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平成三十(2018)年十一月中旬

帮虹江跑腿的光太,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位于太秦天神川的图书馆。

将虹江借的书归还给了图书馆,并在馆内逛了逛后,光太便骑车来到了堀川通。堀川通是一条穿过二条城的南北向大路。

而西堀川通位于千本中立売的时钟塔的东南方向,据说,景季的家就在那里。

在堀川通的西侧停下了自行车。这一侧是稍显陈旧的居住区,几乎每户人家都在一楼设置了商店。

从那里环看四周,周围并没有名为西堀川通的道路,目之所及,只有穿梭来往在宽广的六车道上的卡车和汽车。

这里曾经被一条叫作堀川的河分割为西堀川通和东堀川通。由于战时的建筑间隔政策*,西堀川通沿路的建筑都被拆除了。而后再经开发,才有了如今的堀川通。

通过实地考察确认网上的资料属实后,光太跨上了自行车,返回了锦户钟表店。回到店内后,恰好遇见了正孜孜不倦地把洗好的衣服收进来的景季。

“啊,光太,回来得真晚。绕路了吗?”

“诶,啊……是。在周围溜达了会儿。”

面对正隐藏着什么的光太,景季歪了歪头。“比起这个,明天终于要去时钟塔了呢。”

昨晚庆功会的时候,和波留美谈到了千本中立売的时钟塔。听说时钟塔二楼的机械装置还保持着原样后,一行人决定去参观。

“是呢,在那说不定能找到关于人家的借时表的线索。”

在景季的借时表行踪不明之际,时钟塔可以说是仅存的希望。但光太隐约有种“即使去了时钟塔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的预感。

“嘿。”光太向干劲十足的景季伸出了手。“让我来拿吧。”

“啊……不胜感激”手中的洗衣篮被拿走后,景季稍稍低下了头。

跟在打开后门的景季身后,光太走进了室内。面前走着的景季,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可光太却只看见了背影里隐藏着的脆弱。所以,他没能将今天看到的堀川通的情况告诉她。

“千本通和中立売通之间,有各种各样的电车在行驶的。人家上次来这大概是一年前了吧,当时因为司机还没熟悉路况,这附近经常发生电车相撞的事故哦。”

从巴士上下来的景季,在千本中立売的交叉路口周围回忆过去。回过头的她,看见了自己工作过的时钟塔。

“距离上次相见,已经过去一百年啦。”

“早上好!光太君,景季酱。”

还没到早上10点,波留美从尚未营业的黑野意大利面店里出来了。

“抱歉在您这么忙的时候给您添麻烦,今天请多多关照。”

跟着波留美走进了店里的后院,看见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楼道十分昏暗,楼梯的木材年事已高,上楼时总能听到令人讨厌的嘎吱声。爬上了二楼,打开带着镜子的铁门,一行人进入了房间。

阳光从磨砂玻璃窗中射入,将飞舞的尘埃照的闪闪发光。房顶是透风的,能看见挂在钟塔四面的表盘的内侧,以及组合好的传动轴的样子。房间的正中央,一台黑乎乎的动力装置正矗立着。

动力装置前有个像是操作盘的大箱子,上方则是被一个看起来和金库大门一样沉重的盖子盖着,而将其封印住的,是一个排列着数字和字母的老式拨号锁。

与外面的钟塔表盘联动的仪表机械排列在箱子上,表面锈迹斑斑。看不见丝毫油光的机械本体上满是灰尘。

“似乎已经很久没被使用过了。上任的主人也说没有动过来着,不过所有者已经换过很多个了,更早以前的情况就不清楚了。对不起呀。”

“那么你们慢慢看吧。”说完,波留美回一楼去了。

“景季,有找到借时表的相关线索吗?”

“如你所见,什么都没有。不过光是知道时钟塔还存在着,人家就已经很满足啦。”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她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低落。也许,赶快离开这儿会更好 。催促着景季,准备下楼的时候,光太右脚踩空了。

毫无准备光太失去了平衡,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后脑勺受到了严重的撞击。

“光……”

“嘶”地变得模糊的意识里,传来了某人的喊声。

此时的光太,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着。

车站的联络桥像是木质的。略显昏暗的正午中,往来的男人们都戴着帽子,有的穿着和服,有的则是西装。而女性无论老少都穿着和服,甚至能看见那种仿佛刚从古装剧组里走出来的发型。木屐的声连绵不断,渗透在蒸汽机关车低沉的响声中

——这是哪啊。站在通道中间的光太呆立不动。

穿着风衣和休闲裤的光太,在人群中非常的显眼,但行人却像是看不见他似的,各顾各的走着。想要叫住路人,可无论怎么努力,口和手都无法动弹。放弃这种想法之后,身体又能动了。

处处都很诡异,可光太对此毫无头绪。此时的自己好像正身处火车站内。

从火车站出来,来到了站前广场,回头一看。

是京都站。而且是第二代的车站,和网上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样,。

正面的外墙和欧洲的车站一样,排列着纵长的玻璃,中央挂着一幅圆形的时钟。这种华丽的外观不知该称作巴洛克风格还是文艺复兴风格。仔细一看,白色的墙壁是木制的。

“现在”所站的地方,大概是如今京都站的巴士终点站附近吧。别说京都塔了,周围连一幢高楼都见不着,平时巴士和出租车混行的道路上,路面电车正行驶着。

车站附近停着几辆人力车。一个车夫一手拿着烟草读着报纸。尽管字复杂难读,但光太还是看懂了。报纸上讲的是欧洲大战——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况,日期是大正六年十一月。大概是景季穿越到现代前的一年,即1917年。

实在难以置信,如今的他,正身处101年前的京都。

——不可能啊,这可是哪怕用景季的借时钟也回不到的时间点。

想了想昏倒前自己正在做什么,好像……是去看时钟塔来着……

对了,时钟塔。到了千本中立売的时钟塔的话,或许就能发现什么。靠着西本愿寺之类的地标建筑的指引,确认了大致方向的光太跑了起来。

周围的房屋都是木制的,商店门面前摆放的蔬菜和鱼暴露在空气中。至于路上的交通工具,也就是人力车、电车和自行车之类的,汽车……只看见了一台。平时要让光太以这种速度走路的话估计会累得不行,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此时一点疲劳感都没有。

发现这点后,不考虑前后的行人,他尽情地提高速度。蹬向地面的脚奇迹般地轻盈。

穿过市营电车,飞过大八车,又飞快地路过了木制的二条站。当光太沉浸于跑步之时,似曾相识的时钟塔出现在了面前。

钟塔旁边的交叉路口有两条电车道,分别纵向和横向行驶着电车。周围没有比时钟塔更高的建筑,四周的表盘正庄严堂堂地俯视着京都的街道。

一位女性抬头看了看时钟塔,调整了一下手里怀表的时间。

女性身着曲线设计的紫色和服,脚上穿着二又出产的红色短布袜。垂下的头发像是挂右肩上一样,给人一种妖艳的感觉。

她和跟身旁经过的一位盘着仿佛阿达姆斯基型UFO发型的妇人打了声招呼。

“斋藤小姐,今天出门吗?”

“嗯,是的。要出町那里学琴。实夜小姐工作还顺利吗?”

“要坐市电去吗?”名为实夜的人在正要快步离去的斋藤的背后问道。“下个月的一号还是避一避市电吧,那个路口常有电车相撞的事故。”

“诶,好的。谢谢。”

一副想要躲开实夜的样子,斋藤快步离开了。实夜则是一脸平静,进入了时钟塔一家挂着“朝仓时钟店”牌子的店,光太见状,快步跟了上去。

狭窄的店里,货架上摆着怀表和座钟,挂在墙上的各式各样的挂钟,遮住了整面墙壁。店的深处,有个男人坐在榻榻米上。他穿着日式系筒裤,衬衣和和服下的身体有些驼背。面向桌子的他,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怀表。

“实夜小姐,又来给我传达高见吗?”

“什么高见啊,只是不想你遭受什么事故而已。”

“实夜小姐的忠告几乎都成真了,所以我才会用这种语气。”

“我事先声明一下,这次你被征入军队的事情可不是我的错。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士兵还真是不走运啊。你是下个月12月去部队吧?准备什么时候回大分?”

“下周回去。就算这时被征召,也不会被送去欧洲战场了吧。”

“不会了吧。说起来不久前,激进派的列宁控制了俄国来着?”

“社会主义是吧。要是开战的话,我就得去俄国了。嘛,那时候就不得不去占领奉天对面的贝加尔湖了。”

再次开始摆弄钟表的男人,突然呵呵地笑了。

“什么呀,好恶心。”

“摆弄钟表时总会开心起来的。这漂亮的表盘和齿轮,

就像是按规划建设的宏伟的城市街道啊。”

“有趣的说法。那么钟表里住着谁呢?”

“谁知道呢,或许是时间之神吧。”听到男人认真的回答。实夜捂着嘴笑了。

“说到重点了。能将时间这种看不见的东西变得可见,并紧紧的抓住。换句话说,在接下来的时代里,时钟也会是个被崇拜的形象。”。

“神,吗”。男子再次笑了起来。

“小景也把时钟比作领主了呢,还说什么‘睡懒觉就是对时钟将军的维新。’”

突然,出现了景季的名字。光太胸口一紧。

“那个笨蛋,辞掉工作之前从没有早起过。每天早上都得去叫醒她,有时候还会被迷迷糊糊的她打……我都怀疑是不是养了只狮子。”

“辞掉工作后,她还会来店里帮忙这事我是挺感激的。但要让她管理店里的钥匙之类的贵重物品之类的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比起锁和对应钥匙都不记得的懒鬼店主,和连打扫都学不会的笨蛋弟子。景季在店里算是最认真的人啦。”

“结束兵役回来以后,再怎么说打扫之类的也该会了吧。”

“等你回来,这店就已经没啦。明年就打算关门了。”

“嗯。真的?”男子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最近总有奇怪的人来店里不是吗。所以考虑要不要搬走了。”

“奇怪的人?该不会是买走实夜先生秘密销售的奇怪的表的人吧。记得是种新型又稀有的表来着?”

“那是出于好意才卖的。虽然有很多人受欲望驱使才来的。”

“这可不行啊,面对想强行购买这种可疑物品的人应该拒绝才对。”

“可是被别人直接感谢很爽啊。”

“也太忠于欲望了吧,实夜先生是有多想被别人认可啊?”

“这是我的天性啊。毕竟没什么人会接近我。”

“那记得好好感谢我们哦。能在实夜先生这种怪人门下当工作的人,也就我和小景了吧。”

“是是是,我很感激。总之,这些奇怪的表以后都不卖了。这样的话,就得想办法把它们处理掉了。哎,该怎么做呢。”

“说起来。那个怀表也快完成了吧。那个18k金的。”

“啊啊,明年就能完成了。就算是我,完成那个表还是些难度啊。”

实夜先生把手举过头顶,打了个哈欠。

“按照之前的怀表尺寸来制作的话,你所说的‘时间之神’一定会住的很难受吧。说不定比起住在怀表里,更愿意在御守里呆一年呢。经过我的改良后,神明肯定愿意在里面住上一百年的。”

“哈啊,虽然不是很懂,但这样真是太好了呢。”

“顺带一提,当作饯别礼交给你的表,正是那只怀表的试做品。”

“比起给我,送给小景的话她会很高兴吧。所以我正打算送给她呢。”

“什么?这做法还真是伤人啊。虽然随着自己的性子加了多余的功能后,表的性能有所下降。但怎么说是个好东西啊。说到这个,你要回大分县的事情已经和景季说过了吗。”

“打算今天说。顺便,也得劝她该去找个好丈夫了。”

“怎么啦”面对着眯眼盯着自己的实夜,男子不解地歪着头。

“你有些坦然过头了吧。”

“坦然就是不受拘束,所以我才能快乐地活着……那么,我先告辞了。”男子往店内走去。实夜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真的很感谢你们。愿意呆在这样的我的身旁。”

话语刚落。实夜突然回过头,强烈的目光穿过了光太的身体。

只是在观察店内的情况?还是说,他发现了本应无法被看见的光太?

恐惧之下,光太从店里逃了出来。

夕阳的渲染下,路面电车正在千本中立売的十字路口上奔走。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思考了一会后,站在中立売通上的光太决定向东走。

如果在这个世界的话,景季的家所在的西堀川通应该还在才对。一路小跑着前进的光太,看到了一条像是堀川的河,那么,右手边这条路应该西堀川通了。向右拐后,光太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街道上,行人正来来往往,路边是各种商铺。卖蔬菜的、卖点心的、卖鞋子的,各种各样的餐饮店连绵不断,店主们的叫卖声,噪杂的人群,纷纷为这条小路献上了活力。与猜测中沉静的居住区大相径庭,光太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即将在数十年后变为道路的街区,有着连现代的新京極都无法与之媲美的,热闹的商店街。“呐 小美,看这里 ”

听见了少女的声音,光太的身边跑过一个发髻少女

“才不要。今天看到姐姐和别的年级的孩子聊得那么开心,姐姐是花心鬼。”

并排走着的三股辫少女,身材显得比较娇小,紧紧攥住“姐姐”的袖子的她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那只是在讨论网球而已啦,和人家关系最好的可是小美呢。”

“真是这样的话,就好好用人家的名字称呼人家。这样的话明天就允许你继续和人家一起回家。”

“小美是人家专用的称呼,让人家用嘛”

“嗯……明天也要一起回家哦。”被称作小美的少女一脸害羞地离开了。

笑着目送她离去后。少女一边和商店街的店主们打着招呼,一边向商店街的深处走去。看到正玩着滚地圈的孩子们时,便加入了他们。

也许是掌握错了力道,少女滚动的铁圈直直砸在了正准备接近的光太的脸上。明明是个自行车轮大小的铁圈,光太却没感受到任何疼痛。

“呜啊啊,用力过猛了。

少女向光太跑了过来。仔细一看,面前这个正准备弯腰捡起倒下的铁圈的少女,正是景季。

胸前传来心跳的声音。“小景,”光太正准备向她搭话,未知出处的却呼唤抢先一步。

“幸吉?”

不知何时,景季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的他,正是之前在钟表店看到的工人幸吉。

慌张的景季转过身去,留给幸吉一个背影。在光太的面前,景季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并用和服的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整理好仪容后,毛手毛脚的景季才再次回过头去。

“很抱歉让你看到了人家不雅的样子。都是因为这些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人家陪他们玩。”

“大姐姐骗人,明明是大姐姐自己要加入的。”“就是啊就是啊。” 听见孩子们的抗议,景季的脸直红到了脖子。“小景,最近在女学校过的怎么样?”等到孩子们都离开后,幸吉发起了话题。

“啊,听我说啊幸吉,那——”

面对扶着自行车的幸吉,景季毫无顾虑地拉近了距离,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女校发生的事。每当幸吉笑起来时,用手遮着嘴的景季也会嘻嘻地笑着。

笑着的景季,对于光太来说并不稀奇,但是这样安心而自然的笑容,毫无疑问是第一次见到。

“啊,不行,人家说得太多,让幸吉都没法插嘴了。来找人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我有话想对景季说,从下周开始,我…我就要回大分县了。”

景季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困惑的表情。

“我已经通过征兵的体检,下个月要进入兵营了。事到如今才告诉你,十分抱歉。”

“怎么这样……你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吗?你答应过要教人家骑自行车的。”

“令父的生意正不断做大,景季马上要成为当地有名的大小姐了。比起一介工人的我,还是去寻找那些家境优良的男人,让他们教你比较好。”

景季闭紧双唇,头深深的陷了下去。握紧双拳的她,身体正止不住地颤抖。

“对了,有一件东西想交给小景。”说着幸吉将手伸进了包里。“不需要!”没等幸吉说完,景季用力地踢向了幸吉的腿。

面对着承受了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发出低吟的幸吉。景季双手叉腰,挺起胸说到。

“就算没有你的帮助,自行车什么的人家一个人也能学会。所以,兵役结束后,你一定要回到京都来,一定会好好让你看看骑着自行车的人家!”

“那么,这个东西就等到那个时候,再当作奖励送给你吧。”将手从包里抽出,跨上自行车的幸吉正温柔地笑着。

“离开京都的那天我会来打招呼的。那么,再见了。”

看着挥手离去的幸吉。景季无力改变脸上僵硬的表情,甚至连一句“再见”都说不出口。

“景季,怎么了,站在这一动不动的。”

此时,一个留着小胡子的西装男朝景季走来,察觉到动静的景季抬起了头。

“啊,父亲……稍微和朋友聊了会儿天……今天回来得好早呢。”

“因为交易很顺利的完成了。看,我买了美国的小麦粉。你可以把在女校学到的可乐饼的制作方法教给我们家的女仆了。”

“人家是不介意,但家里还有的肉吗?”

“啊”“真是的”看着一脸恍然

大悟的父亲,景季笑着敲了敲他的肩膀

“刚好还有从丰代先生那里得到的牛蒡,就用那个做看看吧。”

跟着父亲走上归途的景季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幸吉离去的方向。

即使是现在,她的表情仍是那么的脆弱。名为笑容的伪装,仿佛在下一秒就将土崩瓦解。

面对着景季的背影,光太想要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可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甚至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将迈出了步伐,一小步,一小步,又一小步。抬起沉重的右手,距离正一点点缩短,就差一步,几厘米……突然,光太脑中出现一丝违和感,周围的一切正迅速消散。

直到这时,光太才意识到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的本体——

啊啊,原来这是梦啊。

意识正变得模糊。至少,让我触碰那颤抖的肩,哪怕只是指尖也好……

还差一点点。所以,请不要让我醒来。

“光太,光太”

后脑勺传来疼痛感。睁开双眼,面前是半哭着的景季。仍仰躺着的光太伸出了右手,轻轻地抚摸着景季柔软的脸颊。

“呀”发出了可爱悲鸣声的景季,红着脸向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现在,这么想触碰她呢?

“光太君,没问题吧。”取代景季出现在视野内的是一脸担心的波留美。

“你现在正躺在店里的折叠床上。还记得吗?刚刚从腐烂的楼梯上跌落的事。”

“好像是这样… 我昏迷了多久?”

“5分钟左右。马上救护车就来了。”

5分钟?在梦里明明已经度过了至少1个小时。

“我应该早该提醒你们多注意老化的部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之后不久,救护人员到了。以防万一,大家都劝光太去医院检查一下。但被光太委婉地拒绝了。如果被困在医院,不免要和鹿儿岛的家族联系。光太想要极力避免这个事情的发生。

身体恢复后,波美留开车送二人回钟表店。看着窗外飘过的风景。光太再次回忆起方才的梦。但无论他如何努力。记忆正像就像端在手里的水一样,慢慢流逝着。

“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包。不行,得在下次的学会上发表一下。“

虹江一边帮光太冰敷伤口,一边开着玩笑。

“刚才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虽然记不清楚了,但我好像在一条从未见过的,古老的街道里走着。”

“说不定那是建筑的记忆呢。”陷入沉思的虹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母亲曾说过,就像与日俱增的污迹和气味一样,建筑上也会附着由自己的见闻形成的记忆。也许,这是钟塔通过梦将自己的记忆共享给了光太呢。”

“哈?”一脸不解的光太歪着头。此时景季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没什么大碍真是太好了。来,快吃些好吃的,恢复一下力量吧。”。

今天的晚饭由景季来做。穿着运动服的她,在外边套上了件绣有“蛋糕”字样的围裙。

“今天的晚饭是可乐饼。马上就炸好了。再稍微等一下哦。”

“可乐饼?我记得以前好像做过来着。”

“欸?人家来这以后是第一次做啊。”

“说的也是。”

光太趁晚饭还没完成,打开了昨天从图书馆借来的旧京都的照片集,随意地翻阅着里面的老照片。

二代京都站和堀川通?对那个时代一无所知的光太,怀念的情感却油然而生。

“那么,今天就去那里看看吧”

第二天。 在桂川的防洪堤上,光太紧紧地抓住了景季骑着的自行车的后座。

美波和正平也来到了这里。看到这幅景象的两人不禁吞了口唾沫。在光太配合下,景季开始蹬踏板。自行车加起了速。

景季的短卷发被风拨弄着,光太的面前传来了微微的洗发露的香味。“向前看”听到光太的话,本准备扭过头的景季再次看向前方,努力地踩着踏板。

“说真的,绝对不要放开啊。”

“知道啦。”回答的瞬间,光太早已悄悄地放开了手。

“就像在追逐自己的仇人一样。全力地踩踏板吧”。

景季的背影渐行渐远。踩着踏板的双脚看不出一丝犹豫。

察觉到异常的景季回过了头,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出此时的她有多紧张。

但她马上又回过了头。继续哐哐地踩着踏板。

“好厉害,学会了,人家会骑自行车了!”

露出笑容的光太跑着追了上去。仍在向前骑着地景季却丝毫没有回过头的意思。

“这样,和幸吉的约定就完成了呢。”

一瞬,光太的胸口一阵疼痛。停下脚步的他,就那样站在了原地。

“幸吉”这个名字,成为了刺穿心脏的长钉。难以忍耐的疼痛感正侵袭着全身。

自行车不断加速。从未回过头的景季,随之渐行渐远。

强烈的预感,她渐渐模糊的背影,正去往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注释:

建筑间隔政策:指的是战时日本为了防止空袭带来的火灾蔓延,导致进一步的损失,而拆除一部分建筑变为防火带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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