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力量就能自由地过一辈子。
即使成为众多敌人的眼中钉,自己的地盘也不会遭人抢夺,可以尽情享受奔放的一生。
想让反抗的人沉默、让周围的人低头,就需要力量。
因此如果想随心所欲地活著,就得变强。
被人称为『风牙』一族的所有狼只,打从出生的时候开始,一族的长老就会不断教导它们那样的价值观。
精灵兽以存在于大气中的精灵力为粮食,就单纯的意义来说,精灵兽非常长寿。
但是,它们认为那是弱者的生活方式。拥有更高目标的精灵兽之中,甚至有每每前去『狩猎』的存在。
目的是将猎物体内的精灵力,化为自己的血肉。
精灵兽猎食精灵兽。『风牙』的狼群也参与了那样的连锁。
得到真啮之名的小狼,也毫无例外地在那样的世界成长,以长老的谆谆教诲为粮食,不停磨利自己的獠牙。
而真啮知道。身为一族前辈的狼只们,在人类世界获得力量凯旋归来的事。
只要自己也能抵达那境界,就能自由,真啮对此深信不疑。
「这里是?」
翌日,我不停眨眼看著和平常那片油绿平原大相径庭的景色。
那个地方铺著布料,被不是自然物体的墙壁包围。
「原来你会讲话啊。这次算中奖了吧?如果是中位的话更棒。」
出现在眼前的生物并非精灵兽。
名称叫做人类。我第一次看见人类,但是以前曾看过类似的身影。因此我理解了现状。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正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面对著名为人类的存在。不用说,他的出现证明了自己多年来殷殷期盼的事终于发生了。
「召唤我的是?」
「是我。我叫莱昂•雷维尔特。」
报上姓名的男人有著一头金色短发,和锐利的凶恶眼神。
我抬起头来看著筋骨结实的他,感受到接近确信的感觉。
「莱昂,你可以让我变得更强吗?」
因为利害关系一致而心情愉悦的莱昂咧嘴露出了牙齿。
「可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契约主。你有名字吗?」
「真啮。」
他召唤我出来,契约便成立了。如果能得到这个人的精灵力,我应该可以更上层楼吧。
「出来,真啮。」
那之后的日子,跟在外头四处奔驰的时候截然不同。
我跟阻碍他的学生所拥有的精灵兽对峙,以我自豪的爪子和獠牙屠杀、击败他们。
每当他呼叫我出来,我就以胜利坐收一切,其他人发出足以震撼周围的欢呼声。
我并不讨厌那样的气氛。感觉像是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认同,而且可以感受到自己正如长老教我们的一样,变得愈来愈强。
一旦我获胜,莱昂也会称赞我。他会像自己的事情一样为我高兴,并将他所有的信赖托付给我,告诉我「下次也拜托你啰」。
人类和精灵兽有各种不同的关系,但是我觉得我们的这种关系是最良好的。
我将力量借给他,同时也能成为供我成长的粮食。对双方都是有利无弊。
更重要的是,他跟我一样都以变强为信念,专心致志于锻炼自己。
我相信我们拥有相同的志向,可以跟他一起爬上更高的地方,令我开心无比。
因此,我想回应他「以后也拜托你了」这句话。我一直怀著这样的想法。
然而,那样的关系却因为一次的败北,彻底崩坏了。
「铃狐爆裂脚!」
「──咳呃!」
我被个头比自己小上一大圈的对手高高踹飞,失去意识的那一天。
命运改变了。
校舍后方,空无一人的场所,我再度被叫了出来。
我发现自己横躺在地面上,抬起脸来就看见了契约主的面孔。
「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一阵冲击袭向我毫无防备的躯干。哀号不由自主从口中冒出。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朝趴在地上的我狠踢的不是别人,正是莱昂。
「莱昂,你干嘛……!」
「这是惩罚,真啮。你应该知道理由吧?你输了。无力反击,被打得落花流水。」
承受他全身体重的鞋底狠踩在我头上。好痛。好痛。
「你这家伙,该不会以为在大家面前展现出那副狼狈的模样,还能全身而退吧?」
他边从怀中摸索取出某样东西,边接著说:
「在这之前,只要有人敢违抗我,我就杀鸡儆猴,让其他人看看那家伙的下场。让他们知道,丧家之犬再怎么叫都毫无意义。」
以精灵兽的决斗为藉口,好让胜者正当化。
「一切都被你搞砸了。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变得再也不同。谁也不会认同被那种小不点一击就干掉的家伙。这能原谅吗?不行吧?你说对不对?真啮!」
他手上有一把反射出微微光芒的刀。莱昂取出了刀子。
我全身颤抖。他想做什么,不难想像。
我立刻想著要抵抗。但是我办不到。
在刚才那场决斗中受到伤害的身体,尚未恢复到可以随心所欲移动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脑中想要放弃的结论,让身体使不出力。
在大自然中,败者无法存活。若没有力量,就没有自由。
本来等待著我的就是死亡。
即使如此,我还是向主人送出了近似求饶的话语。
「住手……对不起……住手……!」
高高举起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我的身体。
好痛。
如燃烧般的感觉传遍全身。
他从前从未向我施展过的暴力和凶恶态度,蹂躏了我。
即使我发出哀号、向他道歉及求饶,莱昂仍不停手。
好痛。好痛。
「精灵兽的话,这么一点惩罚,应该不痛不痒吧!像个小鬼一样大吼大叫干嘛!」
或许是对我的示弱求饶感到烦躁,令他更加暴怒,肆意发泄。我只能被迫忍耐。
我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为何我会遭受长久以来陪伴著彼此的搭档如此对待。
好痛。好痛。好过分。
他不停对我拳打脚踢,单方面施行暴力。
我浑身发热,神智不清,在连自己变成怎样都不知道的状态下,空洞地思考著。
我无法获得自由,变成现在这模样,是因为我太弱了吗?
因为我输了,所以关系就此终结了吗?
真正认为我们是搭档的,难道只有我吗?
好痛。好痛。好痛。好过分。好过分。
惩罚让数十分钟变得极为漫长,摧毁了至今累积起来的某种事物。
不,或许一开始就只有我以为我们之间累积了些什么。他从头到尾就……
莱昂再次召唤我出来时,等待著我的是他提出要切断关系──解除契约。
他拋弃我,丢掉遍体麟伤的我,我再也看不到未来。
我蜷缩著,耳朵传来其他骚动的声音,听见莱昂逃走的声音。
已经,无所谓了。
悲愤的念头在心里逐渐膨胀,痛苦与虚脱无力却渐渐控制住身体。
我诅咒一切,决定就这样死去。我不想活在这种世界上。
我只是,现在不想待在这里。就在我拖行身体想要移动时……
「等一下!」
叫住我的是,再也无法忍受莱昂所作所为的他。
「那么,真啮。我刚才的话,你还记得吧?」
在令人怀念、充满绿意的世界中,我对著狐耳巫女点头。
「铃狐,只要我打到一下,就算我赢。」
「没错没错,目标是三天内,对吧?」
「我瞭解了。是昨天的复仇。」
我就在情势发展下,被亚尔夫•奥兰收留并获得治疗,我现在正在和他缔结契约的精灵兽铃狐建立的精灵结界中。
那个人类真不可思议。擅自担起责任,并且没有被我抵抗的利牙吓跑,还为了帮助我,要求与我缔结契约。
他答应我,一旦我决定要走,他就放手。他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也半自暴自弃地答应了他。
不过,我已经不需要搭档了。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狐巫女会帮助我变强。
等修练结束后,再独自离开吧。
于是以森林为舞台,由铃狐监督,模拟实战的锻炼就此展开。
不仅如此,她还对我放水,不攻击我,只由我单方面进攻。表示她有相当的自信不会输。
「来吧,随时放马过来!」
我小声低吼,同时冲出去。眼前景象流逝而过。
我露出獠牙,伸出狼爪,一跃而上,狐巫女轻松向后弓身闪过我的攻击。
我不气馁,转身再次发动攻势。红白色衣服随著我的行动飞舞。
「明明速度如此出众,真是可惜。」
铃狐翩然闪过我全部
的攻击,同时这么说道。
和小狐狸的时候一样,我锻炼出来的獠牙与利爪完全碰不到她。
「因为你只会一股脑地往前冲,所以只要看出你行动的轨迹,就能提早应对。所以,就像这样。」
「!?」
我瞄准她上半身一跳,狐巫女配合我的跳跃,往下闪过。
接著,在我跳到她正上方时,抓住我其中一条腿,将我过肩摔飞出去。我在空中飞舞,被丢得很远。
「可以轻松把敌人拋飞出去喔!」
「既然如此……」
我扭动身体,重新站好,在树林间穿梭,以Z字型的方式四处奔跑。如果无法直线前进,就以这个方式扰乱她。
「攻击破绽!」
「办得到吗?」她从容不迫,眼睛并未盯著绕行四周的我。
从背后擦身而过的击还是没打到她。她以几乎快躺下的姿势避开了。
果然不只是视觉,她还能感受到声音和气息,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别说要给她一击了,我连碰都碰不到她。
不过,我在一股脑反覆攻击的期间,一边急速奔跑,一边开始领悟到我必须下更多工夫,好让她来不及反应。
我利用地理环境,踢著树木,如飞箭般团团围住铃狐一样,肆意地来回移动。就体力允许的范围,尽可能地奔跑。
就这样,在我提高速度且战且退的攻击下,狐巫女闪躲与挡开的动作渐渐变多了。应该是因为我出手的次数变多的关系吧。
「好,差不多了。」
这时铃狐却像抓准时机似地,轻而易举脱离了我的包围网,逃往森林深处。
「……跑哪去了!?」
「敌人怎么可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好了,再不快点阻止我的话,就要徒劳无功地忙到天黑啰?」
我连忙追了过去。拚命穿过葱郁树木的阻碍,追赶她的背影。
结果,我在山里跑来跑去,最惨的时候,还遭遇到要攀下峭壁的困境。
虽然快喘不过气来,但我仍不时对停下来的铃狐发动攻击,她跑掉后,再次展开追踪。这样的行为反覆持续了很久。
月亮高挂天空之际。
我步履蹒跚,已经累到无法好好走路,然而狐巫女却脸不红气不喘地,伸出手掌拍拍我。
「好。今天就到此为止。以第一天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认为你相当有毅力。那样的孩子是会成长的。」
「……可是,你怎么还是那么游刃有余?」
「那当然啰。照你刚刚的表现,我有自信就算你跑上三天三夜,我也能甩掉你。」
过去从未体验过的肉体疲劳,加上听到无法置信的资讯,所造成的精神上的负担,让我累瘫了。如果单纯只是你追我跑的游戏,我比谁都更有自信,但是听见那句话之后,我开始头晕目眩。
「别担心。真啮你今天一天,就有了亮眼的进步。跟之前对战时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相信明天你一定可以更加敏捷!」
我接受了铃狐的治疗术,让身体恢复到能够走路的程度后,我们回到铃狐打开通往人类世界的出口。
「我肚子饿了!」
「啊,回来了!欢迎回来。」
亚尔夫•奥兰在自己房里迎接我们。跟从前的主人相比,他毫无霸气,是个平常跟胡作非为一点也沾不上边的人类。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温顺、柔弱的草食动物。
光看外表很容易想像出,他在人类之中也是站在遭到强者践踏的立场。
但是,那样的他却以力气打败了莱昂。令人畏惧的利牙,隐藏在深处。
以拥有那种力量的人来说,那样的组合相当不自然。
只要变强就能拥有自由。我知道人类有名为社会的枷锁束缚,既便如此,强大仍旧具有肯定其他各种事物的力量。
可是,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他有那样的能耐。
强者才允许自由奔放地行动,对于拥有这项价值观的我来说,不装腔作势的少年和铃狐,让人匪夷所思。
那之后,铃狐和他吃了晚餐。与我无关,至少我现在不感兴趣。
我就在旁边静静观看他们并歇息。
明天也得继续相同的锻炼。我想储备万全的体力。
「说真的,活动了一整天之后的晚餐,特别好吃呢!」
「难道你们没有休息,一直在进行训练吗?」
「我们精灵兽的身体比人类强壮多了,不要紧不要紧。」
别将我跟你相提并论啊。我现在可是累得动弹不得。
「你也辛苦了。你能跟上铃狐的脚步,真不简单。」
我对亚尔夫•奥兰慰劳我的话语感到困惑。
对了。他要求与我缔结契约时,也像是对我的处境感同身受般,说了不少安慰的话。
「……我还可以继续。」
为了不让自己受到内心的动摇影响,我努力若无其事地回答他,并展现出想睡的态度。
没想到,他居然提出我意料之外的要求。
「我可以摸你吗?」
虽然我没有表现出来,但光想像跟人类接触,我心脏就开始乱跳。
不可以轻易相信人类。这个结论不会改变。
就好比总是对我赞誉有加的莱昂,在一次战败后,就翻脸如翻书,使我身心都受了伤。
没有人知道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让自己身陷危险。
更何况,我还曾经对他露出獠牙反抗。并且咬了他。
他什么时候会对我展开报复?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在等著我?光想像就令人畏惧。
这瞬间我开始后悔下了留在这里等到体力恢复的决定,我也不可能违抗他,只能以摇尾巴的方式回答他。
他向我伸出手。我闭著眼,感受著他的气息,同时掩饰自己的害怕。
无法抵抗。只好死心。
我感受到亚尔夫的手,从我头上轻柔和缓地滑到背后。
他会不会等一下就突然抓起我的毛?或是下个瞬间开始用力拍打我呢?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的同时,不断忍受著对那只抚摸自己身体的手,油然而生的厌恶感。
那道感触离开了早已死心的我,结果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恢复原状。
他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情。
只是静静地抚摸著我而已,没有更多的接触。
谢谢。
他说完那句话,就放开了手。
他到底想干嘛?我完全无法瞭解他为什么想要那样的接触。
我发现自己差点脱口说出「等一下」。
等一下?等什么?
我确定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之后,便抵不过疲劳,静静地睡去。
那之后的锻炼,狐巫女仍旧毫不费力地挡开了我的猛攻。
「快速移动捉弄对方,对某些对手来说,可能构成威胁,但还是不够。」
「可恶……」
我已经使出比昨天更加猛烈,并且难以预料的各种攻击,但还是不够。
我终于深切体验到,光靠狼爪和獠牙是不行的。
不只敏捷的身手,还需更多其他的东西。
「再来!」深切的期望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铃狐试图拉开距离,她前方的树木纷纷倒下,阻挡她的去路。
是我事先趁移动之际折断了树干,让树干依不同时间倒下。
对我临机准备的陷阱,她不禁发出惊呼。
「哦哦。但是,还是不够。」
就算她并未直接反击,但还是向我发出了间接的攻击。
对于我布下的障碍物,她也徒手拨开树干,三两下就制造出一个缺口。
「再来!」
正如她所说。我还不够。
无论使用计谋,还是瞄准死角,都没办法对铃狐做出决定性的打击。
如果我的四肢能比现在更灵活,就更方便打斗了,可惜事与愿违。
我如陀螺般旋转,化为子弹释出猛烈一击,但是她以毫厘之差,弓身闪过。
不过,我立刻停了下来。我猛扑上去,露出强韧利牙,试图咬住失去平衡的狐巫女。
丝毫不为所动的铃狐立刻以双手扶住我的脖子,我的双颚数次划过空中。
我就这样被她抓著旋转,丢到远方。
头晕目眩。我失败了。
都已经如此费尽心思还是碰不到她。
我不甘心。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成功,我不甘心。
莱昂否定了我的价值,我不甘心。
我最不甘心的是,我竟然这么弱!
「吼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所以,我想变强。
不只获得力量。我想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我想要更进一步。更进一步瓦解铃狐的从容,抹去我心中的不甘。
我随著咆啸呼出累积在心里的郁闷,鼓舞自己。
处于弱势的我毫不气馁,一落地就往前冲。
我觉得视线变高了一些。不使用前脚,也能光
靠后脚让身体朝正面前进,我忘我地挥动手臂。
或许是我重新振作的速度太快,让铃狐露出吃惊的表情。我以利爪使出一击,差点掠过她的鼻尖。
紧接著,我伸出单脚向前踢,也逼得她后退闪避。
「真啮,那个!」
她要我停下,我暂时停止了行动,就在此时,我注意到自己的异变。
我在无意识中,用双脚保持平衡。应该说,我站起来了。
两条手臂变得可以翻转,而五根手指则能够灵活地活动。
我忘了训练,就这样被带到河边,看到透明水面上映出的自己。
「……咦?」
水里有著一个和人类一样的身影在看著我。
身上只穿著白色贯头衣,唯一保有的野兽特徵只有耳朵与尾巴。
我不认识这种家伙。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脸。
「真啮你好厉害,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变化成那个模样,真令我吃惊。」
「怎么回事?」
「你变化成人类的模样了。最少也要上位精灵兽才做得到呢!」
似乎是在格斗中一直觉得行动不便的我,不知不觉中本能地想要变化成人类的模样。
换言之,这是成长带来的现象。是数日锻炼奏效的瞬间。
「恭喜你。不仅这次,这是你想要变强,努力至今的证据。你已经强到可以给莱昂一点颜色瞧瞧了。」
她称赞我,我才开始觉得这是真的。
锻炼没有白费,我真的获得力量了。
我趁著感触还未冷却,向狐巫女说:
「铃狐,我们继续吧。」
「……你想试试新的模样有何能耐,对吧?好啊。」
我们在河边,再次展开训练。
我以和变化前一样迅速的动作绕行移动。铃狐后退。
手脚行动的感觉和以往不同。
我根本不需要思考该怎么做才好,身体就告诉我了。
我握拳,移向怀里。聚集所有力量的手臂,和狼形时一样长出许多体毛。
我在那样的状态下,一口气逼近到能打到对方的距离,剧烈挥舞双臂。
我不停朝铃狐挥出猛烈连击。
她的手也回应我的攻击,做出前所未有的举动,试著抵挡。
坚持下去!
我不断朝她出拳击打,时间长达数秒。狐巫女的表情也相当认真。
一拳就好。打到她,我就赢了。
铃狐被我步步逼退。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只是一味防守,会撑不下去吧?
所以,我也不让她逃走。再一下。还差一点,就能构到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危险!」
我迟迟无法突破的僵局。不管我再怎么拉近距离,她都像蛇一样灵活地溜开。
光是单纯提升性能也不行。我仍然一拳也打不到她。
我记得她说过我的速度惊人,但光靠速度是碰不到她的。
只靠往前冲还是有极限。我如果不像刚刚那样运用所有方法进攻,就无法越过这条界线。
随著攻防移动,我的脚踩进河流浅滩中,对著水面往下挥拳。河水一部分因为这用尽全力的一击而炸开来。
「哇!」
对面的铃狐发出惊呼。我看见剧烈喷起的水沫另一边,她那僵硬的身影。
我趁机往旁边滑行跳跃。
我逮到目标,绕过来一决胜负。
狐巫女一瞬间吓得退缩,我逮到她的后背。她转过身来,但已太迟。
我以最快的速度,出其不意地挤出浑身力量,挥出直拳。
「打中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气迸裂,发出尖锐的声音。
挡在狐巫女鼻头前的手掌,抓住了我的拳头。
完全化解掉拳头的威力,她完美地防御住了。
「真可惜。」
「可恶!」
我全身失去力量,她也放开手。
踏入河川的双脚,不断感受到水的流动。
「不过你及格了。因为就算是隔著防御,也还是吃了你一击。恭喜你在期限内通过,能做到这样,你很优秀。」
真奇怪?我无法坦率地感到开心。
我想她如果真心想避开,一定能闪掉我刚刚那一拳。
若是实战,我根本没有胜算。应该一瞬间就会被反击打倒。
向她讨教了这么久,结果也只做到让她开始防御而已。
「……我想变得更强。」
我的喃喃自语,出乎意料地成了我们议论的话题。
「你这么急著想变强,是为了什么?如果是现在的你,不会轻易遭受到威胁的。」
她歪著头,反问我这个单纯的疑问。
那种事还用问吗?她为何要反问我那种事,我才觉得不可思议。
「为了生存。因为变强的话,就能获得自由。」
「那样不算什么自由。力量就只是力量。即使有价值,如果用错了方法,也会失去意义。」
「那么,怎样才算是自由?」
我反问她。因为就算她等级再高,我也无法接受她直接否定我。
「没有力量的话,什么都做不了。我是这样被教导大的。有哪里不对吗?」
「因为,必须一直和别人比赛谁比较强、不停战斗的生活方式,不是很不自由吗?」
「……生存就是这么回事啊。」
「不,那是你的执念。真啮你喜欢争斗吗?」
「并不能说得上喜欢。」
「既然如此,不要争斗也可以啊。谁也不会强迫你去拚死搏斗。」
铃狐极其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想怎么生活,我并不打算批评。不过,我是这么想的,所谓的强大并不单只是指打败他人而已。」
简直就像仙人谆谆教诲般,她编织出的话语,渗透我的脑海。
「自由的涵义,应该更加宽广。不要受限于他人的想法……嗯,该怎么说,你才懂呢?也就是,最重要的是强韧的意志吧。」
「强韧的意志?」
「就是我过我的,不要管别人怎么想。如此而已。真啮你想选择什么时,意志在那当下是自由的吧?之后的差异,只在是否有阻碍出现。虽然有时会需要力量,但那并不是全部。有时只要知道方法,即使不靠力量也没有问题。」
她颠覆了我生来信奉力量的思想,以及至今所有行动的前提。
「暴君与自由之人只有一线之隔。真啮你也不想变得像那个莱昂一样吧?」
「铃狐和亚尔夫是因为这样,才不展露力量吗?」
「因为我认为没有什么大事,就没有必要使用力量。刻意选择不用力量,也是很了不起的自由,不是吗?」
我陷入思索。
「那样,就真的能获得自由吗?」
「改变不自由的定义,不就好了吗?就好比我身为天上位的精灵兽,却和亚尔缔结了契约。其他精灵兽会觉得我是甘愿变得不自由的异类。不过,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喔?我订下契约,只是因为那里正是我的容身之处。」
长久以来,我只想要往上爬站在高点,不曾关心过其他事务。
如果我拥有像铃狐那样强大的力量,能够压制周围的人,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使用吧。
当事情不如所愿,我就会用锐利的獠牙来操控别人吧。
莱昂正是这样的典型。现在想想,我从以前到现在与其他精灵兽决斗,也是靠著力量强迫对方臣服。
我误以为这种相互剥夺自由的事,是无法避免的。仔细想想,这种行为就只是蛮横而已。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一直没发现呢?一定是因为我的眼光太狭隘了吧!
「我受益良多,谢谢你。」
「不不,我只是想帮他而已。因为有亚尔,所以真啮你才能像现在这样思考学习。因为那个孩子帮助过我,所以我才将你的痛苦当成自己的事,奋不顾身地帮助你,因此才有现在真啮你。唯有这点,请你别忘记。」
铃狐的话,让我想起不久前濒临自暴自弃的自己。
那时候,如果他们没有豁出性命帮助我的话,我会变成怎样呢?
我可能已不在这个世上了。或者可能化为荒魂诅咒一切,极尽暴虐。
事到如今,想像才如浪潮般袭来。
他让我不致于毁灭,救了我。
不仅如此,他的搭档还给予我新的生活方式及成长。我一定能够锻炼到自己一人绝对无法达成的境界。
我明明得到了如此大的恩惠,却一点也不相信那个人。也从未试著瞭解他。
「我也可以在这里打造我的容身之处吗?」
「当然啰!」
「也可以在那个人身边打造一个吗?」
「咦?我认为那里已经是我『们』的容身之处了,亚尔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他朝我伸出的手。
他过去曾不带任何目的抚摸过我,我想,那是一双非
常温柔、充满慈爱的手。他的接触,从莫名的不舒服转变成了舒适。
亚尔夫•奥兰的精灵力,与我身体相连。一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就热烫了起来。
「……」
我应该向他说声谢谢才是。
我低下头。
「欸,铃狐姊姊。」
「嗯,什么……你刚刚叫我什么?」
「因为我们都和同一个人缔结了契约嘛。更重要的是,我很感谢那个人。」
该怎么做才好呢?我转过身。
「铃狐姊,姊姊……嘿嘿,姊姊。」
(插图015)
狐巫女喜形于色,咧嘴一笑。
总之,我们离开了精灵结界,前往都市艾雷梅亚市区,才几天而已。
既然今后要和人类世界有更深入的关联,我决定要学习瞭解人类社会。
「铃狐姊姊,他骑的那个是什么?」
「是自行车。」
「铃狐姊姊、铃狐姊姊,刚刚从那里喷出水了。好厉害的涌泉。」
「那是喷泉,真啮你真是的,从刚才就兴致勃勃地东看西看。」
「因为我没看过的东西太多了。」
因为过去的契约主不曾带我走过这个特别的世界,所以我完全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里的建筑和街道。
或许是这里的景色,和我见过的世界完全不同,在我眼中显得新鲜且色彩缤纷。
耐心回答我的各种问题的精灵兽前辈,身上换成名为西装的衣服。
虽然我也模仿过她的打扮,但她说不适合我。我不是很懂。
「嗯?……这是?」
「真啮?啊啊,那是服饰店。」
建筑里可见的未知世界,吸引了我的目光。所谓的服饰文化,看来比我想像的更加丰富且闪闪发亮。
「嗯,因为衣服在人类社会中,种类很多元。我平常换著穿的只有几件,但或许能让你当作参考。」
「那身打扮!我要试试!」
「难道你对这有兴趣……咦咦,等等,真啮,在这个地方随便变换衣服的话,哇啊!这样不行不行,不行啦!」
「为什么?这衣服方便行动又可爱啊!」
「在公共场所只穿内衣,会被抓走啦!再加上你现在的外表,要穿那种衣服还太早!换回原来的衣服,快点!」
铃狐姊姊苦口婆心地告诉我,内衣之类的衣服,是不能够暴露出来的。可惜我很喜欢那件的蓝色花纹图案。
在铃狐姊姊的叮嘱下,我走进服饰店学习所谓的穿搭。
正常情况下,这里的衣服是要花钱购买的,不过多亏我们拥有变化技能,所以不需花钱购买。
在询问铃狐姊姊的意见后,我从中挑出喜欢的衣服,搭配穿著。
无肩带背心搭配热裤。我套上短袖上衣,又因为耳朵还没办法收起来,也准备了连帽外衣。而尾巴会让人觉得是装饰品,所以决定放在外面。
然后,我们回到学生宿舍,而那个人还没回来。
「看到你的模样,他一定会很吃惊。」
「如果他回来了,会和我缔结真契约吗?」
「如果是亚尔,我保证一定会的。」
铃狐姊姊向我举起大拇指。我相信她,等他回来。
看来精灵兽从中位成长到上位时,现在的契约就会自然解除,所以好像一定得签订更上一层的真契约才行。
「对了,虽然刚刚也提过,不过和亚尔缔结契约时,要请他履行的条件,你决定好了吗?」
「嗯。」
请他延续那夜的轻抚,成为我的主人,缔结真契约。我在心里如此决定。
接著,时候到了。
一个脚步声逼近门前,我马上走向门口。
「等等,铃狐,可能会有人跟著我回来,所以你别以人类的模样──咦?」
因为是我打开了门,所以我看见了发出不满的黑发少年见到我时,那脸困惑的表情。
说出准备好的话一秒前,我边压抑著焦急的心情边开口说: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