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糟糕,主要角色差点全缺席 (2)

言吧?”

“……懒得理你们!”

患者和探病者,作家和编辑,同时也是大学时代社团伙伴间对话的话题,就是几小时前发生的事。而话题的中心,就是那个对朱音制作中的游戏指手画脚、和脑梗塞病人大动干戈、结果又自告奋勇接替游戏监督的不自量力而又莫名其妙的普通高中生安艺伦也。

不过话说回来,招致这种事态的起因,他本人极易失控的冲动性格自不待言……

“对了茜,听说你晕倒的时候也一直在意着他,还特地跟他取得了联系,为啥啊?”

是的,将自身的危机告知给他的朱音本人的行为也有一定的问题。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莫名地惦记着他。”

“执着于剧中角色行为逻辑的你居然放弃说明自己行为的动机?”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只是上周只从他一个人那儿接到了工作关系以外的电话而已。”

“先不提你那单身女的孤独现状,你们在电话里都说了啥?”

也不知道是在挑衅,是在调侃还是在藐视,抑或三者皆有?——听着老友这难解真意的话,朱音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发自内心的不快神色,但还是相当老实地用手托住了额头,一边回忆着一周前的状况一边斟酌着言辞。

“那小子来跟我商量他那个游戏的事。看样子剧本写作进展并不顺利呢。”

“……结果工作关系以外的会话的主题也是别人家的工作啊。”

“看样子你是一心想给我贴个‘在工作以外没有可交心的朋友或者男人的可怜女人’的标签是不……”

“唉我先不打岔了,也就是说你后来一直惦记着那事儿?问题那么严重?”

“没,那时候真正严重的倒是我自身的问题。”

“什么意思?”

“他来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住了……”

“……啊?”

“唉,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应该就是最初的病征吧。”

“茜————————————!!!!!!”

尽管如此,红坂绞尽脑汁斟酌出来的言辞还是没能缓和真相给町田带去的冲击。

“我说你这是闹的哪样!也就是说之前就有征兆了?而且当时就能寻求救助?”

“嗯,现在想想也确实可以这么说。”

听着这蠢得无以复加的叙述,町田甚至忘记这里是医院,忘记了朱音现在的状态,开始追究起了本不该受到指责的病人的责任。

“根本就没有别的说法嘛!为什么当时没有向安艺求助啊?”

“你傻啊阿苑,我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事啊?”

“为什么啊?不好意思向高中男生求助?你都在说什么蠢话啊?让他叫一下救护车不就完了吗?”

“怎么可能让他去叫啊?”

“为什么不能啊?”

町田这不合情理的诘问……

“当时我们俩可是在谈游戏制作的事啊!”

“……啥?”

却被红坂用这个不能再莫名其妙的理由驳回了。

“而且我们谈的还是美少女游戏最为关键的女主个人线剧本啊,这可是决定作品品质最大的要素啊,我能不听吗?”

“你都在说些什么胡话啊?”

“我跟你说,你可别小看那小子是个外行,那个企画的品质可是完全超越了我的想象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

至今为止,町田不止一次地带着爱意将眼前的老友称呼为“深井冰作家”。但现在她终于认识到,这个戏称完全符合事实,一股灼热的寒意游走于全身。

“你别急啊阿苑,如果主线出彩了那个剧本绝对会实现惊人变身啊……对啊,毕竟他在霞诗子那儿接受了锻炼啊。现在好好想想,能写出那样的东西也并非不可思议啊……”

“我倒是觉得你的思路真的是不可思议啊!”

有时是实现全系列百万部销量伟业的天才作家。

有时是不择手段推销自己原作多媒体化的强势制作人。

有时又是将自己中意的人才尽数揽入麾下,或是让他们登上成功的巅峰或是将他们推入失败的深渊的超级独狼经理。

但眼前这个女人的本质……却是一个为了创作,不管作品是否属于自己都会全力以赴、燃烧自己全部生命的……甚至连对自己的献身都毫无知觉的单纯的作家。

“我说茜啊……你自大学时代以来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是吗?那时候可是不管熬多少夜都不至于入院的啊。”

而这个用着可谓老辣的精神力拖拽着自己就三十岁的年龄而言已然千疮百孔的身体、只有判断力还停留在十岁顽童层面的完全失去了平衡的女性……却用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右手捏住了复健用球,还是像顽童一般无邪地重复着收放球体的动作。她的表情里明显地流露着对于自己能够痊愈的信心,觉察不到丝毫怀疑。

“还记得吗,大学的时候,我们不也在千千的公寓里熬了一星期的夜把《Fields Chronicle 7》的 等级升到了99级吗?”

“……说起来除了我以外你给千岁也起过千千那种蛋疼的绰号呢。”

是的,那是十多年前。

早应大学一年级生的三个宅女所在的漫研在暑期参加Comiket的时候给她们分派了“三个新人合作制作一册同人志”的指标。

以合宿之名聚到独居的朋友屋里,将同人志原稿抛在脑后沉迷游戏的那令人怀念的岁月。

“明明玩得茶饭不思,你们俩还拼命叫着粪作粪作呢。”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黑得最厉害的就是你好不好啊茜。”

“我可是一直在提建设性意见啊有什么错?反倒是你和千千一直对着系统和剧本吹毛求疵,毫无建设性啊。”

“对了对了,途中你突然发飙大喊‘老是挑毛病就别玩了’呢。”

“最后一直没有对话呢我们。”

“可是也没有一个人回去,都默不作声地轮流为角色升着级……”

“然后千千偶然发现了隐藏迷宫……”

“三个人兴奋得都抱在了一起,明明之前都不愿意开口呢。”

“我们三个还真是笨蛋呢。”

“你直到现在依旧是笨蛋好不好。”

然后,町田回想起来了……

高坂茜这个女人,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个只要一开始谈论她的创作论、编剧论,抑或是她理想中最强的作品就会连续几小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愿回归现实的难缠死宅。

“我说阿苑啊。”

“嗯?”

“该怎么说呢……总感觉像现在这样回忆往昔的时候……”

“就会想要回到过去?”

“没,会去想这种追忆行为会不会成为猝死Flag啊。”

“别把自己的人生都变成戏剧啊笨蛋!”

而且她也意识到,眼前的女人直到现在还依旧是那个难缠的死宅。

“对了,千千倒是也常来探病呢。你们俩还真是不会在这里碰面啊。商量好的吗?”

“偶然啦偶然。毕竟彼此都讨厌着对方,雷达的灵敏度一定很强吧。”

“你们俩从啥时候起闹翻的啊?”

“你退学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呢……”

“哦!是抢男人的撕逼大战?愿闻其详,原作素材费我会付的。”

“……很遗憾,我们俩都没碰上过那种情事。还有别擅自把别人的体验作品化好不好?”

“为啥你们俩一直都没男人缘啊,除去死宅这一点都是好女人啊在我看来。”

“是‘我们仨’好不好……倒是你,也差不多该养一个能伺候你的无业青年小白脸了吧?这不是女性作家身份的象征吗?”

“……我说阿苑,你对女性作家到底持有怎样的偏见我懒得管,不过你觉得我是那种能够忍受一个废物伴随左右的女人吗?”

“茜,莫非你还在坚持那一套啊?‘理想的伴侣是一个能够作为作家和自己并肩前行的男人’什么的?”

“不能相互激励的伴侣没有任何存在价值吧?”

“……择偶要求又高,性格又有严重缺陷,你这女人还真是不可救药呢。”

“跟我这种无药可救的女人一样缺男人缺了○年的你也基本无解了吧?”

这仿若出自女大学生间的毫无营养的对话让人难以置信居然源于一个副主编和一个大作家之口。随着对话的进行,朱音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哦,霞诗子又要发

表新系列了啊。”

“毕竟你那儿的剧本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啊,得趁现在用两个系列绑住她,免得你这种缺德的又来找茬。”

“……你这种安排真的是在为她考虑吗?”

“开个玩笑啦。是小诗主动把企划书提交上来的啦。”

“哦?还真有干劲呢,霞老师。”

“内容也相当冒险呢。霞诗子的新境界……或者应该说是她的本质?其实我们那儿找不到相对应的厂牌正愁着呢。”

“她终于也做好了在我们这个世界生存的心理准备了吧?”

“……别笑得那么猥琐好不好?暂时可不会把她让给你,懂?”

“好吧好吧,我等一年。期间就把之前的系列动画化然后完结掉吧。”

“你还是一辈子都被幽禁在这个医院算了。”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欣喜的表情,逐渐化作了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宁逸的神色……

“唉,有点累了呢。”

“毕竟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差不多该休息了。我就在这儿陪你到入睡。”

“劳烦你了。”

带着宁逸的神情,用着宁逸的口吻说完这些,朱音轻轻地阖上了双眼。

“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阿苑。”

“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应承下你的托付吧……我会和TAKI一起努力的。”

町田说的没错,今天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

大清早,逮捕了试图逃离医院的朱音的,是那个仅仅是脸熟的高中男生。

而那个只是脸熟的高中男生,竟然试图强行插手朱音倾注了浑身心血的作品《Fields Chronicle 13》的制作。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朱音居然接受了那个男生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介入。

“你就开心点吧,我都已经十年没有低头求人了呢。”

“十年前……说的是商业化出道的时候?”

“不,是第一次确定动画化的时候。尽管留下的只是让人恶心无比的记忆。”

“……哦”

“这一次可别让我失望啊?”

“明明是你有求于人还这种嚣张的态度,还真是值得尊敬呢。”

“你就说吧。”

尽管在这决断的背后满是苦涩、悔恨和担忧这种负面情绪,但最后留在箱底的希望,却莫名地闪闪发光。

“……那就再会了,阿苑。”

“晚安,茜。”

于是,心怀着时隔十年对他人产生的信任,朱音还是安心地阖上了双眼。

“……”

“……”

“……”

“……”

“……茜?”

“……”

“我说茜……”

“……”

“茜?茜!我说茜你听到没!”

“我说阿苑啊,就算我们刚才的对话像极了死亡Flag,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挂掉啦。”

“也、也也、也是啊啊啊啊!”

Girls Side 3 第十二五五话 Ota:CREATORS

“嗯……”

九月下旬的周四(也就是前章的翌日)

尽管在白天还能感受到处暑的余温,但到了放学时分,气温就已经下降了很多。现在,正是入秋的季节。

“嗯……”

可谓凉爽的傍晚的音乐室里,传来了古典吉他时断时续的旋律和少女的叹息声。

是的,在这个作品中一旦提及吉他和音乐室就很容易得出推断,这里是邻接东京都的某县的某个女子高中,而且也很容易得出推断,现在在这里弹奏这种乐器的,就是……

“辛苦了!咦?小美?”

“啊,小时啊,辛苦了——”

是的,借方才慌慌张张进入音乐室的第二个少女之口,之前的少女就是小美——冰堂美智留。

县立椿姬女子高中的三年级生,担任游戏制作社团“Blessing Software”的BGM作曲和主题歌人声,社团代表伦也的表姐。

“怎么了怎么了?那么早过来还真是稀罕呢。一直都是在大家结束调音和热身之后才恬不知耻地出现、用那满不在乎的傻笑让我们无比火大的小美居然来得这么早?”

“……我说小时,我们是好伙伴吧?是那个阿姨洗铁路的‘Icy Tail’的成员吧?”

哦对了,这边这个口齿伶俐地拼命损人的少女,就是刚才美智留介绍的女生乐队“Icy Tail”的吉他手,姬川时乃。和美智留一样是椿姬女高的三年级生,平日里总是不停晃荡着她的侧马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小动物般的忙忙碌碌的感觉,在乐队里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先不提这个,话说你在干嘛呢?作曲?”

因为熟识已久,时乃也就不再去无谓地理会这个任性而又乐天的女孩的反驳,向着放在美智留眼前的谱架上瞅去。

“嗯,要说是作曲吧也算是在作曲,要说没在作曲吧,事实上啥也没干就是。”

“……也就是说,毫无进展。”

纸面上,跃动着的音符和注释,以及更多的不计其数的×号和订正线充斥了整个五线谱,诉说着战斗的激烈和艰苦。

“到副部主题为止的部分倒是在昨晚就完成了呢。”

与她平日里轻浮乐天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美智留罕见地带着慵懒的口吻、表情和态度,随性地重重拨奏了一下吉他。

“也就是说卡在高潮部分了?曲?还是词?”

“都是。”

“……先把其中的一个搞定了如何?话说一般来说都是先谱曲吧?”

“不行啦,如果不是把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意象立刻变成歌词谱上曲子就不可能写出好歌来的啦。”

“除了你之外我还真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这么写歌的呢。”

尽管被美智留这种就某种意义而言的天才谱曲手法弄得目瞪口呆,时乃还是在被涂改得一片鲜红的谱面中对某个关键词产生了反应。

“终曲……?”

“嗯,游戏的终曲。”

“之前不是写完了吗?”

倒不如说,就时乃的记忆而言,那曲子的收录都已经完成了。作曲家兼歌手的指示变得比平日里更为细致而苛刻,她们一次又一次地受着Retake和骂声的摧残,一次又一次地被推上绝望的悬崖,直到将近零时,那如珠玉般华美的一曲才终于完成。然而——

“哦,那个只是我自己的……不对,是表姐线的终曲啦。”

“你给我等一下,刚才我好像听到了某个了不得的内幕是我的错觉吗?”

在美智留不过数秒的言辞中,时乃却切切实实地觉察到了无限的可能性……当然是在相当恶劣的意义上。那个仿佛是要体悟终极大招一样的特训莫非其实只是源于作曲家兼歌手的私情(为了炒热自己个人线的气氛)?更何况那个只是表姐线的曲子,就角色配置而言,根本就是配角中的配(以下被审查了),难道她们居然为了这种角色付出如此大的精力和资源?类似的疑惑根本挥之不去。再进一步说,还特地用“表姐”设定把角色特定在了一个人身上也就是说……

“我说小美……难不成你是想为每个女性角色都谱一首终曲吧?

“诶?一般不都这么干吗?”

“一般只有一首终曲好不好!”

是的,接下来她们还要接受四次那地狱般体验的洗礼。

“不过我玩了之前给我作参考的游戏,那里面每个结局的歌就都不一样啊。”

“……是谁借给你的?到底什么游戏啊?”

这个瞬间,时乃拼命忍住了那拿着游戏包装冲着厨房大吼“是哪个不开眼的给她玩这个游戏的啊”(リアル妹がいる大泉君のばあい?)的冲动,努力保持着冷静向美智留发出了问询。

然而,答案却……

“哦,抱歉,那个是我借给她的。”

“小睿————!!!!”

并非出自美智留之口,而是从刚刚打开的音乐室的门扉那儿传了过来。

※ ※ ※

“唉,是小美让我借点催泪游戏给她玩的啦。”

没有显露丝毫愧色,反倒开始洋洋自得地开始为自己找起了借口的,是“Icy Tail”的贝斯手,水原睿智佳。同样是椿姬女高的三年级生,脸上带着雀斑,留着齐耳短发,每天都带着慵懒的神情活得浑浑噩噩的乐队里的捣蛋鬼。

“毕竟在游戏这块儿我只是个门外汉嘛,总得玩一下才会有体会嘛你说是不。”

“尽管小美你的上进心还是值得赞许,不过小睿你选的样本问题也太大了吧。”

“唉,我也没想到那个小美居然会全通啊,那么长的一个游戏……”

“我说小睿,小美她们制作的可是‘谈得来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凭兴趣制作的同人游戏’好不好?可不是‘耗费了过多资金而无法回收成本最终使公司倒闭的自以为是的商业游戏’好不好?”

另外,提起这种游戏的时候不管大家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什么特定的标题也不可以把它们说出来,请把它们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里。

“唉小时你也别对小睿发那么大火嘛”

“给你灌输了这些完全没有必要的知识把我们三个人都推下火坑的明明就是丫好不好!话说就算实行犯(小美)为主犯(小睿)辩护,被害者(我)也根本不会买账好不好!”

“不过啊……也是多亏了小睿借我那个游戏,让我受到了很大的激励呢。那以后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我们的游戏配上最棒的曲子呢。”

“诶?”

“小美……?”

这真挚的话语让人难以相信是出自美智留之口,不仅仅是时乃,连睿智佳都流露出惊愕的神情,凝视起了这个平日里乐天随性的王牌歌手。

“其实啊,从小睿那儿借了那个游戏之后,我从小伦那里也借来了很多,然后就拼命玩,拼命听……”

“小、小美你居然……”

“会拼命玩美少女游戏……?”

“说实话要说游戏本身很有趣倒也未必……不过音乐倒是很有意思呢。”

现在回想起来,今天的美智留打一开始就有点异常……不,是跟平日里不一样。

“游戏配乐还真的是很自由呢……只要能和情境相符,不管是曲调还是节奏,就连类型都可以任意选择呢。”

不管是乐队的曲子还是游戏的曲子,几乎每天都会谱写出新作,然后凭借自己的天赋转眼间就独自一人驾驭了演奏,仿佛就在调侃乐队成员们的习得速度跟不上自己一般。

“就连人声,不管是摇滚、是流行、是偶像歌谣还是金属,真是各种类型都会去挑战呢。”“是啊是啊,确实游戏音乐也没有长度之类的限制呢。”

“很能体现制作方的个性呢。”

“不过也会因此感受到压力而无法下手啊。”

然而现在,那个空有一身天赋却无处发挥的美智留已经不复存在。

站在时乃和睿智佳的面前的,是一个在乐谱上苦苦挣扎,在琴弦上苦苦挣扎,在语言的汪洋里苦苦挣扎的创作者。

“你们想啊,我们的曲子可是要和市场上那么多有趣的曲子去竞争的啊……既然如此,至少也得为游戏女主角的个人线谱上一曲世人从未体验过的神曲吧……”

“……”

“……”

事实上,没有人能够预想到,她为自己设定的这个标准,已经和曾经制作人(伊织)为剧本写手(伦也)设定的标准如出一辙。没有受到任何指示和期望,美智留只是自发地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并正因此而苦恼不已。能够产生这种意识,是她天才的证明呢,还是……

“终于实现质的蜕变了呢,小美……”

“……诶?”

答案并非出自时乃或者睿智佳之口,而是从刚刚打开的音乐室的门扉那儿传了过来……

“我说小蓝你倒是快点给我质变啊!”

“让你做乐队领袖只是因为你成绩好,说实话我们乐队里技术最烂的就你了造不造?”

“……我说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 ※ ※

“那、那么,为了烦恼不已的小美,今天大家就一起来商量女主角个人线终曲的作曲问题吧。”

“啊,太受鼓舞了,就指望大家的帮助了!”

“所以小蓝你也过来嘛,别蹲在角落里赌气了啦。”

“……这里就行。”

这个刚入室就接受了语言暴力洗礼赌了气,现在正在音乐室角落孤零零地摆弄着鼓缒的,就是“Icy Tail”的鼓手,森丘蓝子。同样是椿姬女高的三年级生,长发被束在脑后,平日里一直沉稳冷静,是乐队的领袖。

“总之先得一起体会一下小美的烦恼,先把已经写好的部分弹一下吧?”

“这个倒也不是不重要……不过大家能先读一下这个剧本吗?

说着,美智留就从书包里取出了厚厚的一沓稿纸。

“莫非这个就是新作游戏的……?”

“嗯,女主角叶巡璃的个人线。”

“……已经写完了?”

而且那一沓稿纸已经被揉得破皱不堪,还被贴上了无数注笺,显然已经被读了很多次。

面对这在以往的美智留身上绝对无法想见的对于优秀作品的强烈执着和意欲……不仅仅是时乃和睿智佳,就连在一旁堵着气的蓝子也带着认真的表情聚到了美智留的身边。

哦对了,“Icy Tail”全体成员到齐以后的对话,一如既往地是以从时乃、睿智佳到蓝子的顺序……

“……”

“……”

“……”

“……大家伙觉得怎么样?”

差不多三十分钟以后。

剧本稿纸在三个人之间被传接了数次,美智留的主题曲也被演奏了数次(不过只是到途中为止)……在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叹气的时候,美智留开始征询同伴们的意见。

“那个……”

“该咋整,这个?”

“嗯。”

……但三个人的反应意外地……

不,应该说是和美智留的预想一样,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不会生气的。没必要在意小伦和我的感受,就把内心的感受说出来吧。”

“嗯,这个,该怎么说呢……”

“够恶心?”

“……好肉麻。”

“嗯嗯,感觉背上一阵瘙痒啊!”

“不管是在好的意义上还是在不好的意义上。”

“……总之,就是好恶心。”

即便如此,三个人还是受着美智留温柔的鼓舞,把阅读剧本时直接感受到的“失调感”说了出来。而听到了从她们嘴里自然吐露出来的言辞,美智留却……

“啥?你们倒是再说一遍?!”

“果然还是发怒了啊!”

“小美真是说话不算数啊。”

“……就知道会这样。”

唉总之就是上演了一次烂大街的桥段。

“唉,确实是看得心跳不已啦。背后真的是瘙痒得要命啦。不管是歌还是剧本,真的把女主角表现得很可爱啦。”

“……不过如果玩家不是死宅,更准确地说是如果玩家不是死宅里喜欢萌作的那帮人就不可能产生共鸣啦。”

当然,演完烂俗桥段的美智留还是没能解气,之后还是一直狠狠地瞪着自己的伙伴,而三个人尽管被吓得要死,却还是坦率地对脚本和配曲(未完成)提出了批评。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宝贵的意见。”

而美智留最后也收起了一脸不满的表情,坦率地听取了伙伴们的意见。

但是……

“但是我……‘Blessing Software’还是会把这种旨趣坚持到底!”

她还是试图越过那最后的底线……不,应该说是尽管已经越过了那条界线,却也丝毫没有回头之意。

“不过也是,毕竟是同人游戏嘛。”

“本来就是面向喜欢萌作的玩家开发的嘛。”

“……本来就已经特定了受众层,按自己的喜好去做就行了。”

而三个人也对美智留的意欲表示了理解。

然而……

“不!我还是想用这种旨趣让我的歌去打动所有人呢。还是想谱写出不管是女孩子还是非宅只要听了就会被感动到哭的曲子呢。”

美智留却还是无意去迎合三人的意见。

“诶、诶——?”

“这……不可能吧?”

“……说到底那种人根本就听不到你的曲子啊。”

“嗯,可能确实听不到。可能我们的作品只是因为它的外观、它的风格和它的评价就会被一大批人回避。”

“如果被敬而远之,那也不要紧……

但是,如果出于偶然听到了我的曲子,你们就做好觉悟吧……

绝对、绝对会让你们爱上女主角的!绝对会用我的曲子,把你们感动到涕泪滂沱的……”

“诶……”

“喂……”

“……小美?”

站在三个人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往日里那个活泼开朗、精神百倍而又轻佻乐天的美智留了。

“大家伙说的没错,这个剧本,还有这首歌可能确实很恶心……

但这种恶心的感觉并不是源于死宅臭啊。

只是单纯地,普遍地,对所有人而言都很恶心啊。

就因为它们表现的,是现下自己心中不存在的、没有去追求的、抑或是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只是因为这,它们才会显得恶心啊。“

明明直到刚才还在烦恼和迷惘中挣扎,还在绝望地寻求着他人的帮助……

现在,她却已经将自己的弱势地位忘到了脑后,双眸中不知何时焕发出了夺目的光彩,一如往日站到了友人们的头上。

“这个剧本确实很肉麻,这首歌确实在自作多情

但戏剧、电影和故事不就是这样的吗?

并不是因为是死宅才恶心,

而是因为误入了一个迥异于日常的世界,陷入了自己的幻想才会显得恶心啊。”

“假如是那样,对着误入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的心脏一阵猛击不是很有意思吗?把他们感动到满身疮痍,不容分说地把我们的妄想镌刻到他们的心里不是很有快感吗?

现场音乐会不也是一个道理吗?

耍着帅弹着吉他,唱着自恋的歌词,

对于没有进入这个世界的旁观者而言,这根本就是又恶心又肉麻的不忍直视的景象啊。

……但是,把那些家伙强行拽入我们的世界,让他们也变得像我们一样恶心,

不正是我们的目的吗?”

然后,凭借着她一如既往的气势,把周围的所有人都席卷入她的失控爆发之中。

而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某人,不,某种人(Creator)的行为范本。

“说我们这些死宅在异想天开自作多情?

不,说反了。让这种异想天开和自作多情来得更猛烈些吧!

别退缩,更加坦率地进入并拥抱我们的世界吧!”

“进入……?”

“进入到这个游戏的世界里……?”

“……这种意淫产物的后宫世界里?”

听着美智留这令人尴尬无比的煽动,三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诚然,对她们个人而言,要沉浸在这个剧本中并非难事。本来剧本就是很对胃口的类型,而事实上也读得很开心,对她们而言,这个剧本作为萌作简直可以获得最高杰作的赞誉。

但是,如果舍弃“因为自己是宅所以才能容忍这种恶心的剧本”这种想法,实在是很难相信普通人也能接受这种剧本。因为她们知道得一清二楚,能够享受这种类型的游戏的自己,在旁人的眼里究竟拥有何种形象。因为她们知道得一清二楚,要让那混杂着困惑、苦笑和些许厌恶的眼神的主人们像自己一样体味到那种灼热的感动是不可能的。

“对!更加深入这个世界!在此基础上,大家伙一起考虑一下这个词曲到底还欠缺什么,有什么可以补足的地方吧!”

“……”

“……”

“……”

明明刚才还在一个劲地煽动着伙伴们的美智留,现在却突然深深地低下头去……

面对着这样的美智留,三个人脸上流露出了远胜方才的困惑神色,而看着彼此脸上的神色,她们的困惑变得愈发浓厚。然而……

“不要紧吗?回归我们平日里的常态真的不要紧吗?”

“变成让小美无所适从的平日里的我们,真的不要紧吗?”

“……要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可真的不负责呦?”

“务必!”

即便如此,她们现在还是不得不选择去相信她们的王牌,去培育这终于萌生了死宅和创作意识的Creator的幼苗。

为了让这个女生乐队“Icy Tail”羽化成为真正的宅乐队……

※ ※ ※

“好!这下子角色关系图也完成了!”

“嗯,这样看起来还真是壮观啊……”

“……那么就开始解读吧。”

三个人立刻付诸行动。

首先,为了掌握故事全景,她们在白板上写下了各个女性角色个人线的剧情概略和角色之间的关系图。本来,源于剧本作家(伦也)的要求,她们早已阅读过了其他角色的个人线,并对其交换了各自的意见,因此,这些工作自然也是进行得无比迅速。

当她们重新以俯瞰的视角审视了各个剧本和角色之间的关系之后……

“话说这人际关系简直一团乱麻啊。”

“不仅仅是主人公和女主角,连各个女性角色之间的关系都是无比纠结啊……”

“……这真的是萌作吗?”

人际关系的复杂性让三个人瞠目结舌。

“说到底这个主人公绝对有问题吧?”

“这个游戏的女主角是巡璃吧?为什么学姐和发小会对她的剧本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啊?”

“……而且这种影响力还一直持续到了终盘。”

然后,主人公那没有节操的行为更是让三个人百感交集。

“这样一来女主角根本得不到回报啊……”

“虽说也因为过度的闪光弹秀恩爱正负相抵了。”

“……相反,学妹和表姐的待遇也太惨了吧?”

“嗯,是啊,虽说就单体而言个人线的品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是基本对那三个女性角色的情感纠葛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啊……”

“……这样一来,总会有种很强的配角感啊。”

“感觉跟不上那个女主赛跑呢……”

“明明为了主人公(阿艺)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啊 。”

“……别灰心!小美!”

“你们三个放学以后江滨公园门口见!”

再然后,某个得不到回报的可怜女配更是让她们潸然泪下……当然被当事人镇压了。

※ ※ ※

就这样,“Icy Tail”成员的名为作曲会议实为剧本会议理所当然地到了闭校时间还没有得出结论,之后她们把阵地转移到了时乃家,继续熬夜开会(当然第二天全员迟到)。

而四个人炽热的交流得出的结论……

“目前到底还是不可能啊!”

“剧本不完成就根本没法谱曲嘛。”

“……等结局确定下来了再聚在一起讨论吧?”

“唉,果然只能这样吗?”

就是索然无味至斯。

不过还是把下述的四个人的共识留在会议记录里吧

“不过还是感觉女主角和主人公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合在一起吧?”

“嗯嗯,绝对还会有什么波折,这个主人公绝对还会捅篓子吧。”

“……结果能不能走到Happy End都不能确定呢。”

“唉,果然大家也是这么想啊。”

作为后话,美智留在翌日从诗羽那儿接到的一通电话让她体味到了因乐队成员们的洞察力直击现实而产生的胜利……

哦不,应该说是挫败感。

Girls Side 3 Intermission 1

■不死川Undead Magazine十一月号刊登用短篇小说企划书(第一稿)

二○××/九/×× 霞诗子

■主题:甜蜜而又略显苦涩的爱情故事集

描写男女高中生清冽恋爱的青春纯爱小说

排除一切非现实要素,以平淡的日常剧情获得中学生的共鸣。

以短篇集的体裁刊登,各个短篇的登场人物、地点和时序都会产生些许联系。

另外,并不拘泥于Happy End,也会描写悲恋、失恋等苦涩的结局。

■登场人物(仅限第一话):

主人公:

女性,高三学生。

外交官的女儿,校内有名的大小姐。

美术社的王牌,作品多次入选展览会。

拥有校内第一的名望,是全体男生的憧憬。

曾经是某个同级生(男性)的宅友,经常一起画画。

当时身体非常虚弱,经常病倒。让那个同级生操了很多心。

以某事件为界和该同级生诀别,直至现在。

同级生:

男性,高三学生。

出身中流家庭,普通的少年。

是文学社仅有一人的社员,在校内

被普遍认为是怪人。

但是成绩优秀容貌端正,拥有一大批隐藏拥趸。

和女主角自小学入学仪式以来熟识。

事实上是女主角的初恋对象,但从某个时段起和女主角疏远了。

■剧情概要(仅限第一话):

都内某拥有一定知名度的高中。

在此就学的主人公,因为出身名门,又是多次入选展览会的新星画家,在附近的高中生之间都颇有名气。

某日。某男性同级生向主人公搭话。“能去天台见个面吗?有话想和你谈”——尽管主人公反应冷淡,但最终还是前往了会面地点。

男性同级生请求主人公为他的作品画插画。按他的话说,他意欲在一个月后的学园祭中以文学社员身份出版小说,因此希望主人公为他的小说绘制封面和插画。

因为主人公在学园祭也要展示自己的作品,最初她面露难色。但在读了同级生写到半途的小说原稿以后,她还是被小说的内容触动了。结果,她就应承下了画师的委任。

于是,每天放学后就成为了两个人的共处时间。尽管一开始发生了很多争吵,但在面向同一个目标前进的创作过程中,两个人之间也渐渐萌生了伙伴意识。

随着共处的时间不断增加,两个人也渐渐回忆起了……

作为漫画的同好,两个人以画交心的小学时代。

终于,在意欲在学园祭出版的小说即将完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不断缩短的时候。

她们也不得不去面对两个人之间另一段令人怀念、却又沉痛可憎的记忆。

去面对那段,关于那个让亲密无间的友人变成形同陌路的仇人的,事件的记忆……

Girls Side 3 第十二六五话 龙虎俱伤,相依相怜

“哦,我清楚了……说服泽村同学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真的可以吗?”

“今天晚上我会办妥的。一定会想办法办妥的。”

“诗羽学姐……”

“所以,从明天开始,就是一如既往的……”

“不,是时隔一年的,团队再结成了。”

※ ※ ※

“晚上好,泽村同学。”

“……有什么事啊,霞丘诗羽?”

九月下旬的周四……在即将进入周五的深夜(前两章的数小时后),

能够俯视城市容貌的小丘上建着一栋豪宅,在豪宅中能够一览城市美丽夜景的二楼阳台上,把胳膊支撑在栏杆上,一边眺望着夜景一边用慵懒的声音进行着手机通话的,就是泽村Spencer英梨梨。私立丰崎学园的三年级生,游戏制作社团“Blessing Software”的“前任”角色设计和原画家,同时也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只是有点在意你在那之后过得怎么样而言。”

“有什么怎么样的……再说了其实也没过多久吧?”

和英梨梨通话的,就是霞丘诗羽。早应大学文学系的一年级生,游戏制作社团“Blessing Software”的“前任”写手,英梨梨的现任合作伙伴。

是的,曾经同属一个社团一起制作过同人游戏的画师和写手,现在则是受任于同一公司一起制作商业游戏的画师和写手……

“其实有些事想和你谈,方便吗?”

“什么事啊?我还有工作,说得简略一点。”

“这可不行……总之能先见个面再谈吗?”

“见面?……你现在在哪里啊?”

“与你的垂直距离五米,水平距离三十来米的地方。”

“……原来如此。”

英梨梨应着诗羽的话把视线从夜景稍稍向下挪了一下,在她的家门口轻轻地挥着手的留着黑色长发的女性就跃入了眼帘。

※ ※ ※

“给,咖啡……砂糖和牛奶放在桌上请随意。”

“那么晚还来打扰真是抱歉了。”

能够一览绝景的阳台直通英梨梨的房间。因为最近常来这里,诗羽就用双手捧着咖啡杯,自然地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得了吧,你这旁若无人、粗鲁无礼的厚脸皮德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英梨梨看样子也已经习惯了接待这个客人,随即就把来客扔在了一边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开始舞动起手里的草图铅笔。

毕竟最近这两个人基本每周都会坐在这个屋子里,几乎没有言语交流地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夜晚。然而……

“怎么样,得出结论了吗?”

“……刚才不是说了连一个小时都还没到吗?”

现在,诗羽还是没有去享受这种充实的创作时间,而是直奔主题而去。

……而这个主题,大概是现在英梨梨最想要回避的。

红坂朱音企划、诗羽剧本、英梨梨原画、游戏制作公司Mars的招牌RPG系列最新作《Fields Chronicle 13》的开发在最近撞上了暗礁。因为这个企划的主心骨,同时也是两位主创人员和Mars之间的中介人的红坂朱音突然因脑梗塞病倒,作家和制作公司之间的联络彻底断绝,才会产生现下的危机。

直至今日,与制作方的信息共有才得到恢复,游戏开发的重启也有了眉目……到这里为止还算一切顺利。然而又有谁会料到,代替红坂朱音并承接了与Mars方的中介任务的功臣,居然是两个人曾经所属却又违背情义退出的社团的代表(伦也)呢。

“可是离Masterup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本来应该当场就决定下来的啊。”

“怎么可能啊!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啊?!”

直面这混杂着尴尬、棘手、难以名状的欣喜以及其他各种复杂情感的波折,英梨梨的感情直至现在都处在无所适从的状态。

“只要伦也在我身边,我就画不出来。”

“伦也也不可能强逼着我去画。”

“所以如果我继续留在这个社团,只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因为,英梨梨曾经在与自己的发小、同时又是社团代表的伦也诀别时留下过这样的话。

所以,如果再次置身于他的庇护之下,英梨梨就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还能画出像之前那样的画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无疑是因为红坂朱音病倒了啊。”

“对、对!会落到这种地步都怪那个女人……”

“不过把她逼到那种地步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俩呢……”

两个人的上司(红坂朱音)是在与客户(Mars)的碰头会中倒下的。而据说,那时,准确地说是最近双方商讨的议题全部源于失控的剧本写作和过分执着于品质的原画绘制。看样子,就是这两个作家不知何时从她们的上司、同时也是最大的敌人的手心里展翅高飞,并在她的心脏……不,应该说是在她的大脑中狠狠地扎入了一把匕首,将她逼入了关乎生命的绝境。

“……就算是那样那又怎么样啊?”

“……也没怎么样。”

只不过两个当事人在此事件中既没有动机也没有自觉就是了。

倒不如说,她们至今仍然认为这种结果只不过是擅自庇护她们的朱音的自作自受而已。

“只不过呢泽村同学……说到底,就算这只是别人的责任,能成为我们就此放弃的理由吗?”

“诶……”

“现在不就是我们俩决定今后前进方向的时候吗?”

“这……”

“登上画师的巅峰难道不是你一贯的目标吗?”

“不是的!我的目的是打倒红坂朱音!”

“那么现在,这个目标实现了吗?用这种方式打倒她你就满足了吗?”

“……”

确实,英梨梨的目标以出乎她意料的形式实现了。

然而,这种实现的形式和她所追求的胜利条件实在是相去甚远。

两个人所追求的目标,是让《Fields Chronicle 13》成为神作。进而以这个成果,让红坂朱音认可她们的实力。也就是说,凭借自己的实力打破她的庇护和压力。

然而,在游戏尚未完成的现在,她们的战斗还并未结束……

※ ※ ※

时间已经过了12点,现在是周五的深夜。

“……我说泽村同学。”

“我还没决定呢。”

“我知道……”

诗羽时隔半小时的询问在英梨梨优柔寡断的高墙上碰壁了。而这种优柔寡断,正是英梨梨鲜为人知(然而社团伙伴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和她的才

能相去甚远的胆小、懦弱而又顽固的性格的恩赐……哦不,应该说是负面遗产。

“只是想说说闲话啦。我这样待着也是闲得慌,稍微陪我说说话嘛。”

“如果觉得闲要不就睡觉要不就回去。”

“别说这种话嘛,好吗?”

“真拿你没辙……”

到底是谁拿谁没辙啊……尽管诗羽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但她还是用着比起平时更为缓慢的语调,用言语轻柔而又温和地安抚着英梨梨焦躁的内心。

“其实啊,下个月我就要在不死川发表新作了呢。”

“都忙成这样了你还真是有精力啊……《纯情百帕》来着?不是还在继续吗?”

“话虽如此,这边的工作眼看着也要完成了……町田小姐最近求我在接到别处的委约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发表一部新作呢。”

“那个副主编还真是一心想把你变成她旗下的御用写手呢。”

“毕竟也受了她那么多的提携和恩惠……”

为英梨梨能坦率地迎合她的话题而感到安心的同时,诗羽还是咽下了一口干唾,慎重地斟酌了言辞开口了。

“而且我也想到了一个适合写成小说的有趣企划呢……所以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因为,接下去她要说的,就不是什么闲话了。

“……也就是说,那会是一个充满了霞诗子个人喜好的企划喽?”

“毕竟已经有连续两部作品热卖了,现在那个企划应该不会被驳回吧。”

“不错嘛,霞诗子个人喜好全开的企划,要是完成了别忘了给我一本,当然要带签名的。”

对话爽快的进行程度超出了诗羽的预期。

而英梨梨对于霞诗子新作的兴趣也超出了诗羽的预期。

“也不是那么遥远的事啦……现在能帮我看看这个企划书吗?”

……以英梨梨的兴趣为据点,诗羽慢慢地、慢慢地在周围布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地雷。

“诶,这就不用了啦。”

“别这么说嘛,现在正为这个企划发着愁呢,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啊。”

“但我想读的可是你独自一人在反复的苦恼中精炼出来的纯度百分百的霞诗子文体啊!”

听到了这仿佛在别处听到过的拒绝,诗羽不由自主地挤出了泫然欲泣的苦涩微笑。

“没关系的……就算知道了剧情,成品的文体也会让你读得很开心的。”

“是吗。还真是在你身上难得一见的自信呢。”

“当然了,还是没有能够热卖的自信……不过这书的品质至少绝对不会让至今为止的霞诗子拥趸后悔啦。”

但即便如此,诗羽还是强装着平静,从包里取出了两枚A4纸。拼命抑制着双手的颤抖,极力地消去了脸上的表情流露,诗羽把稿纸递给了英梨梨。

“请,泽村同学。”

“……好吧好吧。”

满不情愿的英梨梨却也无法抑制脸上兴奋的神情,从诗羽的手上接过了稿纸。

而此时,诗羽却怀着与英梨梨截然相反的心情,松开了捏着稿纸的手。

因为,这个企划书……

很可能会成为将她们用了整整一年的共处才得建立、用了整整半年的浇灌才开花结果的友情在一瞬间炸得灰飞烟灭的炸弹的导火索……

※ ※ ※

“这一次和之前的旨趣不同,打算做一个短篇集呢。”

“……”

企划书上其实并没有太多文字。

“而且,才写出了一话的剧情大纲。”

“……”

在这两枚纸上,只是简洁地书写着主题、登场人物(而且只有两个)和剧情概要(只有短篇一话的分量)。

“不过还是从不死川Undead Magazine那儿得到了隔月连载的份额,已经说好了在那儿积蓄到一定文本量以后就出单行本。”

“……”

所以,在诗羽漫长的说明结束之前,英梨梨应该早就已经读完了,然而……

“……”

“还有,让一个女孩子成为了主人公呢。对轻小说这个体裁而言算是相当大的冒险吧,说不定会在Fantastic文库以外的厂牌出版呢。”

“……么啊”

“……怎么了,泽村同学?”

事实上,英梨梨确实也在转眼间就读完了。

那之后,她只是伴随着漫长的沉默不断地颤抖着。

“这到底算是什么啊?!”

“不是跟你说了吗,新作小说的第一话的大纲……”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吧————!”

所以,到爆发真的只需一瞬。

而且,一旦爆发,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你、你……你是想让我去演小丑是不是!?”

“都是到如今了还在说什么傻话啊?我们不早就已经演过了小丑吗……在伦理同学的剧本里。”

“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好不好!”

诗羽所言无疑是正确的,但也无疑让人难以接受。

因为……

“略显苦涩的爱情故事”

“也会描写悲恋、失恋等苦涩的结局”

诗羽这个企划的目的,对“当事人”而言已经明晰得痛彻心扉。

旨趣与确定会进入Happy End的恋爱游戏截然不同。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个小说的作者,将会是那个在出道作中就拆散了女主角和主人公的悲恋的传道士——霞诗子……

“为什么,让我看这个?为什么不在完成之前瞒着我……?”

即便如此,英梨梨本人毕竟也是一个创作者……

所以,不管诗羽以什么体验作为叙事蓝本,不管诗羽以谁作为角色原型,她也能够将这种行为理解为“一个疯狂的作家的失控”。

然而,在事前就特地把企划拿出来招摇过市的恶劣的暴露癖好,实在是让英梨梨难以接受

“其实啊,一直想不出剧情概要接下去的展开……”

“你、你这家伙、难不成……”

“所以呢,就想来听听你那个扭曲乖张的往事呢……

我不在乎你在这九年间是如何看待他的。

也不在乎伦也同学在九年前是如何看待你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对九年前的事件的记忆究竟是怎么样的。

只是想知道,

九年前……你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带着何种心情抛弃他的呢?”

“霞、霞、霞、……诗羽————!!!”

“唔……”

在这个瞬间的凄厉的嚎叫中……

在这个瞬间的猛烈的耳光中,到底还是没有丝毫的情意。

而这个瞬间的英梨梨,只是被纯粹的恨意和激烈的怒火支配并驱动着,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将银牙咬得几欲碎裂。

“你这种行为……与红坂朱音并无二致啊……”

“这……还真是荣幸呢,泽村同学。”

也不在意自己眼看着就飞速红肿起来的脸颊,诗羽只是对着英梨梨露出了凄绝的笑容。

是的,这笑容简直就像出自方才英梨梨评价中的怪物(红坂朱音)。

“向我、向我……打听这些,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

英梨梨撕心裂肺的叫声已然不成话语。即便如此,她的呐喊还是通过那惨绝的表情和声响被清清楚楚地表达了出来。

“我只是想继续向上攀登……想要打破自己的极限……”

但即便如此……

面对英梨梨这恶鬼般的压力,诗羽还是毫无退缩之意。

“只是想要挑战……与《纯情百帕》迥然相异的,比起《恋爱节拍器》更为深刻的……交织着爱憎情仇的纯爱故事……”

“就算是那样、就算是那样……为什么要拿我……拿我和伦也的……”

“因为我觉得你们俩这种扭曲到无以复加的关系作为蓝本一定能成功呢。”

“啊啊啊啊啊啊!!!!!”

“唔……”

尽管并不是因为刚才打的是右侧脸颊……

但英梨梨的愤怒到底还是让她不惜用上了自己的惯用手,她的右掌终于狠狠地抽打在了诗羽的左颊上。

然而,即便如此……

“发怒到了这种地步……之后的请求也有点难以启齿了呢。”

“什么、请求……”

“本来是想求你为我的小说画封面的呢。”

“……”

霞丘诗羽……不

,霞诗子再次将自己的右颊冲着英梨梨的方向探了出去。

“你疯了……你绝对疯了……”

“可是,这对我们俩而言可是个绝好的时机啊。毕竟刚赶上《Fields Chronicle 13》发售,就商业价值而言,我们可是绝对会取得胜利的组合啊。”

“开什么玩笑给我去死啊!!!”

“对,我就是想听你这种咒骂呢……”

一边说着,诗羽一边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

然后,再一次向着英梨梨探出了自己的左颊。

“九年前,你一定对着某个人发出过这种咒骂吧?

是欺负你们的同级生?

是坐视不管的老师?

还是……还是说莫非……”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在你推开他的时候,他到底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他就没有向你抛出刚才那样的咒骂?

因为你想啊那时候你们都是小学生啊?就算那样做了也不奇怪吧?

毕竟当时两个人都是纯粹、任性、而又残酷的孩子啊?”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要我说多少遍啊!”

“就没有一瞬真真切切地讨厌过他?

就没有一瞬意识到自己被他真真切切地讨厌了?

有没有想象过那个时候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有没有想象过这事对他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能告诉我那时候你自己到底受到了怎样的伤害吗?

能告诉我这事对你又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吗?

能把那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说给我听,

让我能够想象出当时两个人的心情并将它化作文章吗?”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

这已经不再是闲谈,也不再是说服……而只是单纯的取材了。

是这个作家霞诗子毫不顾及受访者感受的、愚蠢的、傲慢的、却又纯粹的采访了。

已经无法停下。

不管历经了多少踌躇、不管体验了多少苦恼、也不管品味了多少绝望。

诗羽只能在这条路上……

按着她在百般苦思后制定的计划、勇往直前了。

“把一切都倾吐出来吧,泽村同学……

向前迈进吧。”

因为,她作出了陈诺。

向着自己的头号弟子、向着自己的晚辈,她作出了陈诺。

她陈诺了说服英梨梨,并促成团队的再结成。

而这也就意味着——

“然后……放手吧。”

“你根本没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为这一切的一切,画上句号。

※ ※ ※

“呜呜、呜、呜、呜呜呜……”

“……也差不多该哭够了吧。”

三十分钟过去了。

而状况却没有丝毫改变,屋里依旧不断回响着英梨梨的啜泣声。

“呜、呜呜、呜呜……为、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啊……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残忍的事啊……你这个人……还有你做的这种事……我真的完全、没法理解啊……”

时隔良久从英梨梨的嘴里发出来的话语,带着浓重的鼻音含混不清,却又无比清晰地传达着她的怨恨。

只不过,即便对着诗羽抛出了这惨绝的诅咒,

英梨梨却还是没有把诗羽从这个屋子里、从这栋房子里撵出去。

而且,即便对着英梨梨抛出了这么多狠毒的话语……

诗羽却还是没有松开英梨梨,而是将她一直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明、明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和他和好的……好不容易,又走到了一块儿的……”

“确实又走到了一起呢……作为发小,作为作者和拥趸,作为病弱的女孩子和爱操心的男孩子。”

但在这得到修复的人际关系中,却致命地欠缺了某种联系,对此,两个人无须明言也能达成共识。

所以,英梨梨又开始对诗羽怒目而视,而诗羽则无视了英梨梨的视线。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们俩没能和他发展成那种关系的理由其实就在那里呢。”

这满是指示代词、包含了各种隐语、如同禅机一般的问答,到底还是能在两个当事人之间获得让她们痛彻心扉的共感,并且让她们不断伤害着彼此。

“所以,我想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啊。”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想让这苦涩的悲剧升华成愚昧男女的喜剧啊。”

“我、我……我可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你这种精神特质还真是值得敬佩呢,毕竟对于作家而言这种特质是必不可缺的,也必须好好呵护,当然就我个人而言也很喜欢这种特质,但是……”

“但是什么……?”

“你大错特错了。”

“唔……”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反复玩弄着她们浅虑、任性而又自私的理论。

一方主张包括自己的所有人都没有过错。

另一方则主张包括自己的所有人都有过错。

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不断延伸的平行线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遥远。

“不管你如何深信自己没有过错,事实上,他还是被束缚在了诅咒中……不管对方如何切近,不管心意如何相通,却还是会担心有朝一日的背叛——他还是被束缚在了那个名为怯懦的诅咒中。”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越是靠近对方,越是试图靠近对方,越是意欲靠近对方,在得不到回报的时候……不,是在受到背板的时候留下的伤口,就越是深刻、越是疼痛、越是让人困苦不堪吧?”

“……”

“而这伤口,甚至会沉痛到让两个人再也无法接近彼此。”

“你是想说、你是想说……这一切都是我的所作所为吗?”

“因为在九年前,你们俩之间的距离,可是比起任何人都要切近啊。

就像世界系的主人公和女主角一样,

本来是可以选择在闭锁的世界里寻求逃避的啊。

……然而,你却没有那么做。”

“不是的!没有选择逃避的是他!

明明可以不作声息地等到大家都把我们忘记的!

可是那个家伙却把事情越闹越大……”

“他选择了堂堂正正地把你们之间的宅友关系宣告给大家。

他选择了用他的奋力顽抗去守护你们共处的乐园。”

“这种事,避人耳目偷偷摸摸地干不就好了?

为什么非得获得大家的认可?

为什么非得让老师和同学们知道我的兴趣爱好啊?

把这种事隐瞒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啊?

只要我们两个人知道不就好了吗?

和同学们低调共处,躲在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偷偷地享受不就好了吗?”

“而他没有认同这种行为,恐怕就是为了你。

同时,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只是想让自己作为你挚友的身份,获得世人的认可。”

“根本没有必要获得别人的认可!

这根本就不是我所期望的。

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自私自利的自我满足!”

“面对你这种态度,他一定会这么想吧——

‘和我在一起就是那么丢人的事吗?’”

“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而你也什么都没有懂。

所以你们两个人,都崩溃了。”

※ ※ ※

“那时候你们俩都只是三年级的小学生……那种还没有学会如何体谅他人的孩子,是不可能保持住‘不论经历何等风浪友情永不破灭’这种纯粹的感情的。”

“有的……一直、一直都心怀着那种感情的!”

两个人的主张渐行渐远,心灵的距离也不断扩大。

但不知为何,只有两个人之间的物理距离在不断缩短。

“那时候的你和那时候的伦也,一定不知不觉地对对方产生了真真切切的憎恶。”

“才没那回事!”

两个人靠在了墙壁上,两个肩头紧紧地挨在了一起。

“确实,这可

能是周围的过错。其实,如果没有周围人的干涉,你们两个人应该能一直保持超越了友情的关系……但你们俩最终还是萌生了那种感情。”

“别自说自话了!”

“而那就是唯一的真相。”

“都说了让你不要再自说自话了!”

正如英梨梨的反驳所言,诗羽的主张不过于自说自话。

不管在谁听来,都不可能存在什么正当性。

“所以,你们就擦肩而过了。因为你们都不承认自己的过错,都不愿意通过对话反省自己的过错。”

“你要我们怎么去承认根本不存在的过错啊!”

但想要否定诗羽那出于主观的结论,英梨梨的反驳却也过于缺乏根据。

不管在谁听来,都不可能存在什么说服力。

“因为你们俩在还没有学会体谅他人的儿时邂逅了……所以,才没能顺利地培育你们的感情。”

“才不是,你们俩不也……不对,你们俩才没能顺利发展!”

“就是因为他身负着那名为怯懦的诅咒,在高中和我邂逅了啊……”

“才不是!你们两个没能走到一起,都是你这种不管什么事都把责任推卸给别人的又阴郁又病娇又没有交际能力的性格的错!”

“……这大概,也是原因之一吧。”

大概是被这空虚的舌战弄得精疲力竭了吧,诗羽的脸上浮现出了自虐的苦笑……

“也就是说……加藤同学和你我都不一样呢。”

“什么意思啊……说得像是惠取得了最终胜利一样。”

“伦也就是选择了加藤……已经不可能改变了。”

放手吧——就这样,诗羽亲自践行了她刚才对英梨梨提出的要求。

“……根本,不理解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么……”

“因为,惠、惠她……和我们俩可不一样,又平凡,又可爱,是个没有缺陷的女孩子……”

“大概吧。”

“所以、所以惠她……她怎么可能会去选择那个、和她截然不同的、烦人的死宅……”

“是啊……连我也不知道,加藤同学到底会如何回答。”

“是、是吧?那么……”

“但是,‘他’看样子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此喃喃道,诗羽的脸上泛起了苦涩而又释然的神情,抬头仰望英梨梨家高高的天井。

接着,她用右手轻轻地拍打起英梨梨的脑袋,仿佛在哄一个迷路孩童。

“为什么……你能说出这种话啊……”

像是要连同诗羽的手把她残酷的话语一起挥开一般,英梨梨拼命地左右晃动着自己的脑袋。但诗羽还是无意停止对英梨梨的安抚。尽管对她陈述着残酷的事实,诗羽的口吻却温柔得像是能够包容一切的母亲。

“因为伦也同学到我们这边来了……

一年前发生了那种事,他明明已经发誓不会再犯……却还是为了你和我,捅了这个大篓子。

置自己的社团于不顾,背叛的加藤同学。”

“这、这、可是这……

这是他珍视我们俩的证明啊……”

“可能确实如此。

但是,他同时也一定抱有这种念头——

‘如果是和加藤惠的话,一定能够重归于好吧’。”

“我……我、我……”

“当然,就结果而言,他和我们俩的关系也是得到修复了。”

诗羽用胳膊紧紧搂住了英梨梨的肩头,像是想要温暖她因极度的寒意而瑟瑟发抖的娇小身躯。

“可是,能让他确信可以重归于好的,只有加藤同学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刚才已经听了无数次对于这种质问的答案,但英梨梨还是像尚未哭够一般,再度挥洒下了酸楚的泪水。

※ ※ ※

“十年了啊……和他相识相知,已经十年了啊……”

“准确地说,应该已经十一年了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

“相识了十年,就算会对对方产生厌恶的感情,不也很正常吗?根本不足为奇吧?”

“是啊……”

“但如果那一时的鬼迷心窍会变成无法挽救的致命伤,那长久的交往分明很不利嘛!”

“在失败的时候确实是这样呢。”

“这种事,叫人家怎么接受啊……”

英梨梨把那个让一时的鬼迷心窍持续了五年以上的愚昧的自己忘在了脑后,只顾诅咒着这个不合情理的世界。然而她这种彻头彻尾的任性,在诗羽眼里却显得无比惹人怜爱。

“而且、而且,要真是那样的话,惠她……和伦也才认识了一年,往后两个人也可能会对彼此产生厌烦的情绪吧。”

“嗯,这也很有可能呢。”

“要真是那样的话,又会……?”

“当然,分手也不是不可能。说到底,就像我刚才说的,都不确定加藤同学是否会接受伦也同学的表白呢。”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啊,一个人把便宜都占光了,一旦厌倦了又能轻而易举地抛弃,这叫人家怎么接受啊……”

“……话说回来,也不觉得加藤同学是占了便宜啊。再说了,我其实根本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伴随在那种满身缺点的男孩子身边啊。”

“如果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你还会对他……”

“那不是明摆着的么……”

而诗羽……这个明明已经放弃了抗争这个不合情理世界的(自称)达观女人……

“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是个满身缺点的女人啊。”

却还是骄傲地夸示着自己的自作自受。

“不要紧的泽村同学,如果你还是想留在他的身边的话……这个愿望还是能够实现的。”

“这种最低限度的关怀没有任何意义啊。”

“是么……”

“……真的?他往后也真的不会疏远我?”

“当然了……因为他可是柏木英理的超级粉丝啊。”

看着英梨梨这迅捷无匹的自我矛盾和一如既往的胆小怯懦,诗羽的嘴角不禁露出了苦笑……

“所以呢,只要你不拒绝他,我可以保证,往后他也不会离开你的。”

诗羽的这番话里,饱含着过来人的坚强、沉重……以及些许的哀怨。

“恭喜你了泽村同学。终于,你也像我一样,

变成了一个他不可能作为女孩子看待的女孩子,

变成了一个他绝对不可能爱上的,

崇拜的偶像。”

当然,还有一个绝对无法言明共鸣。

尽管这既不是针对剧情大纲的交流,也不是对于过去经历的采访,

而只不过是可悲的诅咒和丢人的牢骚……

但这对两个人而言,却又是必不可缺的“仪式”。

※ ※ ※

“我说,霞丘诗羽……”

“怎么了?泽村Spencer英梨梨。”

“别直呼我的名字啊!”

“你倒是不怪我称呼你的全名啊。”

天际开始渐渐泛白。沐浴着从窗外泻入的晨曦的光辉,耐不住睡意的英梨梨,终于还是躺倒在了地板上,眯缝起了双眼。

“今晚的事……就当做全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的话。”

……把脑袋搁在了诗羽的膝盖上。

“明天……不,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们俩就已经处在追赶Masterup日程的炼狱中了……”

“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呢。”

“就像平日一样,和代替那个病倒的无能监督过来救火的废物监督一起,制作游戏……”

“像平日一样……不,是像往日一样。”

“嗯……”

“明白了……那么,你就稍稍休息一会儿吧。”

“我说,霞……诗羽。”

“……我倒是不在意你叫我的全名啦。”

“能原谅今天我的所作所为吗?”

“应该下跪请求宽恕的反倒是我吧?”

“可是、可是,你就算没有朋友也毫不在乎吧……可是我,却不想失去朋友。”

“泽村同学……”

“如果只有惠这一个朋友……果然,还是会感觉很寂寞呢。”

尽管是自己心上人的心上人(加藤惠),英梨梨却完全无意否定与她真挚的友情——诗羽温柔

地爱抚着英梨梨的秀发,来回应她这份天真的坚强和温柔的傲慢……

“晚安,诗羽……”

“晚安……英梨梨。”

笨拙而又才华横溢,幼稚而又纯粹无瑕。

因此才引人嫉妒,因此才惹人怜爱。

在诗羽的眼里,这位名为泽村Spencer英梨梨的少女……

就是这样一位绝伦的不起眼女主……不,是不起眼主人公。

Girls Side 3 Intermission 2

■不死川Undead Magazine一月号刊登用短篇小说第二话企划书(第一稿)

二○××/一○/×× 霞诗子

■登场人物(仅限第二话):

主人公:

高三女生。

成绩优秀,列全校第一。

然而不积口德,性格乖戾,就学态度恶劣,在校内的风评很差,也没有朋友。

授课时一直打盹,午休时间会孤身一人在天台度过。

一年级时投稿的小说斩获新人赏并藉此出道,现在是人气作家。

二年级时,被前来签名会的同校一年级男生知晓了自己的作家身份。

之后,便以作家和拥趸的身份建立了她在校内唯一的人际关系。

晚辈:

高二男生。

出身中流家庭的平凡少年。

文学社社员,爱好读书。

(因为设定与一话的少年有大量重合,需要重审修正。

出于偶然阅读了主人公的出道作,成为了忠实拥趸。

同样出于偶然,在主人公的签名会上得知主人公是同校学姐。

现在,两个人建立了午休时在天台上畅谈作品的关系。

■剧情概要(仅限第二话):

都内享有一定知名度的私立高中(与第一话同)。

在此就学的主人公自入学以来,成绩就一直稳居学年首位。但这个优等生却又总是在授课时打盹,并对教师与同学持有反抗的态度,因此在校内也是有名的问题儿童。

在一年级时出于消遣写下的投稿小说斩获新人赏。自出道作以来,作品一直大卖,持有人气小说家这一不为人知的身份。

某日,主人公在出版社的策划下召开了首次签名会。排在首位的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一开口就叫出了她的本名。

少年是比她低一学年的同校晚辈,原来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以她拥趸的身份买了书并参加了签名会。

此后,主人公和晚辈每天都会共同度过午休。两个人针对她的作品展开高谈阔论,共享着这愉快的时光。

但是,她一直有件事没能对晚辈启齿。她新人赏出道作的第二卷曾经面临腰斩的危机。将她的作品从窘境中拯救出来的,是晚辈运营的一个粉丝博客。而在与少年相识之前,她就暗暗地对博主抱有好感。而这种好感,则随着她与少年相识相知,开始渐渐地萌生出了全新的意义。

Girls Side 3 第十二七五话 死守个人线的女主角

“……”

九月下旬。周五的傍晚。

本日最后的授课刚一结束,如同遥遥领先的竞走选手般第一个穿过丰崎学园校门的,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而源于这较早的时间段、源于她飞快的步行速度以及她超凡的隐身技能,女孩的存在几乎未被任何校友认知。

“呼、呼、呼……呼——”

在离校门近百米远的校道十字路口,女孩躲到了电线杆背后,确认了身后并没有熟人的身影,在因激烈运动而喘了良久的粗气之后,终于在最后安心地舒了一口长气,抬头仰望天空。

加藤惠。丰崎学园三年A班。正与游戏制作社团“Blessing Software”的代表安艺伦也陷入了冷战的社团副代表。

简言之,就是个隐形腹黑、叶巡璃的原型、不起眼女主角(极其恶劣的标题欺诈),在本作中得到了全方位描绘的女主角小姐。

“……”

现在,这个处在主人公视角之外(毕竟是Girls’ Side嘛)女主角,正皱着眉头瞅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露出了在本篇未曾示人的表情。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六条未读的LINE消息。在把手指伸向那个能将未读变成已读的魔法按键之时,惠的身体和表情像是被酷寒冻住了一般变得无比僵硬。因为,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发送这些消息的人到底是谁。而现在的她实在是没有把握,要是读了这些消息,自己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心境会不会再次孕育出恣肆喷涌的浊流:她也没有任何把握,这股浊流的行进方向是否正确。

“……”

所以,惠最终再次选择了停滞。

将手机调到了睡眠模式,揣回了口袋,她再次背对校门,等待信号灯变绿……

“好啊!”

“啊……”

还是被人发现了。

……被一个与自己的预想“稍”有偏离的人。

“跟跑到校门的速度比起来走到这里的速度还真是慢呢,加藤”

“冰堂……”

是的,就算她在丰崎学园的放学赛跑中遥遥领先,但毕竟天外有天。大概,不,应该说是绝对翘了课的美智留穿着校服抱着吉他箱,正带着灿烂的笑容冲着她挥手。

※ ※ ※

很抱歉,接着场景又转移到了无比俗套的木屋风格的咖啡厅。

“诶?为什么不坐靠窗的位子啊?那边的采光好啊?”

“因为坐在窗边会被他看……啊,那个,其实我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点光过敏呢。”

“哦,那还真是不幸。保重身体啊……如果你说的是事实的话。”

“……总之我们就坐这边吧。”

为了座位都争执了半天,两个人终于面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感觉你眼睛很肿啊加藤?”

“我不是说了我光过敏吗?”

“……今天已经铁了心要把这个设定坚持到底了啊。”

“……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看样子尽管坐下,却依旧处在坐立不安的状态之中。

“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想知道这周末有没有游戏制作合宿什么的。”

“……没有啊。”

差点让“还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这种事发个短信或者LINE消息不就完了嘛”这句话冲口而出的加藤,到底还是考虑到了当下自身的信息屏蔽状态,把话又咽了回去。

“那么下一次合宿什么时候?”

“还完全没有头绪呢。这种事去问代表吧。”

“唉,我也去问过阿伦啊,不过他现在好像忙得焦头烂额,只是坚持等定下日期就会通知我啊。”

“……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吧。”

“嗯,那就头疼了……”

“有什么烦恼吗?你居然也会有挠头的时候啊?”

“嗯。BGM也积累到一定数量了,关于人声的定位也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我想我们差不多该聚一下了吧?”

说实话,美智留这出人意料的积极姿态让惠相当震惊。

“对、对不起……可是、我还是没法儿决定这种事啊。”

但即便如此,昨晚产生的各种复杂的感情至今仍控制着她,让她无法应承这积极的言辞。

“……哦?”

“……怎、怎么了?”

而惠这逡巡不定的表情在美智留锐利的视线攻击下仿佛无处藏身,她变得愈发慌乱了……

“果然,跟阿伦吵架的事儿是真的啊。”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争吵啦,而且我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改变态度啦。啊,不对,这事儿本来就子虚乌有!”

而最后,被对方一语中的,惠的惶恐终于到达了最高峰。

“……听谁说的?”

“听谁说不都一样啊。”

“是伦也……不对,是负心汉……也不对,是代表告诉你的?”

“不都是同一个人嘛有必要一次次改变称呼吗?话说中间那个也太吓人了吧加藤!”

“啊,对不起,情不自禁就……”

看着依旧没能摆脱慌乱情绪的惠神乎其技地在自己毫无表情的脸上不断变换着表情,美智留带着些许同情,但同时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兴致勃勃地发话了。

“唉……看样子真的是相当生气呢。”

“可是你想啊,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的社团抛在一边,实在是难以置信吧?”

“可是,从整个日程安排来看

,这也不是什么致命伤吧?只要现在别的部分都进展顺利,最后肯定能想办法弥补上吧?”

“问题不在这里啊……没有为社团尽全力才是最严重的问题啊!”

“可我们毕竟还是高中生啊,还有测验啊学校活动之类的事,也不可能一直为社团尽全力吧?”

“可是伦也是自告奋勇地过去的啊……根本没有人求他,倒不如说大家都劝他不要去了啊……”

“哦,是这样啊……”

就这样,终于发现了自己情绪的本质,惠仿佛得水(灾)之鱼,被滚滚浊流席卷而去。

※ ※ ※

三十分钟后……

“红坂朱音小姐的病情,还有《Fields Chronicle 13》的开发这些事,确实,对公司或者业界而言或许是了不得的大事。”

“嗯、是啊,很大呢。”

“而且,对英梨梨和霞丘学姐的努力以及她们往后的职业生涯而言,或许也确实是很严重的危机、”

“啊,是啊,确实很严重呢。”

“可是,可是啊,和那些事相比,我的……我们的游戏就不重要了吗……就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吗……”

“哦、哦,理解理解,这边也很重要呢。”

惠体感中的这仅仅三分钟的牢骚,对美智留而言却漫长得像是持续了三小时,两个人就置身于这样一个扭曲的时空中。

“半年前,社团濒临崩溃的时候……你留下来了,出海也加入了社团……”

“嗯,嗯,真是幸运呢。”

“而这一次,大家明明都约好了全力以赴的……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对不住你们二位……真的,对不起啊冰堂。”

“你也没必要拿我作为借口啦……啊啊啊对不起是的是的,真是过分呢!哦对了我去拿点饮料过来。”

可能实在是受不了这凝固的空气了吧,美智留拿着杯子急匆匆地离席,从惠的视野里消失了。

“……对不起,冰堂。”

看着美智留的背影远去,惠的脸上浮现出了多少后悔的神色,把杯中溶成小块的冰块灌入喉中。

仅仅一天,积在胸口的郁愤的量就已经超出了预想。尽管刚才已经尝试了将它们全都发泄出来,惠却遗憾地发现自己依旧毫无轻松的感觉。

因为,不管如何发泄,郁愤还是会像黄昏前的积雨云一般,从她空空荡荡的心灵的缝隙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最终,如果不打破这种停滞状态,惠的苦闷就不可能得到消解。但就算如此,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倒不如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意去打破僵局,继续前行。

“久等了……你的份也拿过来了,冰咖啡可以吗?”

“啊,嗯,多谢了。”

美智留双手拿着杯子回来,将即将误入苦思迷宫的惠拽回了现实。

一边感谢着美智留这一如既往的“微妙”的时机分寸感,惠一边接过新的饮料轻轻呷……

“对了加藤……”

“嗯?”

“那你自己又打算如何行动呢?”

“……”

然后,面对美智留这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的,却又一反常态的直指本质的质问……

惠只能哑口无言。

“确实,代表抛弃了社团,剧本写手跑了,阿伦也投入了泽村妹妹和霞丘学姐的怀抱……”

“这都是同一个人吧……话说最后那个根本不是那么回……”

“面对这种现实,你作为副代表,又打算如何作为呢?”

“啊,诶……”

“加藤,你可是副代表,代表不在的时候就是代表代理啊。可是这个社团最有分量的人啊。你现在可是拥有决定权啊。”

“这、这……出海的哥哥他……”

“你能听从波岛哥哥的指示吗?至今为止都跟他交锋无数次了,事到如今能向他彻底投降吗?”

“……”

这句言简意赅的话快速而又沉重地击中了惠的痛处,以致她根本无法轻而易举地应接,只是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仿佛正在忍受无尽的痛苦。

“既然如此就作出决定吧。停止游戏制作一直等到阿伦回归?还是就把阿伦看作未曾存在过的成员继续开始制作?还是说……”

“怎么可能继续开始啊……伦也都不在了,根本做不了游戏啊。”

“是在物质的意义上,还是在精神的意义上?”

“这,这个、该怎么说呢……”

“如果是在物质的意义上,那你就错了,我就算阿伦不在身边也能继续作曲,波岛妹妹也能继续画画。就连你理当也能去完成很多事情。”

美智留说的一点没错……

在这个制作流程正常运转的时期,就算代表不在,作家们的作业也不可能立刻停滞下来。因为,就是伦也、惠和伊织他们亲手把这个制作流程引上这个拥有缓冲空间的正轨的。就惠所知,已经配备了文字指示,让出海随时都能进入绘制工程的场景CG还有20多张,在配乐方面,在后半剧本的基础上制作的配乐指示已经都交给了美智留,至于演出脚本,女配角个人线的近七成都还没有完成,所以,每个成员都有大量工作可以去做,根本无暇也没有必要长吁短叹。

“如果是感情上的问题,就别怪我说话难听了……你还真好意思在那儿偷懒怠工呢加藤?”

“唔……”

直到刚才,惠一直以为自己能做的只有长吁短叹。

而现在,受到了眼前这个社团里的乐天妹子的当头棒喝,

她终于意识到,对自己而言唯一不能被允许的行为,就是长吁短叹。

“说到底,我可是被阿伦和你拉上贼船的啊。如果你们两个都放手不管,那你也就和阿伦同罪了呢。”

“我跟他不一样,一直都是被伦也在前面拽着跑,一直都陪着他陷入各种麻烦事里……”

“没区别的,拉我进这个社团的,就是你这个和我一样的非宅那让人难以置信的拼命恳求啊。”

“那时候……我就那么拼命吗?”

“平日里总是一脸淡然,总是不懂得迎合别人的情绪,可又总是无可挑剔地辅佐着大家伙,一不留神间问题就已经被加藤圆满解决了……”

尽管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热情,但美智留还是稍稍垂着脑袋,一词一句地斟酌着言辞,慢慢地诉说着。

“这个社团的成员每个人都是任性自私自说自话,尤其是代表最为恶劣,经常不愿意听大家的话,可只要你一开口,他就总是会老老实实地服从呢。”

所以惠的视线也一直无法从静静地作着倾诉的美智留的身上离开。

“可现在却只是因为跟阿伦闹了小别扭,就打算怠慢吗?这样不就比拐走阿伦的泽村妹妹和霞丘学姐都要恶劣了吗?”

“可是我本来就不觉得自己处在那两个人之上……”

“可难道不正是因为如此,为了能够处在与那两个人对等的地位,你才毫不懈怠地一路奋斗到了现在吗?”

美智留的每一句话都刺痛着惠的心,明明想要扭过头去听而不闻,却又总是无法做到。

“知道吗加藤,对我而言,你一直是个威胁呢……”

“冰堂……?”

“明明平日里不需要付出努力都能应付一切事情,却因为你这种讨人厌的存在,让我也不得不去付出努力啊。”

因为,她不能辜负美智留这份炽热的心意。

“所以说啊,加藤……”

一直俯首的美智留终于抬起了头,目不斜视地向惠望来。同时,她也从桌下抽出了自己的手,向惠伸了过来……

“啊啊!”

“……冰堂?”

伴随着美智留的突然爆发出的惊叫声……

桌下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响,数张稿纸撒落在了惠的脚边。

“啊、等一下等一下!不用去捡啦我会来捡的啦!”

“……这是?”

“啊不要不要、不要看啊!”

“诶?”

美智留的哀嚎已经毫无意义,惠手里的纸上……

■加藤惠说服计划(第三稿)

二○××/九/×× 霞丘诗羽

“……诶?”

“都说了让你不用去捡的啊!”

无巧不成书,惠拿在手里的,正是刚才美智留藏在桌下的那沓稿纸的封面。

“我看看……”

惠又捡起了一张稿纸……

【面对这种现实,你作为副代表,又打算如何作为呢?】

【加藤同学,你可是副代表,代表不在的时

候就是代表代理啊。可是这个社团最有分量的人啊。你现在可是拥有决定权啊。】

※)请别忘了以自己的话语方式为基准进行细节调整

“……”

“那个,能把这事儿忘掉吗?……如果能把稿纸还给我我会感激不尽的……”

惠曾经也看过类似的脚本。

是的,一年多之前,她曾经请求某个声名远扬的小说家(霞诗子)为自己撰写过一个类似的脚本。目的,是自己按脚本演出一个角色,让某人心潮澎湃。

是的,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能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冰堂。”

“是,是?”

惠从言把捡起来的稿纸递给了美智留,也不等对方开口,就把一张千元钞放在了桌上。

“劳烦你了。我先回去了。”

言毕,她飞速起身。

“啊、不要,再稍稍听我……”

“不用了,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加、加藤……?”

“不然我真的不确定自己会对你采取怎样的态度呢。”

“啊啊啊啊!”

只用了一瞬,惠便离开了咖啡厅。

数十秒后。留下来的美智留一脸难堪地挠了挠头,不久收集起了落在地上的稿纸,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喂,波岛妹妹波岛妹妹请速作答复……吾,说服未果。”

※ ※ ※

“啊……”

“欢迎回家,惠姐。”

又过了数十分钟。

到达了离家最近的车站,惠就听到了一个精神百倍的招呼声,只是同时也产生了自己误入了女仆咖啡厅的错觉。

“出海……你家根本不是在这里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超前的……说到底显然就是因为自己去了咖啡厅。

无疑在她之后从丰崎学园出来的出海,却像是捷足先登一般候在了检票口。

“哎呀,是周末嘛,天气又这么好,不知不觉中就到了这里……”

“这出戏还是算了吧。”

“……好吧。”

不,她无疑是和美智留一样,抄到了惠的前面吧。

“那么出海,你又是听从了谁的指示被叫出来的呢?”

“嗯,这个嘛,之间发生了很多事……美智留姐姐她啊,从霞丘学姐那里,听到了很多关于伦也学长的……”

“原来如此……”

对相对于所有当事人而言都处在“晚辈”立场的出海产生了些许怜悯的同时,惠对于大致预想到的来龙去脉也藉此获得了确信。概言之,今天的这场闹剧……不,应该说是说服剧场的剧本都是那个偷汉子的……不不不,应该说是那个为了社团殚精竭虑的霞丘诗羽一手策划的。

“因为她觉得天照大神(加藤惠)发了脾气,这样下去世界就会陷入无尽的黑暗(游戏就无法完成了),所以八百万神灵们(其他的社团成员)就商量着想尽点绵薄之力打开僵局呢。”

“……哦?”

“只不过最后看样子天钿女命(冰堂美智留)还是没能成功把天照大神引诱出来呢……”

“啊,这一连串的比喻还真是有霞丘学姐的风格啊……”

“都在担心着惠姐和伦也学长呢……不仅仅是社团成员,连曾经的伙伴们也是如此。”

然而,这个恋爱小说的神明描绘的,动员了全体角色说服女主角的炽热无比的和好剧本……

“担心伦也倒是无所谓,担心我就没有必要了。”

却被惠当做了一个拙劣的作品一口否定了。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改变……现在也没有受伤,往后也不可能受伤的。”

就这样留下了强作平静的言辞,惠就置特地前来说服她的晚辈于不顾迈步前行意图离开。

但她脸上僵硬的表情,却让这句话带上了显而易见的逞强的意蕴。

“那么,就算伦也学长不在,也能继续制作游戏对吧?”

“出海……”

“也能和我一起继续努力对吧?”

这话和仅仅数十分钟前爱管闲事的音乐人(美智留)所说的根本如出一辙。也正因为如此,这个爱管闲事的画师对于自己和伦也的真挚牵挂也切切实实地沁入了惠的心田。

“那我倒是想问问了,出海和冰堂到底为什么能够做得到啊?”

“做得到什么?”

“为什么,你们能够去试图原谅抛弃了社团的伦也啊?”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想去极力否认她们将自己和那个自说自话的社团代表视作不可分割的一体的想法。

“嗯,这个嘛,惠姐……”

“这个嘛加藤同学,就是因为我们并不是凭借感情,而是在依靠理性去接受这个事实啊……”

就在惠再次回首正视出海的瞬间……

一个留着茶色卷发的男子(波岛伊织)冷不防地从出海背后走了出来,擅自接过了话头。

“伦也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在那边大显身手,然后变得更加成熟而强大并凯旋归来……咦?”

然而,本应站在在朗声阔论的伊织面前的惠却……

“出海?刚才加藤同学应该还在这里吧……”

“一溜烟回去了啊!都叫你不要出来了啊哥哥!”

※ ※ ※

之后,惠回到了家,吃完晚饭洗完澡,回到房间上了床。

“……嗯——”

送走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