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是姊姊告诉你的?』
万那带些惊讶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让我知道这些事不太好吗?」
『也不会啦。只是我觉得姊姊会主动告诉别人这些事很稀奇——嗯,想不到姊姊会这么做呢!』
「我听千那说,妳们的大哥是个很了不起的神。」
『啊——……』
万那的响应不像是同意,反而更像是带着莫名遗憾的感叹。
『姊姊的话你可以打点折扣后再听进去,毕竟她有满严重的恋兄情结。』
万那叹了口气。
『其实那家伙是个怪人……应该说是个怪神才对,原本会站在人类那边的神就是少数派。而且我记得他好像还很迷次文化的样子。』
「次文化?」
『就像是游戏、动画、同人志、奇怪的非主流电影、前卫戏剧之类的——唔,如果要找个词来形容,应该就是卸宅族吧!』
和从千那口中听到的形象也差太多了吧!
『我会喜欢玩格斗游戏,还有经常跑游乐场,其实也是因为受了哥哥的影响。还有,天人你穿的那套角色扮演的服装,其实也是——喔,看来你又得出场了!』
前方发现看起来面貌凶恶的非善类二人组,他们似乎正准备破坏脚踏车车锁将车偷走的样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地发出吼叫:
「住手!你们这些甘为猗狵走狗的悲哀人类!」
不晓得是不是渐渐习惯的缘故,此时我说起台词竟不太觉得害羞,或许我正在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前进。
「我以《紫电堕天使》牙龙院煌夜之名——」
「他出现了!」
这些男子的反应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
他们既没有目瞪口呆,也没有立刻采取威吓反呛的动作,而只是和我保持着距离,并且拿起手机开始和某人联络。
「——喂,角色扮演狂,你今天糗大了,翔马现在正朝这里赶来,你快点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
挂上电话的男子向我呛声,脸上也露出胜利将手到擒来般的得意笑容。
『挥出安打了!』
万那雀跃的声音划过我的脑中。
不一会儿,我的面前已聚集了好几个男人。
其中一人站到前头,是个中等身材的少年,脸上找不出任何特征,正带着一副毫无紧张戚的轻佻神情望着我。
「喂喂,你这家伙——」
「阿海,你退到后面去啦!蠢猪!」
没多久,这家伙立刻被拉回了队伍之中。啊,破口大骂的家伙不就是先前的飞车强盗之一吗?另外在游乐场里恐吓学生的那群人好像也有他……虽然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就是了。
此时又有另一个男人上前。身高虽然算不上高,但细瘦的身材看起来十分敏捷。他的眼神凶恶,表情看起来十分阴沉。从周围男人的表情看来,这家伙应该就是带头的「翔马」。
「……我的小弟受了你很多照顾嘛!你是什么人?」
「我是紫电堕天——」
在我还没念完台词前,胸口就被对方紧紧地揪住。
「再讲下去我就宰了你,我说真的!」
仔细一看,对方气急败坏的表情竟然还泛着红潮。
「——我看过影片了,你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或许是不想让周围的人听见,他只是压低音量地小声逼问。
看来这家伙应该就是十川翔马本人,总算让我碰上了!这身丢脸的打扮终于获得了回一这段时间真是漫长啊……
「你有在听吗?」
那是低沉却如同短刀般尖锐的声音,眼神也释放着杀气。唉,我内心也是充满了歉意啊
唔——接下来就是要确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魔法师了。
「我没有答复弱者的义务,就用你那对拳头来问我吧!」
『喔,看来你已经驾轻就熟了嘛——这样就对了!』
万那轻松惬意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翔马瞬间瞇起了眼——无声地朝我攻击过来。
我立刻蹲低身体,躲开了他最初的踢击。虽然他的动作犀利,但其实也不过是擅于打人会做的习惯动作。
接着他向前一步,一记右拳笔直地朝我挥来。但其实那似乎只是虚招,对方趁势将身了上来,用另一只手揪住我的肩头。
「——唔」
我反射性地向后跳开。
当我看见翔马的嘴角像是在咏唱某些字句的瞬间,同时也感觉到一股肉眼无法看见的集中在他的手上。这就是魔法吧?
另一方面,攻击遭到闪躲的翔马则是有些讶异地瞪大了双眼。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围住周遭的人墙忽然传出「有警察!」的吶喊声,带头的翔马不悦地啧声。
「明天,同一个时间到西公园来!到时再把你彻底解决掉!」
丢下这句话后,翔马便转身离开了。
唔,如果可以在这里抓住他,应该是最好的结果。算了,也只不过是晚个一天而已。
至于我自己当然也不能被警察抓走,于是急忙准备逃离现场。
无论如何,事件总算进展到了可以收尾的阶段。我也早点通知小萤找到她哥哥的事吧!
我将寄放在置物柜的衣服取出后,进到厕所里换下这身奇装异服,然后再和万那会合。
「嗨,辛苦你啰——天人!」
当我抵达约好碰面的快餐店前面时,万那立刻朝我举手示意。
「你好像找出魔法师了嘛!顺便把那群家伙聚集的地方也挖出来吧!翔马最后好像也没有被警察抓住,顺利逃走了。」
「再来就是等明天了。我也可以向这身莫名其妙的衣服道别,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之后还得询问翔马事件经过并消除关于魔法的记忆,但这些工作就不会落到我身上了。他本人毕竟也只是个普通人类,那种程度的魔法并不会造成任何威胁,如果只是要抓住他,应该不至于失败才对。
但是万那却面露疑问地蹙起眉头——
「咦?你在说什么啊?明天可能还会碰上很多突发状况耶!例如让翔马跑掉,或是虽然杀了翔马,但却让附身在他身上的恶魔跑掉,这些事情全部都要加以防范。天人你也得在那些家伙的巢穴外面待命才行。」
「咦——……」
「我并不打算正面和那家伙决斗,而是打算趁他松懈防备时,用突袭的方式把他彻底打垮。我得让他知道,光凭那点软弱无力的魔法,其实什么事都办不到。」
——这女人根本就是魔鬼嘛!
但我当然不敢忤逆对方,只能独自一人踏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废弃工厂的方向前进。
虽然距离闹区并不是很远,不过这附近几乎没有行人。加上又是日落时分,让人有种寂寥的戚觉。
(——就是那里吧?)
比邻而建的废工厂当中,只有一问亮着灯光。虽然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似似乎材复数的人影正在移动,也能看见人影进出的模样。
我就近找了根电线杆,躲在阴影处伺机而动。
虽然已近初夏,但今晚仍稍有寒意,天空甚至开始飘下绵绵细雨。即使想要找个地方躲雨……但周围似乎没有适当的地点,于是我只好找个有屋檐遮蔽的位置蹲低身子严阵以待。
等待的时间无趣地流逝,我像是连续剧中的刑警或侦探一样,在这里埋伏已经过了数个小时。我用亲身力行的方式,感受到这确实是种相当辛苦的修行,无论对体力或精神都是相当大的负荷。
就在此时,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人的气息。
「——唔!」
我立刻转过头并站起身,只见眼前有一对不带感情的双眸,正从极近的距离凝视着我。
「不、不要吓人啦!妳在这里干嘛?」
「这个给你。」
亚夜花拿出的是一把雨伞。
「我想你应该没带。还有这个。」
那是小小的便当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个外型不是很好看的小饭团。
「啊啊,谢谢妳帮我带这些东西来——宿舍的情况如何?大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亚夜花肯定地点了个头。
「看来梨玖很认真地在帮忙嘛!啊,对了,那妳的身体好多了吗?已经可以四处走动了吧?」
「我的烧已经退了。虽然我并没有那么积极地想要外出,但毕竟我因为生病而造成了你的麻烦。考虑到对价关系,我也只能特地跑一趟了。」
有够拐弯抹角的理由……简单来说,就是为了报答我照顾生病的妳,所以才帮我送晚餐过来的,对吧!
「我又没说过要妳报答我,小心又把身体搞坏喔!」
从宿舍走到这里应该得花上不少体力才对。
听我这么一说,亚夜花却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我多管闲事吗?」
哎啊,我该不会惹她生气了吧?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妳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弥
补些什么——」
我忽然察觉自己的声音也有愈来愈大声的感觉,于是急忙闭上了嘴。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尖锐的叫声划破空气。
「是工厂里传出来的吗?」
我立刻循着声音冲了过去。
◆◆◆
「现在那家伙一定已经吓到全身发抖了啦!绝对没错!」
桐也用高分贝的声音说着。
「啊——啊,要不是条子跑来碍事,翔马早就把那家伙打得粉身碎骨了。」
「不过那家伙其实也挺强的耶,面对老大竟然还能撑得了那么久……」
阿海插话。
「你是白痴啊!虽然那家伙看起来有练过空手道还是什么的,但不过是个神经病,穿着一身丢脸到家的怪衣服,要打垮他还不简单!」
阿纪不加犹豫地断言。
「对吧,翔马!」
「……嗯。」
丢脸到家的怪衣服……
我陷入了沉思——那身装扮其实是我的国中时期幻想出的设定,「丢脸到家」确实是个难以否定的事实,然而如今却被上传到了影音网站,全世界都能看到。而且设定当中那如光速般的速度似乎格外受到瞩目,使得影片在人气点阅排行上已经逐渐升至前段名次。如此丢脸的状况,让我几乎快为了内心的羞耻戚而忍不住大声嘶吼——但我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放到一旁。
这个男的到底是谁?
那本因一时冲动而将幻想内容随手写下的笔记,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看过才对。
只是由于年代太过久远,连我自己也不记得那本笔记本现在究竟在何处。难道是我把笔记本交给了谁?如果真是如此,又何必刻意扮成笔记本里所写的模样,甚至还特地拍成影片来挑衅我?
——想到这里,我忽然察觉了一件事。
确实有个有机会拿到笔记本,并且可能试图将我诱出的家伙。
难道真的是那家伙在暗中策划——?
『……你打算和那个男人战斗吗?』
《噬魂者》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脑中响起。
「嗯,是啊,我是这么打算。我也有事情想要问他。」
我小声地回答。我想知道他的目的为何。另外,如果那家伙的背后真的躲着主使者的话,我也会让他从实招来。
『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什么?」
『我可是个做事很谨慎的恶魔……不过只要早点离开这座城市,应该就不成问题。至少那些家伙的权限和责任是被限定在实寻市里的。』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当我正想问个明白时,阿海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接着整个人重摔在地板上。
「哎唷哎唷,你们这些杂碎过得好吗?」
出现在被踹倒在地的阿海身后的竟是竹林。桐也等人则是表情僵硬地退到两旁让他们通过。毕竟他们心里明白,万一不小心惹得竹林不开心,绝对会被揍得不成人形。
「……有什么事吗?」
「口气别那么冷淡嘛。我只不过是刚好想到,所以过来找你们玩玩啰!」
竹林貌似亲密地搭住了我的肩膀。
「我听说了喔,好像有个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怪家伙跑来找你挑战对吧?」
「…………」
「去给我把那家伙的身分调查清楚,然后宰了他!接下来可是我们的重要时刻!听好了,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凡是小看我们的家伙通通都活不久!」
「……我会把他收拾掉的。」
真无趣。这家伙的废话总是说个没完。
「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也没关系,尸体我会帮你处理掉的!」
竹林露出带着戏谑的邪恶笑容。
「你没杀过人对吧?这可是你变得更强的好机会喔!」
「……」
「像你这种人,只能靠着干这种肮脏事来向上爬,别以为自己有办法重回正轨过正常的生活唷!听懂了吗?」
「……」
「反正你原本的家还有那些家人都是些废渣,早点忘了他们吧!」
不知为何,或许是对方踩到了我的地雷,瞬间,我放任濒临极限的愤怒直接爆发——
「…………了!」
周围的空气顿时降至冰点。
「……啊?」
竹林不悦地瞇起眼睛。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你这家伙真是吵死人了!」
我毫不闪躲地直接迎向他的视线。
「要忘了什么、记得些什么,以及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由我自己决定!少在那边用一张自以为是的嘴脸指使我!」
竹林沉默了半晌,接着再次露齿狂笑,尖锐的犬齿闪过一道微微的光芒。
「你还真敢讲——」
竹林明显地让全身处于松弛状态,但那并不代表他无意加害于我——其实这应该是他攻击前的准备动作。
「很好很好!如果不偶尔反抗我一次,就一点都不有趣了。看来我得好好地教育你,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不敢再反抗我——」
话毕的一瞬间,竹林突然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同一时间,我被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击飞,并硬生生地撞上了墙壁。
「呜……!」
我的呼吸在瞬间停止,但实际上所受到的并非致命伤。
我一边发出痛苦的喘息,一边试图重整架势——但此刻的景象却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有只巨大的老虎正立于我的眼前。
不……那并不是老虎,而是种由老虎的上半身和人类的下半身结合而成的慑人怪物。
周遭的同伴也脸色苍白地瞠目结舌,看来我所见到的这一幕应该不是幻觉。
「这座城市里曾经发生过一些特殊的状况——」
或许是因为嘴型改变的关系,竹林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难以辨识。
「——像我们这种怪物,不管再怎样大闹或破坏,听说都不会留在人类的记忆当中。而像你这种魔法师,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但似乎不受影响。」
想要逃走是不可能的……我迅速做出判断,直接冲到对方面前,并且咏念单音节的咒文发动咒术,使出肉眼无法判别的力量折断了竹林的盾胛骨。
「怎样,中招了吧——」
原本想借着占上风的优势羞辱对方的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老虎男只是稍稍抖动了一下身体,就若无其事地将原本断裂的骨头接了回去。真是惊人的恢复力!
「也就是说,我打算用这副模样教教你如何才能不忘记我的真面目,还有我们之间的压倒性实力差距——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的。」
竹林稍稍向前一步,瞬间就将彼此的距离缩短了好几公尺,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我的眼前。
「什么——」
「我会彻头彻尾地玩弄你,让你知道所谓的痛苦,然后你就会明白该如何宣誓对我的忠诚。直到你痛哭下跪,大声向我求饶之前,我可是不会停手的喔!」
长有巨大爪子的前腿高高地举起,但我却丝毫无法动弹。——带着炙热温度的液体大量地飞散四溅。
「…………什、什么?」
想不到,自己口中发出的竟是惊讶的呼喊。
因为我完全没有感到任何的冲击或痛苦。
竹林仍然在我的眼前——但是只剩下下半身。
「哼,半人半虎的小鬼竟然这么嚣张,这家伙是我的猎物!」
《噬魂者》用如同老妪般的嘶哑声音说着。只不过,此时的声音不是来自脑中,而是直接传人我的耳里。
一只巨大的猛兽占据了我眼前的空间,就连方才令我倍感压力的竹林,如今也显得不足为道。
有着鳄鱼头的猛兽正咀嚼着竹林的上半身,从牙缝间滴落的鲜血在地板上汇聚成水洼。猛兽的胸口被金色的兽毛所覆盖,身型像是头狮子。下半身则是粗硬的皮肤,看起来应该是河马或大象。
「哼,我确实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一个小小的半兽人,没发现也是正常的……嗯,心脏的味道还不差,看来这家伙应该做了不少坏事吧!」
《噬魂者》大口地吞下竹林半个身体后,才将视线转到我身上。
「好了……」
一阵强风刮过我不知所措的躯体。
猛兽的视线笔直地落在我身上。牠的双膝着地,此时我才察觉牠已经用爪子将竹林的腹部给撕开了。
「如果被『天秤会』发现,连我也可能被卷入混战当中,这样可是会很伤脑筋的。虽然和计划有些不同,但我得要提前和你说再见啦,翔马——如果再多等一阵子,你那成熟后的心脏一定会很美味的。看来我只好忍耐点,暂且用这些稚嫩的家伙来代替了。」
《噬魂者》用爬虫类的眼神环顾四周。
《F F》的众人则是面面相?,完全无法厘清眼前发生的状况。
「味道不足的部分只好先用量来弥补了。」
瞬间了解对方意图的我,立刻拚命抓住逐渐消逝的意
识,使尽全身剩余的力气大声狂叫。
「你们快跑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叫声宛如成了信号般,巨兽也跟着展开行动。有着成排獠牙的下颚,以异于常理的速度朝着最前列的阿海袭去。
***
不良少年如同鸟兽散般成群奔逃而出,但我却逆着这道人流,加足马力全速冲进了废工厂。
同一时间,一股令人作思的鲜血腥臭味钻入鼻腔。在工厂深处的一角看得见一滩赤红色的水洼,一具只剩下半身的尸体正横躺其中。
另外一个男人则是脸部朝上地瘫卧在墙边……是翔马。
我旋即作势向前冲去——但片刻间便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片异样的光景。
一头绝不可能存在于地球上,身上有着金黄色毛皮、粗糙厚实的灰褐色皮肤的巨大猛兽,就伫立在我面前。但这头难以用任何文字描述的幻默……
……竟然被某个人吃进了嘴里。
「什、什么——?」
一阵虚弱的呢喃声传来。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位外表看来其貌不扬的少年——我记得他是翔马的同伴,名字是「阿海」——然而那看似弱小的身躯,却将巨大的猛兽躯体整个吞进了口中。
那是物理层面上绝不可能出现的光景。然而动作甚至可用滑稽形容的巨兽无论如何拚死挣扎,身体仍然徐徐且确实地滑入了少年的口中,可见的部分也逐渐地消失。
最后,少年终于将那庞大的躯体完全吞进了口中,并且「唔」地吐出了一声饱嗝。
「嗯,果然是这样。只要把气息隐藏起来,低神格的非人者果然就无法察觉我的存在呢!
对不起啰,如果你早点知道自己和我的力量差距,应该就不会做出这么有勇无谋的事了吧!」
阿海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感叹似地说着。接着他将视线栘向周围。
「啊,大家都不见了,怎么办……」
此时,阿海忽然注意到倒在角落的翔马。
「对喔,老大是会留下记忆的人呢—真是有够麻烦的——干脆把这家伙一起吃掉吧——」
阿海缓步接近翔马,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板上拉起,并准备送入口中—
「住手!」
方才令我震慑到无法动弹的咒缚此时总算解开。我立刻向前冲去,并且痛击对方。手上传来的感觉就像是击中了水泥外墙的大楼一样。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喔喔,你的力气似乎比一般的人类还强呢!你不是人类吗?」
「……我才想知道你是打哪来的家伙。你是谁?」
我向后退一步,瞪着对方提问。
这家伙绝对不能小觎。我的本能正高声地警告着我。
「啊啊,原来你就是当时出现过的那个半天使啊——」
少年像是充耳不闻似地径自点了个头。
「嗯,不过你太碍事了——去死吧!」
「什么——?」
对方的拳头瞬间击中了我。
虽然只是毫无架势地挥出平凡无奇的拳头,但拳远却远远地超越了我的反应速度。我在完全无法动弹的状态下,彷佛看见了自己的上半身被击成粉碎的模样。啊啊,这次死
定了!我打从心底如此确信。但就在此时——
「——你在对我们家的人做什么啊?」
耳畔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万那挡住了少年朝我直袭而来的拳头,同时一脚将他的身体踹得老远。
阿海放开翔马的身体,并且试图用手腕阻挡以减少伤害。虽然猛烈地撞上了工厂的墙壁,但也立刻毫发无伤似地从灰尘当中再次站起身来。原本对我毫无兴趣的少年,此时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万那身上。
「嗯——……妳应该就是『天秤会』的人吧?」
他的表情不带任何惧色,这家伙应该也是所谓的『神』吧。
当我确定自己所挑战的对手是何身分时,冷汗也理所当然似地直冒出来。
「对了,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家伙——?」
万那的口吻听来虽带点挑衅意味,但她的防备却始终没有松懈。
而回答这个问题的——竟是比我们稍晚抵达工厂入口的亚夜花。
「海里……哥哥?」
「亚夜花!」
阿海的脸上也跟着笑逐颜开。
「好久不见!我好想见妳喔!妳过得好吗?我一直有种迟早可以遇见妳的预戚呢!最近妳是不是有上街?前阵子我感觉到妳的气息:心里就一直在想,也许妳真的到外面来了——啊,对了,我先向『天秤会』的小姐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嘛,唔,是个名字和人类有点像的神。我叫冰室海里,是亚夜花的哥哥。」
「……我没听说你来到这个城市里。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妳啊,亚夜花!」
阿海笑容满面地张开了双手。
「妳不是一直都为了如何在人类世界自处而烦恼不已吗?虽然妳勉强让自己留在人类之中,但却又不让自己和人类接触,所以我也让自己身处在人类之中生活,并且试图认识人类。经过一段时间后,现在我已经能判断这个种族到底值不值得妳为他们终日烦恼。」
说完之后,他的视线扫过四周,最后落在那滩血和倒卧在地的翔马身上。
「呵,虽然跑出意料外的家伙来搅局,害我的计划有些变更,但大致上我还是了解了这个种族的特征。他们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毫无个性可书。不过也因为他们实在笨得可以,身在其中的我倒也觉得挺有趣的。不过并不代表我对这个种族给予好评——我直接说结论吧,我认为这个种族没有让妳煞费心思的价值。」
「……如果时间再早一些,说不定我会同意你的看法。」
亚夜花如此回答。
「咦?所以妳现在不同意吗?」
「…………」
「不管怎么说,我都认定亚夜花对人类是抱有负面印象的,只要我在后面推妳一把,妳应该就能下定决心才对……妳是不是有点改变想法了?」
「就算我改变想法又怎样?改变——是件坏事吗?」
「妳有任何需要改变的必要性吗?」
阿海打从心底感到怀疑地歪着头问道。
「嗯——妳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呢。看来我还是得把妳和人类的关系彻底切割干净,再把妳带回我们所属的地方才行。这样对妳才是好的。」
「要不要回去——由我自己决定。」
「咦?妳说什么?」
阿海瞪大了眼睛。看来他是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可是妳不是一直无法把自己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切割清楚吗?所以我才来教导妳正确的道理,并且告诉妳正确的选择,妳应该没有任何不愿接受的理由才对。妳果然变得有点怪怪的,连说出口的话都变得莫名其妙呢!」
「不好意思,打扰你自以为是的训话。」
万那语带讽刺地站到前面。
「其实我对你想做的事一点都不戚兴趣。对我们来说,你不但妨碍了我们的行动,甚至还擅自对我们的人出手,这点是在让我无法忍耐。」
「啊啊,真是抱歉呢,对不起。」
阿海双手合十表示歉意。
「我并没有意思要和你们作对。会杀掉《噬魂者》,也是因为对方突然朝我袭击过来的关系,我不是故意要妨碍你们。那边那位半天使先生也是你们养的狗吧?如果我早点知道,就不会对他出手喔!这一切都是碰巧发生的意外啦!」
「……我们养的狗?」
万那用我未曾听过的声音轻声地覆诵了一次,并且向前一步。我的背脊顿时窜过一阵寒意。
「……你真让人不爽!我打从心底对你这家伙觉得不爽!」
「嗯?我说了什么惹妳不开心的话吗?」
阿海表情困惑地歪着头思考。
「如果我让妳觉得不舒服,我向妳道歉。对不起喔!」
「不用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万那「啊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又毫无预警地收起了笑容。
「——我会让你亲身感受一下问题出在哪里。」
「不要乱来,万那!」
就在此时,忽然有个声音阻止了万那的行动。原来是不知何时就站在阿海身后、翔马旁边的千那发出的声音。
「别搞错了事情的先后顺序。现在可是在工作喔!」
「姊姊……」
「虽然来不及逮捕半人半虎的非人者,但这孩子还有气息……我可以把他带走吧,《世界之蛇》?」
「当然,随妳高兴。」
阿海用力地点着头。
「刚才我也说过,我对你们并没有任何敌意。嗯,妳应该是那位《胜利之处女》,而妹妹则是『八空之主》对吧?打扰了妳们的工作,真是不好意思——啊,那我就顺便把这里清理干净啰!」
阿海说完,便将地板上那仅剩下半身的尸体拾起,接着一口吞进了肚里。我只能拚命地忍住
差点从胃里翻涌而上的胃酸。
「好吧,亚夜花,我会再找时间去见妳的,在那之前妳就好好加油工作吧!无论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妳都必须确实地负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喔!」
** *
苦闷的沉默充斥了整个房间。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更衣,一回到房里,立刻瘫倒在自己的床上,并且陷入脑袋空白的恍神状态。此时我完全不想动笔写功课或拿起漫画翻阅,但是也没有任何睡意。
方才我将翔马搬到会客室,并且请耕太为他治疗。过去我也曾接受过耕太的治疗,因此我对他的医疗技术相当有信心,要保住翔马的命应该不成问题。
万那现在则已前往饭店接小萤过来,应该不用多久就会抵达这里了。只要让她和许久不见的哥哥再次相见,基本上这次的事件就算是划上句点了。
但是——为什么仍有种挥之不去的无力戚围绕着我呢?
我一无是处,甚至无法让对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那家伙——阿海——简直将我当成垃圾般不屑一顾。
正当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时,亚夜花忽然从区隔房里空间的窗帘一角探出脸来偷看着我。虽然同样缺少表情变化,但我多少能感受到她带点尴尬的模样。
「……你有受伤吗?」
「啊啊,妳问我吗?我一点事都没有啦!万那也在现场帮我挡驾,我只是吓了一跳——我要跟妳说,妳根本没有必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因为哥哥是哥哥,妹妹是妹妹。」
「嗯……」
亚夜花就像是被我抢先一步似地,将原本想说的话又吞回了肚里。
我撑起上半身。
「妳打算怎么做?那家伙好像想把妳带回去,妳真的要跟他走吗?」
「我不要!」
亚夜花使劲地一口否定。接着像是被自己偌大的音量吓到一样,急忙闭上嘴巴,换成如同在说悄悄话似的声音继续说明:
「我不要回去,我没有打算……跟他一起回去。」
「这样啊,那太好了!这么一来,我们就得想办法说服他才行。」
我露出笑容对亚夜花说道。
要说服那家伙……
说实在话,我无法确定这方法可行性有多少。毕竟我强烈感受到他的价值观与自己有着相当大的差距。阿海并不憎恨人类,也不讨厌人类,只是不将人类放在眼里而已。对他而言,亚夜花的主张就等同于「将人生奉献给掉在地板上的灰尘」一样,根本是难以理解的想法。甚至可以说,他的想法才是种祇中的多数派,就像是万那曾经说过的一样。
而我对他来说,就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有人在吗——?我要进去啰?」
是万那的声音。
「小萤已经到了,而且翔马的意识好像也恢复了。我想暂时让他们两人单独谈一谈,所以会客室目前禁止进入喔!」
「了解……她的情况看起来还好吗?」
「你是说小萤?看起来跟平时差不多啊,毕竟她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嘛!」
但内心又是如何呢?此刻的她究竟是在担心哥哥,或是正感到无比失落呢?虽然我拍着胸脯保证说「交给我就行了」,但实际上却让翔马身受重伤,此刻的她或许正对我充满怨恨也说不定。
「……我觉得自己的自虐性思考好像愈来愈严重了。」
我暗自嘀咕着。
◆◆◆
我第一次对力量感到恐惧,要回溯到很小很小的时候。
当时曾是医生的老爸本身脾气非常不好。他曾经好几次对母亲又踢又打,那些画面如今仍历历在目。
『老爸有时候会被很邪恶的虫子附身。虽然是个被大家尊敬的医生,但当虫子在身体里作怪的时候,个性就会跟着大变。』
妈妈经常这么说。当然,那些话与现实生活完全脱节,也间接导致当时年幼的我失去了对父亲的尊敬,父亲也因为过剩的恐惧及缺少刺激等缘故,使他终日深陷在烦恼之中。我觉得这或许是老爸顺水推舟的逃避方式。后来母亲之所以会早早过世,我想成天担忧老爸的事所带来的精神压力也是一大原因。
母亲死后,每当父亲的脾气一发作,升上小学的我就成了遭殃的对象。表面上看似在教育小孩,但实际上只是再纯粹不过的暴力行为。
早上一旦太晚起床,立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说早安的声音太小的话,同样也是拳脚伺候。即使在运动会上取得领先的成绩,还是会被以「除了第一名以外全都毫无价值」的理由痛殴一顿。如果生病发烧,则会被说是「弱不禁风的家伙」并且修理一番。考试拿不到满分时自不用说,就算是拿到满分的时候,老爸也会以「不能让你太得意」的借口教训我一番。
后来老爸再婚,对方有个叫作小萤的孩子,是个小我三岁的女孩。当然,老爸对于新妈妈仍然一视同仁地暴力相向。
然而当时的我,渐渐对无法违抗的父亲产生了疑问。
即使自己再怎么退让,还是难逃被父亲殴打的命运,这当中应该存在着某些理由。但是,像小萤这样远比自己弱小的女孩,也必须同样遭受老爸暴力对待,这件事始终让我无法释怀。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我做出了结论——
——错误的事就必须加以导正才仃。
于是我开始尝试。首先,我试图转移老爸的注意力。当我看见老爸准备殴打小萤时,就会刻意地经过他的身边惹他生气。如此一来,几乎都能成功地将老爸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藉此让他忘记要折磨小萤。
到我长得更大一些之后,我发现如果不对老爸的行为进行反抗,将无法根本地解决这个问题。但具体而言到底该怎么做?很简单,只要变得比老爸更强就行了。只要拥有比他的暴力更强的力量,就能将老爸踩在脚下。
变得更强,并且打倒强大的敌手——我一定能成为这段勇者故事的主角。
只要我变强了,我就要——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天花板映入我的眼帘。这里并不是我平时睡的废弃工厂。看来我似乎是睡在沙发上。这里应该是某个地方的会客室吧?
我试图撑起身体,但腹部却立刻以剧烈疼痛响应我的动作。我不禁发出小小的痛苦呻吟。
「勉强移动的话会很痛喔!」
有个声音制止了我。一个看起来不过是小学生的男孩正冷冷地蔑视着我。
「你有办法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十川翔马。」
「你从10到1倒数一遍看看。」
「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
「我要确认你意识有没有受到影响。算了,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现在我再帮你施行一次止痛的魔法,待会儿你应该就会觉得舒服多了。不过你的伤口只是暂时包扎而已,并不代表已经治好了。如果伤口再裂开,我可不保证你还能活着。你最好还是乖乖静养比较好。」
男孩用手指画出小巧却复杂的纹章,并且咏唱咒文。我感觉到有股不可视的力量正逐渐渗入自己的伤口。此时疼痛和沉重的不快戚也跟着逐渐和缓。
「……这是魔法吗?」
看来他应该是正在为我治疗。
「别把我的魔法和你那低俗拙劣的魔法混为一谈。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才能,还硬要使用魔法的话,可是会引火自焚的喔!真受不了你这种家伙!」
我不发一语,只是小声地发出自嘲般的笑声。
我记得《噬魂者》曾赞美过我是个很有资质的魔法师——但如今,看见眼前这个小孩的魔法后,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结果,我不过是只妄自尊大的井底之蛙罢了。
「……『非人者b故意将召唤自己的方法写在书卷上,让人类将他们召唤到这个世界,如此他们才能从中获得好处。基本上是这个样子。他们会用尽心思引诱人类,让人类以为有利可图,但往往最后都会被这种非人者给反噬,你最好牢牢记在心里。」
不过搞不好你自己已经忘得一乾二净……男孩喃喃自语地补上了这句话。
《噬魂者》当时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果再多等一阵子,你那成熟后的心脏一定会很美味的。』原来如此,对方的目的是吃掉恶贯满盈的人的心脏啊!
也就是说,我就像是只圈养待宰的肉猪一样。真是可笑。
「这里是哪里?」
「中立国宿舍。」
另一个声音回答了我的问题。
「嗯——你可以想成是一个专门接受非人者相关问题的咨询处。」
那是一位将长发盘束在脑后的女性,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一对惺忪睡眼和悠然自得的口气让她的形象更显柔和。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叫作御子神弓虎。嗯——我听说了很多事情啦——对了,耕太,这孩子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吗?我可以问他事情吗?」
「如果只是问话还好,但不要害他情绪太激动喔!」
被叫作耕太的孩子没好气地回答。
不过,既然是这些人救了我,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事,因此我便把如何拿到魔法书,以及被《噬魂者》袭击,还有阿海将《噬魂者》吞下肚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叙叙述了一遍。
「嗯,谢谢你的配合啰——那么,希望你可以就此忘掉这件事,后续处理交给我们就行了,放心地回归到原本的生活吧——」
……原本的生活是吗?对我而书,到底哪边才是原本的生活?是十川家?还是担任《FF》的老大?
「对了……」
弓虎稍微歪着头说道。
「我有一个疑问想要厘清……为什么你会想要尝试召唤术?一般而言,应该不会相信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才对吧?除非你很迷这类超自然现象的事物。」
「妳的好奇心真是旺盛。」
接着——我稍做思考,才继续向下说明:
「……或许我是被非人者那句『我可以赐予你力量』给吸引了。」
「你为什么想要力量?」
「因为我是活在底层的垃圾。我只有不断变强,并且持续向上爬这条路可走。」
是这样啊?弓虎用不太能够理解的表情说着,接着立刻失去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
「啊啊,对了对了,你的家人来看你了,我去叫她进来喔!我告诉她『你和别人打架时腹部中了一刀,但伤口不深所以不用太担心』,至于你要顺着我的话演下去,或是要告诉她真相,就由你自己做判断吧,随你高兴。」
那就多保重身体啰!弓虎留下这句话后,便和耕太一起走出了房间。
稍微向两人点头道谢后,有位少女和他们擦身而过,走到我躺卧的沙发旁。她蹲低身体,
注视着我的脸。
「……喔,好久不见了。」
对方长得比之前更高,也留了长发,表情和五官更带点大人般的成熟韵味,但仍是我熟知的她。
「大概有两年又好几个月没见了吧,哥哥——」
小萤表情毫无动摇地淡淡响应。
「——你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
「为了胜过别人,我做了很多尝试。内心一旦变得黑暗,外表也会跟着苍老。」
我无奈地笑着。
「我一直没办法和你取得联络,结果你竟然因为跑去打架而受伤。真是愚蠢的行为呢!」
我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如果父亲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那家伙还是那种烂个性啊?」
我不悦地问道。
「不过那个男的对于毫无价值的家伙是不会有任何感情的。而且原本就应该由妳来继承十川家的衣钵,即使妳身上并没有流着十川家的血——妳现在是国中三年级对吧?已经想好接下来要进哪间学校了吗?如果是妳的话,应该可以进到很棒的学校,毕竟妳那么优秀。」
「……嗯,虽然我还没确定,但应该会接受推荐入学。」
小萤举出了几个国内有名的名门升学学校的名字。
「那真是该恭喜妳。对十川家来说也算是一种荣耀。」
「说得也是。毕竟原本要当继承人的人不但得不到推荐入学,连一般入学考都找不到学校读,甚至还在考试前夕离家出走了呢。」
小萤口气毫无起伏地将想说的话说完。
她说的都是事实。我在高中入学考前夕忽然离家出走,并且从此音讯全无。不过即使留下来考试,照当时的情况八成也只会名落孙山而已。
然而——我选择离家出走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逃避考试。
「《紫电堕天使》的事,是妳放出来的诱饵吗?」
「……并不是我拜托他们用这个方法帮我找人的,我只是请他们设法找到你,并且让我和你见面而已。」
「托妳的福,我也想起了很多令人厌恶的记忆——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叫作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找到我?十川家并不需要像我这种人吧?」
我感觉到小萤的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情感波动。既像是愤怒,又像是侮蔑——甚至可能是对我的憎恨。
「你该不会以为只要这么说,就可以撇清一切责任吧?你只是在逃避而已。自己逃跑,然后将一切全都推到我身上。」
「但是,妳不也独自一人跨越了所有困难,还成为了受到十川家认同的人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原谅你吗?哥哥,你得还清所有欠下的债务才行。」
「如果妳是要我道歉的话,我可以道歉……妳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小萤忽然像是词穷似地陷入沉默。接着,她彷佛要让自己的心情能够镇定一样,连续做了两三次呼吸的动作,最后才缓缓开口:
「……你愿意回到家里来吗?」
这次轮到我陷入了沉默。但小萤仍径自地往下说:
「我在家里已经多少有了地位,能让自己的要求被别人接受,这次我要让哥哥能够在十川家拥有自己的位置。事到如今,你应该不会再被要求当家里的继承人。但至少你应该尝尝认真生活所必须面对的痛苦,即使那痛苦只有我曾受过的百分之一。」
「……妳是笨蛋吗!」
我好不容易才想出了回应的句子。
「家里最不需要我的不就是妳吗!」
小萤有些惊讶似地睁大了透着些许寂寞的双眼。
我确实记得小时候曾纵保护过她。仉不久之后,我立刻就察觉了自己只是在多管闲事。随着我们各自长大,小萤无论在学习方面或是日常生活方面,都逐渐展露出耀眼的优秀天分。她凭借着一己之力,逐一跨越过老爸所设定的门坎,由此不难看出她那优于常人的天赋资质。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任何保护她的必要。我一直寻找着反抗老爸的方法,当我还沉浸在自己变强的妄想中时,小萤已经一个人展翅高飞,飞到了遥远的彼方。
在我的高中入学考来临之前,小萤就已确定了将进入某间名门中学。当晚,我便立刻不告而别。因为对于十川家的任何人而言,我都是个不被需要的存在。
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或者说,我还有其他正确的选择吗?
——说不定曾经有过,但或许也从未有过。
如今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
「家里对妳有如此高的评价,可以说都是妳自己辛苦换来的。妳应该用在更适合的地方,花在我身上只是种无谓的浪费而已。」
「哥哥——:」
小萤毫不掩饰情绪地大声喊叫。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在片刻之间,小萤便完全找回了身为十川家一员该有的冷静。
「……看来谈判是决裂了呢。」
「是啊。」
小萤缓缓起身,转身背向我。
这样就行了。
这次我的选择绝对不会有错。
——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在会客室前的走廊上,我与刚从里头走出来的弓虎和耕太碰个正着。我向他们确认翔马的状况,确定他的伤不至于致命时,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翔马今后会有什么下场?」
「嗯——如果他能保证今后不再使用魔法,我倒是可以放他一马。如果他愿意离开这座城,那事情就更好解决了。现在他好像正在跟妹妹谈,还是得先看他谈出什么结果吧?」
「也就是说,他和召唤出来的非人者之间的契约已经结束了吧?在这种情况下,修正记忆结界还是会发挥作用吗?」
「这个嘛,一般而言,当目击到超乎常理的场景时,当下的认知就成为引线,首先会从过及未来之间的因果关系是否产生矛盾的部分进行检测,接着便会自动地将对方的记忆以最理当然的景象来加以修正并取代——」
「啊,我不是问这个啦!」
我急忙插嘴打断弓虎的说明。
「我想知道的是,翔马如果从此不再碰魔法,那么他先前关于魔法的一切记忆会变得怎样?」
「这方面我可以自由改写喔——毕竟结界就是由我负责管理的。而且我也经常会改成手动写模式。」
「……既然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倒不如忘得一乾二净还比较幸福。」
耕太在一旁喃喃自语地说着。他的话或许没错。
无论如何,我初次的工作到此算是告一段落。虽然自己几乎都没做到什么事就是了。
不对,此时的我更不应该妄自菲薄。我总觉得,自从碰上了那个叫作阿海的家伙后,我似已经打算彻底接纳无力的那个自己,但是——
此时,会客室的门忽然打开,小萤从里头走了出来。
「啊——」
她一看见我,第一个反应是先低下头,接着才缓缓抬起头来。
「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也代替我哥哥向你们致谢。」
「不会啦——回去路上小心点喔——」
小萤向弓虎行了个礼后,便准备从玄关离去。
「啊,小萤
!」
我忍不住出声叫住她。
「……有什么事吗?」
然而此时我却无法继续将话接下去。小萤只是再次向我鞠了个躬,接着便缓步离开了宿舍。
那孩子——在走出房间时,脸上是不是挂着泪痕?
虽然她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瞬间表现得毫无破绽,但我总觉得,她的表情似乎像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创伤。
我当机立断地快步追上去——但却在途中停下了脚步。
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这是我首度以『天秤会』成员的身分接下的工作,却在我几乎无法插手的状况下径自画上句点。先不管打扮成那副丢脸无比的模样一事(其实我心里还是很在意),自己没能在事件中派上任何用场的挫折戚,从刚才起就一直盘踞在我的心头。
既然有缘相遇,并得知对方的处境,我当然希望能以幸福快乐的结局收场——无论是小萤还是翔马。
但是,我擅自认为自己有权干涉,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过自以为是?过去我不也曾经一头热地帮助他人,却换来了一场失败?
对于『天秤会』而言,这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如果我还算是组织的一员,是否该在此时做这些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的事?再继续深究下去的举动是正确的吗?
「你为什么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一阵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我差点吓得跳起来。
「啊,亚夜花?妳自己从房间里跑出来?真难得耶!」
「那孩子——小萤已经走掉了喔!我命令乌尔莉卡去送她。」
她的表情毫无变化地继续说着。
「刚才我有稍微交代乌尔莉卡,叫她请小萤暂时留步,因为好像有某人想要追上去的样子」
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位想要让我更加认识『人类』的某人,我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想这么做,不过我自己也很期待看见『人类』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我做错了吗?」
亚夜花闭上了嘴,用等待答案似的视线望着我。
「……妳没有错,谢谢妳。」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跨步向前。
在极短的时间内,竟然发生了复数的状况。
首先是一只像是流浪猫的小猫缓缓走到小萤的脚边。
乌尔莉卡动了动鼻子,有些疑惑地发出「咦?」的声音。
而就在下个瞬间,亚夜花立刻张大眼睛吶喊:
「快点离开那边!那个是——」
同一时间——野猫的躯体立即膨胀,并且从头部一口将小萤吞了进去。
小萤手上的伞也跟着喀咚一声落在地上。
「什么——」
在这一切结束之前,我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野猫不知何时已化为阿海的模样,并且若无其事地站在我们面前。
「这只是简单的幻术而已,各位还喜欢吗?喔,我按照约定来见妳啰,我的妹妹!工作方面已经告一段落了吗?」
「……哥哥。」
「啊啊,我并没有杀掉她啦,她现在还在我的肚子里活得好好的呢!」
阿海笑着说道。
「我想了很多,后来想到一个不错的做法。虽然也想先问过亚夜花的意见,不过我好像成了『天秤会』讨厌的对象,心想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想不到亚夜花竟然会为了我特地到外面,看来我们还是心灵相通的呢!」
乌尔莉卡像是要保护亚夜花似地站到前头,并且露出一对獠牙。但是阿海就像面对我的时侯一样,对乌尔莉卡的威吓毫无反应。
亚夜花则是轻轻地将乌尔莉卡拉到后头,自己站到前方。
「然后呢?」
「嗯,所以我想跟妳谈个交易。」
谈交易?亚夜花小声地重复了一次。
「没错——如果妳不愿意离开中立国宿舍和我一起回去,那我就要杀了刚才被我吞进肚里的人类。」
亚夜花原本试图要说些什么,但却被脸上堆满笑容的阿海的话给盖了过去。
「哎啊,妳先不要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嘛!我想了很久,后来发现,实际上并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以尊重亚夜花的意见,同时也让我的目的实现——妳所属的『天秤会』,也是个以维护秩序,进而推广与人类共存为任务的组织对吧?」
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只见阿海信心满满地继续说着:
「既然如此,只要妳能让这个人类平安获救,对天秤会来说不也是大功一件吗?如果妳答应和我一起走,我就放了这个女孩。如此一来妳到最后一刻都能完成自己的工作,而我也能把你带走,这样所有事情都能画上完美的句点,听起来不是一个很棒的提案吗!」
「少胡扯了!」
剎那间,我忘了恐惧,对着阿海大吼。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你凭什么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夺走一条人命?现在立刻放了小萤——」
「妳觉得呢?」
阿海毫不理会我的怒吼。我想他应该不是刻意无视,而是根本没听进耳里——没把我以赴死般的觉悟释放出的愤怒当成一回事。
「…………一
亚夜花似乎也找不出适当的话语响应。
「嗯——如果要我再继续让步恐怕有点困难喔!如果妳可以乖乖地别再任性,哥哥会很开心的。妳决定好了吗?」
整件事跟让步与否根本毫无关系。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单纯的威胁而已。但是阿海似乎对自己释出的善意毫无怀疑。这种感觉实在很诡异,真不舒服。对阿海而言,不过是一条人命,根本没有半点重要性。
「如果我拒绝的话呢?」
「那我就得想想其他办法了。毕竟我不想勉强妳啊!」
当然,到时候小萤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上了。
「……哎啊,如果待得太久,女神大人们可能会来搅局吧?嗯,如果妳下定决心的话,我在东山的山顶等妳,记得来找我喔!」
海里说完,轻轻地挥了挥手,身影也跟着消失无踪。
「那家伙到底想干嘛啊……」
我怒不可遏的情绪仍然持续地涌上。
但是他应该有足以让众人折服,完全不用将我放在眼中的强大力量吧。要说我完全不会对此感到畏惧,当然也是骗人的,但是我的怒气更超越了心中的恐惧。我无法接受他的价值观,以及那毫无自觉,简直就是将人类当成了垃圾般轻蔑的傲慢。
但是——我该怎么办?
我又能做些什么?
『天秤会』会展开行动吗?只有一个人类会牺牲,但相对地,对手却是大有来头。虽然海里说自己无意和『天秤会』敌对,但不知道他究竟是刻意找碴还是无心之过,总之他的行动确实一再刺激着我方。
「亚夜花小姐……」
乌尔莉卡一脸关心地望着主人。
唉……亚夜花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天人先生来说,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吧?你终于可以一个人独占整间房间了」
「妳干嘛突然提这个啊?」
当下我并没有确实理解话中的含意,但不一会儿我立刻回过神来。
「……妳该不会打算接受对方的提议吧?」
「因为没有其他方法了啊!难道妳不想救那个女孩吗?」
一定得救她才行!」
「我也不想牺牲一个人类来换取自己存在的空间。不过即使如此,哥哥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打退堂鼓,我想他一定会用更不人道的手段来达到他的目的,只要我人还在这里的话。」
「我有问题……」
我眉头深锁地发问。
「……妳为什么那么简单就放弃了?应该还有很多方法可想才对,例如借用『天秤会』的力量把人质抢回来之类的。」
「『天秤会』应该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妳怎么知道?」
「因为海里哥哥是『弒神者』。」
「所谓的『弒神者』嘛——」
后方忽然又是一阵声音,差点吓得我从原地跳起来。
「——就是指神话当中专门消灭神祇的存在。简单来说,那是强者的称号。虽然没有这个称号的人不见得就很弱,但只要是有这个称号的神,力量绝对很强。」
「万那?连千那也在?妳们是什么时候……」
「海里已经回去了吧?」
千那带着有些遗憾似的笑容说着。
「唉——因为我闻到蛇臭味,所以才特地跑来看看,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呢!」
万那说完,用一副若有企图般的表情搭住了我和亚夜花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们一起到里头好好谈谈吧!」
「『天秤会』不会采取行动,到底是为什么?」
我这么问道。
地点在餐厅。我们请乌尔莉卡为我们倒了茶,所有人聚在一起开作战会议。
「主要还是风险管理的问题。我们并不是无法采取行动,而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着协议。之前应该有告诉过你吧?」
万那解释着。
这就是所谓的神祇之间不可相争的协议吧。我记得她曾说过,万一神与神之间真的发生战一定会造成周围相当严重的损害。
「对方已经明确地表达对我方没有敌意,而且他也只是抓走一个人类,并没有杀了她。在一样的前提之下,我们当然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和可能毁掉整座实寻市的『弒神者』战斗。」
「『维持秩序』其实只是表面话而已,我们真正担心的是组织的正当性会因此受到质疑 。 」
千那补充批注。
「也就是说,只能见死不救啰?」
「我们可没那么说。」
千那带着温柔的微笑响应。
「毕竟表面话也只是表面话而已。」
「无法预测的事常常会发生啊——」
「…………」
这样真的好吗?我虽然无法打从心底坦然接受,但如果她们愿意出手相助,对我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
我的内心早已做出决定,再来只剩下……
「我想再确认一次,亚夜花,妳打算怎么做?」
亚夜花有些意外地怔了一下。
「妳不需要思考『该怎么做』,只要去想『妳想怎么做』就行了。妳是想要和那家伙一起回去,或者是想要留在这里,妳得做出选择。」
「我、我……」
亚夜花虽然支支吾吾,但仍努力地回答:
「我……我想要继续待在这里。」
「既然如此,我们就得想想如何救出被抓走的小萤,并且找出让妳能够继续留在这里的方法才行。妳绝对不能照着阿海的要求去做——不管是谁,应该都会这么说的吧?」
究竟是要用亚夜花的离去换取小萤的性命,或是留下亚夜花而对小萤见死不救,阿海所提出的要求,简单来说其实只是个二选一的问题。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能让任何一边做出牺牲。
「……那个人不但是个笨蛋,还是个贪心鬼呢!」
「妳原本不知道吗?」
「我早就知道了。」
「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会帮妳制造机会,我们一起去把妳的答案告诉他。妳要清楚地告诉他『我绝对不会跟你一起走』。」
「……那个人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呢!」
亚夜花将视线向下移,口中如此嘟哝着,不一会儿,她再次抬起头面向柚原姊妹。
「我想在山里来个深夜的散步,乌尔莉卡,拜托妳来帮我准备一下随身物品。」
好的——原本待在原地待命的乌尔莉卡跟在亚夜花身后离去,但却又突然朝着我转过身来。
「……乌尔莉卡最喜欢无药可救的大笨蛋——天人先生了!」
最后,她对我嫣然一笑,便急急忙忙地跟着亚夜花离开了。
「对了……呃,天人。」
万那用难得一见的婉转语气叫着我的名字。
「怎么了吗?」
「呃……这……这个嘛……我……我从来没有用『我们饲养的狗』之类的鄙视态度来看待你喔!」
瞬间我还无法理解万那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不一会儿便立刻想了起来。原来是阿海曾在废弃工厂说过的台词。当时那家伙说我是呵天秤会』养的狗。不过如果是由力量差距来看,对方也不过是采取了合理的比喻而已。毕竟我的确只是个脆弱且无力的存在。
但是,从以前到现在,我也确实未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我当然知道啰!」
对我而言,事实早已显而易见,所以我并不会将那句话放在心上。
即使不拿《紫电堕天使》的事来当例子,我也早就知道万那是个经常造成别人麻烦,甚至把全天下的男人都当成自己仆人使唤的任性女孩——但即使如此,我仍然十分清楚,她打从心底喜爱并享受着在人类世界的生活。
她绝对不会像阿海一样,随便一污蔑人类或像我这种半吊子的家伙,更不会将派不上用场或不值一提的存在随意抹杀。
「万那,妳对那件事很在意吗?」
「哪、哪有啊,我、我怎么可能会在意那种事!我只是担心天人你会不会因此心灵受创而已!」
万那脸上稍稍泛红,鼓着脸颊用力澄清。
嗯,比起总是不落人后的好胜表情,此时的表情反而看起来更美。
在一旁看着我们对话的千那,这时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时才终于将主题拉回正轨。
「对了,天人……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但是却有个总是茧居在家,不习惯外出的女孩要到山里散步,你不觉得很危险吗?」
「当然危险。」
我点点头。
「如果就人类的体贴想法和精神层面的思考模式来看,只要担心对方的话,一般来说应该会偷偷地跟去对吧。」
「然后如果按照剧本发展的话,再来或许会碰上一个可疑的男人——」
万那接着说道。
「接着可能会和对方打上一架,然后偶然发现,对方竟然是个非人者,但是事情早已成为定局,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打下去。这应该算是某种不幸的意外吧——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万那愉快地笑着说道。
◆◆◆
我刻意地站在厕所前,但其实正准备从这里逃走。
我确实相当感谢他们的搭救,但是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再待在这间宿舍或这座城市的理由了。虽然我不知道要前往何处,但也没必要长时间待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我心中这么想着。
我快步地走过无人的走廊……
但我又不经意地停下了脚步。
从一个像是餐厅的房间里,传来一群人的对话。
「…………」
我径自在脑中整理此刻所听见的对话内容。
接着,我稍作思考后……决定还是先暂时回到会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