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四、芭提雅十七岁②

“那么,关于这件事,还请让我听听阁下的意见,因特伦男爵”

“好、好的,陛下”

这里是王宫某处的谒见室。

我现正站在端坐御座的父王的身边。而诺切斯侯爵,正候在离我们数阶之下的位置。

虽然周围有数名护卫守着,但是这和招待外国使者时的“正规正式”不同,现在招待的是最低阶的人。

在那之中,有一名胆怯的男性正低着头,虽然长着一张和善的脸,但是处处都透着憔悴。

因特伦男爵。治理着离王都稍微有点远的领地,是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的父亲。

——离毕业舞会已过了数日。

那天,和芭提雅单独两个人谈过以后,便重新举行了毕业舞会。

在明显发生了什么似的氛围下,芭提雅脸颊染上绯红。

我护送着还有点云里雾里的她,走进了会场,大家深吸一口气,随后爆发出安心的欢呼声。

这种时候我要拿出一点服务精神,为舞会造成的骚动道歉。所以——

“她是最棒的伴侣。没有比她更爱我的女性。这次骚动让我更深刻地感受到她对我的爱意。”

说完我亲了亲她的额头,会场的气氛瞬间点燃,甚至还被认为是历代最让人感动的毕业舞会。

就结果而言,我这世代的毕业舞会举办得非常成功,而希罗尼亚男爵千金和光精灵的愚蠢行为则化成众人记忆的一部分,埋藏在角落里。

不过,问题并不是完全解决了。

理所当然地,希罗尼亚男爵千金从哈鲁姆学院退学。

这么一来,就无法把她软禁在学院宿舍内进行监视了。毕竟已经是与学院无关的人士了。

但是,在她的父亲因特伦男爵来到王都之前,这件事并不能光由我下决断。为此,在男爵抵达王都前,她的身份暂时保留王宫。

当然,不可能以普通客人的身份对待她,而是以被羁押在高位贵族有犯罪嫌疑的时候该待的房间。

这是为了让犯人反省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考虑这今后的去向而设的。

……不过,据负责监视的骑士所言,很遗憾,她完全搞错了意义。

在低位贵族的她看来,羁押高位贵族用的“监牢”,就像是不可外出的会客室。似乎是认为自己受到了王室的招待。

干脆把她丢进真正的牢房里可能更好。

但是光靠毕业舞会引起的骚动来讲,无法将她丢进去。再说了,她也还是未成年人。

只不过,即使她的行为不能完全定性为“犯罪”,也难逃社会的制裁。毕竟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众多贵族知晓。

——但是,希罗尼亚男爵千金完全没有领会到。

真的很遗憾。……主要遗憾在她的脑子。

无论如何,必须得决定她今后的待遇了。

诽谤中伤王太子和即将成为王太子妃的侯爵千金。甚至冤枉侯爵千金的父亲。

即使不愿意,也很有必要和她的父亲谈谈。

为此,召集了与这次事件有关的人员,设置了审判的地方。

顺带一提,当事人之一的芭提雅并不在场。

毕竟要是让她也介入的话,事情会更复杂吧。以及,被带到这里来的希罗尼亚男爵千金,很可能再次伤害芭提雅。

我与父王、诺切斯侯爵千金商量后,决定瞒着芭提雅,私下处决。

——因特伦男爵低下的头几乎要碰到地板。

他声音颤抖着。

“关、关于这件事,我的女儿给各位添了很大的麻烦……”

“客套话就免了。首先告诉我们你今后的打算。”

诺切斯侯爵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正拼命谢罪的因特伦男爵。

他用绝对不会这么看芭提雅的降到冰点以下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因特伦男爵。紧接着因特伦男爵发出“噫”的悲鸣。

不论是好还是坏,因特伦男爵身上有一种待人亲切的大叔的气场。

因此,现在看到他战战兢兢的样子还觉得有点可怜,虽然如此……但是这种时候,作为养育了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的血亲来说,无法原谅。而且这也有可能是为了减轻对她的判决的表演。这里得硬下心来。

“女儿……我断绝和希罗尼亚的亲缘关系。”

因特伦男爵五官纠成一团,露出苦恼的表情,最后用像是下定决心的表情说了出来。

然后,接过带来的侍从递过去的一捆纸,呈了上来。

那是,把希罗尼亚·因特伦从男爵家除名的文件。

要是受理了这份文件,希罗尼亚·因特伦就和男爵家没有任何关系,变成庶民希罗尼亚。

因特伦男爵,作出了为了男爵家——为了守护受牵连的大多数人的生活,以家主的身份,将愚蠢的女儿舍弃的决定。

作为血亲,应该是非常艰难的决定吧。但是,这种决断也是无可厚非。

对于如此决断的因特伦男爵,诺切斯侯爵表情不变地追问。

“呵。那么,接下来对女儿的处分呢?”

虽然听起来是不留情的话,但是诺切斯侯爵也有必须要保护的侯爵家的威严。以及,因为伤害了那个虽然有点傻、但非常宝贝的芭提雅。

要是就这样下达这种不上不下的处分,有可能再一次伤害到芭提雅,或者是损害到诺切斯家的家名……这些事情都不能再发生。

这对王室来说也是。我作为王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谩骂。

在这个场合下,不会有人去维护因特伦男爵的——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的。

因特伦男爵回答了诺切斯侯爵的追问。

“希罗尼亚的话,会在不受因特伦家庇护的状态下被送往修道院。我想她会在那里穷尽一生反省……”

咋一看,这是个严厉的处分。但是,至少保证了她的衣食住行这点来看,得以窥见因特伦男爵的父母心。

和因特伦家断绝亲缘关系后,希罗尼亚男爵千金会就这样被逐出家门,她大概也没有生存技能。断绝关系后,因特伦家也不会提供援助。衣食住行这一切都无法提供。

所以才会被安置在修道院。在那里,会以监视为目的暗中照顾她吧。

“唔嗯。算了,这也算是妥善处理吧。”

诺切斯侯爵对他提出的意料中的处决点了头。

当然,虽说与女儿断绝了关系但是男爵家也活罪难逃。跟当事人断绝关系,之后就是给予金钱的赔偿吧。

最重要的是,要让周围的人知道,侮辱王室和诺切斯侯爵家意味着什么。

父王也赞许地点了头,接下来就是再商量一下细节了——

“……父王、诺切斯侯爵、因特伦男爵,我想拜托一件事。”

我发声后,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原希罗尼亚·因特伦男爵千金去往的修道院,请让我来选择。”

那一瞬间,因特伦男爵的肩膀抖了一下,露出了胆怯的表情。

诺切斯侯爵用饶有兴趣的视线看着我,父王……为什么父王您用这么不安的表情看着我?

哎?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还请不要用那种“这混小子想干嘛”的表情看着我。

就算如此我也还算是王室成员呐?

我没有无理取闹的打算,更没有对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落井下石的兴趣。

消失在我和芭提雅的眼前就已经满足了。

“谨、谨遵殿下的……意旨。”

因特伦男爵艰难地挤出答案,低下头。

“我也无异议。”

另一方面,诺切斯侯爵用冷静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回答。

剩下的……

我看向父王纠结的表情,露出微笑向他表达我没有恶意。

接着,父王的眉头不知为何皱得更深,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最终下达了“随你喜欢吧”的许可。

“感激不尽。还请不要担心,我不会干坏事的。”

明明是安抚他们说的话,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呆住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父王“咳”了一声,继续下一个话题。

***

“让您久等了非常抱歉。希罗尼亚·因特伦,来啦!!”

——商量完细节,就得向本人传达决定事项了。

双手被绑、被骑士架着两侧,却依然得意洋洋。

无论是因特伦男爵憔悴的脸色也好,诺切斯侯爵蕴含着怒气的笑容也好,周围冰冷的视线也罢,这些都完全没有映入她的眼中。

……是因为和光精灵待一起太久了,脑子被影响了吗?

对男学生使用的魔法,波及到她了吗……但是眼睛也有生气,不像是受影响了啊?

“塞西尔殿下,我,相信您。塞西尔殿下的话,一定不会堕入芭提雅·伊比尔·诺切斯的魔掌,且注意到我才是正确的。”

嗯。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有一点,我觉得芭提雅用不来诸如魔掌这种高深的东西哦?

先不说用,连拿着都不太可能吧。假如她

真的有这种东西,会被希莉卡小姐说“赶紧丢掉那种脏脏的东西!芭提雅大人您会染上污秽的!!”,然后马上拿走丢掉吧。

我用满是惊讶的声音问她。

“……我说,你啊。还没搞清楚情况吗?再说,在陛下发话前出声是冒犯哦。学院里也有教的吧?”

“嗯,我当然明白。我,在学院里也一直有努力学习的。而且相应的教养也牢记在心了,随时都可以站在塞西尔殿下身边的,请您放心!”

……嗯,看起来完全没有明白。在学院里也基本没有学习吧。

以及,我身边的位置已经预约满了,你站不来。

倒不如说,你想都不要想好吗?

我在想办法平息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

顺带一提,诺切斯侯爵看起来也和我一样。本来就在冷笑,现在感觉一口气又冷了十度左右。

在这之中,因特伦男爵的脸色更难看了。能感觉到,她对女儿……曾经的女儿潜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就快喷薄而出了。

“……希罗尼亚小姐,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传唤到这里吗?”

大概是感觉到我和诺切斯侯爵浑身缠绕的危险气场了吧。父王——国王亲自对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发出质问。

就像正等着似的,她猛地抬头,满面春风。接着,特意做出了困惑的表情。

“是的,当然。是关于那时,包围塞西尔殿下的’圣光’……对吧?”

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泪眼汪汪地仰视父王。

当然,在平日就经常与奇怪的人打交道的父王看来,这种蹩脚的演技完全不够看。

眼下,她正演得痛快。

“我也是第一次见那样的光……。但那神圣的光的出现,代表……”

“关于这次事件的调查已经全部结束了,传唤你来是关于别的事。关于你犯下的罪行,以及相应的惩罚。”

我果断打断了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的话。

她仿佛在说光精灵的行为是特别的,是“正义”的。

满口“神圣”、“神圣”的,她大概是和奇迹之类的东西搞错了吧。甚至是想用这个来揽功。

再听下去也毫无意义,浪费时间且让人不快。

那就是光精灵失控了。但是,像是因特伦男爵那样的低位贵族在场,不能这么说出来。毕竟他们并不知道精灵和魔法的存在。

在无法详细说明的情况下,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的话,只能当作“谋杀王太子”来处理。她就会被当作谋杀王室的重度罪人来处分吧。

这么一来,连我都觉得良心受遣,芭提雅也会过意不去吧。

最重要的是,为了掩盖精灵的失控而到处奔走的人所做的功夫不能白费。

被我打断的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一脸茫然地歪着头。

“哎?我的罪?惩罚?”

目睹女儿的这副模样,轮到因特伦男爵苦恼不已了。

其他人也,露出或是蔑视或是困惑的表情。

“哎?为什么?塞西尔殿下?我可是被神圣之物认可的圣女……”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比自己高位的贵族芭提雅小姐和王太子口出狂言。不仅如此,还想诬陷他人。这可是不敬之罪以及其他诸多罪行,按理说你应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你还是个学生。考虑到这是学院内部的事,就不介入法律,让当事人之间调解来解决。”

听了我的话,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瞪大了眼睛。

“哎?不敬之罪?其他诸多罪行?您在说什么……”

“其结果,因特伦男爵决定和你断绝关系,将你送往修道院,我们接受了。因此,你今后就得作为平民度过余生。作为与因特伦男爵家毫无关系的希罗尼亚,在修道院生活。当然了,你不能逃走。以上。”

还打算说什么的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被我漂亮地打断了。

在听完我的话后,她的脸上困惑与愤怒交织。

“父亲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一直都告诉你我是特别的存在吗,为什么……”

“……”

怒火被点燃,因特伦男爵正打算开口。就在这时,他悄悄瞄了一下国王的表情,用视线请求许可。

父王缓缓点了头。

“因特伦男爵,朕允许你发话。”

“——希罗尼亚,你在这种时候还要说傻话吗?清醒点,面对现实。”

因特伦男爵对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的说教里透露着疲惫。

“你引发了非常严重的事件。本来,按照律例,你会受到更加严厉的处罚。但因为是学院内引发的事,就对你网开一面了。感恩戴德吧。……我抱着终有一天你会惹出事端的不安心情,却没有好好纠正你。我会和你一起承担罪孽的,你也要去修道院度过余生,忏悔如今的所作所为,然后每日为了人们而祈祷吧。……以上就是我最后相对女儿说的话。”

缓缓说出的话,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特伦男爵在说完的同时,低下头,回避女儿的视线。

“不、不对劲。这样的结果不对劲啊!在入学哈鲁姆学院之前,明明一切都进展顺利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还想着总算是入学了,我的幸福生活要来了,为什么!?游戏里明明没有这样的结局的!!我可是女主角啊!!”

骑士按住了大喊大叫、企图向前的她。

她流露出的是毫无保留的愤怒。

……因特伦男爵的心声——作为亲人最后的爱情,已经传达到了吧?

不。她一定还没明白。

“对了。小皮呢?小皮去哪儿了!?那孩子在的话,各位一定就能明白我是特殊的存在了。因为那孩子是神圣……”

“你养的那只鸟,已经不在世上了。”

“……咦?”

让她成为【女主角】的特别的存在——一直陪伴在她身旁守护她的,小小的鸟儿。向周围投出求助视线的她,愣住了。

不管怎么找,小鸟已经不在了。……应该是不在了。

不知道鸟儿存在的人,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不清楚她是否知道那只鸟是光精灵。以防万一,先警戒她的言行。

“那个时候,为了保护作为主人的你,它拼尽了生命。”

“不、不可能……”

“这就是你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因果报应。以及,你们选择的未来。”

“不、不是这样的……。不、不可能……。骗人。小皮!!”

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到刚才为止还在乱发脾气、怪罪他人。

从未后悔过,为谁叹息过的她,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后悔与悲伤的神情。

即使形式有点扭曲,但她和精灵之间,确实有不解之缘。

我对这点有点惊讶。

“小皮!小皮!小皮!!”

寂静的谒见室只有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的声音在回响。

她呼唤着已然消逝的朋友的名字,眼泪不停地落下。

只不过,面对崩溃的她,周围的人也依然冷眼相看。

并不是因为在场者都是冷酷无情的人,而是她的自作自受。

……那么,处分也大致下达了,该履行最后的约定了。

“虽然这句话有点奇怪,但是我受它所托给你传话。”

看着崩溃到不断喊着“小皮”的她,我用清晰的声音说着。

她对我说的话起了反应似的,瞪着我,我用一如既往的笑容看着她。

“’即使你看不见我了,我也与你同在’——这就是‘他’希望我传达的话。”

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浸满眼泪的眼睛大睁。

即使主语没有明确传达,她也应该能理解。

“呜……啊……啊啊……”

她泣不成声,光痛哭着也没有擦眼泪。

比起自己被问罪,还是好友的消逝更难接受吧。

既然如此,在落得这种下场之前,为什么不改选其他的未来呢。明明可以选择与好友一起安稳度过的未来。不过,已经过去的事多说无益。

……“他”,让我注意到重要的存在。

作为回礼,不仅是传达遗言——

还有一件回礼。

我给予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选择的权利。

她像断线木偶一样跌坐在地不断流泪,我缓缓靠近她。

周围的人因为担心而阻止我,都被我轻轻制止了,我靠近她身旁,单膝着地向她耳语。

以前的话,她绝对会大喊大叫、吵吵闹闹地,但是如今的她连这样做的精力都没了。

“这是’他’的意识的……灵魂的碎片。北方的修道院信仰【神圣之光】。在那边持续献上祈祷的话,总有一天这个碎片能让它复活也说不定。”

我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说着,从口袋中将某样东西拿了出来。

用绳子挂着的,小小的白色石头。

我将石头挂在她的脖子上,随后离开她身边。

“这是’他’的遗物。”

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的白石,

那是光精灵灵核的碎片。

在他用尽能力,灵核破碎之前,我借用泽诺的力量将它保留下来了。

石头上寄宿着他的部分意志。

去信仰【光】的地方持续祈祷,注入力量的话,这只精灵就能复活也说不定。

当然,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而且,手边的只是【碎片】而已,所以无法变成原来的【小皮】吧。

“那么,告诉我你的选择。”

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的眼中又重新点燃了希望。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白石,而后缓缓抬头看向我。

“王国最北端,环境严酷的修道院和距王都用马车也要三天路程但相对温暖的修道院,你选择哪里。”

“啊……我……”

一般来说,肯定是选择离王都最近的修道院。

不过在温暖的地方更能舒适度日吧。

……但是,那里的【光】之力很微弱,不管怎么祈祷,灵核碎片的力量也不会积聚。

是选择自己的生活,还是好友。

光精灵,为了她牺牲自己。

那么你,能为了他做到什么地步?

“我、我……”

“供你选择的,只有这两条路。毕竟我可没有芭提雅那么善良。”

我满脸笑容看着她,她吞了一口唾沫。

“我……我……”

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紧咬嘴唇。

然后她再看了一眼白石——寄宿着炽热光芒的眼睛看向我。

“我去北边。”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已经不是【女主角】了。

她为了朋友,变成了意志坚定的女性。

…………大概吧。

***

“……就这样,她已经去北边的修道院了哦。”

——关于那次骚动的处理迅速,现在已经告一段落了。

所以今天,我硬拉着芭提雅,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她。

现在正值春假。

春假结束后,原希罗尼亚·因特伦男爵千金退学的事就会传到芭提雅的耳中吧。

虽然也可以等到那时才告诉她,但是很遗憾……真的非常遗憾,我那时已经毕业,我无法见证她知道真相的瞬间。

虽然她的好友或者库尔冈、肖恩他们会好好地传达真相,但是按情况来看,会有第三者告诉她的真相经过各种添油加醋的可能性。

于是,我觉得事先传达给她比较好。

“是这样呀。不愧是女主角呀!!为了复活因保护自己而受伤的精灵,选择去北边的圣殿,每天持续不断献上祈祷!!”

“是呢。她在那边也一定会努力的。”

我微笑着,轻抚松了口气的芭提雅的头。

……我并没有说谎哦?

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是自己决定去北边的修道院的哦?……虽然有两个选项来着。

……嗯,我确实故意省略了多余的信息,用了芭提雅喜欢的说法罢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省略,一定无伤大雅吧?

顺带一提,向芭提雅传达的真相,已经全都原封不动传达给她的好友和我的亲信候补们了。

他们一定,也都完美地被我误导了。

“那女主角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呀?在回来之前,我要做好让位的准备……”

“她已经不会回来了,你才是我独一无二的伴侣,这辈子都无法让位了哦?”

芭提雅还在说这种事,话题向着不得了的方向发展了。

我打断了她的话,顺带堵住了逃跑路线。

好不容易才把碍事的人赶走,怎么可能还放走我可爱的芭提雅。

“咦?不回来吗?”

“嗯,不回来了哦。精灵受伤太重了,痊愈需要时间,而且为了他着想,还是待在修道院比较好呢。她只能(被迫)一直在那边生活了。再者……”(*括号为原文)

我将坐在膝上的芭提雅收紧手臂圈入怀里。

“呜哇!?”

她吓了一跳,脸变得通红。

“明明已经像这样被我抓住了,提雅还想离开我吗?这样的话……看来我得拿出真本事捕获你才行? ”

这里是王宫内我的私人房间。

芭提雅造访这里,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喝茶的时候,被我抱了起来。接着安置在我的膝上。

一开始,芭提雅还满脸通红心里小鹿乱撞。明明这副模样非常可爱的,但是在说起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的话题的时候,沉迷谈话,轻易就忘记自己还坐在我膝上的事了。对于忘记这件事的她,我有点生气,我便强行让她想起自己现在的状态,可算是心情变畅快了。

“捕、捕获是想干什么呀!?”

“唔~嗯,正好这里是我的私人房间,也没有别人在,生米煮成熟饭……”

“呋飒飒飒飒飒!!(*狐狸再炸毛.jpg)”

“殿下,您在说什么呀!!”

听了我的话,小黑尾巴炸毛发出威吓,泽诺则半惊半呆地打断我的话。

“咦!?啊!?什、什、什、什么……!?”

芭提雅的脸更红且不知所措。而坐在她膝上的小黑再次炸毛发出威吓。

……没错,小黑正坐在芭提雅的膝上。

小黑一身幼女女仆的打扮,脸颊被点心塞得鼓鼓的。

顺带一提,泽诺则候在我身后。

嗯。是一如既往的,遣退了所有佣人也遣不退精灵们的情况。

明明是想着和坐在膝上的未婚妻芭提雅享受甜甜蜜蜜的气氛的,但是碍事的小黑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她的膝上。

……真是遗憾。

“开玩笑的、玩笑哦。可爱的提雅的初次,我会作为婚后的乐趣来享受的。”

“话说回来,就现在这种叠叠乐一样的状态,您怎么辩解都……哼哼……您有想着辩解吗!?”

……刚才,你偷偷笑了吧,泽诺?

确实,现在这种芭提雅在我上面,幼女姿态的女仆小黑在芭提雅上面的状态和叠叠乐很像。但是你作为侍从这样嘲讽主人是不行的吧?

“……泽诺,你能在那边当马吗?”

“哎?”

“就是’马’的’马’。你来当吧?”

“殿、殿、殿、殿下!?您、您、您、您打算做什么!?”

“唔~嗯,把你排除在外不太好呢。我想让泽诺你也来一起叠叠乐哦。你当马,我来坐,你不觉得这样就完美了吗?”

“请殿下恕罪啊啊啊!!”

泽诺气势汹汹地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向我谢罪。

我瞥了他一眼,说完“之后再跟你算账哦?”之后,将视线转回芭提雅那边。

要是现在开始对泽诺说教的话,和芭提雅聊天的时间就会减少。毕竟过度保护的岳父阁下限定了我和她独处的时间呢。

分配好时间,还挺重要的呢。

“好了,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提雅不必再在意女主角的事了哦?要是再引发什么问题的话我这边会处理的。所以,你就放心嫁给我吧?”

“j、j、j、j、嫁——!?”

“……这不是从小定下的事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是,但是,那是……”

“在刻上这个刻印起,我们之间就已经是剪不断的关系了哦?差不多该面对现实了吧?”

我拉过芭提雅的手,用拇指轻抚手背的精灵刻印。

泽诺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而芭提雅则耳朵通红。

“但、但是,我,我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成为一流的恶役千金呀。所以,我没有成为塞西尔大人的妃子的自信……”

“没关系哦。毕竟提雅有努力学习王太子妃课程呢。而且,万一发生了什么还有我跟着,有必要的话,我也会彻底击溃对方的。”

“咦?击、击溃……?”

“哎呀讨厌。我是说拼命说服对方,让对方心服口服哦?”

“哎?哎?”

芭提雅听完后,歪着头一脸“难道是我刚才听错了?”的困惑表情。

另一边,我感觉到了泽诺和小黑投向我的冰冷的视线,一定是我的错觉。

“更何况,我们还有内心坚强的同伴和精灵们呀?你就安心地坐好我的妻子的位置就好。”

我向她露出微笑,然后看向泽诺和小黑,催促他们也看向芭提雅。

小黑和泽诺都散发着觉得麻烦的气场,但是为了让芭提雅安心而向她点点头。

“塞、塞西尔大人,我……”

芭提雅稍稍松了口气,随后便用十分认真的表情看向我。

“这样的话,我,会为了塞西尔大人能成为出色的国王而拼尽全力的!!还有、还有,我会给您带来很多很多幸福的!!绝对不会让您有太闲了干脆开战吧的想法!!”

芭提雅双手握拳,以惊人的气势发出如此宣言。

我不禁轻笑。

只要由她在,我就能发自内心笑出来。

我总算是,明白“幸福”的

含义了。

我想将和她一起生活的这个国家,治理成更好的国家。

以前的我,是出于从小生根的作为王太子的义务感而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是我发自内心想这么做。

所以,空闲的时间也不多,更是对战争没兴趣。

毕竟,我已经有名为芭提雅这个让我沉醉的存在了。

“这样啊。那么,你绝对不会离开我的身边的对吧?”

“这是当然的呀!!我会待在塞西尔大人身边全力支持您的!!”

“刚才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吧?约好了哦?”

“约好了!!因为有我这样的异常存在,剧情才会改变的。我会好好地承担起责任的!!”

“听你这么说我反而放心了。……就算剧情改变了,最最重要的结论也不会变啊。”

“……?”

芭提雅大概没明白我刚才说的意思,歪着头。

我露出笑容拉过她的左手。

“最最重要的是,对我来说,我的【命中注定的少女】就在眼前,从今往后我们会过上’(主要对我来说)快乐的’生活的。”(*括号为原文)

我轻吻她手背的精灵刻印,像是回应我们的伴侣证明似的,刻印发出微弱的光。

没错。最重要的是,被我选择的她在我身边这件事。

这么一来,我才能是我,才能尽好王太子的本分。

我露出了不易被芭提雅察觉的,和往常不同的坏笑。

——与此同时,我突然想起不久前父王说的话。

***

——定下原希罗尼亚男爵千金处分的当晚。

虽然我能做出大致的推测,但是还有些存在变量的事需要确认,我请求父王,借用他一点时间。

书房,将佣人全部遣退后,我坐在父王面前的位置上。

父王手里拿着装有名为忌威士(*キーウィス)的琥珀色酒的瓶子。这是在遣退佣人前,执事准备的。

“……要来一杯吗?”

父王举起酒杯问我。

我才刚到允许喝酒的年龄不久。况且,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禁酒的学院里度过的,没有多少饮酒的经验。

不过,之前有幸喝到过的忌威士非常美味,我愉快地接过酒杯。

顺带一提,陪我喝忌威士的是查尔斯。

前年,在我迎来生日的第二天夜晚。因参加在王宫举办的我的生日舞会而需借住一晚的他,提出第二天也要住一晚。说是想看我喝醉后的样子,便让我喝了很多忌威士。毕竟是在自己的房间,自然无需在意他人,便喝下了相当不得了的量,结果我到最后都没有醉倒。

明明已经喝空了很多瓶相当高度的酒了,但是也只是让我耳朵发烫的程度而已,我觉得我一定是不容易喝醉的体质。

我还想体验下喝醉以后情绪高涨的感觉的,真是可惜。

算了,今后也会有很多不得不喝酒的外交场合的吧,就这点来看也不失为幸运呢。

“我还没和你喝过祝贺你毕业的酒吧?所以我拿了私人珍藏出来”

虽说他是我父亲,但是让国王给我敬酒多少有些不合适,于是我想接过酒瓶。倒是父王笑眯眯地酒杯递给了我。

正如刚才说的,这是为了“祝贺”的酒。

那么,我想还是不要在意身份高低,接受父王的好意吧,便接过了酒杯。

父王心情愉快地给我的酒杯满上琥珀色的液体。不等我伸手,他便也给自己的酒杯满上。

父王像是在说不要在意这些似的摆了摆手,我不禁苦笑。

父王静静地举起了酒杯。我举起自己的的酒杯和父王碰杯,相碰的瞬间发出小小的“锵”声。

“恭喜你毕业。你很努力了啊。”

“非常感谢您。”

虽然我并没有做什么会被说努力了的程度的事,但是这里就直率地道谢吧。

以前的我的话,会马上纠正父王的话吧。但是现在的我,很享受这段时光。没必要特意去纠正,打扰这段时光。

我们就这样,暂时默默饮酒。

气氛稍微缓和一点后,最先开口的是父王。

“希罗尼亚小姐的事也真够呛的。这下可算是解决了,能告一段落了吧。”

“麻烦事少了一件,我松了口气。”

“哎呀,接下来就要帮结婚仪式的事了呢。”

父王露出坏笑,暗示我婚礼的准备也不简单。

不过,我微笑着爽快地回答。

“那不算是‘麻烦事’,而是‘期待的事’,所以没关系。”

父王因惊讶而微微睁大了双眼,嘴里念着“这样啊”。

父王的反应,让我觉得我的推测更加接近真相了。

“……虽然有点马后炮,塞西尔,你和芭提雅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觉得幸福吗?”

用着无关紧要的语调说出的却是内容有点沉重的话。

父王还没有放下酒杯,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在暗中观察,又带着担心。

“嗯,当然。只有她能给我带来快乐、带来幸福。……要是有谁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我可能会不小心毁灭掉一个国家吧,大概是这种程度的重要。”

我笑着向父王传达我的心意,父王一瞬间愣住了,随后笑着说“这样啊”。

“父王,轮到我提问了吧?”

父王的笑声也停了,该进入正题了,我缓缓开口。

父王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边看着我。

“你就是为此来找我的吧?什么事?”

我喝下一口带有独特甜味与苦味的忌威士,平复了气息后问父王。

“父王,关于之前问的【命中注定的少女】一事,您找到什么头绪了吗?”

听到我说的话后,父王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随之摇晃。

“哎呀,关于【命中注定的少女】这事我不清楚。”

父王特意皱起眉头,装出一副不知情的表情回答我。

“那么,您知道像我这样的人的事吗?”

“‘像你这样的人’……吗?”

“对,没错。关于像我这样的人的事。您是否知道什么内情呢?”

“……”

我们都用试探的眼神看向对方。

由紧张感演变而出的死寂笼罩整个房间。

不过,死寂很快就被打破了。

“——你在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我不知道的。只是一个推论而已。之前,我有问父王您关于【命中注定的少女】的事的吧。那时,父王的确不知道关于【命中注定的少女】的事。但是,您知道’像我这样的人’的事才对。那时父王微妙的反应让我很在意,结合我已知的情报作出了推论……看见刚才父王的反应我才确信的。”

“……是、是吗”

听了我的回答,父王嘴角有点抽搐。接着深深叹了口气,用着无言以对又无可奈何的语气呢喃“你们这些家伙真的是”。

“父王,请您老实交代哦?”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告诉自己的孩子这些……”

“不管您怎么选择,这都是王室成员要代代相传的不是吗?早说晚说没什么区别吧?”

对于我的纠正,父王面露难色。

“年岁尚小的时候知道和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知道,这两者的接收方式也会不同不是吗?”

“……是呢。您说的多少也有道理。好了,快告诉我吧。”

“……你这人,是不是没把我的父母心当回事?”

“我很感谢父王的用心良苦,但既然我已经注意到,您还是告诉我比较好吧?”

“是吗……。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说。”

“您请说。”

“这就是世间所说的叛逆期吗?不,倒不如说,这才是这人的正常运转状态?”

父王呢喃着一些不知所以的话后,缓缓开口。

“大体上,正如你的推论所说。王室成员里,也曾有像你这样十项全能、出类拔萃的孩子出生。这个国家的创始者拓金王就是这样的人,据说是受到他的血的影响。”

“英雄王吗”

我回想起,年幼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读过的这个国家的建国史。

那是各个不同的部族为了开疆扩土而战火纷飞的时代。

为了这片土地的和平,某个部族的族长儿子挺身而出。

他能文善武,一下子就将各个部族整合起来,那就是现今这个阿尔法斯塔王国的雏形。

之后,他娶了结盟的部族族长的女儿。

据说他和青梅竹马的妻子一起治理国家,为这片土地带来和平。

硬要说的话,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建国史。

“英雄王啊……。是啊。拓金王确实是被这么称呼的。但是,这只是后世的尊称罢了。”

“后世……吗”

父王对我点点头。

“王室成员有时候会诞下十项全能、出类拔萃的孩子,相应的,他会欠缺人类的感情。

连单纯的喜欢厌恶都无法感知的他们,更别提对什么感兴趣或者觉得开心了。”

父王所描述的,正如幼年时期的我。

“因此,对于感兴趣的东西——能引起情绪波动的东西,会异常执着追求。然后会对其他的东西漠不关心,对于着迷的东西无法自拔。拓金王就完完全全是这样的。他的话,被人传唱为’为了和平而统一部族’,但现实却是单纯地好战而已。”

“原来如此。是’战斗狂魔’呢。”

我想起了芭提雅之前说过的巴尔德路线的事。

我,要是想的话大概已经是战斗狂魔了吧。

“没错。’战斗狂魔’——这个形容挺贴切的。但是,拓金王没被人这么叫,而是尊称’英雄王’。关于这点,和他的妻子脱不开关系。”

于是,父王开始说起拓金王的妻子,艾云妮王妃的故事。

那是,非传唱的而是真实的故事。

就连现存的书籍都会为了方便而进行美化修饰,埋藏在历史深渊的故事。

——拓金王和艾云妮王妃。他们是关系良好的部族组长们的孩子。

组长们,打算借着两人的联姻巩固两族的关系。所以尚且年幼的他们,在人为的引导下一起玩。

从那时起,拓金王就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孩子。

拓金王不管什么事都能完美达成,总是一副厌世的表情。

对他而言,总是很开心似的笑着的艾云妮王妃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他们总是玩些无伤大雅的一较高低的游戏。

不过,结果总是一样的。胜利总是拓金王的。与他再会的时候,艾云妮王妃告诉了他新的游戏。

某天,他拿到了艾云妮王妃提到的游戏。

那是在当时的青年间非常流行的战争游戏。

那是以扮演的角色和决定好的行军方式来移动棋子,将敌人的棋子夺走的游戏。

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的拓金王,找同族的大人当对手,渐渐沉迷了。

……终于,棋盘上的游戏已经无法满足他。

不知是祸是福,邻近的部族和拓金王的所在的部族之间开战了。

当时,正从少年成为为青年的拓金王,向作为部族长的父亲请缨,亲自率领一小支部队迎战。

拓金王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智慧和战斗能力。

族长对他寄予厚望,而拓金王给出了漂亮的回答。

自那以后,拓金王不断沉迷开战,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极限。

毕竟是战火纷飞的时代,所以到处都是能提高自己功绩的战场。

他凭借着在战场上的大显身手,地位不断提高。

终于,父亲认同他的功绩,将部族长的位置让给了他。

那时候,拓金王便已经是统一各部族的存在,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强权。

“像是在享受唯一的乐趣似的,没有人能阻止拓金王开拓战场。理论上是没有的。就在周围的人都对渐渐走火入魔的拓金王感到害怕时,有一位女性挡在了他的面前。”

“……艾云妮王妃是吗?”

“没错。艾云妮王妃生性善良,讨厌生灵涂炭的战争。但是生不逢时,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得不开战。在这种情况下,她挡在了永无止境地渴求战争的拓金王面前,留着眼泪叱责了他。”

——温柔的她,是对沉迷战争的拓金王看不下去了吧。

“她最后说出了’你要是在挑起无意义的战争的话,那我就要讨厌你了’这样的话。拓金王对她的话感到非常疑惑。接着,他果断退出战场,为建设和平的国家而竭尽全力。”

“称得上是’命中注定的少女’呐。”

虽然拓金王的单纯让我觉得惊讶,但是对于他的境遇和感情,我感同身受,所以不想说否定他的话。

我也是,要是芭提雅对我说“我会讨厌塞西尔大人的哦!!”的话,感觉会不小心就不管她说什么都照做。

当然了,前提是不是闹别扭时说的气话,而是发自内心说出“会讨厌你”这样的话的时候呢。

“’命中注定的少女’吗。虽然后世并没有这样的称呼,但是确实称得上呢。——幸运的是,他还有另一个抱持兴趣的存在。‘艾云妮王妃‘。多亏了王妃的挺身而出,他才不会被传唱成暴君或者昏君,而是’英雄王’啊。”

真相的最后,拓金王大一统,还世界和平。

是个好结局的话怎样都好。

父王还在继续。

“那之后数十年过去,能和拓金王的能力相提并论的王室成员出生了,大家都提心吊胆的。过于出类拔萃而缺乏情感,对大部分事物都不感兴趣。一旦发现感兴趣的东西就会异常执着。就是这样的存在。”

父王直直地看着我。那是,非常认真的眼神。

“他们本身是一把双刃剑。要是用在正道上的话就能成就一位明君,要是误入歧途,那就是昏君——得在变成昏君前除掉他。”

“我在隐秘书库里看到过的一本书的著者,就是这么一位王室成员呢。”

小时候,为了确认芭提雅说的来自【乙女游戏】的“传染病会流行起来”的预言,而去书库里到处找特效药的资料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隐秘书库。

在那里有很多记载着未出世的——不应该出世的知识的书堆积成山。

恐怕,这是即使经过数十年、数百年时间,也难以孕育的知识。

写下这些书的作者,不管哪本都署上了“阿尔法斯塔”这个姓。

父王,重重地点了点头,答道。

“嗯,没错。过去,被称为天才的王室成员,记载下的很多知识都堆积在书库里。记载的人们大多数都因为极度沉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放弃王位继承权埋头研究,进而不再出现的公众面前。”

“成为明君者、变成昏君者、醉心研究者——除了这些人以外,其他人给人的感觉如何?”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也是有没有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的人的。听说在这些人之中,有的行尸走肉一辈子,有的无法忍受无趣的一生而选择自我了结。”

“有点瘆人啊。”

我自己也有变成那样的可能性。

光想想都背脊发凉。

不过看父王的反应,大概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有好结局吧。说是王室丑闻都不为过。对王室来说,这是绝不能外传的事。

“你出生后不久,明显比其他婴儿要更早理解语言的含义并开始说话了。那时我真的脑中一片空白。毕竟就算知道有可能会有这样的孩子降生,也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自己的孩子啊。”

“您一定很失望吧。”

小时候的我不知喜怒哀乐为何物,一点都不可爱。

想到这点,我就不禁苦笑。

但是父王却看着我,缓缓摇了摇头。

“与其说失望,不如说是担心。生下聪慧的孩子,对王室来说是好事。只不过对父母而言,还是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感情丰富些,幸福地度过一生。”

父王用有点伤感的语调说着。

“就算生下来缺乏喜怒哀乐这样的感情,但是在之后的成长中能知晓这些的话,那也就能获得幸福了。何况,还有拓金王等其他人的成功先例。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对’人’而不是对’物’感兴趣。心里有了重要的某个人,感情就会随之萌发吧。所以,我赌了一把。”

“芭提雅?”

“没错。”

我看见父王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所有的碎片都完美地拼凑在一起,脑中顿时一片清明。

芭提雅本身是个努力家,家世也配得上王太子妃的身份。

她的身边聚集了很多想照顾她的优秀人才,人望也很可观。

但是,可惜的是,她本人稍微有点傻。

除去有我善后的情况下,被人问到她是否是王太子妃的最佳人选的话,脑中还是会有疑问。

特别是小时候,经常因为精神过头而失控就更是如此了。

可以说乔安娜小姐才是最佳人选。

本应如此,但为何选择了芭提雅呢。

应该是作出了,仅仅是才能优秀的千金小姐无法引起我的兴趣的判断了。

“芭提雅小姐,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很有趣又惹人怜爱。是引人注目的不可思议的千金小姐吧?表情丰富,情绪起伏也大。但是个深情又温柔的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与你完全相反的存在。而且,不论如何,她对你的爱意也没有藏着掖着。我想,和她在一起的话,你的感情也会随之萌发的吧。”

“没错,您说得对。”

在我看来,她的形象的确正如父王所说。

不过我得订正,芭提雅对我的爱意不是没有藏着掖着,是打算藏起来但是完全没藏起来……就这点。

父王心情愉快地喝了一口忌威士。

“你毫不犹豫回应了我啊。我没看走眼就好。即使不是马上见效,但你自和她邂逅以来,似乎很开心,我松了口气。你第一次亲自要求生日礼物的时候,我和王后还举杯庆祝了。所以我才想

回避讨论关于走向最糟糕的未来的话题……但你自己注意到了的话,那现在就是告诉你的最佳时机了吧。”

父王打从心底为我知晓“感情”和“重要的人”感到高兴。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辛苦你们了。”

“说这些干嘛,父母为了孩子的未来辛苦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要是体谅我们,今后就多孝顺孝顺我们吧。”

父王笑得灿烂。表情里毫无阴霾。

“您是指要把公务硬加给我吧?”

“这是有一位优秀的儿子的父母的特权哦。”

“暂且,在芭提雅还在我身边的情况下,先继续努力吧。”

“这个国家的未来掌握在她手中吗。”

这么说的话,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只要她还和我在一起,那无聊的公务我也能一边享受一边完成。”

“……总之,得增加芭提雅小姐的护卫人数。“

“我喜欢观察她无拘无束、精力十足的样子,所以不需要一板一眼的人,能在暗中悄悄行动的就好。“

“我会考虑的。“

我和父王再度干杯,一直喝到深更半夜。

——以及,父王率先醉倒昏睡,被母后回收了。

***

“塞西尔大人?”

因为突然陷入和父王的谈话中而白白浪费了来之不易的时间,芭提雅有些纳闷地看着我。

我笑着说“什么事都没有哦”,轻轻摇了摇头。

从父王那儿听说的关于王室之血的事,不能轻易告诉芭提雅。

虽然她是王太子妃——成为王室成员已经是既定事项,将王室的秘密告诉她也不成问题。

但是,我没有勇气告诉芭提雅。

——如果因为我继承了这浓厚的王室因果之血,她就此离开我的话,我会不知所措。

要是一五一十说清楚的话,我就能更加顺理成章地将温柔的她束缚在我身边了吧。

然而,我对于用血缘这种无法自己决定的东西来束缚她的想法感到抗拒。

我想通过自己的意志来思考,让她选择,让她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不论如何,比起告诉她“这是因为血的问题,你放弃挣扎吧”还是说“这就是命运啊”要来的浪漫吧?

……要是她真心想离开我,我或许可以用“疯狂的血”这种夸张的说法来强行将她束缚在我身边吧……但是我现在没有这种想法,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与其无端加重芭提雅的枷锁、折断羽翼,给她的表情蒙上阴霾,倒不如给她留下一定程度的行动自由,不让她察觉自己身在笼中,这样更能让她发散自身的魅力。

我可不想要个只会听我话的人偶。

不时能看见她做出预料外的随心所欲的行为,我喜欢像惊吓盒子那样的她。

我就是想要完完整整的她。

让我感兴趣的芭提雅。

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芭提雅。

能让我保持理智的芭提雅。

能吸引我到如此地步,那就得负起责任,在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前都陪在我身边。

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能获得幸福。

被幸福环绕,我就能为了国民的幸福生活而努力。

而且,我和国民的幸福与芭提雅的幸福紧密相连。

最棒的良性循环就此诞生。

这样的话谁都没有损失。难道不是吗?

对于现在仍保持沉默的我,芭提雅露出了更加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微笑着开口。

“你也很期待婚礼的吧?真想早点和你结婚啊。”

这么一来,接下来的每一天肯定都会色彩缤纷充满欢乐吧。

“婚、婚、婚礼!?我、我、我也很期待的!!”

芭提雅脸颊染上绯红,冷静不下来似的,视线到处游移。

她就像小动物一样,可爱过头了。

“感觉离你毕业还很遥远啊。”

“没、没那回事哦!!得为婚礼做准备的话,时间一定一眨眼就过去了!!虽、虽然不能每天看到塞西尔大人我会感到寂寞……”

……本来因为年级不同,是很难每天都见面的,但是这里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吧?

“我,虽然至今为止的时间都用在恶役千金修行了,但是我会拼命、拼命地努力做新娘修行的!!”

“嗯,我也会为了当好丈夫而进行新郎修行的。”

首先,就从让像虫子似的总是在耳边嗡嗡作响的邻国闭嘴开始吧?

芭提雅说过的事,结合诺切斯侯爵和库尔冈做卧底期间收集的情报,就能把我邻国的动向。手握这么多有力的情报,让邻国闭嘴应该轻而易举。

还有就是呢……为了让芭提雅成为最棒的新娘,服装费之类的预算得增加才行,要不做一、两个副业吧?

毕竟我可不想让可爱的新娘受苦。

听见我说修行,芭提雅重重地摇了头。

“塞西尔大人就算不修行也也已经非常出色了!!是最棒的新郎哦!!”

对着双手紧握,极力主张的可爱生物,我该怎么办呢?

……小黑,不要用“欸,这家伙可没有那么好啊?”的视线看着我了好吗?

就算是我,想做还是能做的哦?

……泽诺,不要再嘟囔“请您不要做过头了哦?”了。而且,你的话里很明显带着“杀意”吧?从语调上微妙的差别能听得出来哦?

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了?

嗯?恐怖的大魔王?

……待会儿我会给你进行教育性指导的,给我来执务室。

我平复心情,再次露出微笑。

“虽然提雅你这么说我非常高兴,但是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努力呢。我会按照约定,努力当好一国之君的。”

“塞、塞西尔大人……”

芭提雅双眼含泪,一副非常感动的样子。

我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准备动手的时候,被小黑的尾巴横刀夺爱。

我是希望你能允许我做这种程度而已的事呢。

没辙了,我抓住小黑的尾巴,直接吻上芭提雅的唇。

“唔!?”

“呋飒飒飒!!(*狐狸叒炸毛.jpg)”

虽然手中的尾巴一下子炸毛膨胀了不少,但是我没在意。

芭提雅就像抱着抱枕似的,一下子紧抱住膝盖上的小黑。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染上绯红。

“我可爱的提雅。你真是怎么都看不腻呢。从今以后我也会继续观察你的哦。”

“呜喵喵喵喵喵!!”

我用着就连自己都觉得过头的甜腻声音向芭提雅低语,她承受不住而发出尖叫。

想要马上从我的膝盖上下来,但是被我强行抱住了。

手足无措的她,虽然嘴里嘟囔着“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溺爱路线吗!?”“溺爱路线好可怕啊!!”,但是很有趣,我就由她去了。

我想,我对她的观察记录,从今以后也……在我心脏停止跳动之前,一定都会继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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