,却并没有被人追究。
再次进入拍卖会的会场,正当蕾蒂想要大喊爱丽榭的名字的时候,却惊讶得发不出声音。
本来应该放在那里的金色鸟笼不见了。应该是被谁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能找了。被带走的理由,大概是所有者出于安全考虑而下了移动的指示,又或者是有人想要趁机抢走商品,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姑且认为是前者,先朝所有者最可能在的房间走去。
向途中遇到的每一个人询问商品的去向,沿着这条线索追了下去。
“还真敢做呢。我们这边明明有协商成立的契约书在。”
所有者的房间没有锁门。毫无顾忌地走进去,结果迎面吹来了冰冷的风。巨大的窗户就这样敞开着。这只能代表一件事。
随风飘舞的窗帘后面,蕾蒂用手撑着扶手,将身子探出去查看,结果发现在黑暗中有一
艘小船正和这艘客船并排航行着。在海盗船接舷侵入客船的同时,小船再驶离客船,就能(趁着混乱)从海盗手中逃脱,应该是做这样的打算吧。
——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一边这么想着,蕾蒂深呼吸了几下。
这边比起小船要高出很多,一般来说是需要绳索或者梯子才能下去。要是直接跳下去的话,那就得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折断腿这种程度的伤了。
然而,蕾蒂却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使用疾风之剑的力量,能制造从下方吹向自己的强风,利用这一点就可以调节掉落的速度。可就算这样,下落的时间还是太短,速度没能完全降下来,所以着地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冲击,虽然似乎没有受伤。
“谁!?”
“……这是违反契约喔。那女孩已经是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的东西了。”
小船的船员有十人左右,蕾蒂把拿着的文件推到了他们面前。虽然马上听到了“已经无效了”的大叫,但蕾蒂却只是说着“哎呀,这样啊”一边歪过头去。
如果老实地交出来,这边本来是打算采取温和手段的,不过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既然是在黑暗中,那就算使用骑士之剑也不会有问题。如自己的手脚一般毫无顾虑地挥舞宝剑,不断将船员打晕在地。
连数到十的时间都不需要,蕾蒂已经让小船上的所有人都趴在了地板上。为防万一确认了一下四周,之后将视线投向了装在小船上的鸟笼。
把卷着鸟笼的布用钢铁之剑切开,锁也一并斩断。
“爱丽榭!没受伤吧!?”
打开笼门,和满脸惊讶的爱丽榭对上了视线。
在难以分辨色彩的黑夜里,没办法判断是否有伤口。蕾蒂又问了一次有没有受伤后,她才终于点了点头。
“啊,那个……”
“我是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的朋友。详细的事情回头再说。王立骑士团接受了纳帕尼亚的勇敢的大舰队的协助,正伪装成海盗向这艘客船突袭。之后就请他们保护你吧。首先得找找哪儿有绳索或者梯子。”
蕾蒂这么说着,一边把礼服的裙子咬破撕开,当成绳子把倒在地上的男人们绑了起来。
之后,又找了找那个一直遮着脸,疑似玛丽安妮的儿子的白鹰商会所有者。
很快就找到了。蕾蒂把那顶挡住眼睛的兜帽揭开来。
就算没有灯光,他的外貌还是能清楚地确认。
“烧伤的痕迹,所以才用兜帽遮着脸啊。而且这头白发……虽然眼睛的颜色现在看不清楚……”
只见过一次的,那个美丽的少年。在这个男人身上完全看不到他那旧貌的痕迹。毫无疑问,这是个无关的人。
接下来,是给王立骑士团的协助。逐一确认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们的脸后,蕾蒂嘟囔起来:“这个也不对呢。”
(……奇怪啊。芬里尔的所有者去哪儿了?)
不是打算带着爱丽榭逃走吗?虽然觉得他应该已经不在客船上了,难道还留在船上吗。还是说……
“如果说船还有一只,已经先出发了的话……”
和装在鸟笼里的爱丽榭一起移动很花时间。所有者或许是打算在被海盗追上之前先行逃走,之后再把爱丽榭带出来。
“大概是在东边。听他们提到过风向的话题,说了‘也向东边’航行这样的话。”
“……真的!?”
向东边航行的话,应该是避开纳帕尼亚王国的舰队,迂回很大一圈后再进入纳帕尼亚王国吧。如果现在就这样直接前往纳帕尼亚王国,会被等着的舰队保护起来,然后送还给索鲁威尔王国。
(必须告诉纳帕尼亚的舰队,芬里尔正在往东边逃走……)
虽然想着干脆大叫几声试试,但自己也明白这是多么没意义的事情。这种距离再加上波浪的声音,绝对不可能传到那边去。
那么,该怎么让舰队注意到逃亡中的芬里尔所有者呢?如果有白光之剑的话,或许可以用强光照亮那艘船,进而使他们变得显眼。可惜,那把剑已经不是蕾蒂的东西了,而持有者现在也不在身边。
(水镜之剑……不,不行。就算制造出海流来推动船,也没办法控制力道。要是不小心把纳帕尼亚的船弄翻了的话,受那个冲击这艘船也会翻掉。)
大量的人同时被丢到海里的话,蕾蒂也没办法把他们一口气都救起来。
正在蕾蒂拼命考虑“该怎么办,怎么做才最好”的时候,爱丽榭突然“乌贼……”这样嘟囔起来。她刚刚把被蕾蒂绑住的男人们,重新绑到了合适的桅杆上,现在正眺望着东方。
“要是先出发的船被大海怪袭击的话,那就好了呢。”
“……大海怪?”
“现在,正好是这种季节。说是用灯光把乌贼吸引过来,用网子很快就能抓住……”
纳帕尼亚的勇敢的大舰队点起了明亮的灯火,因此有很多乌贼被吸引了过来,蕾蒂时不时能看见有乌贼嘭的一声从水面跳起来的样子。
爱丽榭似乎知道那个关于乌贼的故事。
“小乌贼被光引导,浮上了海面。瞄准这些小乌贼的中等大小的乌贼,也跟着到海面上来了。然后,瞄准这些中等乌贼的大乌贼……是这种说法对吗?”
“正是。你听过吗?”
“当成有趣的海上故事听过了。确实,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会跑出大海怪的样子。”
不如干脆真的跑出来就好了,蕾蒂不由这么想。虽然要是真的出来了,纳帕尼亚王国的大舰队会发生大骚动,客船会被水淹没,而这艘小船则肯定会翻掉吧。
(既然东大陆都有黑龙在,这片海底有大海怪好像也不错呢。就没有召唤的魔法吗?)
首先让它吐些墨汁出来吓唬一下……正想着这种荒唐事情的蕾蒂,突然察觉到了一件事——其实她自己也能做到。
(吐出墨汁,然后浮上来一点……这样的话,会变成怎样呢?)
只要选好上浮的位置,肯定能做得到。
“……爱丽榭,假设你是船员,如果在背后看见了大海怪的影子,你会让船怎么移动?”
“只能全速前进了。如果大海怪从正下方浮上来的话,船会翻呢。”
“也是呢。转向是要花很多时间的,所以就只有选择‘前进’了。”
勇敢的大舰队,现在就在能用的范围内好好地被利用一番吧。为了让这支舰队动起来,不知道古多进行了怎样的交涉。既然是那个纳帕尼亚王国,肯定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吧。
(考虑到国家利益的话,果然还是希望这里是“纳帕尼亚王国的失态”呢。这次,就让失态停留在,彼此表达善意就能原谅的程度吧。)
蕾蒂最终还是只得到了最低限度的成果。不过,曾经一度被放弃的逮捕芬里尔的计划,却因为爱丽榭的帮助而看见了转机,这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蕾蒂悄悄地把暗黑之剑叫了出来,缓缓地指向巴里恩特舰队(蛇:就是“勇敢的大舰队”的注音,注2)的背后,开始了准备工作。
(陆地的魔物和海洋的魔物,到底那边更强呢?)
在夜晚的大海上,黑暗开始扩散开来。
纳帕尼亚王国勇敢的大舰队的旗舰,“蓝色天堂”(蛇:注3)。
刚开始,所有的船员都没有注意到。即使点着灯火,夜晚的海面也是漆黑一片,看上去就像是张开大嘴的魔物。所以,稍微晚了一点才留意到,有比纯黑的海面更浓重的黑色在一点点扩散开来,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突然,在后方警戒的士兵终于察觉到了异常,举着提灯向海面看去。
“诶,看那儿……”士兵向同僚寻求确认,而那个同僚则因为难以置信而惊讶不已,慌忙跑去向船长报告。
“后方海面的颜色变了!比黑色更黑的颜色正在扩散!”
“比黑色更黑的颜色?还有那种东西啊?”
从哨兵那里收到了不可思议的报告的船长,跑到船的后方,从船舷探出了身子。就算不用手中的望远镜,他也立刻理解了部下想要表达的意思。
“黑色……而且,怎么会这么大!”
从在船上待的时间很长的士兵那里,传来了“难道说……”这样的嘀咕。
慌忙用望远镜看向船正下方的海面,能看到不时跳起来的乌贼。
——来钓乌贼吧。瞄准了小乌贼的,中乌贼会过来。瞄准了中乌贼的,大乌贼会过来。瞄准了大乌贼的,更大的乌贼会过来。
这是所有人的知道的,海边村镇的无聊童话之一。
可是,如果童话里提到的更大的乌贼吐出的墨汁,就是这比黑色更黑的颜色的话……
“喂,难道说是大海怪……!?”
只要乘船出海,与难以想象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遭遇的机会就会增多。既然知道机会增多了的话,那即使听起来是荒唐无稽的事,还是应该选择遵从前人的教导。
如果真是大海怪吐出的墨汁,那这片海域就太危险了。
就算不是大海怪,把海染成这种奇怪的黑色也
很异常。
在海上就必须当机立断,只要少许的迟疑不决,船就有倾覆的危险。
船长毫不犹豫地向部下们叫道:
“增加后方的哨兵!只要看见了大海怪,就立刻全速前进!马上向全舰队传令。”
夜间使用的光信号,向附近的舰艇传达了命令。
这幅光景,被远处的蕾蒂清晰地捕捉到了。
虽然是夜里,但还是能看清远方舰艇上的人影。后方的哨兵增加了,也用光向附近的船发出了信号。这么看来,是察觉到了蕾蒂所做的准备工作。
“不要做过头,但还是要好好地吓吓他们……”
海中的乌贼会做出怎样的动作,蕾蒂并不了解。不过,因为是大海怪,所以比起真正的乌贼的动作,还是做出符合大家想象的动作更具有说服力。
首先,在勇敢的大舰队的右舷后方制造巨大的阴影。然后,让影子像是在玩耍一样,用滑溜溜的感觉缓缓游动。对舰艇上的人来说,应该会看成是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在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又沉下去。
到底是什么在浮浮沉沉呢,在这样的夜里,能得出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是大海怪!动起来!”蕾蒂读出了纳帕尼亚语的嘴唇动作。
——被蕾蒂问到“如果身后出现了大海怪呢”的时候,爱丽榭给出的答案是“全速前进”。
仿佛听从了爱丽榭的建议一样,勇敢的大舰队的船长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在明知是侵犯索鲁威尔王国领海的前提下,船只开始向着东北方向移动。
“判断不错喔。和翻船比起来,还是选择了侵犯领海。就这样前进,然后发现芬里尔的船吧。”
想着“再吓吓他们”,蕾蒂使用了水镜之剑的力量。
对着旗舰的船腹,制造了一次轻微的震动。然后再让对方看见巨大的长条状影子。这是为了让他们认为,大海怪的其中一条触手,正在敲打战舰。
正如蕾蒂所想,认为自己被大海怪袭击了的纳帕尼亚舰队,愈发加快了速度。
“……纳帕尼亚的舰队是怎么了?”
面对爱丽榭的嘟囔,蕾蒂只是点头回答“是呢”(这样糊弄了过去)。
本来停泊着的战舰,突然动了起来,仿佛是为了追赶芬里尔的船一样开始闯入这边的领海。如果不了解事情的背景,对纳帕尼亚王国、芬里尔和索鲁威尔王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肯定会一头雾水吧。
“爱丽榭,用梯子回到客船上去吧。现在,王立骑士团应该已经把船内完全控制住了,不会有危险的。”
“是……这样吗?那个,你到底是……”
“因为有原因,我不能在王立骑士团面前现身。如果对我救了你这件事稍微有点感恩的话,就请给玛丽……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带句话,就说她的朋友已经先回去了。”
倒在小船里的男人当中,应该有谁带着海图吧。否则,在如此辽阔的大海上,肯定会因为分不清自己的位置而遇难,最后变得再也回不来。
蕾蒂在穿着最讲究的男人的怀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了海图。立刻展开来看,很幸运地发现当前的所在地被标了记号,看起来只需要向着东方【步行】,一个通宵就能到达陆地。
“……那个,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可是,在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我不能放你走。”
正在考虑避开王立骑士团返回陆地的方法时,却听到了爱丽榭拒绝的话。蕾蒂情不自禁地惊叹道:“哎呀!”
这里是芬里尔的集会场。对蕾蒂自称是玛丽安妮的朋友这件事,爱丽榭应该是没有完全相信吧。考虑到有可能是和芬里尔有关的人,作为拥有等同于王立骑士这个立场的人,判断在这里不能任由蕾蒂随意行动。
(好认真的孩子啊。真想让阿斯翠德也学学呢。)
要让她失去意识是很容易,可又不想对小孩子动用暴力。
和思考着温和手段的蕾蒂形成鲜明对照,爱丽榭拔出了发簪,就这样握在手中。缓缓摆出架势的姿态,看上去还挺像样。
(紧张感把握得不错。不勇猛,也不胆怯……。这个年纪就有如此胆量的话,已经很足够了。作为未来的王立骑士,很值得期待呢。)
爱丽榭应该是想着,只要蕾蒂有任何动作,就马上用发簪攻击,然后将她控制住吧。
正想着要怎么应对的时候,完全出乎预料的援军出现了。
“丽榭!?没事吧!?”
从上方的客船窗户传来的声音,令蕾蒂和爱丽榭同时“诶?”地吃了一惊。
“威尔大人!?”
“威拉德!?”
即使是在只能勉强看清影子的形状的黑暗中,被真爱引导而确信爱丽榭就在那里的威拉德,说着“没事真是太好了”,似乎终于安心了。
“威尔大人为什么会在这儿……”
“为了拯救恋人而来,这不是王子的使命吗?”
就算因为黑暗而看不清,威拉德还是闭上一只眼,展现出了充满魅力的笑容。
然而,爱丽榭却对此毫无感触,冷静地做出了订正。
“虽然非常抱歉,但是救了我的应该是我身边这位才对。”
“哎呀公主殿下,要是你变成了我恋爱上的好对手,那还真是棘手呢。”
“顺便打给招呼什么的,就免了吧。”
爱丽榭终于知道了,那个在黑暗中前来帮助自己的女性的真实身份,不禁“诶?”地僵住了。
“殿下!没事吧!?”
第二个从上方传来的声音是杜克。再之后,是阿斯翠德的“公主大人”的叫喊声。
“我和爱丽榭都没事喔。比起这个,威拉德是怎么回事?”
原王立骑士杜克和现任王立骑士阿斯翠德,可以预想到他们俩会到这儿来。
估计是,因为出现了蕾蒂她们移动到海上这种预想之外的事态,所以他们放弃了独自追踪,选择和能够调度船只的王立骑士团汇合。
可是连这个男人也在,就超出了蕾蒂的预料。
“……姑且,威尔算是协助者。虽然到这里为止,这家伙给我们添了很多麻烦。”
【插图9】
“我本来就打算要跟着杜克他们。不过,考虑到为了真爱而行动这种理由会被骂,所以事先为公主殿下准备好了礼物。”
大概是从现在开始三个月份的预定,和所有人都已经约定好了。
一边这么说着,威拉德把一个信封从窗口抛给了蕾蒂。
蕾蒂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信封,取出里面的纸展开……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这到底是什么……!?顽固而且很少出面,只有影响力还保留着的引退贵族,还有绝对不肯会面的执拗的笨蛋贵族,和这些人的会谈预约居然拿到了这么多……!而且,全都是和公路整修有关的人……)
确实,等他成了骑士之后,是打算要让他去做这方面的工作。可是对他本来,蕾蒂别说具体提到这些,就连谈到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目标说漏嘴,这样的事情都没有过。即便如此,他却抢先下手达成了蕾蒂所期望的结果。
“这是我到处宣传‘我已经成了公主殿下的骑士了’所得到的成果。哎呀哎呀,不愧是殿下的名号,真是很有威力啊,太让我尊敬了。”
“……你还不是骑士吧?”
“我已经决定要当了啊。是你的话,一定能实现我所期望的事情,只有这点我可以断言。所以才会拜托你(救爱丽榭)。”
这的确是能够让蕾蒂无话可说的“礼物”。除了随他高兴之外,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
虽然的确觉得他很有能力,可没料想会到这种程度。
“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有干劲,很让我吃惊喔。”
威拉德是因为利害关系一致,才选择了成为蕾蒂的骑士。
觉得他应该不会很有干劲,所以还想了很多办法准备用来鞭策他工作。
“这还真是遗憾呢。我对殿下可是有相当,不对,是非常高的评价,时刻想着要为你尽忠的,居然没有察觉到吗?”
“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可没有亲密到能让你献上这种程度的忠诚喔。”
“啊,也是呢。那么,就让我们来聊一些让彼此都感到羞耻但又非常美好的话题,如何?”
蕾蒂本来打算回答“聊天就免了”,但威拉德已经抢先开始说了起来。
“某个让人恼火的大人,总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欲望而被逼入绝境。可是,公主殿下因为自己身上那个即使讨厌也仍然存在的天真部分,在他被逼入绝境的时候肯定会出手相助呢。”
所谓的“某个让人恼火的大人”,肯定是指弗莱德海姆。
虽然很在意威拉德所说的弗莱德海姆的欲望是什么,可是在叫住他之前话题已经继续下去了。
“公主殿下的女仆,是九年前从巴塞尔女伯爵那里带出来的少女们呢?”
“你还真清楚啊。对喔。”
“因为殿下的‘天真的部分’而被认领的她们,现在已经成了优秀的女仆了。甚至
到了能够代替侍女工作的程度。……对于那些女仆们来说,就算拜托她们试毒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吧。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们肯定豁出性命也会保护殿下的。”
蕾蒂自豪地想着:“的确,我家的女仆都很能干。”
可是,她们有如此高的忠诚心这件事,还从来没有被人指出过,所以蕾蒂感到有些困惑。
“仅仅八岁的少女就已经是能够得到如此忠诚心的王了,这件事被当时的我察觉到了。虽然是因为某个让人恼火的大人,一脸自豪地说着妹妹太可爱了什么的……”
被介绍给威拉德·奥尔兰迪,是在蕾蒂十一岁的时候。当时只是单纯的打招呼,因为兴趣啊特技啊之类的话题而意气相投,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突然知道其实在三年前自己就已经被对方关注了,蕾蒂也忍不住“怎么会……”地惊讶起来。
“对我来说,八岁的你就已经是小小的王,而不是可爱的年幼少女了。完全无法让我产生治愈的感觉。”
——年龄是个位数的少女,却无法让我感受到纯真的治愈感的,就只有你一个。
以前和威拉德交谈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一段意义不明的话。
然而,现在知道了,那段话里其实包含着令他想要成为骑士的重大意义。
“九年前,我还对某个让人恼火的大人,‘与其当你的骑士,还不如做你妹妹的骑士’,这样宣言过喔。虽然有九成是讽刺,不过有一成是真心的。……当时,只有一成。之后马上就被揍了一顿,所以一成就变成了两成。”(蛇:怎么看都是居心不良,我要是弗莱德海姆也得揍他)
威拉德说道:“啊,这也算是命运啊。”
蕾蒂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暗自庆幸现在是黑夜。
“……现在是几成这个话题,等回去之后再慢慢地告诉我吧。还是赶快把爱丽榭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嗯,就这么办吧。”
威拉德叫了一声“丽榭”。
可是爱丽榭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蕾蒂。
“那个……殿下……是说……”
毕竟,恋人、原王立骑士和现任王立骑士这三个人都说出了“殿下”这个称呼,爱丽榭也察觉到蕾蒂是谁了。
“……原王立骑士和现任王立骑士这两个是(我的)身份保证人喔。你先上去,让玛丽安妮看看你平安无事的样子吧。能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当成秘密的话,那就帮大忙了。”
“是……!刚才,真的非常抱歉。就算说是因为不知道……”
“你的判断很不错喔。如果我是王的话,都想要给你颁发勋章了呢。以后努力学习,成为优秀的王立骑士吧。”
“……是!非常感谢!”
两人说着话的同时,阿斯翠德从上面飞身而下,从爱丽榭手中接过绳梯,然后用尽全力朝杜克扔了过去。
接住绳梯之后,杜克把它固定在了窗户上。
“阿斯翠德,之后带着替换的衣服和马匹再来接(我)吧。骑士团那边,要好好地蒙混过去啊。”
“这种事对我来说太难了,还是拜托库雷格先生吧。”
“杜克,你和我一起行动喔。一边避免被发现,一边朝陆地前进。”
返回客船和大家一起接受保护,蕾蒂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因为被发现的话,会变成大问题的。
听到了主君的命令,杜克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个方法,那就是使用这艘小船。
“是不是写封遗书更好啊?”
“就算不重新写,作战开始之前写好的就已经足够了喔。”
目送爱丽榭平安返回客船之后,蕾蒂说了声“走吧”,接着就把手脚都搭上船缘,然后纵身跳向了海面。
“殿下!?”
难道是要游过去吗!?穿着这身礼服游泳,怎么说也不可能啊!
虽然杜克慌慌张张地把手伸了过去,可是蕾蒂却不在海里,而是理所当然一般地站在海面上。
刚开始还想着“怎么会”而惊讶,可是很快杜克就“啊,算了”这样放弃了思考。蕾蒂自己说明过的这个“骑士王的力量”,他差不多也习惯了。
“用这艘小船不是更好吗?”
“虽然也考虑过操纵海流这种方法,但总觉得会因为用力过猛把船弄翻啊。这种程度的话,还是把水固定住要安全多了呢。”
虽然听到了恐怖的答案,杜克却也没办法,只能回了一句:“拜托请别让遗书起作用啊。”
“如果相信海图的话,步行一整晚就能到陆地了。这段时间,阿斯翠德应该正好到达合适的港口,正向这边赶过来才对。”
蕾蒂向杜克伸出了手。
杜克望着那只洁白的手,虽然带着“不会只有我沉下去吧”的不安,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爬上船缘,跳了下去。结果,鞋底被某种有着不可思议触感的东西接住了。低头看去,以自己为中心,一片美丽的波纹正扩散开去。
“要走了喔。因为到陆地之前的时间长得讨厌,你就(趁这个机会)报告一下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事情吧。”
“……我也想要问问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虽然成功拍下了爱丽榭,却没能很好得到王立骑士团的配合,你知道这些就够了。”
这边没有出现特别的问题,事情很正常地在推进。有问题的点,只有来到了预想之外的地点,还有就是王立骑士团没有很好地配合,在最差的时间点突入了。
“关于这件事,殿下……不对,应该是巴塞尔女伯爵会得到骑士团正式的道歉吧。我们这边的情况,嗯,也就和殿下料想的一样。”
在突袭作战中,杜克他们的职责是留守王都。本来应该不会参加实行部队,只需要听取报告就行了。
蕾蒂和玛丽安妮一起行动。
杜克他们也按计划,瞒着王立骑士团,依靠阿斯翠德的“就是这边”这种不沿着道路的恐怖指路方式,偷偷地跟在蕾蒂后面。
因为到途中为止骑士团那边还很平静,所以判断计划执行得很顺利,可等到发现目的地可能是在离纳帕尼亚王国很近的海上时,杜克等人就决定要和王立骑士团汇合了。
要用什么样的借口来参加突入作战,同时在不让王立骑士团察觉的情况下保护蕾蒂呢。正在(为这个问题)烦恼的时候,听说突袭作战的进展有点可疑的威拉德追了上来。接着,又和紧随其后的库雷格汇合了。
“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因为害怕失去真爱而暴走的圆桌骑士同伴,这样如何?这应该是大家都能接受的理由吧。”
正如威拉德所说,用因为威拉德暴走而杜克等人赶来阻止这样的理由,成功和骑士团汇合,然后强行参加了突入作战。
突入之后,阿斯翠德一边假装寻找爱丽榭,一边径直带着众人朝蕾蒂所在的方向前进,成功在被其他王立骑士发现之前见到了蕾蒂——就是这样的过程。
“知道芬里尔的所有者怎么样了吗?”
“收到了发现可疑船只的暗号。我就只知道这些。”
就在这时,三发照明弹的光将蕾蒂和杜克照亮了。
这是代表抓住了芬里尔的夜间用暗号。看起来,纳帕尼亚王国的勇敢的大舰队,为了能多少减轻一点因为侵犯领海而受到的责难,把逃亡中的芬里尔所有者抓住了。
是好消息呢。蕾蒂眯起眼睛,露出了微笑。
“这之外嘛……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纳帕尼亚那边出现了似乎能让古多殿下感到高兴的奇怪失态?好像是,纳帕尼亚军因为大海怪出现而发生了大骚动,然后侵犯了这边的领海。”
“让勇敢的大舰队参加行动的恩情和这个失态,能够漂亮地抵消掉就好了呢。”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够高明地交涉,让事情最终变成这边什么也没有拜托过,而那边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蕾蒂是为了能够得到威拉德和玛丽安妮才潜入拍卖会的。可是,到这里来的最大收获,说不定其实是因为她在场,所以能出手避免索鲁威尔王国的国家利益受到损失。
“再来就是王都的问题了吧。从威拉德那里听说,好像是有一个大问题和一个小问题。”
“大问题,是说搜查巴塞尔家的事吗?”
“已经知道了吗?”
“姑且呢。因为如果我也有疑问的话,绝对会做同样的事情。”
古多应该是在进行突袭作战的同时,准备了对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宅邸的搜查吧。因为是和作战分开的行动,就算看了莱恩哈特那里的文件副本,也不会发现与搜查巴塞尔女伯爵宅邸有关的内容吧。
“结果呢?”
“威拉德还在王都的时候,结果是清白。现在变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大概不会找出来什么东西吧。那么,小问题呢?”
“——那就是,找到东西了。”
杜克压低了声音。
“威拉德到处散布消息说自己成了蕾蒂丝雅公主的骑士,因此制造了一
些话题,好像是因为这样所以有人把事情告诉了他。……说是,巴塞尔女伯爵持有公主穿过的礼服。”
对此心里有数的蕾蒂,一瞬间僵住了。
大概是换穿女仆服的时候放在玛丽家里的那件礼服吧。如果计划顺利进行,蕾蒂应该会再换回那件礼服,然后若无其事地返回王宫。
“这个嘛……得想点办法才行呢。”
“是啊。为了能挽回巴塞尔女伯爵的名誉,也必须编造出能让大家都认可的真相才行。得赶在‘喜欢过家家游戏’这样的谣言传开之前。”
“时间很紧呢。和库雷格汇合之后,得尽快赶回王都。威拉德就拜托给阿斯翠德吧。”
既然来到了离国境这么近的地方,返回王都就得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海上旅行已经体验得快吐了。之后虽然很想享受一段悠闲的马车之旅,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决定去品尝急切的马上旅程呢。
骑马疾驰的话,就能比乘马车的玛丽安妮一行人更早抵达王都。
蕾蒂是打算,趁着还没有闹大之前,用些手段把玛丽安妮的事情掩盖过去。
多亏和杜克、库雷格两人一起急行,总算得到了两天时间,可以用来拼命进行暗中活动。
到达王都后,首先是向莱恩哈特询问玛丽安妮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古多王兄这次,虽然预定似乎只是要趁着巴塞尔女伯爵不在的时候,向她的家里人询问一下情况呢。可是,因为古多王兄收到了与女伯爵有关的告发信,所以逼不得已只能下决心进行搜查,好像是这样。”
“告发信?”
“好像是写着‘玛丽安妮·巴塞尔的手上好像已经有四个受害者了。请保持谨惕’。”
蕾蒂产生了讨厌的预感。说不定,这就是第四封的“命运”的信了。
“难道说,是这种大小的白色信封,没有署名,也没有蜡封,只在信纸的中间写了这些文字……吗?”
“诶——姐姐也见过了吗——?”
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告发信,而是匿名信。而且还是本人寄出来的。
应该会寄给蕾蒂的第四封信,是因为出了什么失误而不小心交给了古多吧。
本来就已经有所怀疑,现在又收到了这种书信。古多会判断成内部告发,赶在太迟了之前采取行动,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么,搜查之后的结论呢?”
“说到结论呢,是‘灰色’——告发信上的字迹和巴塞尔家家令的笔迹是一致的,所以,骑士团为了询问详细情况而郑重其事地把他请去了。话虽如此,他好像一直保持沉默,坚持表示夫人什么都没做。”
“……也是呢。”
实际上,玛丽安妮就是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利用落到自己身上的嫌疑,稍微吓唬蕾蒂一下,好让(蕾蒂)能放弃邀请她成为圆桌骑士的想法。
如果是自己来写的话,关系亲密的蕾蒂从笔迹上就能看出寄信人是谁。肯定是拜托家令来写的吧,蕾蒂很轻易就理解了事情的始末。
“好像是因为弗莱德海姆王兄不在,所以古多王兄对于家人面临的危险,打算要快刀斩乱麻的样子。唉,也只能这么办了呢,啊哈哈。”
“对于想要让玛丽成为骑士的我来说,真是最大的恶作剧呢。”
巴塞尔家属于古多派。然而,它的当主却有了监禁杀害小孩子的嫌疑。
必须赶在被弗莱德海姆派攻击之前,以“引退”这种无可非议的形式来了结这件事,古多的脑子里应该已经有着这样缜密的计划了吧。
“……啊——真是的,虽然如果是个单纯的问题,我也会这么想就是了。……杜克,你在十五岁之前有离家出走过吗?”
“离家出走吗?啊,的确有过一次。”
“库雷格,你呢?”
“没有跟家人打招呼就到朋友家里住,这种事是有过。这已经算是我竭尽全力的离家出走了。”
也是呢,蕾蒂接受了。虽然现在人不在,但是阿斯翠德也有过离家出走的经历。倒不如说,他现在就正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
“莱恩哈特,你呢?”
“我去上大学这件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离家出走呢,啊哈哈。”
“虽然种类不太一样,但那个的确可以算是离家出走呢。”
果然……蕾蒂一边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一边朝着巴塞尔家走去。要确定这件事,就只有一个办法。
“玛丽的私人物品还在宅邸里吗?还是说,已经被带走了。”
“感觉很重要而且又能拿得动的小东西,好像是打算要在这边调查的样子喔——”
“日记呢?”
“那个确实已经被带回来了呢——”
“真想看看呢。杜克,你去骑士团那边拿过来。如果被找麻烦的话,就带着骑士团长沃哈尼斯一起去。我会帮你去拜托的。”
其他还有什么能做的事情吗,蕾蒂考虑着。虽然还有回收自己的礼服和准备借口这两件事,但只能推迟了。实在是没办法。
“哎呀,殿下。稍微有点麻烦的事情来了。虽然才刚刚回来,但是看来又必须要移动了。”
库雷格留意到了窗外的情况。
蕾蒂优雅地走到近旁,也同样从窗户看向外面。
“那辆马车……古多殿下!?”
“如果在王宫里弹劾巴塞尔女伯爵的话,会很显眼吧。为了能隐秘地行事,所以在(女伯爵)到达王都之前的某个地方准备好会面的场所,然后打算在那里劝告她引退,我是这么想的。”
“还真是照顾这边呢。明明如果在王宫的话,就能提前阻止了……”
已经没办法了,只能追在古多后面了。
虽然想现在就出发,可要是手上没证据的话,去了也没用。
“……库雷格,从我珍藏的睡前酒里面,选一瓶拿到沃哈尼斯那边去。让他赶快把日记交出来。”
“遵命。……啊,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又久违地能跟沃哈尼斯玩玩纸牌了。真的是久违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自己的技术了。”
想靠着纸牌游戏,从沃哈尼斯那里再把这份贿赂给赢回来的库雷格。
蕾蒂看着库雷格干劲十足的样子,也只能放弃了,姑且提醒他要选一瓶最高级的酒。
靠着贿赂手段从王立骑士团强行将日记回收之后,蕾蒂坐在马车里,使出了在马车的摇晃之中也能阅读的大招(蛇:原文“荒技”,似乎是一个武术相关的专有名词,指杀伤力非常大但同时对自身也很危险的技巧)。
船只在海上的摇晃,以及连续骑马在陆上奔驰的摇晃,本来感觉对这两者都已经习惯了,可马车的摇晃方式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说实话有点头晕,可是没时间了(只能忍耐)。
急忙追着古多一行从王都出发,在之后的第一个城镇总算是追上了。
然而,却没能赶上。玛丽安妮一行人已经到了。古多把旅馆包场,双方的谈话已经在那里开始了。
面对站在那里的王立骑士,蕾蒂叫着“总之快点让开”一边强行推开他们,连门都没敲就闯进了最深处的,古多和玛丽安妮所在的房间。
“打搅两位谈话,真是非常抱歉。”
在房间里的,有古多和他的骑士,然后还有王立骑士,以及玛丽安妮本人。
古多应该是以提交突袭作战的报告为理由,把玛丽安妮叫出来的吧。她的手中拿着大概是途中制作的报告书,不过看她的表情,很显然是对面前肃杀的气氛有所戒备。
“公主殿下?”
蕾蒂已经让阿斯翠德给玛丽安妮传过话了。说是已经平安和杜克等人汇合,所以先回去了,之后会在王宫若无其事地等着。
听过了传言的玛丽安妮,回头问起“为什么会在这儿”,而蕾蒂则回答“有话要和古多殿下说”。
“蕾蒂丝雅,如果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就等等再说吧。”
“是特别紧急,而且非常重要的事情喔。还是优先应付我吧。……请容我介绍,这位就是将会成为我的骑士的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预定将会成为和你之间的中介,请好好相处。”
听到了“骑士”两个字,古多瞥了一眼玛丽安妮,立刻就接受了(蕾蒂的选择)。
蕾蒂是出于什么理由选择玛丽安妮的,他肯定正确地理解了吧。
“……不过,这是不行的。”
“为什么?”
“因为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会在近期内交还伯爵的爵位。让不是伯爵的玛丽安妮·巴塞尔成为骑士,也没有意义吧。”
听到要交还爵位这样的话,对事情一无所知的玛丽安妮困惑起来。
蕾蒂突然现身,然后做出了要让她成为骑士的宣言。而对此,古多则表示反对。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无法理解。
“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因为你有监禁被保护人的嫌疑,在此将你暂时逮捕。”
“……古多殿下!?”
面对惊讶的玛丽安妮,古多拿出了三份文件递到她面前。
“在被你保护的孩子当中,有三人失去了消息。虽然面对骑士团的搜查,你的回答是,离家出走……”
“嗯……我是这么说的。”
“你的判断我听过了。我也希望你的那些活动能得到比较高的评价。可是反过来说,小孩子居然会从你的家里逃走。现在突袭作战已经结束了,请在事情公开之前引退吧。”
“不对喔!”
比玛丽安妮更早,蕾蒂叫了出来。
古多用视线向自己的骑士示意,让他们把蕾蒂带出去。
就算说了“请住手”,但是向古多宣誓忠诚的他们,没有服从蕾蒂的命令,变成了要把蕾蒂强行赶出屋子的状态。
“我和古多殿下,那边才是……”
已经确定是下任国王,必要的时候也能成为代理国王的自己,和区区一个王子。
对连应该优先执行哪边的命令都没有搞明白的他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做一次清楚的宣言……蕾蒂否定了这种想法。比起做这种事情,还是把那件证据拿出来更快些。(蛇:注4)
之前为了保护玛丽安妮一行人而分散在各地的骑士们,现在也都聚集在这里了。蕾蒂觉得“他”肯定也在,于是开始搜寻那个身影。
在旅店内外,有很多穿着制服的骑士和变装之后的骑士。用接近奔跑的速度不断确认他们的容貌,一边为了想起对方的名字而拼命搜索过去的记忆。
(名字,快想起名字……!那个时候,玛丽是怎么介绍他……!)
玛丽安妮从以前就和蕾蒂有交流。蕾蒂和玛丽安妮,一个从母亲那里,另一个从丈夫那里继承了白色医师团的支援者身份,因为这个联系使两人的关系变得密切起来。
面对年幼的蕾蒂,玛丽安妮一直是用对等的态度来交往的。邀请蕾蒂到家里来,一起交流后续活动的话题……然后,在那个时候他被介绍给了蕾蒂。
——蕾蒂,这个孩子啊,叫做“
”。
“诺瓦尔!!”
对终于想起来的蕾蒂的呼喊,做出反应的人只有一个。
和伪装成女仆的蕾蒂在旅店撞上,还被浇了一身水的对象。刚刚脱离了少年时代,年轻的王立骑士。
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周围的人则歪头嘀咕着“诺瓦尔?”恐怕,现在他已经不叫诺瓦尔了吧。
“贵安。你就是以前在巴塞尔家待过的‘诺瓦尔’呢。我们见过的。”
“……您居然记得吗?”
看起来,诺瓦尔把蕾蒂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普通生活的人几乎不会有机会近距离见到公主,所以作为年幼时的强烈记忆被保留了下来,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嗯。跟我过来吧,有重要的话要说。”
拥有男性步幅的诺瓦尔,也必须用快步走的速度才能跟上蕾蒂,两人向深处的房间走去。三个古多的骑士站在门前,阻止了他们。
“把门打开。”
“古多殿下有命,绝对不能开门。”
“不明白命令的优先顺序吗?我命令你,把门打开。”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遵命。”
啊真是的,蕾蒂焦躁起来。对个人宣誓忠诚,还真是有各种各样麻烦的地方。要说服这样的对象得花很多时间。那么,就只能让门对面的人来开门了。
“诺瓦尔,现在就对着门后面说话吧。就说,‘夫人,我是诺瓦尔。’”
“诶……?”
“行了,不打算听我的命令吗?不快点说的话,巴塞尔女伯爵就要因为杀害‘诺瓦尔’的嫌疑被逮捕了喔。”
“夫人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诺瓦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朝着门后面的玛丽安妮大叫道:
“……夫人!我是诺瓦尔!我就在这儿!请开开门!!”
就算是这扇厚重的门,诺瓦尔的声音也能传到吧。
正如所料,门很快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蕾蒂不放过这个机会,拉着诺瓦尔的手,闯进了房间。
“如你所见,我把证据带来了喔。古多殿下,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的嫌疑只是误会而已。接受巴塞尔女伯爵的保护,之后变得行踪不明的少年中的一个,诺瓦尔就在这里。”
蕾蒂一边说着“过去吧”,一边在诺瓦尔的背后推了一把。
诺瓦尔上前两步,正好和玛丽安妮打了个照面。
“……诺瓦尔。”
“夫人……好久不见。那个……这到底是怎么……”
“很精神呢,太好了。……这幅样子,难道是进了王立骑士团吗?”
“是的!因为想成为能保护夫人的骑士,所以……”
看着两人之间感动的再会场面,房间里的人都很困惑。
能把只瞥见过一次的诺瓦尔记起来,蕾蒂对此感到“实在太好了”,同时也忍不住夸奖自己的记忆力。
古多用责备一般的语气叫了声“蕾蒂丝雅”,而蕾蒂则缩了缩肩膀,回答“就像看见的一样喔”。
“……虽然是我无法理解的思考方式,不过男人这种生物,好像会在十五岁左右的时候,拥有过剩的独立心,进行名叫‘离家出走’的仪式的样子。”
这方面的事情,向杜克等人也问过了。阿斯翠德是实际从家里逃出来的人,杜克对此也有印象,而库雷格也点头承认自己有瞒着家人住到朋友家的经历。
“就是这样吧?小孩子想的事情实际上非常单纯喔。从家里跑出来,接受王立骑士学校的考试。虽然是通过日记才确认了行踪不明的时间,看来是被我猜对了。”
会刺激到他们的独立心的原因,一定是因为玛丽安妮是一个很好的保护者吧。
【插图10】
如果拜托玛丽安妮说自己想要加入王立骑士团,玛丽安妮肯定会出手相助吧,但是诺瓦尔却没这么做。因为不想依靠自己想要保护的对象,所以从家里跑出来,敲响了骑士学校的大门。说不定,总有一天诺瓦尔会对玛丽安妮说出,“请让我成为你的骑士”这样的话吧。
“我所知道的虽然就只有诺瓦尔一个人,但另外两个人也应该是在王立骑士团里吧?”
古多不是会为了感情而行动的人。既然“诺瓦尔”实际出现在了面前,他判断那就有确认的价值。
“少年之一平安无事这一点我明白了。那么,对于告发信,要怎么解释呢?”
“啊,做出那封信的人就是玛丽安妮自己喔。”
“……做这种贬低自己事情,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古多“无法理解”这样嘟囔着。
蕾蒂也说着“也是呢……”,一边擅自编造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当的理由。
“刚才也说了吧。玛丽安妮要成为我的骑士。不过,直到她点头为止花了不少时间啊。因为在意你的事情和家里的情况,所以一直拒绝。因为我实在太死缠烂打了,所以为了让我放弃才打算用匿名信来吓唬我。”
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属于古多派。所以捏造出和杜克一样拒绝蕾蒂邀请的过去,看上去就很有真实感。
“玛丽做的匿名信,在我的房间还有三封喔。之后你自己去确认一下吧。”
“是这么回事啊。……真是,让人虚惊一场。”
古多说着“只要第四个受害者是虚构的就好”,而蕾蒂也点头回答“是啊”。
“说起来,蕾蒂丝雅。还有一件事要向你确认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我收到了报告,在巴塞尔家的宅邸里发现了你的礼服。如果是被偷走的东西,那就有问题了。回王宫之后赶快确认一下。”
被推迟的事情里还有这么一件留下呢。虽然想了各种各样的借口……。
比如说,到玛丽安妮家去玩的时候,因为茶水沾到身上,所以换过衣服之后就这么把礼服留了下来。再比如说,那件礼服是玛丽安妮介绍的裁缝制作的,而玛丽安妮那里也有一件相似的。
正想着选哪个理由更好的时候,脑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个孩子”的身影。
“那个啊——……是我送给侍女的东西。”
“侍女?你应该没有才对啊。”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预定会成为侍女的孩子吧。我的侍女呢,为了保护时常暴露在危险之中的我,发生事情的时候也有战斗的必要。某种意义上是比骑士更危险的工作喔。所以,我想要个有胆量的孩子……”
对,比如说在骑士学校读书的女孩子之类的。
在蕾蒂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个有着红褐色头发和玫瑰红葡萄酒一样颜色的眼睛的少女。
“她是个平民,也是骑士学校的学生。当然我是打算要等到毕业的,不过在此之前还必须经过一些程序,不是吗?”
“……所以才交给预定成为骑士的巴塞尔女伯爵啊。”
“这么快就理解了,真是帮大忙了。要当公主的侍女,还是必须有适当的身份。最低限度也得是伯爵的千金呢。所以为了让她成为我的侍女,打算首先让她当玛丽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