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五话 即使推定胜利,纷争依然持续

「主公大人,让我担任指挥官真的没关系吗?」

「汤玛斯,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我原本是布洛瓦藩侯家的人。」

由于率领诸侯军的指挥官不够,因此我从旧布洛瓦组织里提拔了包含汤玛斯在内的几名人员,但这超乎常理的人事异动,似乎让汤玛斯感到不安。

「目前我们又新录取了大量的人员。汤玛斯你们已经算是中坚成员,所以也得背负一些责任才行。」

「我们已经是中坚成员了?但感觉我们和那些借战兵的资历并没有差多少……」

「姑且不论其他贵族家如何,我们家的历史还很浅。在这里半个月的资历,大概就等于其他家的好几年。而且选指挥官时我是以能力为基准。」

「真是太光荣了。」

考虑到现实问题,不可能突然提拔还在试用期的新人当指挥官。

汤玛斯等人已经被克劳斯吃得死死的。

因为无法返回布洛瓦藩侯家,所以他们只能留在鲍麦斯特伯爵家努力。即使回去,他们也只能过着被家里豢养或更糟糕的生活,所以他们应该也不想回去吧。

「侍奉鲍麦斯特伯爵家超过一年的家臣并不多。顺带一提,资历最深的是……」

「哎呀──卡拉小姐做的炖菜最棒了。」

没错,艾尔担任负责保护我和艾莉丝等人的护卫部队的指挥官。

虽然一开始只是挂名,但如果从准男爵时期开始计算,他的资历已经超过三年。和露易丝与伊娜并列为资历最深的老将。

「不过那位老将,正沉溺在卡拉小姐做的料理中。」

「虽然我有很多疑问,但我更在意布洛瓦藩侯家的将来……」

毕竟纷争对象布洛瓦藩侯家的女儿,目前正在我们的阵地和艾莉丝她们一起做饭。

「她目前是被当成秘密特使看待。」

「呃……可是这消息早就传到布洛瓦藩侯家那边了……」

只要稍微侦察一下,马上就能知道卡拉小姐正待在鲍麦斯特伯爵家诸侯军里。只要有个望远镜,就算是幼稚园儿童也看得出来。

布洛瓦藩侯家那边应该很惊慌吧。毕竟他们的千金小姐,正在敌军里煮饭和洗衣服。

「提拔我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原本送去扰乱敌人后方的人,居然在敌军担任指挥官。这应该会让布洛瓦藩侯家那边非常慌张。

「当然也有这个目的,但我们这边一直都人手不足。所以会让能干的人早点升官。」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汤玛斯似乎接受了。他原本就无法回去,而且他还是出身于下级陪臣骑士家。

只要观察我的老家,就能明白骑士爵家的实际状况,而被贵族任命的陪臣骑士过的生活又更糟。除非地位非常高,否则都必须靠农业或狩猎等副业才有办法维生。

「汤玛斯就算看见卡拉小姐也不会紧张呢。」

再怎么说,她都是前东家的千金。我本来以为汤玛斯光是看见她就会紧张,但他完全没表现出类似的迹象。

「以我过去的身分,根本就没机会见到主公家的千金小姐。即使告诉我那位小姐是卡拉大人,我也没什么实感。」

「原来如此。」

因为地位差距太悬殊,所以反而完全不会在意。

「能正常和那位卡拉小姐互动的艾尔文也真是个大人物。」

不,汤玛斯明显是误会了。

他只是个因为喜欢上卡拉小姐,所以才想尽可能和她在一起的笨蛋而已。

「艾尔先生,要再来一碗炖菜吗?」

「麻烦了。只要是卡拉小姐的炖菜,不管多少我都吃得下。」

我这边明明在讨论工作的事情,艾尔却依然悠哉地吃着卡拉小姐做的炖菜。

「不过布洛瓦藩侯家到底有什么打算?」

「该不会是有什么逆转局势的计策吧?」

「要是有那么方便的计策,还需要坚守不出吗?」

「的确,虽然也可能是在策划明显非常愚蠢的计画。」

连战连败看起来已经走投无路的布洛瓦藩侯军,还是一样像个缩头乌龟般坚守不出。

我们已经不晓得看着那个样子喝了几次茶。

「卡拉小姐,妳有什么意见吗?」

虽然不晓得她会不会说实话,但我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一下。

「布洛瓦藩侯军,目前应该正陷入无法正常发挥的状态。」

「什么意思?」

「因为负责人不在,无法应付急速恶化的战况,所以才只能采取守势。」

两名下任布洛瓦藩侯的候补人选,都因为想抢先对方而无法离开卧病在床的布洛瓦藩侯身边。站在负责指挥军队的侍从长的立场,面对目前的战况,他应该很难独自演练对策吧。

「他都没收到任何命令吗?」

「虽然现在率领诸侯军的高德温是菲利浦哥哥的支持者,但诸侯军内也有克里斯多夫哥哥的支持者。」

「他们互相牵制,导致无法行动吗……」

尽管只要能赢或平手就好,但以现在的战况来说,那实在是一步坏棋。

唉,反正他们不是我的同伴,所以无所谓。

「这样下去,布洛瓦藩侯家那方一定会被迫接受不利的裁定案。多亏了鲍麦斯特伯爵,他们现在可说是一败涂地。」

尽管已经厌倦等待,但胜券在握的布雷希洛德藩侯看起来还是很高兴。

在纷争中落败的布洛瓦藩侯军,应该很难向没上战场的候补继承人们报告吧。

不对,或许他们已经收到报告,正在苦恼也不一定。

「失礼了!」

就在我陷入沉思时,一名陪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

「布洛瓦藩侯家那边,来提出裁定申请了!」

他们似乎突然派使者来大本营,留下了表明希望能开始裁定的信件。

实际上那位陪臣手上就握着那封信,布雷希洛德藩侯急忙拆开信确认内容。

「没有蜡封啊……不过信件内容倒是很普通……」

我记得前世曾经看过贵族在寄这类信件时,会先用融化的蜡密封信件再盖上刻有家徽的蜡封印,不过我忘了来源是外国影集还是电影。

这个世界似乎也有相同的习惯,但这次没有盖印。布雷希洛德藩侯困惑地确认信件内容。

「寄信人是侍从长高德温……这下麻烦了……」

「不行吗?」

「与其说是不行,不如说作为交涉对象,那个人的身分实在太低了。至少也要请候补继承人出面……」

虽然总算要进行能结束这场纷争的裁定,但布雷希洛德藩侯对状况还是不怎么乐观。

「总之布洛瓦藩侯家那边,应该也到极限了。既然对方主动提议裁定,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包含我没参战的期间在内,布雷希洛德藩侯家与布洛瓦藩侯家长达将近两个月的纷争,终于要进展到下一个阶段。

在所有战场中,他们都失去了以前拥有的特权和领地,再加上许多贵族、家臣和士兵被捕,就连专属魔法师都在本队之间的战斗中被俘。

不管找谁来看,明显都是布洛瓦藩侯家那方较为不利。

即使维持现状继续对峙下去,也不会让布洛瓦藩侯家那方变得有利。

不如说考虑到费用,只会变得更加不利。

反正都是要输,不如早点分出胜负,减少必要的花费。

他们或许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们可能还隐藏了其他王牌,所以我也要一起参加裁定。

希望他们千万别企图暗杀布雷希洛德藩侯。

「说得也是。那请维尔玛小姐和艾莉丝小姐也一起参加吧。」

裁定的会场,就定在两军之前对峙的草原中心。

那里紧急搭了一座大型帐篷,两边最多都能带二十名随从。

布雷希洛德藩侯带了几名家臣、布兰塔克先生、几名参加诸侯军的贵族与其家臣,以及我、维尔玛和艾莉丝一起出席。

坦白讲,在进行这种交涉时,维尔玛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过她是艾德格军务卿的养女,非常适合担任护卫,所以也被选上了。

艾莉丝是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的孙女,所以当然也会参加。

毕竟教会的影响力几乎是遍布整个国家。

「不用这么紧张啦。今天应该只是见个面而已。」

这是我第一次以贵族的身分参加交涉,因此反常地感到紧张。

布雷希洛德藩侯见状,便向我搭话舒缓我的紧张。

裁定似乎无法一天就结束。

双方会各自提出裁定案,在无法达成合意时,就必须针对条件进行协调……原来如此,这样一天应该是做不完。

在双方可能毫无交集的情况下达成大致的合意后,就换实际负责处理的家臣们进行协议,确认一些细则与履行条件的方法。这应该也会非常花时间。

「话虽如

此,目前是对方压倒性地不利。所以目的应该是该如何压低赔偿金额吧?」

即使逼他们把领地的所有权交给我们,随着时间经过,一切还是很有可能又回到起点。

例如在世代交替后,新当家或许会藉由主张「我要取回以前被抢走的特权!」来换取家中的支持,然后再度出兵。

而且单方面独占特权,也可能会在另一方那里留下不必要的祸根,导致纷争扩大。

双方都非常清楚这点,也知道这样只会没完没了,所以才会认为平分所有权这种暧昧的方式比较好。

「如果想恢复原本的条件,就必须支付高额的和解金和俘虏们的赎金。被俘虏的时间愈长,赎金就愈高。」

对待俘虏时,必须视对方的身分给予相对应的待遇。

因为贵族与干部特别花钱,所以这笔费用当然就会加在赎金上面。

「而且这次的纷争还是对方起的头。」

对方打破规则,没有事先告知就发动袭击。

按照布雷希洛德藩侯的说明,这次的和解金额应该会非常高。

「总之先和对方会面吧。」

我们一接近完工后的大型帐篷,布洛瓦藩侯家那边就有一名士兵吹出高亢的笛声。

像是在呼应对方般,布雷希洛德藩侯家这边也响起相同的笛声。

「看来准备好了。那我们走吧。」

在布雷希洛德藩侯的催促下,合计二十人的交涉团走向帐篷。

等抵达时,我发现帐篷的入口已经被打开。应该是叫我们进去的意思。

布雷希洛德藩侯率先入内,里面摆了能让二十人面对面坐下的长桌和椅子。

「您就是布雷希洛德藩侯大人吗?」

「没错。您应该不是布洛瓦藩侯吧?」

「我是代理总司令,侍从长高德温•克雷巴。」

「代理啊……」

布雷希洛德藩侯似乎担心只是区区侍从长的高德温,无法担负交涉的重任。

「请问您有多大的权限?」

「我会马上将交涉的内容传达给菲利浦大人。」

「原来如此……那另一位候补继承人克里斯多夫大人呢?」

「克里斯多夫大人不是候补继承人!」

高德温突然激动地说道。这表示他是遵照菲利浦的命令行动,要我们不必考虑克里斯多夫他们的事情。

「(布雷希洛德藩侯,这场交涉有意义吗?)」

「(或许没有,但不做也不行。)」

即使在这里和高德温达成合意,克里斯多夫与其支持者还是有可能反对裁定案。

不对,应该说这个可能性非常高。即使如此,应该还是比继续等下去要好一点吧?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是的,鲍麦斯特伯爵大人,请问您有什么问题?」

「都没有任何布洛瓦藩侯大人的子嗣参加这场交涉吗?」

我保险起见问了一下。那么,对方究竟会如何回答呢?

「菲利浦大人非常繁忙。而克里斯多夫大人没有这个资格。」

我想也是。因为他是以菲利浦代理人的身分和布雷希洛德藩侯交涉,所以当然想主张菲利浦才是下任布洛瓦藩侯。这手法还真是强硬。

「不然请布洛瓦藩侯的千金卡拉大人当代理人怎么样?」

我这也是在找布洛瓦藩侯家的碴。高德温应该早就知道卡拉小姐在我们这里。

「卡拉大人是女性,所以没有这种权限。」

「是吗?不过总比侍从长当代理人好吧?」

「我们开始交涉吧。」

对方漂亮地无视我。既然无法答应我的要求,那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交涉立刻开始。和预期的一样,双方的主张有非常大的落差。

「我们无法接受这种条件,请仔细考虑过现状后再提出方案。」

「我只能答应菲利浦大人认同过的裁定案。」

如果布洛瓦藩侯家那边接受这个符合常理的裁定案,将必须支付庞大的赎金与和解金。这样接受这种条件的菲利浦,在布洛瓦藩侯家会被如何看待?

尤其是那些支持克里斯多夫的家臣,一定会趁机非难他,菲利浦就算赌一口气也不能在交涉中区居下风,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话虽如此,就算交涉对象是克里斯多夫也一样。要是接受惨败的裁定案,就会换支持菲利浦的家臣们非难他。

在这种情况下,交涉当然不可能有进展……

「你们真的有在面对现实吗?」

「我们的主军还几乎毫发无伤。如果想再战一场,那我们也只能奉陪。」

这明显是看准了我们无法真的开战,想藉由拉长交涉,尽可能定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布洛瓦藩侯家的经济状况较为拮据。既然不管前进或后退都是地狱,那还是尽力死缠烂打,压低和解金的金额比较有利。

「即使现在有利,只要我们派出援军,马上又会变得不利吧!」

「原来如此,你们还想再次出兵取回原本的纷争标的啊。很好,那到时候我们也会再次追加兵力。」

原本防守方就比攻击方有利,到时候我、布兰塔克先生和卡特琳娜也会再次出战。

用「区域震撼」麻痹他们,俘虏后要求赎金。

这是一笔不用杀人就能赚钱,非常有赚头的生意。

布雷希洛德藩侯刻意强调这点,想逼布洛瓦藩侯家让步。

「话说鲍麦斯特伯爵有什么意见吗?」

布雷希洛德藩侯将话题丢给我,希望我发表意见。

「条件就跟刚才提出的一样。既然你们不愿意退让,那我们也只能一战了。」

在这种场合,绝对不能示弱。既然我们这边压倒性地有利,那当然不可能对他们让步。

「「「「「……」」」」」

我的主张,让参与交涉的布洛瓦藩侯家那边的武官全都脸色发青。

要是又因为战斗而出现大量的俘虏,他们可能会因为赎金而破产。

话虽如此,一旦自暴自弃地演变成开杀戒的战争,又会换王宫进行介入。

王国至今之所以对贵族之间的纷争网开一面,是因为除了少部分的失控外,状况都被极力控制在不会出人命的范围内。由于这也是一种发泄压力的方式,所以王国才会选择默认,要是违背这项规定,在最坏的情况下,布洛瓦藩侯家可能会被解散。

「大家先暂时休息一下吧。」

在布雷希洛德藩侯的提议下,交涉暂时休止。

「这么说来,我的确口渴了。艾莉丝。」

「是的。」

艾莉丝和维尔玛遵照我的指示开始泡茶,并替我方的人倒茶。

至于茶点则是新款的巧克力点心。

在这种场合,为了向对手展现自己的余裕,有时候要刻意优雅地喝茶,或是吃些点心与轻食给对方看。

不过这些东西只有分给我方。

如果请对方吃东西,要是后来运气不好对方突然猝死,会被冠上毒杀的嫌疑。

所以按照惯例,在这种场合不管食物或饮料,都必须自己准备。

「这真好吃。」

「这是我们御用商人的产品。之后布雷希柏格的分店也会进货。」

「那还真是令人羡慕。请务必也在我们克里嘉子爵领地内贩售。」

「那么,我会叫那位商人找时间去拜访您。」

「太感谢了。」

「鲍麦斯特伯爵大人,也请别忘了我们库梅丘男爵领地。」

我们刻意悠闲地讨论点心的话题,引诱布洛瓦藩侯家的人焦躁和生气,然后他们似乎再也忍不下去。最后在双方做出各自收回原本的条件、等明天再提出新裁定案的结论后,今天的交涉就此解散。

「明天双方会稍微妥协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对方似乎希望最少也要谈到平手的局面。」

「这种条件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而且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承认条件的权限,所以我不觉得有办法在那里谈出结论……」

高德温背后的菲利浦,不可能接受这种条件。

不过即使不断拒绝,也无法终止纷争,只是不断为布洛瓦藩侯家的财政带来伤害。

无论前进或后退都是地狱。而且即使没发生这些事,他们也有没分到开发未开发地特权的问题……

「而且即使菲利浦真的接受裁定案,也很可能会被克里斯多夫派给推翻。」

「的确有这个可能性。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只能继续交涉。」

第一天的交涉,单纯只是让大家见个面而已。

然而到了第二天,状况彻底改变了。

「为了维护交涉的公平性,王都派了马勒外务委员过来。」

布洛瓦藩侯家那方突然带了个来自王都的名誉贵族过来。

那个男人外表约五十岁出头,挺着一个胖肚子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会贪污的那种官员。而且明明说是为了维护公平性,却连通

知都没有就突然把他带来这点也很可疑。之后那位马勒外务委员,从交涉一开始就单方面袒护布洛瓦藩侯家。

「王宫不希望东部与南部的骚乱继续持续下去。在这种时候,就算继续固执己见也不是办法。不如恢复战前的状态,至于被抓的贵族们的赎金,就按照一般行情来定吧。」

马勒外务委员就像只鹦鹉般,直接重复布洛瓦藩侯家那边昨天提出来的条件,而且他还确实地补上「王宫不希望纷争继续持续下去」的大义名分。

这样当然是谈不拢。

布雷希洛德藩侯用和昨天一样的理论指责布洛瓦藩侯家,起身提出和昨天一样的条件。

「那个马勒外务委员到底是谁啊?」

「他是担任外务卿的休迪利凯侯爵的附庸。」

这么说来,我以前还住在王都时,好像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外务卿在赫尔穆特王国内的影响力并不大。

理由是他的工作,就只有和唯一的外国阿卡特神圣帝国交涉。

所以那个组织的规模当然不大,隶属外务派阀的贵族数量也很少。如果有更多外国存在,外务卿应该会是更有人气的阁僚吧。

再加上已经有两百年没发生过战争,所以他的工作就只有定期编组派去帝国的亲善团,以及在位于帝国首都的大使馆收集情报而已。

此外编组与指导亲善团的工作,和负责交易的商务省与工务省的管辖有所重叠,因为王国军会派武官驻守大使馆,所以就连在收集情报方面,都会被抢走一半的工作。

那么像这种贵族之间的裁定呢?由于这算是同国贵族之间的纷争,因此是由内务卿管辖。「全阁僚中最没存在感」、「如果要用身体的内脏来比喻,就是盲肠」,这就是大家对外务卿的评价。

「虽说是外务委员,但其实没什么工作。只是为了给贵族一个职位而存在。」

因为是这种名誉职,所以大家都不在意他的动向。

如果他真的能在裁定中发挥极大的影响力,卢克纳财务卿事前应该会提醒我们注意。

「布雷希洛德藩侯认识他吗?」

「认识。」

他是名誉子爵,能力非常平庸。

不过他娶了布洛瓦藩侯的妹妹为妻,并透过这层关系当上外务委员。

「他根本就是布洛瓦藩侯家那边的人嘛。」

「是啊,虽然派不上用场。」

因为马勒外务委员并不是基于王宫的命令来参加交涉。

而且他还在这种交涉的场合搬出王宫的名号威胁我们。

要打倒他非常简单。

「事情就是这样……我可以认为休迪利凯外务卿打算支持布洛瓦藩侯家吗?」

『这是天大的误会。必须一直留在王宫内的外务委员,不仅擅自参加纷争的裁定,还搬出王宫的名号支持其中一方,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由于所有阁僚都拥有魔导行动通讯机,因此我随时都能和休迪利凯外务卿通话。

话说虽然我和他是第一次通话,但他似乎拥有接受我们诉求的度量。

他确定这是马勒子爵的独断行动。

『明明是私下参加交涉,居然还搬出公职的名号……更重要的是,身为一名官员,本来就不应该出席这种可能引来误会的场合。看来他没资格担任委员。』

「这方面的判断,应该交给外务卿阁下来裁量,我实在无权介入。只是因为马勒子爵的行动实在太违反常理。」

『这已经足以构成解任的理由。您可以直接无视他的说词。』

因为私人理由报出自己的公职名称,不仅借用王宫的名义,还介入其他机关的职权。

而且他还在贵族家之间的纷争,偏袒与自己有姻亲关系的一方。

考虑到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也难怪他会被解任。

虽然可怜,但他已经不是外务委员了。

看来对休迪利凯外务卿来说,马勒子爵并不是那种失去会让人觉得可惜的人才。

不过本人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知道自己被解任了。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这次受到休迪利凯外务卿的照顾,所以麻烦帮我转达艾戴里欧先生,请他准备一些巧克力和水果送给外务卿。」

『我知道了。』

和休迪利凯外务卿通完话后,我立刻联络罗德里希,拜托他帮忙送礼。

这不算贿赂,只是因为受到对方的照顾,所以必须进行最低限度的回礼。

我再强调一次,这绝对不是贿赂。

「人脉真是个很棒的东西。」

「不过即使那位子爵失业,也不能保证交涉会有所进展。」

布洛瓦藩侯家的王牌马勒子爵,过三天后就变得不见踪影。

看来他已经被上面从外务委员的职位开除,根本就没空参加裁定。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因为我昨天收到王宫将派特使来替裁定仲裁的消息。

特使是在贝克内务卿底下,负责管理贵族籍的克奈普斯坦子爵。

年约三十岁的他,将一头短发整齐地中分,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认真的官员。

不晓得为什么,在世袭特定官职的贵族中,代代都经常出现拥有类似气质与容貌的人。

尤其是军人世家阿姆斯壮伯爵家的人,更是其中的典型。

「我是特使马修•奥斯卡•冯•克奈普斯坦子爵。为了慎重起见,我先声明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只会站在中立的立场行动。」

用这句话当开场白后,他便静静地当个听众。

在来这里之前,他似乎已经调查过这次纷争的经过与目前的状况。

然后,他参考了那些情报与过去的裁定案,自己准备了一套裁定案。

不过似乎要等双方的交涉变得难以达成共识时,他才会提出来。

他似乎认为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让当事人自行解决,让事情平稳收场,而不是让王宫逼当事人接受他的裁定案。

「那么,接续昨天的交涉……」

布雷希洛德藩侯说这句话时,表情非常黯淡。

这是因为这四天来,双方的条件差距实在太大,完全找不到解决的头绪。

「赎金另外交涉。为了让纷争案件恢复成战前状态,我们愿意支付一百万分的和解金。」

「同样的话你们到底想说几次?那些和解金,连付这次纷争的粮食费都不够。」

「那一百零一万分。」

「你是在开玩笑吗?站在我的立场,要是你们不想付和解金,打算直接承认我们掌握的所有特权也无所谓喔。」

「别开玩笑了!」

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双方的主张毫无交集。

布洛瓦藩侯家那边到现在都还只顾着自己,希望能在保住面子的情况下,尽可能压低裁定造成的经济损失。

另一方面,布雷希洛德藩侯并没有那么贪心。

虽说是单方面的压倒性胜利,但他似乎认为若要求太过分的金额,只会让对方变得更加顽固而已。

尽管在我方的贵族们面前,他无法表现得太宽容,但他应该是觉得早点解决这件事,将精力用在协助我开发领地比较有利可图。

「和解金是五亿分。一毛钱都不能少。」

许多贵族都因为这次的纷争而承受了多余的负担,如果想让他们答应回复纷争前的状态,就必须交给他们一定程度的现金,而布雷希洛德藩侯家没义务替布洛瓦藩侯家负担这笔钱。如果对方不愿意付钱,就必须认同现在的状态。

布雷希洛德藩侯也有他的立场,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这么大笔钱,谁付得出来啊!」

布洛瓦藩侯家那边的负责人高德温,激动地否定了这项提案。

即使布洛瓦藩侯家是东部的霸主,应该也没办法一次付清这么大笔的和解金。这次的纷争也让他们支出了不少军费,而且之后还必须负担被俘虏的贵族们的赎金。

再加上即使付了这笔钱,他们也无法获得开发未开发地的特权,这样只会让他们未来的经济雪上加霜。

「鲍麦斯特伯爵有什么意见吗?」

「呃。因为两边的主张实在相差太大,这样下去不管再过几天都无法解决。唉,相对地赎金的金额也会跟着攀升。」

通常赎金都会再加上俘虏的管理费,随着纷争时间被拉长,负担自然也会增加。

「我还只是个年轻小辈,不清楚和解金的行情。不如就请站在中立立场的特使提供一些意见如何?」

「问我的意见吗?」

「是的。你应该有计算过了吧?」

「没错。为了慎重起见,我的确有计算过。」

身为一个认真的官员,克奈普斯坦子爵也自己拟了一套裁定案。

只能请他报出数字,让布洛瓦藩侯家面对现实了。

「不过通常像这种王宫方面制订的裁定案,都不会被采用。」

「没关系。即使不被采用,至少也能当作参考。」

「是啊。我也想要参考一下。」

「……为了慎重起见,就听听看吧。」

布雷希洛德藩侯和高德温都接受了我的提议。

因为王宫在制作裁定案时几乎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而是客观地观察现况。反正不可能会对我方不利,即使和解金稍微变少,也还是接受那个裁定案比较有利。

布雷希洛德藩侯应该是认为即使和解金稍微变少,也能马上透过开发特权填补回来,坦率地接受王宫方的裁定案,也能卖王国一个人情。

即使其他参与纷争的贵族有所不满,也只要稍微多给他们一点特权就能解决。

再加上如果布洛瓦藩侯家那边不接受那个裁定案,也能让他们被王宫讨厌,变得更加孤立。

无论情况如何发展,布雷希洛德藩侯都不会有损失。

「我知道了。那么我来发表之前试算的裁定案。」

新的裁定案和布雷希洛德藩侯一开始提出的条件相比,几乎没有差别。

只有和解金额被减少为四亿。

「这和解金额太高了!」

「是这样吗?」

面对布洛瓦藩侯家那方的抗议,克奈普斯坦子爵表情不变地歪着头回答。

「请问你们的和解金是怎么算出来的?」

「怎么算的?」

克奈普斯坦子爵维持冷静的表情,开始说明和解金的明细。

「虽然是没有条文的习惯法,但我听说这次的纷争,是始于布洛瓦藩侯家那方的贵族展开的奇袭。虽然法律没有规定必须事前通告,但这已经是长年的习惯。因此布洛瓦藩侯家那方必须为破坏习惯这点负责。此外……」

克奈普斯坦子爵刻意看向我这里。

除了破坏习惯的奇袭以外,还有为了不让我出兵而进行的后方扰乱行动。

这件事当然也瞒不过王宫,并构成裁定案对布洛瓦藩侯家那方不利的理由。

「关于俘虏的赎金,王宫不打算过问。请你们自行交涉。另外关于让纷争案件恢复战前状态的和解金,既然都输到这个程度了,如果不乖乖死心支付,就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

如果单纯只有对峙,那只要「双方一起退兵」就好,但实际战斗过的布洛瓦藩侯家那方已经是失去一切的状态。

按照克奈普斯坦子爵的说明,站在王宫的立场,也只能叫他们支付和解金。

「总之金额还是太高了。」

「这些话如果被那些突然遭到袭击、并一度丧失了权利的当事人听见,他们应该会很生气吧?」

基本上,仅仅恢复战前的状态,就已经有可能让他们感到不满了。

如果不支付一定程度的和解金,他们不可能会接受。

「而且我个人也有一个疑问。」

克奈普斯坦子爵似乎有话想问布洛瓦藩侯家。

「什么疑问?」

「即使裁定案有了结论,又要由谁来签署?」

「那当然是身为菲利浦大人代理人的我。」

克奈普斯坦子爵以完全没有变化的表情和语气发问,高德温则是以一副理所当然般的语气回答。

「如果是由高德温大人签名,那个裁定案有可能会不被履行吧?」

「不过我是菲利浦大人的代理人……」

「就是这点让我纳闷。关于这次的纷争,身为负责人的布洛瓦藩侯大人到底做了什么?」

克奈普斯坦子爵似乎对从头到尾都没露面的布洛瓦藩侯起了疑心。

「如果不由布洛瓦藩侯大人亲自签名,即使对裁定案达成合意也没有意义。此外,虽然高德温大人自称是菲利浦大人的代理人,但菲利浦大人应该还没被指名为布洛瓦藩侯大人的继承人。当那种人的代理人,究竟能有什么权限?」

负责管理贵族籍的克奈普斯坦子爵,非常清楚布洛瓦藩侯家的继承人之争。所以他知道菲利浦至今仍未被指名为继承人。

「若布洛瓦藩侯大人正处于无法亲自签名的状态,那由菲利浦大人当代理人也没关系。不过既然他尚未被指定为继承人,那按照惯例,就必须要有布洛瓦藩侯大人的委任书。基本上高德温大人,连担任代理人的资格都没有。」

克奈普斯坦子爵条理分明地指出布洛瓦藩侯家那方的错误。

由于被指责的内容都正确无误,高德温的脸色开始逐渐发青。

高德温应该也明白这些事,但因为那是菲利浦的命令,所以他只好担任代理人。

「克奈普斯坦子爵大人,我可以插一下话吗?」

「鲍麦斯特伯爵大人,怎么了吗?」

「其实布洛瓦藩侯的千金卡拉大人正好在我家作客,请问她有担任代理人的资格吗?」

我试着趁机动摇对方。虽然高德温也掌握了卡拉小姐在我们这边的情报,但他应该不晓得卡拉小姐来访的目的。

而且她是基于布洛瓦藩侯的命令行动,对遵从菲利浦命令行动的高德温来说,她应该是个诡异的存在。

我的提议,让高德温的脸色又变得更加苍白。

「虽然同样没有委任书,但至少比高德温大人有资格。尽管有点不符合常规,但也是能够让卡拉大人担任代理人统整交涉案,再让她请布雷希洛德藩侯签名……」

「请等一下!我们才不承认那种一厢情愿的作法!」

高德温立刻对克奈普斯坦子爵的提议表示抗议。

「一厢情愿?才没这回事。无论是什么样的交涉案,只要纷争当事人双方都有签名,就算是有效。如果是卡拉大人,应该能直接将裁定案交给布洛瓦藩侯大人吧?但如果是高德温大人,还必须先转手给菲利浦大人。尽管这不是最好的方法,但目前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克奈普斯坦子爵合情合理的主张,让高德温一时无言以对。知道百分之百是自己理亏的高德温,就算想反驳也办不到。

「追根究柢,布洛瓦藩侯大人究竟在做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不出面……虽然听说他正卧病在床,但如果是这样,他应该要任命儿子为诸侯军的总司令,并为了让交涉能够快速进行,将委任书交给儿子才对。纷争初期的奇袭也是如此,现在的布洛瓦藩侯家真的有人在指挥吗?」

尽管克奈普斯坦子爵只是中立的第三者,但由于布洛瓦藩侯家的对应实在是太拖拖拉拉,因此情况演变成他单方面地指责布洛瓦藩侯家那一方。

克奈普斯坦子爵是个认真的官僚,所以他应该无法接受不守规定的布洛瓦藩侯家那边的对应吧。

「该不会布洛瓦藩侯大人已经去世了?」

「不,没这回事……」

「还是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无法说话了?那不是应该先决定由谁来当下任当家吗?」

「不……主公大人目前依然健在……」

这天的交涉,演变成高德温一直被单方面地责备,就这样在什么都没决定的情况下持续到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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