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我正是24586代目的卡罗纳普利特勇者……”
“好,去死吧。”
伴随着冷淡的说话声,身着西服的自称“勇者”的头上落下了一块混凝土砖块。
“呜咕……”
发出小动物叫声一样的悲鸣,自称勇者的工薪阶层额头裂开、仰面倒下。
在夜幕的包围下,手拿混凝土砖块的“魔王”平静地小声说道。
“啊啊,美好的夜晚哪……”
“魔王”慢慢地蹲下身子,面对已经不再动弹的“勇者”,一遍又一遍地挥舞着砖块。
拖着完全沉默的工薪阶层,魔王向黑暗的夜幕嘟囔道。
“这附近有没有焚烧炉或者填筑地啊……”
“……算了。明天去问针山先生好了。”
○ ●
10天前 东京都光岛 都立光岛高校
“我,其实是勇者。”
橘黄色的夕阳填满了放学后的教室。
被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叫来,从窗口向外眺望的两个人。
“啊哎?”
我发出了愚蠢的声音。
“……啊啊,我知道了。又是什么新笑料吧?”
“认真点听我说!”
她生气地粗暴回应了我笑着说出的随声附和。
……我做什么了?
只是很认真地认为她会用“是笑料”来回答,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还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告白。
本来就是吧?在这种场景下除了告白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虽然至今为止都只是朋友,现在也差不多开始对彼此有强烈的异性意识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对方不向我告白的话,由我来告白也不错。
但是,我的念想被她的一句话完全打破了。
“光之神托战士是协助被召唤至古代圣千年纪大陆的纳姆巴吉亚神的勇者,我正是他的转世!”
中长的黑发在夕阳的反射下散发出艳丽的光泽。但是她的这句话更为生动,只是说出来不带一点现实感。
没错。从别的角度上来说的生动。某种意义上说是有“清香”比较好。
她的名字是矶岛玛雅。是我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我喜欢的女孩。
并不是我喜欢电波系少女或执着于塑造性格的狂热系女生。
直到昨天为止,她还很正常。
○ ●
我们居住的光岛是有两千岛民的独立小岛。从福岛县的岩城市往东三百公里。
一个横跨在日本海沟上的孤零零的小点。周围没有其他岛屿,15平方公里的面积容纳了不少人口。
虽然算是东京都下属,但岛上没什么特别的观光景点,外部人定期来访的也大多是研究日本海沟的团体。没有固定的航船,跟本土来往的只有邮局船和商业船。
换句话说,这个岛没有在发展。
我也只是在初中毕业的修学旅行时去过本土,和杂志上比起来,的确给人以城市的氛围。
最近好不容易利用卫星安装了光缆设施,岛上也迎来了互联网之波。顺便一提,我家还没装网。
岛上有都立高中,每个年级大概有三十个学生。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级,不过我们一点也不寂寞。可以看电视,其他地方还有那种一个年级只有一个学生的学校;相对的,看到一个年级有几百个学生的学校还会让人头晕目眩呢。
本土的人记忆力都那么好吗?我光是记住班里人的名字就竭尽全力了。
在这之中,我在同级生中最先记住的名字就是——这位矶岛玛雅。
她是岛中央的光来神社神主的女儿,在正月或祭日时会穿着巫女服面对岛民。
家在神社附近的我跟她在上幼儿园之前就很熟,经常在她被狗吓哭时拯救她。
当然,我也有过差点被狗咬死的经历。
回首想起过去,脑中浮现的净是玛雅小时候的哭相。我也哭过不知道多少次,所以对方也跟我看法一致吧。
虽然我这么认为——
在这一瞬间,我没有自信了。
“你是……什么?”
“所以都说了是勇者啊!”
“海格力斯*①?”
虽说认真地回答了,我这时还以为玛雅只是在开玩笑。
问题在于,作为玩笑来说有点太无趣了,玛雅不是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人。
“不对。是古代千年纪大陆的。”
“停一下。在这暂停。”
我用手制止住她,玛雅表情茫然地闭上了嘴巴。
“首先,什么是千年纪大陆。还有,什么是古代。难道还有近代千年纪大陆吗?”
我想用这些问题来确认一下玛雅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她的回答跟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然后呢,纳姆巴吉亚神大人在我做梦时站在枕边说‘行于月之道而灭暗冥,汝,为此苏生’!于是我感触到雷托姆玖的魔力,过去的记忆全部复苏了!”
无视我吗。
不妙啊,而且她的眼神很认真。
等一下。
我说,等一下。
拜托了,等一下。
我听说过这种事。世界是宽广的。我也听说过有很多这种“自称、转生战士大人”的人。
有个人说他是雷姆利亚大陆还是阿托兰缇斯大陆的末裔还是什么转世,还有个人说他好像从宇宙人那里得到了启示。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说实话,如果有人能在我面前用手射出激光的话,即使讨厌我也不得不相信。不过我根本不想看那种东西。
但是,但是啊。
给我等一下。
玛雅总不至于……做这种事吧?
不,不会的。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会。
如果说她以前从什么地方接受过这种信息我也能理解。不,虽说我不想理解。
但是,我没看出玛雅有那种迹象。她至今为止从来没说过这种话题,不如说作为神主的女儿,竟然还对超常现象和幽灵持否定态度。
昨天也是,还为好不容易给神社装好网络开心的不得了。一边说着“接下来是神社寺庙也IT化的时代!”,一边兴奋地浏览网页。
我无法相信面前的少女说出的话,用抵触的语调说。
“等等玛雅。稍等一下。也就是说……那个什么吧?你特意放学后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也就是说想要知道我是不是也是那个什么战士的转世?
啊~啊,也好。事已至此我就奉陪到底吧。到玛雅说出“抱歉抱歉,我只是在开玩笑!”之前跟她比比耐性。
我还没放弃。
还一直希望她只是在开玩笑。
但是,一方面自己也真的开始担心“说不定她的头撞到什么了”。
心底一角也有“她真的变怪了”的选项,只是将它无视了。
“那我是拥有什么力量的战士大人?能随心所欲地操纵火?能在空中自由飞翔?还是能对人类的灭亡作出预言?……喂,回答点什么啊。”
对面的玛雅暂时陷入了沉默。
我和玛雅的周围被不融洽的静寂包围了。
果然是玩笑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没有比我刚才说的台词更让人觉得冷的话了。所以,玛雅突然放弃了也说不定。
不,必须是这样。
我已经受不了了。
玛雅的心会变奇怪什么的。
如果是别的问题的话,我即使牺牲自己也会救玛雅的吧。但是说实话,我不知道如何应对内心的问题。
心理咨询师……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我不知道治愈重度妄想癖的方法。……虽说也可以现在开始学习,但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对于现在一无所知的我来说,连这个也判断不了。
然而——在我为这种无聊的事而迷茫的时候,玛雅似乎在为更为严肃的事而烦恼。
正以为她要认输了,玛雅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开口说道。
“不。不是的。将马只是普通的人类。是没有操纵火或预言之力的人类。”
“……啊,是吗。”
我失望地回答。
不仅因为原以为她终于要认真起来了——也因为被心存喜欢的青梅竹马称为“普通的人类”而失望。
就像是对玛雅来说,有我没我都无所谓一样。
啊~啊,因为这种事失望,我还真的是很喜欢玛雅啊。
……现在的状态是没法不去想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用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口气说着,玛雅的脸红了,她说。
“……因为喜欢你。”
“哎?”
“我想让将马知道真相。我是光之战士的事跟爸爸妈妈也没有讲……”
我陷入了混乱。
不,没有想要混乱的要素。玛雅刚才说了她喜欢我。
忘记什么勇者的话题吧。那一定是告白时为了掩饰害羞而说的。
我的期待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玛雅无视了我的
心情,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事。
“我想至少让自己喜欢的人知道。”
玛雅继续像要掩饰害羞般地微笑着,一边拿起书包背在肩上。
“我要离开光岛的真正理由——”
“哎?”
我发出声音是在她已经跑走之后了。
回过神时夕阳已经下沉,教室中黑暗来袭。
连荧光灯也开的微暗教室中只单独留下了一个人,我一脸蠢相地开口道。
“什么啊……说得就像是要离开这个岛似的。”
不是“像是”。不管怎么看都是直接的“出岛”宣言。
但是我却没问那句话的意思。
也没能追出去阻止她。
借口是一下子听了太多,心里还没整理过来吧。
没办法了。明天再详细问她吧。
不管怎样,今天我有必要放下心来。
我能悠闲至此也是因为她的话太没有现实感了。
然后,我很快就为这个选择而感到后悔。
从那之后过了一周。
自目送她跑出教室以来——
我再也没有见过玛雅。
○ ●
向警察发出搜索申请是在玛雅行踪不明三天后的夜晚。
虽说我认为反应得太迟了,但我也没什么资格抱怨。
当她的父母和警察向我询问时,我没有说出最后和她的对话。
——因为玛雅说了“因为我只想让你知道”。所以,如果告诉别人就是对玛雅的背叛。
……我知道的。
这只不过是空话。
我只是讨厌想到她的心变奇怪了。只是讨厌想到我不是在说谎。
她平时就是那样的,我的证言应该很有用吧。但是,在那天放学前的玛雅真的都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如果我说“她突然说自己是勇者……”的话也没人会相信。
我甚至还会被怀疑。这就免了吧。
不过,玛雅不在已经一周了。
对于失去她的存在这个事实,我陷入了无能为力的丧失感。
啊啊,怎么回事。
我果然还是喜欢玛雅。
无论如何都想保护她。想听到她的声音。不,只要她没事就好了。只要能让我亲眼看到她有活力的样子就好了。
除了这些,如果能接受我的告白就更完美了。
事到如今的再确认。终于确认了我是个没用的俗人。
我回想着只有我听到过的玛雅的话,自己考虑着她的去向。
但是,想来想去夜找不到答案。如果相信她的话,那就成了“因为是勇者所以踏上旅途”——
“……到底为了什么啊。最终boss在哪啊。那家伙能用什么保护世界?”
我焦躁地嘟囔着,回想着自己过去接触过的漫画和游戏。
那之中当然也有某一天恋人或者突然现身的美少女对主人公说“我是勇者”或“神之使者”之类的。
“……那站在我这个位置上的家伙们最后都怎么样了……”
仔细想想,似乎大多是“这位主人公其实也是很厉害的勇者”或“虽然是平凡的人类,但通过卷入事件跟少女亲密起来”之类的情况。
那接下来我会被魔王的手下之类的家伙袭击吧。
算了,干脆就被袭击好了。
那样的话,就不是玛雅的脑袋有问题了。
不,已经跟玛雅是认真还是发疯,是勇者还是村人A没有关系了。只要她能回到我面前就可以了。这样就行了。
即使如此期望着……魔王的手下还是没有现身。我也没被袭击。
就像玛雅想等到最好的时机来救我一样——
但是,我太天真了。
确实有一件事真的脱离了现实。
只是它与我的想象完全不同,是一件让人感觉很不愉快的事。
而且,等我明白这一切时,已经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 ●
“又在低落啦,将马。”
玛雅不见七天之后午休。
同级生池本对趴在窗边桌子上的我说。
结果今天也没有找到玛雅的线索,可怕的是,我渐渐开始习惯了没有玛雅的生活。
注意到这个事实的我开始厌恶自己,于是趴在桌上——
“还是忘了矶岛的事吧。嗯?也是为你好。”
啰嗦。你懂什么。
想要喊出声来,但现在的我连这份力气都没有。况且对真的在关心我的人大喊大叫,结果也只会让自己更厌恶自己吧。
池本是我初中时的亲友,每当我陷入低落时就会来安慰我。
所以我只回答了他一句话。
“……别管我了。”
“别这么说啊,你运气很好。”
“?”
“牺牲的人少一点好……矶岛没有把你也卷进去算是幸运了。”
……啊,是这样啊。
她没有说“你也是勇者转世!”,也没有让我卷入勇者过家家之中的确算是一种幸运。
嗯?
咦?
好奇怪啊。我应该没有对池本说过跟勇者有关的话。
那为什么他会知道?
池本微笑着对眼中充满疑惑的我继续说道。
“你一定是被祝福了。”
那份微笑没有一丝隐藏,简直就是天使般的笑容。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呢。就是能让我这么想程度的微笑。
“祝福?”
“啊,没错。你被保护了。但是,对已经堕落过一次的矶岛,连我的力量也救不了她了。忘了她是为你好。”
“啊……?”
什么?
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且,为什么池本会这么开心地笑?他以前跟矶岛的关系应该也很不错才对。
“你在说什么啊池本。你知道玛雅去哪了?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对于我的疑问,池本仍然没有停止微笑,认真地说道。
“嗯,她被鹈头瑠的祸津神支配了心灵,成了国神净土的尖兵。但是当她察觉到我的存在,就从岛上逃了出去。”
“……剃头留的祸津……?你说什么?”
我完全搞不懂池本在讲什么。比起思考,首先他说的单词我就无法理解。
“鹈头瑠的祸津神。用以前从夏德拉德星云飞来的德尔特玛特拉缇斯星的碎片接触人类的恶意,他持有这种意志。”
“等下,给我等一下。”
有印象。我有印象。
我对这种状况有印象!
“抱歉,你那个剃头留什么的无所谓。你说玛雅为什么要逃走!?”
“嗯……那我在这里只跟你说一声,我是贝格亚西焦艾西维焦法基亚星来的宇宙人,生活于人类之中的存在。”
“你老爸老妈都是日本人好吧!”
不对。
现在不应该对这一点吐槽。但是我实在是不吐不快。
能把话题转移开一点是一点,我想从现在眼前展开的话语漩涡中逃出去。
“这种小事怎样都无所谓!总之,我必须遵从自己的使命消灭鹈头瑠的尖兵……”
啊啊,这家伙也是吗?
这家伙也是?
是吗,果然是玩笑啊。
一定是玛雅和池本联合起来在玩我。不,不如说是请让事实就是这样吧。
但是,当我想起向我听取事件过程的警察的脸,我再次确认了玛雅的失踪肯定不是玩笑。
“喂……池本……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到我和玛雅的对话的……但你开这种玩笑,我可是真的会发火哦?”
用自己也觉得吃惊程度的沉稳声音做出了回答。但是,另一方面,我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陷入皮肤之中,很痛。但我不得不紧紧地握住双手。
就像当我解放力量的一瞬间,就会被面前的亲友狠揍一顿似的。
不管有什么理由,玩笑也分开开也无所谓和不好的玩笑吧。
我一边愤怒地颤抖着……一边在内心深处畏惧着。
因为认识很久了,所以我很清楚。
池本的眼神——也很认真。
“这不是玩笑,你还是接受,然后放弃吧,将马。矶岛已经不会回来了。”
“住口。”
“你如果一直怀有留恋之情,那些家伙说不定会被吸引过来。矶岛也可能会去诱惑你。”
“不是说了住口吗!”
在喊出的瞬间,我打了池本。
但是,他一边闪避着我的拳头,一边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说道。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放心吧,我是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的。”
“闭嘴,给我闭嘴,真的。”
“在矶岛回到你面前之前——我会让一切都结束掉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这次我马上就理解了他的话。
我这次就应该不计代价地打倒这家伙,然后把他送去医院才对。不管他是认真的也好发病了也好。把说出“去杀玛雅”的人送到医院里去有什么不对。如果医院不行
的话就把他交给警察。
就在我这么下定决心瞥向池本的瞬间——
池本已经转过身去冲出了教室。
“再见,将马。一旦夺回这个世界的和平,我还会再回来的——到那时,你还能跟我做朋友吗?”
“谁会啊!等下!喂!池本!”
我慌慌张张地追赶池本,但遗憾的是他跑步比较快。
渐渐地间距越拉越大,等回过神时池本已经拐过了走廊的转角。
我看着亲友越来越远的背影逐渐消失。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越来越远。
于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池本。
池本的搜索申请第二天交给了警察。
○ ●
第二天,我满脑混乱地来到了教室。
“……?”
很奇怪。教室里只有不到平时一半的人数。
是因为玛雅和池本接连失踪,学校被警戒而放假了吗?
我想到这里,准备问下旁边的同班同学真壁。
好像在读什么杂志。是《电击hp》之类刊载很多面向青少年的小说的杂志。敢在学校里光明正大地读这种书,这家伙的胆子不小。光岛的书店里没有这种杂志,所以应该是他自己想办法买到的。为了小说这项娱乐,我也没少拜读过他的杂志。
“其实啊,现在,未曾有的危机正逼近这个世界。”
这句话一出,嘈杂的教室就被水滴竹筒似的静寂包围了。
“老师以前封印的暗黑神嘉嘉·莫迪西维斯复活了。老师必须继续去战斗。”
听完这句话,教室里又变得闹哄哄的。
只有一个人,只有我带着绝望的表情继续沉默。
……饶了我吧。
已经够了,请饶了我吧。
我会道歉的。
虽说不知道要向谁道歉,但总之我会道歉的!
我拼命抑制着想要大喊出声的冲动,突然,那个是班级委员长的女孩站了起来。
“老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哦哦,没错。加油啊委员长!
我已经没有反驳这种话的力气了。带着我这份去努力吧!
就在我如此期待的瞬间——
“听好了!今天没有来的大家都是迪德巴特星来的宇宙山贼!请在这里的大家组成防卫队!用我的力量把巨大的圣战士——”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会有宇宙山贼这种东西!太没常识了!”
“老师才是,请不要讲暗黑神这种非科学的东西!”
够了!
“够了!”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喊出了内心的声音。
我把双手捶在桌上站了起来,就这样拿着东西离开了教室。
到底出了什么事。
完全搞不懂。
有什么正在发生。
在我的周围,到底发生着什么?
啊啊,这时候我还太天真了。
这种怪异的“什么”还只是我周围发生的事中极小的一部分。
我在这之后,见识到了让自己都厌恶自己短浅见识的事。
只喊出讨厌无济于事的程度。
○ ●
最后离开学校的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回到了家里。这个时间父母应该出去打渔了。大概不会责怪我翘课吧。
在回家途中,我注意到路上的人特别多。
能看到似乎是有人打架,警察正在制止。
啊啊,真想说如果我周围的勇者都是真的,请先制止身边的打架吧。
嘴里嘟囔着打开家门——那里并排放着父母的鞋子。
已经回来了吗。那就不得不捏造一下早回家的理由了。老师和班级委员长变成了传说中的勇者什么的,就算是事实也绝对不能当作借口吧。
“哎,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一边组织着应付的话,我打开客厅的门,那里坐着神情怪异的父亲。
有着渔夫体格的父亲睁大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对我说道。
“哦哦,将马……正好。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明明说了身体不舒服,父亲一丁点也没在意我的状况。但是被他认真表情的气势压倒,我勉勉强强正坐在客厅的桌子前。
“怎么了,父亲。”
“其实,有件事我有不得不告诉你。”
“哎……”
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大概不会错吧。
因为父亲的眼神很“认真”。
“其实我们一家是代代侍奉里德川家的忍者一族的末裔。”
“哈啊。”
“认真听着。虽说事出突然,但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实际上在这个岛上,先是从里织田家和里丰臣家开始,有里小早川家还有里沙牟奢允家等等里大名放出来的间谍潜入……所以,我觉得差不多也该传授你光骸流忍术的秘技了。因为明天起我们不得不动手收拾掉这些间谍。”
——忍术是一夜之间就能学会的东西吗?
我虽然这么想,却没有吐槽的力气。这果然是吓人节目什么的吗?
一定是玛雅池本老师委员长和父亲大家合起来,用不知道放在哪的电视台摄影机在拍我。
只能这么解释了。还是说我在做恶梦吗。
“哎呀,你回来啦将马。”
这时,母亲从客厅对面的门进来了。
母亲看着我,微笑着开口道。
“恭喜你,将马。”
又有不好的预感了。
因为这表情跟昨天池本脸上的微笑完全是一个性质。
“我取回了所有的记忆。我是从天界而来的天使,跟人类结婚来隐藏在人世间。但是,在地狱之盖打开的现在,我在伟大的主引导下取回了自己的心。”
“嗯?你在说什么啊孩子他妈。”
父亲听到母亲的话,像陷入混乱般揉着头。
你们不是一伙的啊?
“所以说将马,你也流有我的血。可以成为天使的血亲一族!”
“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老公。至今为止我都对你隐瞒了。但是,没有天使之血的你是没法在接下来的世界中生存的……真的对不起。”
情况变得很微妙。
果然是吓人节目吗。
“哼!你是里织田家的间谍!可恶,你把我真正的妻子藏在哪里!”
父亲这么喊着,从怀中掏出在船上切鱼用的菜刀。
“回答我!不然的话,我就要用这把名刀光骸丸之锖对付你了!”
“老公!?怎么了!?……难、难道说,你已经被恶魔夺去心神了!?”
母亲这么说着,也从怀中掏出跟父亲一样的菜刀。
“放心吧,这把圣剑只会斩断邪恶的灵魂!你老实让我砍一下就不会受伤了!”
“笑话!”
不管是圣剑还是名刀,在我看来都是同一型号的菜刀。
但是,父亲和母亲用完全不同的姿势互相交错着刀锋。
有那么一瞬。
因为事出突然,现状和两人的话都太没有现实感,我只是——
我只是眺望着圣剑和名刀的反光。
不,应该说是菜刀。
……
……
……
对,只不过是菜刀。
是菜刀。
……
也就是说,很危险吧?
这种状况非常危险吧?
会死人的啊?
你们知不知道啊,父亲、母亲。
不管怎么说,你们……是要在儿子面前厮杀吗?
在总算是恢复自己的我正要喊出住手的瞬间——
父亲手中的刀刃划破了母亲的喉管。
对这太过突然的场景,我果然还是感觉不到任何现实感。
只有喷涌而出的血的鲜红色将我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时,我在奔跑。
不知在喊着什么的我飞奔出家门,总之离家一步远也好,只是不断地向前奔跑。
没错,要逃走。
我从自己的家人身边逃开了。
这不是什么吓人节目。
也不是开玩笑!
绝对不是什么把戏。
刚才,我眼前感觉到的“死亡”的确是真实的!
不是什么玩笑。
母亲死了!就在刚才,她确实死掉了!
那就只能是做梦了。
我唯一残存的逃避之路就只有做梦了啊畜生!
是梦。
是梦是梦是梦是梦。
是梦吧?对吧?
喂,告诉我啊。
是谁都好,告诉我吧。
……梦,要如何醒过来?
○ ●
在为寻找警察而奔跑的我面前,又有噩梦袭来。
因为我们家就在玛雅住的神社旁边,跟市中心还有些距离。
所以我为了找警察向城里跑去。总之要是到了商店街,手机也就会有信号了。
就在我这么想到的瞬间——
扑入我眼中的是在城
中高楼间升起的烟雾。
劈入耳中的是人们的怒吼和悲鸣。
贴在鼻中的是血的气味和汽油泄露的刺鼻臭味。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啊。
等等。给我等下。
这不是梦么?
为什么还没结束啊。
我混乱地继续踏入商店街,一副地狱画卷在眼前展开。
暴动。
从结果看来,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看不到。
车辆四处冲撞,里面有好多辆都擅自着起了火,或者说已经烧焦了。
人和人在争斗。互相谩骂着。但是,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希望。就像各自都深信着自己在为什么而战斗一样。
警察局在哪里啊。
但是,就算找到了警察,我又能做什么呢。老爸把母亲杀了。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不,不对,这是做梦。所以没必要说什么。咦,等下,那我为什么要去找警察?
就在我想这想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名警察。
呃,警察先生,那个——
“你没事吧!这里交给我了,你快逃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警察先生,你为什么把防身的枪拿在手上?再怎么说这也太危险了吧。
“没关系,告诉你,我是银河联邦派遣来的宇宙刑事,这把枪的杀伤能力——咕啊!”
从警察先生背后出现的男人用石头一遍又一遍地敲在他头上。
“什么宇宙!?你是宇宙人的同伴吧!作为地球特搜队的队员,岂能放过你们的阴谋——”
在男人说完话之前,头上流着血的警察用枪指向他——
————砰!
这枪声让混乱中的我完全觉醒了。
但是,但是——小城中的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干脆放开点会比较轻松吧?我背向踏在倒下男人头上的警察,立刻从那跑开了。
就像是小岛本身就在流血一样。
城里充满了金属的涩味。死亡的味道。死亡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你这恶魔的手下!”“你也是祖嘉星人吧!”“可恶的结社成员!”“独裁国家的狗!”“我怎么可能败给地底人!”“受我来光拳一击吧!”“我正是真正的勇者”“我是勇者”“我是勇者”“我是”“我是”“我才是”“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勇者”……
到处都是脱离现实的对话。
啊啊,太好了。
这果然不是现实。
是梦是梦是梦是梦是梦不是现实是梦是梦全部全部全部是虚构的是骗人的是梦是骗人是梦是骗人的是梦是虚构的是幻觉全部都是骗人的是梦是幻觉是骗人的是虚构的是骗人的是梦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是梦是幻觉是骗人的是虚构的。
母亲没有死。
没有死。
没有被刺到。
没有母亲。
没有父亲。
没有任何人。
没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什么都没有。看,什么都没有。我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外面也什么都没有。
我的
我的
我的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
啊啊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啊啊啊啊啊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骗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 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将马,喂,将马!”
啊啊啊 啊啊 “啊”
“将马!”
啊啊……啊啊啊……。……?
“将马!”
“……真壁……吗……?”
“振作一点。你怎么回事,忽然喊出悲鸣……”
在从恐慌状态返回正常的我面前,出现了窥探我表情的同级生的身影。
“哎呀,你从教室跑出去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学校里面陷入了暴动……我想尽办法逃了出来……”
“什么勇者?”
“哎?”
“你是什么勇者?”
已经习惯了。说是放弃了也行。
反正是做梦。是虚构的。啊啊,真壁是侍奉什么神的勇者大人呢。
对话只听到一半就问问题的我,真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回答得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
“哎……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是被选中的勇者。”
“哦,是吗。”
果然么。
我已经进入了就这么发狂下去也好的情绪中了——但是,接下来真壁说的台词给我了些许不协调感,将我的意识推回了现实。
“呃……对了,我是蛋黄酱王国选中的勇者……不,不对。是内阵会病院的黑服……受麒麟之血的引导……扼杀右手的幻想……呃……咦?等下……等等……”
“?”
“我……我……是什么?是哪个来着?”
真壁像被操纵了似的把手伸向书包中,取出之前提过的那本书。
那是今天早上真壁阅读的,刊载着各种冒险小说的杂志。
真壁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嘴里嘀咕道。
“啊啊……果然是蛋黄酱王国的勇者……吗……打倒……黑龙?”
“给我看下。”
我迅速抢走了他的书,看向真壁正在读的那一页。上面果然写有真壁刚才说出的单词。
——是……怎么回事?
我完全搞不清楚,拼命在脑中整理着。
然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开口询问面前这位在班里对漫画和小说最为详细的陷入混乱的少年。
“喂……真壁。你有没有听过“古代千年纪大陆”这个词?”
那是玛雅最早说出的单词。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只对这个词很冷静地吐了槽。
“哎?……啊啊,我知道……是出现在《纳姆巴吉亚的牢狱》这部少女漫画里的,主人公前世生活的大陆的名字。”
“……!”
正中红心。说起来,我对“纳姆巴吉亚”这个单词有印象。
我又向真壁问了这样那样的事,看来玛雅说的话完全不是自己编出来的。
得到了这份情报也还是什么都搞不懂。
但是,的确是有了找到玛雅的线索。不管是多么琐碎的情报,都不能否定解决这种事态的可能性。
我把书还给真壁,折返到来的方向。
只是,目的地不是自己家。
是这座岛上最为古老的建筑物——光来神社。
也就是玛雅所住的地方——
从梦中醒过来的方法也好。
如果说这是现实的话,让小岛恢复原来样子的方法也好。让母亲苏生的方法也好。什么都行。
只要是线索——为了终结这个不合理的噩梦,我要得到任何线索——
○ ●
登上延续到神社的长长石阶,前方是给人古老时代感的木造建筑。
在小岛正中心的光来神社。
在给人以庄严氛围的神社之后建有两栋近代的建筑物。
是传承小岛土产和历史的小型资料馆,也是神主一家的住宅——也就是玛雅的家。
我不知道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不是岛上发生了什么。是我发生了什么。
我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没错,好好想一想的话,比起大家变奇怪了,如果是我一个人变奇怪了比较合情合理。
但是,我很正常。
应该很正常。
所以说,这肯定是梦。
只要醒过来的话,还能继续往常的生活。和玛雅一起上学……啊啊,读了。醒来的话,一定要好好向玛雅告白。毕竟在梦中我明白了自己对玛雅的心意。
……没错,是梦。
绝对是梦。
证据就是我还没有感觉到痛楚。
但是,连捏自己脸颊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都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不是害怕。在梦中也有可能会因为错觉感到痛楚……一定没有意义的。”
一边说着自己脑中没法联结好的理论,我从神社旁穿过,按向玛雅家的门铃。
没过多久,玛雅的父亲出现了。他身着以白色为主的神主装束,用没有生机的眼神看着我。
嗯,女儿行踪不明已经过了一周了,这也难怪。
…… 睡着的我如此想到。所以说他才用这幅表情看着我啊。没错,这是梦。
……我明白的。我知道自己太过勉强了。
但是,不这么想的话,我就一步都无法前进了。沾满鲜血的母亲的脸在我面前停下停下停下……别想了!
……可恶。
甩开杂念,我对表情怪异的玛雅的父亲低下了头。
“那个…
…您好。”
“哦……将马吗。怎么了。”
我说出“想起了玛雅可能会去的地方的线索”这种适当的理由,成功地进入了她的房间。
玛雅的房间整理得很干净,恰如其分地体现了她做事严密的性格。
桌子上贴着好几张可爱的信纸,像是给什么人写过信。
“……女儿不见之后就一直是那样……如果我擅自动她东西,她会生气的……”
“嗯。”
适当地回应着,我向房间中间看去。……绝对不是乱看,实在寻找某本书。
于是,我很快就找到了。
在房间里面的暑假上,并排摆放着用红色丝带绑在一起的漫画。
书脊上写着“纳姆巴吉亚的牢狱”。
没错。这就是……破坏玛雅的心的书。
“那本书怎么了?”
神主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从书架上取出漫画交给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打开第一本开始阅读。
跟想象中一样,里面有纳姆巴吉亚的古代千年纪大陆,还有很多其他玛雅告诉过我的单词。
果然——那些“勇者”设定的众多数量,不是突然涌出来的,而是从哪里获取的情报。
正一个人认定着自己,忽然从书中掉出了什么。是比书小一圈的信封,上面有玛雅的字。
“给将马”
这么写着。
“哎……?”
看到这封突然出现的信,我一瞬间失去了呼吸。她的父亲似乎也一样,震惊地交替看向信和我的脸。
“这是……”
没有任何迟疑。我马上打开信封,把里面的几页信纸取了出来。
“拜启 给将马
啊,将马?
你在读这封信了吗。因为信上面不能写太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拜启这个用法还行吗?哎,用敬语果然很奇怪,我还是用平时的说话方式吧,行吗?可以吧?
将马如果读到了这封信,我应该已经不在岛上了吧?说不定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知道自己身体中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变得奇怪。该怎么说呢,就像是自己不得不去拯救世界——之类的使命感,这种东西占据了我的身体。
虽说以前也有过这种事——但是今天不一样。它十分具体地在改变我的意识。像是要打倒世界中的敌人,让我成为传说中的勇者。我不知道信能不能写到最后,所以长话短说吧。
即使我不见了,或者说一些奇怪的话,现在这个瞬间的我是喜欢将马的。但是,我不知道变奇怪之后是否还会保留这份心情,十分不安。所以说写了这封信。
因为我认为将马一定能找到这封信的。然后呢,”
信纸的第一页到这里就结束了。
嗯,放心吧玛雅。
你在那天有好好说出了你喜欢我的事。
不过,这件事先往后推一下。
首先必须找到这次失控事件的原因。……为了再一次见到玛雅。
话说回来……意识变怪是怎样的事件?是催眠术或洗脑之类的吗。
我正要读第二页信纸,先传来了背后玛雅父亲的说话声。
“……将马。你——什么都不是吗?”
“哎?”
“你……那个,什么。有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的存在之类?”
我终于注意到了。
神主还很正常。他很客观地理解着这次的事件。
○ ●
“将马……关于这座岛起源的事你知道多少?”
把我带到资料馆中的神主说出奇怪的话。
我听说原本是无人岛的光岛在江户时代开始有人住进来,最开始只有数十人的岛民人口后来一点一点增加了。据说一开始的数十人是流放的犯人,但正史的记录很敷衍。
听我讲完这些,神主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将马。那数十人……正确的说是三十六人……他们不是流放的犯人。正史的记录在这座神社中流传了下来。”
“但是,我们上课时使用的资料集里……”
“在正经的教科书和字典里是不会出现的。也不可能讲的出……因为直到江户时代中期,还不存在这个岛。”
神主用比起神秘比如说是沉痛的表情面对着我,讷讷着继续说出取回这座岛的真实的话。
“那三十六个人是——活祭。”
据神主所说,这座岛真正的起源如下面所述。
虽说是数百年前的事了——本土被难以想象的饥饿覆盖之时(似乎有一些关于出现魑魅魍魉的记录)——有位著名的诅咒师举行了叫做“召唤神”的仪式。
诅咒师依据神嘱,将三十六个活祭绑上重石投入了指定的海域。当然,正如“活祭”的字面意思,是活生生地扔了下去……
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那片海域就在这座岛的正西方——日本海沟最深处的正上方。
献上了活祭,那么就终于能够迈向将神或者神的使者……或者说“光之勇者大人”召唤出来的地步了——
但是,海上忽然出现了一小块岩石。
在之前什么都没有的海上出现岩石的确很神秘,但诅咒师并没有期望这种超常现象。
被吓破胆子的诅咒师暂时离开了峭壁——
不过数个月后,无论如何还是很在意那块岩石的诅咒师再次通过漫长的船旅来到了同一个地方——
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岛,而原本应该沉入海底的三十六个活祭正生活在上面。
“那位诅咒师之后就建起了神社。所以,这座神社可以说跟神道其实没什么关系。”
神主这么说着,向资料馆中间的光岛模型移动着。
“所以,这座岛上的居民基本上都是——那时的三十六个人和诅咒师的末裔。也算是好不容易增多到了现在的人口。……本来,想想那三十六个人,我们——岛上的居民真的是人类的话就很奇怪了。”
“……请不要说恐怖的事。”
地球的人类被召唤到异世界成为勇者。这种故事我经常看到。
但是,这种情况是相反的。是将其他世界的才能在召唤到了地球。而且还不是人类或者神,只是从海中召唤出了耸立的岩石。
没错……恐怕“祓除黑暗”的召唤者的“契约”就这样寄宿在其身体里。
“我的体内也时常流动着这座岛的灵魂——‘使命’。拯救世界,祓除黑暗之类……但是,这没有意义。岛只不过是岛,只不过是块岩石。但是,只有使命被深深地刻在了它的灵魂上。……我的父亲和祖父也是受到这个声音的吸引,将岛的真实传承了下来。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想不出理由。”
神主这么说着——其实我已经想到了。
“……因为岛和世界联系起来了。”
“什么?”
“至今为止——即使有毫无意义的岛的‘灵魂’,说什么祓除世界的黑暗时,首先还不知道世界的概念。但是,当岛上的居民通过书和文献渐渐了解到世界的存在……”
“……那么应该会更早出现这样的事件吧。”
理所当然的疑问,但我摇了摇头。
“……只是通过文献和电话,还有船只的出入是无法认识到世界的‘宽广’的。但是,通过模拟渠道——就有了接触到世界这种东西的机会——”
我这么说着,看向神社不远处高耸的铁塔。
铁塔上面设置着巨大的卫星放送装置——我此刻憎恶地瞪着这广播的象征。
“……这样啊。于是知道了世界的宽广的‘岛’——将意识注入到了居民的体内吗……那我能够理解了。”
据神主所说,寄宿在这座岛上的“灵魂”使用居民们各自心中描绘的“勇者像”……让他们产生自己就是勇者的错觉。
英雄和勇者不只是存在于游戏和漫画之中。在传说中,桃太郎和大冈越前之类的人也可以被认为是“勇者”。
活过一定程度的人生,大部分人类都会描绘出各自的“勇者像”。
“那么……为什么叔叔您没有事?”
“那是当然……对我来说,英雄就是这座岛的神主。没有必要改变。”
原来如此。这我可以理解。
只是——既然如此,真希望玛雅也把神主当成勇者。
这样的话,她也许就不会离开岛了……
“啊……”
想到这里,我向神主询问关键的事。没错,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那有没有最终能让大家都恢复正常的方法……”
“要是知道方法,我早就为了女儿那么做了。”
“……也是。”
我从心底中感到了绝望,将胳膊放在小岛模型周围的玻璃匣上俯视着。
——可恶,都走到这一步了……结果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悔恨地咬着牙,我听到背后传来跟刚才声调有点不同的神主的说话声。
“但是……现在我知道方法了。”
“哎!?”
绝望马上转变成希望,我浮现起一半的笑容向神主的方向回过头去——笑容凝固了。
神主脸上浮现起的确实是笑容。
跟池本和我母亲脸上出现的一样,是那种毫无迟疑的——而且十分怪异的笑容。
神主手中握着被血染红的小刀——并带着十足的气势将刀挥向了我。
太天真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单纯地被卷入绝望和希望这种单词之中,我是多么的天真啊。
看着闪烁着红光的刀刃,紧张感冲遍我的全身——
○ ●
血,血流个不停。
没法止住。
不,不是我的身体。
虽说脚上负了伤,但比想象中要浅,几乎看不到很明显的出血。
现在,血流不止的是——神主胸口的伤。
直到我们开始激烈争斗时的记忆还在。从那之后就忘我了,完全想不起自己当时想了什么。
但是,一件确实的事是——我用这双手刺中了神主的……玛雅父亲的胸口。
“叔、叔叔……”
“……还挺能干的啊……将马……”
“不……不是的,那个,我……我……”
像是要让无法整理好思绪的我平静下来一样,这一瞬间神主扭曲地微笑了。
“这样,你就成为了‘黑暗’。”
“哎……?”
“嗯,我知道的。在身上暴露出岛的灵魂的我是知道的……你——就在刚才……认识到了……这座……岛的……‘黑暗’。”
在说什么啊。
比起这个,要早点止血……虽然像是借口,但我的身体无法动弹。我的全部本能都指引我注意到神主最后所说的话。
“说什么啊,在说什么啊叔叔!本以为只有叔叔你是正常的……!‘黑暗’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这座……光岛的使者……即作为光之勇者……杀了我……啊啊,岛、岛的灵魂……刚才清楚地发现了,认识到了‘敌人’……”
“什么……”
“所以……作为敌人的你……被某位‘勇者’杀掉……这场怪诞的祭祀……就结束了……女儿……玛雅也会……恢复……原状……”
他想说的我听懂了。
令人讨厌程度地听懂了。
但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我就不行?
没错……话说回来,为什么只有我不是“勇者”?
像是看透了我的疑问似的,神主面朝我挤出话语。
“你、也许、不、知道……你、没有、流着、这座、岛、的血。……你、是、在海沟、进行、研究的、大学生、情侣、生下、丢在、神社、前的、被、遗弃、的孩子……”
神主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他再也没能第二次张口说话。
……
不能吧。
不能这样吧。
什么“你其实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那正应该跟“勇者像”分不开才对吧!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为什么……我不是勇者……啊啊,不是勇者吗。也是啊,是相反的。我没有流着勇者的血……只有我没有流勇者的血。
我是……“黑暗”吗……我、我……是大家的敌人吗?我只是对玛雅……咦……我……杀了……玛雅的亲人……哎?大家,等等。等下等下等下!
“总……总之……要先告诉玛雅的妈妈……”
烦恼着该如何传达这件事的我——终于觉察到了。神主袭击我的时候,刀上已经有血了。
如果在我家和城里发生的惨状在这里也发生过的话……
看着不再动弹的神主,我马上感到了恐惧。至今为止都没感觉到得恐惧在我的全身中来回奔驰。
无能为力的呕吐感袭向全身,两眼中噼噼啪啪地掉下泪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嘶吼没能发出声音。污物与眼泪堵住了我的喉咙,我连出声都做不到了。
说不定发狂也就轻松了。
但是,脚上的激痛制止了我,强行将我联系到现实之中。
我连发狂都不被允许。
好痛。
伴随着炽热感的疼痛,一阵一阵地趋驰在我的神经之中。
啊,不是梦啊。
不是梦。
是真实的。这份疼痛——毫无疑问是现实。
我到底是被什么催出呕吐感的。
为什么会这样流着眼泪。
是不肯接受母亲的死是现实吗。还是因为我用这双手杀了玛雅的父亲。或者说是确信玛雅的母亲恐怕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
……不。
只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一般人是没有预言的能力的。
自称勇者的玛雅曾经对我这么说过。
但是啊,玛雅。
我也能做预言了。
啊~啊,只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实地预言。
——这座岛……到此结束了。
……
……玛雅。
对我吐槽啊。
“你那不是预言是预想吧,将马。”
……这样指摘出我的错误啊。
呐,玛雅。
在我们的城市变得乱七八糟时……在你的的家人和朋友或死亡或痛苦的时候……你到底去了哪里保护和平?
回答我啊,救救我啊。
光之勇者大人。
侍奉纳姆巴吉亚神的、光之神托战士大人!
“玛雅……”
我坐倒在地,靠在资料馆的柜台前——以跟刚才不同的理由抽泣了起来。
为哭泣的自己感到难为情而哭得更厉害了。
城市那边亮起比刚才更多的火光,血、还有不知什么焦掉的味道顺风向神社飘来。
已经回不去了吗。
回不去了。
我到底。
我到底是什么?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答案,我只是在岛中央一直哭着。
只是一个人,回想着已经不在这个岛上的青梅竹马的脸——
○ ●
两天后
琦玉县 所泽市 午后
“哎。岛民全体行踪不明么。好可怕啊……发生了什么?”
从午睡中醒过来的男子一边看新闻,一边不可思议地说着。
带着眼镜的男子有一副任何人都讨厌不起来的脸。
是用“讨厌不起来的脸”可以概括的,不含有任何让人讨厌要素的相貌。
除了眼镜以外几乎没有造型上的特征,在这张脸上浮现起的表情没有不安和恐惧,只有接受别人的事时显出的冷淡之感。
新闻记事中说救助队前往了从一天前就失去联络的光岛——但那里没有岛民的踪影,只在城市中各处发现了大批人群争斗的痕迹。
男子巡视了电视台,除了一部分节目其他都在播放一样的事件——就像是发生巨大灾害时一样。
但是,从异常的角度来说这比灾害更为严重,午后的综艺节目将其称为“现代的玛丽·西莱斯特(Mary·Celeste)号*②”,煽动着观众的不安情绪。
电视台好像还没有获得更多的情报,只是不断播放着同样内容的影像。男子正准备上网调查一下情报——忽然间玄关的门铃响了。
“你好。呃……初次见面。”
打开玄关的门,那里站着一位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小包低头行礼。
“抱歉,我……不,我叫杂鱼岛将马。今天早上刚刚搬到隔壁的公寓……”
少年的话让男子心中响起叮咚一声。
——这么说起来的话,盖起隔壁公寓的老板说过忽然有人要住进来了。
“这是作为见面礼的荞麦面。”
“啊,真是客气了。多谢。”
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小包,男子向新的“邻居”略微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是针山真吉。呃,是附近居委会的公务员……在家也做些设计。平时都待在家中,所以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不要客气尽管问我。”
不是什么社交辞令,而真的给人以“不要客气”的感觉,毫无心机的一言。
听到这里,少年像是放下心来一样回话道。
“这样吗!谢谢您!”
听着少年超出必要的干脆回答,针山先生什么也没注意到地询问少年。
“你看上去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是学生吗?”
“不是……”
少年带着些许寂寞地摇了摇头,接下来的瞬间,他微笑着说出充满自信的话语。
“我正同时兼任——勇者和魔王。”
○ ●
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似乎没有认为我是“脑子有问题的家伙”。虽说他这样有点太过悠闲了,对我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报上针山之名的男子是独栋建筑的主人,比我想象中更年轻。看不出他有我这么大的小孩。
但是,现在比起邻居,更应
该考虑我自己今后的事吧。
从那之后,我逃出了小岛——就这样笔直地来到了“所泽”这片土地上。
这是琦玉县西部的城市,以西武狮的根据地而闻名。
我绝不是毫无目的地来到这里。
是感到了什么。
一种奇特的氛围。
注意到自己离开了小岛时,我感觉到那座岛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氛围。从岛上的人身上也散发出这种氛围。
然后,这座城市……跟我对故乡的小岛一样有这种感觉——不是这个世界,像是有别的世界存在一样的气氛。
只是它跟光岛不是完全一样。说不定是跟召唤出那座岛的世界不同的、从其他世界来的存在。有这种很相配的“氛围”。
没有其他的线索也没办法。我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啊啊,一点一点——感觉到了“岛”的气息。
好怀念的感觉啊。岛上的大家。
“光之勇者”的气息。
虽然离得很远很远了——但一点一点的,我感觉到它正在向我靠近。看来是我感觉到这气息的能力上升了不少。
啊啊,如果能避开战斗的话,也许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世界中奔波着逃跑也不错。
但是我留在了这座城市里。
告诉你们我的所在地。
像是在说勇者们,岛上的大家,来杀我吧。
像是希望某一天,某一天——玛雅能来杀我一样——
这样的话,就能见面了。
我要再一次见到玛雅。
然后向她告白。想要抱住……要杀掉我的,用纳姆巴吉亚的圣剑刺入我胸膛的她。
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然后大叫我喜欢你。
无论多少次。不管多少遍。
即使在那个瞬间,玛雅的剑会贯穿我的心脏。
我不会让其他人妨碍我的。除了玛雅以外的勇者不管多少人我都会杀掉——我要继续等待玛雅。
我对杀掉“勇者”没有罪恶感。
因为这双手已经染上了鲜血。
从逃出岛之后,我大概已经杀了十个人左右。其中也有认识的脸。
但是,我也是很拼命的。如果那种状况被录像拍下来的话,法官一定会认定我是正当防卫。就是这么危险地状况。
只是……在杀掉勇者的同时,我注意到自己体内溢出的“气息”。就像是从杀掉的勇者身上吸取了灵魂一样……话虽如此,却绝对没有力量涌出。
“我是——黑暗的勇者吗。不,还是说是魔王。”
我向空中眺望着,充满怀念地取出玛雅留给我的信。因为读了一遍又一遍,纸已经捏皱了。
第二张信纸上是这么写的。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岛了。虽说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变成那样,但我不得不祓除黑暗。简单易懂地说,就是必须打倒魔王那样的存在。
我不知道真实中有没有那样的存在,如果有什么万一,我就一辈子都没法回来了。
嗯不。抱歉。我会回来的。
绝对会回来的。
所以,拜托你了。
我会守护世界的和平——而我希望将马你能保护岛上的大家。尤其是在我不在之后,希望你能安慰父亲和母亲并保护他们。
抱歉。这种要求有点太不知羞耻了——但是如果我能平安无事地回来,一定会偿还这份恩情的!
所以到那时——希望能听到。
将马对我的看法——”
信就写到这里。
读到这部分时——是在我已经逃出了岛之后。
……在玛雅的父亲已经被我杀掉之后。
结果我也没能给玛雅写回信。不管怎么说,不知道玛雅的住址就没办法。
没错,她今天也在日本、世界中巡回吧。寻找自己理应消灭的“黑暗恶魔”。
也就是说——在寻找我。
被无能为力的寂静包围的我,为了欺骗自己写了信。
发自内心的,对从现在开始出现的“光之勇者”们持续地写着一封信。
没有笔也没有纸,只是在自己心中刻下文字。
将现在我心中的思绪刻成心中的伤口。
——拜启、光之勇者大人。
我接下来会杀死你。
杀死你们。
不管多少次都会杀掉。
这就是我的期望。
但是,那个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光之勇者大人的话,不管死多少次,都会被教会寺院国王神复活吧。
所以说,我可以放心地杀。
我是黑暗勇者。也是魔王。
所以,如果我死一次应该就不能苏生了。
所以说,不得不升更多更多级。
任务。
请给我更多任务——
我很正常。
在那座岛上,只有我很正常。
所以说从今往后我也一定会和往常一样……
正常!
我没发狂!
我只是爱着玛雅。
只是深爱着一个人。
所以我很正常。
呐,你说对吧,玛雅。
对吧,光之勇者大人?
我很正常。
我一定很正常。
任务。
请给我更多任务——
注:
①海格力斯:又叫法海格里斯或译为赫拉克勒斯、赫丘力士,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在现代语中赫拉克勒斯一词已经成为了大力士的同义词。
②玛丽·西莱斯特(Mary·Celeste)号:一艘双桅帆船。1872年在大西洋上被发现全速驶向直布罗陀海峡,但船上没有发现任何人。常被认为是幽灵船的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