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kid
1
今年春天起,我──弓月恭嗣原本预定开始一个人住。
但这项计画却轻易地毁于一旦。
佐伯贵理华。
因为这位高颜值美少女出现了。
到现在我还是很想问问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总之,房仲跟我们签署了双重契约。真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这个情况已经够让人头痛了,她居然还提出一个离谱至极的解决方案。
「Flatshare!」
简而言之,就是分租。
只要住在一起就行了。她居然说出这种话。
于是我们便展开了同居生活。
我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往后也想持续这种平凡安稳的日子。对我来说,和佐伯同学一起生活实在很辛苦,就各方面而言还充满刺激──因此我会喜欢上她,或许可说是再自然不过的结果。
回过神来,我们的关系已经演变成世人口中的「男女朋友」了。
我们曾碰过两次同居生活即将告吹的危机。
幸好第一次马上就解决了。
第二次却闹得有点严重。
由于佐伯同学太过复杂──或者也能说是太过单纯的感性思考和性格,导致整起事件变得很棘手。
即使如此,我还是对佐伯同学张开双手,挽回了她,也挽回了我们之间的生活。
这一切都恍如昨日。
因此,从今天开始,我和佐伯同学又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
清晨。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敲门声?
感觉很久没听到了。
(啊啊,对了。原来如此……)
我顿了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这个声响代表什么意义。
这阵敲门声跟以往相比显得节制了些。随后,房门缓缓开启。
「弓月同学,你醒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是啊,佐伯同学昨天已经回来了。不论是敲门声,还是早上像这样被她叫醒,都是时隔许久的事了。
「……我现在就起床。」
我用手背覆上双眼,叹了一口长气。意识和身体都完完全全醒过来了。
我在床上坐起身子。
「早安,佐伯同学。」
「嗯,早安……」
佐伯同学站在房门口,用反手握著门把。
话题就此中断。
「呃,那个……早餐已经做好了。」
「佐伯同学。」
当她逃也似的准备离开房间时,我开口叫住了她。
「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吗?」
昨天晚上,佐伯同学做出了有失冷静的行为。过了一晚之后,心情应该平复些了吧。
听我这么询问,她有些愧疚地点点头。
「那个──」
「是吗?那就好。」
佐伯同学原本想开口,我却故意打断了她。我大概猜得到她想说什么,但我已经不想再听第二次了。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这时──
「啊……」
佐伯同学忽然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我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接著,她双颊泛红地低下头去。
「……没关系啦,这种事情不用特地说出口。」
我早就想起来了。明明拚了命地不去想那件事,被她这么一讲,我又莫名在意起来。
我屈起一只脚,并将额头抵在膝盖上。
「好了,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吧。」
我没看她的脸,就维持这个姿势挥挥手,把她赶了出去。
门把转动时,发出了「喀嚓」一声。
「那、那个,弓月同学……」
佐伯同学停下动作,有所顾忌地开了口。
我抬起头,看到她面向房门,背对著我说道:
「昨天晚上是因为……」
「我知道。你想说那时候自己脑袋不清楚吧?」
「……」
佐伯同学沉默了一阵。
然后……
「……笨蛋。」
留下这句话后,她就走出了房间。
我叹了口气。
看来我似乎弄错了选项,一定是搞错了……不过,偶尔也是得故意选择错误的答案才行。
§§§
我换好衣服,来到客厅。
厨房的桌上早已放满了两人份的早餐。今天是烤鱼套餐啊。
感觉是不错啦……
「未免也太豪华了吧。」
菜单看似简单却莫名丰盛,搞得像旅馆或饭店的早餐一样。种类也很多,两人用也不算宽敞的桌面,已经完全被挤满了。
「嗯。因为很久没做,我好像太起劲了……快来吃吧。」
「也是呢。」
在浴室洗完脸回来后,桌上又多了白饭和味噌汤。这样就大功告成了吧。
当我拉开椅子准备入座时,发现佐伯同学露出了有点困惑的表情。
「怎么了吗?」
「咦?不,没什么。」
我开口一问,她便挥手摇头,连忙否认。
虽然有些耿耿于怀,但我没有继续深究,重新坐上椅子。
「那么,我要开动了。」
「嗯,请用……我也开动了。」
我们隔著桌子面对面而坐,双手合掌之后,便开始用餐。
「味道……如何?」
「很好吃。」
虽然分量有点多就是了……仔细想想,与其说是做得太起劲,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白费工夫了吧。
「是吗?太好了。」
说完,她怯怯地笑了起来。
佐伯同学故意不看我的脸,视线低垂地吃著早餐,但也没有继续闭口不语。
「那个……就是……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弓月同学有好好吃饭吗?」
「有啊。」
不过,我也很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就是了。虽然有保持一日三餐,但都吃得很随便。尤其是早餐,我常常只吃前一天就先买好的面包,再灌一杯牛奶或柳橙汁而已。
彷佛要填补彼此之间的裂痕般,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时而轻笑几声,缓缓地进行著这种有些尴尬的闲聊。
「我吃饱了。」
「我吃饱了。」
不久之后,我们并没有刻意配合对方的步调,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吃完早餐。
我将自己的碗盘叠好后,拿到流理台。接著像以往那样交给佐伯同学收拾善后,我则准备去客厅看看报纸。
「那、那个!」
这时,佐伯同学在身后叫住了我。
「嗯?」
「呃,你不喝咖啡吗……」
说完,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
「对喔。」
确实如此。佐伯同学离家出走以后,我就把咖啡戒掉了,但她不知道这件事,难怪会想不通。现在回想起来,刚刚我准备入座的时候,佐伯同学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会面露疑惑的神情吧。毕竟以往我都会在吃早餐前先设定好咖啡机。
「也是呢。」
已经没有不喝咖啡的理由了。
我立刻开启久未使用的咖啡机。取出咖啡滤纸后,装入两人份的咖啡粉和水量。
准备的同时,我也开口坦承:
「其实我很久没喝咖啡了。」
「咦?」
她的反应比我想像中还要剧烈。
「为、为什么……?」
「没为什么。」
我努力佯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当然不是事实。
之前滨中同学说,我是为了祈求佐伯同学回来才会戒掉咖啡,但真正的原因其实更加难堪。当时我和佐伯同学一起在这里喝完咖啡,她就离家出走了,所以咖啡在我心中变成了会勾起不好回忆的契机。像现在这样站在咖啡机前,我就会想起当时的事情而喘不过气来。这就是所谓的心理创伤吧。
好,准备就绪。
我只放了刚好够两个人喝的分量,应该不用五分钟就泡好了吧。实际上,当我还站在客厅里看报纸的时候,咖啡就做好了。
「佐伯同学,咖啡泡好了。」
「啊,先帮我放著就好,洗完碗盘我就会喝。」
她正在流理台前洗碗,并这么回答。
「啊,不是,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喝吧?」
「咦?好啊,就剩这些了。」
佐伯同学将洗过的碗盘放上沥水篮,用毛巾擦过手后便来到桌边。放在她眼前的是一杯温热的咖啡欧蕾。
「啊……」
她下意识地轻叹一声。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总觉得刚刚才进行过这样的对话。只不过,现在她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意。
接著,佐伯同学双手捧著马克杯,喝下了第一口。
「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没喝咖啡。」
「是吗?」
我也将杯子凑近嘴边。
「那又是为什么?」
「没为什么。」
这次,佐伯同学真的扬起了有些羞涩的笑容这么说道。
彷佛在模仿我刚刚的说词一般。
那么,她的原因一定「跟我相同」。
「啊。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喝弓月同学泡的咖啡吧。」
「那真是我的荣幸。」
看来她在不知不觉间迷上这种口味了呢。
「那以后就得尽可能像这样一起喝咖啡才行。」
听我这么说,佐伯同学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彷佛要隐藏自己的情绪般垂下脸庞,默默地点了点头。
藏在底下的嘴角彷佛笑中带泪。
眼角也闪烁著泪光。
但我决定装作没看到。
没问题的。我们眼中都映照著彼此的身影。
再过不久,咖啡这一词的定义,或许就会改写了吧。
2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第五节课下课之后,我走到教室最后面,隔著窗户往外看时,只见整片天际都笼罩著乌云。
「快要下雨了啊。」
天气预报是怎么说的来著?我不太记得了。
总觉得这种不上不下的天气,跟现在的佐伯同学很像。
佐伯同学回来之后就快一周了,她的情况也逐渐好转,已经会跟我聊天说笑──但是在我看来,她好像还是会对当时那件事耿耿于怀,让我非常担心。但应该不是另有隐情,或是发生过某些事就是了。
我这么想著,并发了封简讯给佐伯同学。
『今天要不要一起回家?』
我们都没有参加社团,因此不必刻意相约,也有一半的机率会在校舍门口碰到面。
确认讯息送出后,我将萤幕切回待机画面,并阖上手机──结果还没来得及放回口袋,手机就因为收到讯息而震动起来。会是谁呢?我看了看手机子画面,发现是佐伯同学传来的。是回覆我刚刚传的讯息吗?还是她刚好也在打简讯呢?
『OK~~!』
短短的文字后头,还附带了一个用手指比出OK手势的表情符号。
还真的是回信啊,太快了吧。小学生之间好像有三分钟还是五分钟内就要回覆的规则,但是佐伯同学的速度更快。
我思考了一会儿。
路德维希•维根斯坦曾说:「凡是无法说出的,就应该保持沉默。」
虽然心中有些想法,但先搁在一边吧。
我正在考虑该怎么回覆她比较好,结果手机又震动起来。又是佐伯同学传来的。
『要在哪里会合?校舍门口?还是我去教室找你?』
我忍不住苦笑。
回信的时候一次讲完不就得了。
『在校舍门口吧。』
『OK!』
得出结论了。要是再继续回覆,只会无谓延长话题,于是我便阖上手机。
像这样的简讯交流就非常自然。
面对面谈话时,当然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我的担忧只是单纯的杞人忧天吗?这样应该无所谓了吧。
我将手机放入口袋后,抬起头,就看到山南月──山南同学站在我眼前。头上总是扎著一个大蝴蝶结的她,此时猛地往后一跳,双拳紧握在胸前,并蜷缩起身子。看来她原本有事找我,向我走近的时候,却因为我突然抬头而吓到了吧。
「你找我吗?」
「啊,嗯。那个……」
她小步小步地走近。
「你要吃……这个吗?」
她嗓音微弱地说著,并张开手掌向我示意。掌心上是个用银色包装纸包著的小小块状物。
「这是什么?」
「可乐口味的糖果。」
「哦哦。」
我看过去就明白了。
山南同学说这是糖果,但其实是里面塞了果汁或饮料颗粒的那种软糖。这还满有名的。
「我可以收下吗?」
我开口问道,山南同学便点了点头。不过她本来就是要给我的,我当然可以收下就是了。
「你难得送我东西,我就不客气了。」
如果我开口婉拒,她应该会很伤脑筋吧。我伸出手,山南同学便轻轻地将那个小糖果放上我的掌心。于是我立刻拆开包装纸,将糖果放入口中。咬了一口,可乐的味道便在舌尖上弥漫开来。
「谢谢你,这很好吃。」
听到我的感想,她开心地回我一个笑容。
吃著糖果的同时,我也在等待山南同学开口。她应该有话想说,才会像这样跟我搭话吧。
「你、你跟佐伯同学……和好了吧……」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启了这个话题,让我有点惊讶。没想到会从她的口中听到佐伯同学的名字。
「你居然知道这件事啊。」
「因为昨天早上,我看到你们走在一起……」
「原来如此。」
佐伯同学回来之后,我们确实会像校庆前那样一起出门上学。是可以作为一个判断的依据。
「这阵子虽然发生了一点事,最后还是……该说是和好吗?总之是变回以前那样了。」
虽然心里还有一些不太确定的疑惑就是了。
「果然没错。太好了。」
「好像让你担心了呢。真不好意思。」
山南同学低下头后,摇了摇头。蝴蝶结也随之摇曳。
「我也要加油才行……」
她低喃了几句,彷佛在说给自己听似的。
现在机会正好,我本来想跟山南同学确认某件事情,结果上课钟刚好响了,没能说出口。
下课时间结束。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第六节课开始了。
「谢谢你送我这个。」
我用手指拿起包装纸对山南同学这么说,便回到座位上。
§§§
时间来到放学后。
我换完鞋子后走到校舍门口,发现佐伯同学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她笑容满面地对我轻轻挥手。
「动作真快。」
最后一节课的班会时间结束后,我明明马上就赶到这里来了。
「嗯,我不好意思让你等太久,所以就第一个冲出教室跑过来了。」
难怪这么快。
「樱井同学呢?你们平常都一起回家耶,你拋弃她了吗?」
「因为弓月同学在我心中是第一优先嘛。」
佐伯同学扬起一抹爽朗的笑容。
「这是我的荣幸。不过也得好好珍惜朋友才行。」
「嗯。我会把她放在心里的第二名或第三名。而且我有先跟阿京说一声,所以没问题……好了,我们回家吧。」
我接受她的提议,迈出步伐走出了校门。
我们并肩走在学园都市宽阔的人行道上。
最后一节课的班会时间才刚结束不久,这么早离开学校的学生不多。因此路上没几个穿著同样制服的身影。
「弓月同学,晚餐想吃什么?」
佐伯同学从旁问道。
「都可以。」
「是吗?那要不要直接去买菜?中途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尽管说,我都会做给你吃。」
我回她一句──不用这么麻烦啦。
「我会做你喜欢吃的东西喔。」
见佐伯同学还不肯放弃,我看了看天空。
「……今天就不要去外面晃了,直接回家吧。」
「可是……」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满,不如说是带了些许不安。
我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用担心的眼神看著我。
何必这么焦急呢?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对,站在佐伯同学的立场,会焦急也是在所难免。
话虽如此……
「别再可是了──你看。」
我指向天空。
刚刚在教室里看到的那片阴暗云层又增厚了些,快要变成积雨云了。整片天际灰蒙蒙的,空气中也飘散著下雨前那种特有的气味。
「感觉等一下就要下雨了。」
我今天没有带摺叠伞出门,下雨就麻烦了。
「家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就用剩下的食材来做吧。」
「嗯……」
「我刚刚说『都可以』,并不是在敷衍了事喔。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只要是你做的菜都很好吃』。」
这句话还真肉麻。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不过这种时候还是需要给她一点福利。
「知道了。那我就用剩下的食材,做出一桌丰盛的料理吧。」
「我会拭目以待。」
此时灯号刚好转绿,我们走过斑马线后向左转。
目的地不是车站,而是我们的家。
§§§
我们一回到家,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下起雨来。吃完晚餐后雨势渐强,转变成大雷雨。
被风打横的雨
点不停落上阳台,敲击著落地窗。外头传来混杂了雨点敲打声的风声,以及在风雨中飘摇的树枝摩娑声。感觉就像是有不合时宜的台风登陆了那般。
「外面雨势很大呢。」
饭后,我们在客厅里喝茶时,佐伯同学忍不住说出了如此感叹。
就在此时,窗外瞬间产生强光,接著又听见连内心深处都为之撼动的巨大声响。看样子是某个地方打雷了。
「哦哦~~」
她又感叹了一声。
「你不怕雷声吗?」
「嗯,不怕。」
「这样啊。我们家尤咪看似沉稳,却很怕打雷呢。」
虽然嘴上说不怕,表情也毫无变化,但只要一打雷,尤咪就会缓缓往我这里靠近。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经紧紧贴在我身边了。即使如此,她还是坚持主张自己不怕雷声,还真是了不起。
想起这件事,笑意就涌上心头。
「啊,弓月同学,难道你比较喜欢害怕打雷的女孩子?」
「什么?」
「你觉得那种女孩子比较可爱吗?」
只见佐伯同学双手捧著茶杯,扬起视线望著我问道。虽然她勾起一抹坏心的笑,打算探听别人的喜好,但这个问题背后似乎还隐藏著某些意图。
「这个嘛……」
我在脑海中探寻著答案。
「说得也是。看到女孩子害怕打雷的模样,应该会觉得很可爱吧。」
可是──我加了个但书。
「可是,也不能就此评断一个女孩子吧。这只不过是她其中一个面向罢了,我不会以此断定喜欢或是讨厌。」
「咦?」
佐伯同学顿时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啊,嗯……」
随后她点点头,并将视线落上茶杯……我的心意到底有没有传递给她呢?
「那么,我差不多该回房间看书了。」
我将剩余的茶一饮而尽后站起身子,佐伯同学也抬起头来。
「马上就要期中考了呢。」
「其实这阵子我都没有好好读书。」
「啊,我也是。」
说完,她苦笑起来。
其中的原因,我们都心里有数。
「我等等会收拾,你先放著吧。」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于是我接受佐伯同学的好意,放下茶杯后就走回房间了。
§§§
我在房间的书桌前坐了下来。下周后半就是期中考了。
外头依旧风雨交加。
这么说来,刚刚电视还开著的时候,我好像在新闻节目中看到暴风还是什么的警报。如果这阵暴风雨持续到明天早上,学校会不会停课呢?我稍稍抱持著这份期待。
结果──
外头响起一道极大的落雷声后,房间的灯就熄灭了。停电了吗?我从书桌上抬起头来,就只是仰头看向天花板。
「呜呀~~!」
这时,佐伯同学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比起打雷,她的反应更让我惊慌,于是我忍不住站了起来。
接著又传来了「啪哒!」跟「咚咚咚!」这种吵吵闹闹的声音。
「弓、弓月同学!」
佐伯同学没先敲门就冲了进来。
接著毫不犹豫地抓住我的手臂。
「停停停、停电了!好暗喔!」
「我知道。」
看她慌成这个样子,我反而变得异常冷静。
看样子,佐伯同学虽然不怕打雷,但似乎无法忍受黑暗。她睡觉时应该也会关灯吧?虽然浮现出这个疑惑,但自己关灯和停电后忽然陷入黑暗,感觉可能不太一样。
「怎、怎么办!」
「佐伯同学,你搬来这里的时候有带手电筒吗?」
「……没有。」
我也没带。
「紧急用的蜡烛呢?」
我凭气息知道她摇了摇头。想当然耳,我也不记得自己有带那种东西。顺带一提,我发现就算真的有蜡烛,手边也没有可以点火的道具。糟糕,早知如此,应该要先培养起抽菸的习惯才对。
「总之,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因为佐伯同学刚刚就一直紧抱著我的手臂,那对比同年龄女孩还要丰满几分的胸部,始终紧贴在我手上。
「当、当然不行啊!现在这么黑!弓月同学好坏。」
好像得继续维持这个姿势一阵子了。
不过,真亏她有办法从自己的房间过来这里啊。月亮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从窗外洒进室内的光源非常薄弱。虽然不是完全漆黑,但在眼睛还不习惯黑暗的状态下,她居然没有跌倒。客厅正中央还放了桌子耶。难不成她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那就没办法了。只要不是太严重的问题,电力应该马上就会恢复了。既然什么事都不能做,那就来聊聊天吧。」
「聊天?」
「对啊。」
我先含糊其词,接著跟佐伯同学一起坐上床铺。她还是紧抓著我的手臂。
「虽然有点突然──但我喜欢你。」
「咦?呃,那、那个……」
听到我忽然说出这句和现状格格不入的话语后,佐伯同学顿时乱了阵脚,真不像她的作风。她的脸应该红成一片了吧。因为现在看不见彼此的脸,我才会趁乱告白,但看这个样子,在明亮的地方跟她告白或许也不错。
「这阵子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我的心意至今都没有改变。」
「啊……」
佐伯同学轻呼了一声,似乎明白我的话中含意了。
「你注意到了啊。」
「隐隐约约。」
在学校想到限时五分钟回覆这个规则时,我就发现佐伯同学为何会这么迅速地回讯息了。
另外还有其他线索。
急急忙忙赶到会合地点。
莫名执著地想做我喜欢吃的料理。
还对我喜欢的女性类型在意得不得了。
「前几天开始,我突然变得很不安,担心弓月同学可能已经不喜欢我了。」
因为我之前做了那种事。佐伯同学这么说。
「就像我刚刚所说,我的心意不曾改变。再说,你是不是太软弱了?」
「软弱?」
她重复我的话语,并抬头看向我。眼睛已经稍稍习惯了,于是我们在黑暗中凝望著彼此。
「如果我离开了,就算耗尽全力也会把我拉回来。这才是你一贯的作风吧。我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要是你变了个人,我会感到不知所措。」
「那是因为……」
佐伯同学变得不太高兴──但也仅止一瞬。
「但或许就像弓月同学所说。我变得有点软弱了。」
「稍微打起精神了吗?」
不过真没想到,多亏了这场停电,佐伯同学完全恢复原状了。
「嗯,已经没事了。因为我知道弓月同学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光听她的声音,我就知道她扬起了笑容。
「那你差不多该放开我了吧。」
「这是两码子事!」
佐伯同学再次用力地抱紧我。
我又毫无意义地仰头看向天花板。
似乎还得维持好一阵子。我的手臂已经开始麻木了。
电力能不能快点恢复啊?
3
总算熬过期中考了(虽然成绩无法保证),现在正是考试结束后的午休时间。
当我吃完便当,正在跟矢神闲聊的时候,桑岛学长来找我了。
他顶著那张适合戴无框眼镜,知性到惹人厌的脸庞走进教室。不巧的是,山南同学刚好就在入口附近,因此她惊吓过度地退到一旁。她好像也是身世显赫的千金大小姐,过去到底是受了什么教育,才会变成那副德性啊?
桑岛学长用异常冷漠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便走向我的座位。他先是在我桌上放了一瓶罐装咖啡。
「你现在有空吗?」
接著,他将眼镜鼻桥往上推,并这么问道。
大约在半个月前也发生过类似的场景,但我和学长已经不像当时那么针锋相对了。只是说到桑岛学长,我还是觉得他不要再戴那副眼镜比较好。因为他没戴眼镜时五官十分柔和,改戴隐形眼镜是不是会好一点?
「有话要跟我说吗?」
「算是吧。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还是跟我来一下。」
我将视线移回桌面,那里放著学长刚刚拿来的罐装咖啡。都已经收下礼物了,而且我也没理由拒绝他。再说了,其实我也想找机会跟他聊一聊。
「我知道了……矢神,我先过去一下。」
我对一直闲聊到刚刚的朋友这么说完,便拿起罐装咖啡离开座位。
走出教室后,我还以为桑岛学长会跟上次一样前往连接走廊,结果他直接靠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窗户上。现在正值午休,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很多,但今天似乎在这里聊就行了。
我也和他并肩靠在窗户上。
「你跟小理似乎和好了?」
我正想拉开咖
啡的易开罐拉环,桑岛学长就先开口了。
「是啊,托你的福。」
「这样啊。那就好。」
说完,学长也打开自己的咖啡,并举到我眼前。我也模仿他的举动──接著让彼此的易开罐互碰,作势乾杯。
我先喝了一口咖啡润喉。
「情况演变至此,你不觉得放弃佐伯同学很可惜吗?」
「哎,我确实有这么想过。毕竟小理很可爱嘛。」
「我想也是。」
「不过──」
说到这里,他忽然闭口不语。
怎么了吗──我困惑地瞥了他一眼,只见桑岛学长好像在视线一角察觉了什么似的。我循著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山南同学从教室里探出头来盯著我们瞧。看到这幅光景,难怪他话只说到一半。山南同学到底在做什么啊?过来这里不就行了?
但桑岛学长似乎决定要无视眼前的异状。
「不好意思,我绝对不会接受父母亲强加在我身上的任何事物。」
他的口吻出乎意料地强硬。
因此好几名正巧经过的学生们纷纷看向我们,山南同学也吓得躲回教室。
「所以我才不忍心看小理顾虑著父母的立场做出那种事。」
没错。他自己也是被父母指腹为婚。所以看到佐伯同学不顾自身的想法,优先尊重父母亲的立场,才产生了自我投射作用吧。
「再说──因为男人这种生物很单纯,可以光凭外表可爱就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但女孩子未免也太可怜了。」
虽然口气比刚才轻松得多,但他说的却是至理名言。
「而且,我还有个致命的败笔。」
「致命败笔?」
我回问道。
「是啊。其实我只对男人有兴趣。」
「啥?」
等等。他干嘛突然出柜啊?
「就这点来说,比起小理,我反而更在乎你喔。」
桑岛学长这么说,还直盯著我看。
我顿时哑口无言,背上流下一道冷汗。在这阵沉默之中,他灌了口咖啡填补寂静的空缺,接著继续说道:
「当然是骗你的,别当真。」
我忍不住腿软。
饶了我吧。之前也是这样,学长的玩笑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刚刚还认真思考正好在一年级学生中有个不错的人选,要不要把他当成祭品介绍给学长认识,藉此脱逃呢。
「进入正题吧。」
桑岛学长将话题导回正轨。
看来他不是特地带一罐咖啡过来,只为了说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玩笑话。
「你约小理去参加大学的校庆吧。」
「也太突然了吧。」
「这算是补偿啦。」
他指的应该是上个月校庆那件事。
事实上,他当时的行为和刚刚的言论完全相反,利用佐伯同学为了父母亲的立场而行动这一点,图了自己方便。所以,我和佐伯同学原本说好要在校庆第二天约会的事也毁于一旦。桑岛学长自己也说,他明明知道有我这个人在,却还是自私地认为佐伯同学只要在两天之内选一天陪他就行了。
「学园都市里有好几间大学,我的学长就读其中一所。有兴趣的话,你们要不要去那里逛逛?」
「也是呢。」
十一月是学园都市的大学校庆月。说不定正好可以弥补那天的约会。
「知道了,之后我会约她看看。」
「虽然我的学长就读那所大学,也不能给你任何福利就是了。不过那是这附近最大的一间学校,校庆也会办得很盛大,应该会满好玩的。」
从头到尾都让他这么费心,真是不好意思。
「还有我们学校的文化祭呢。这个月的活动还真多。」
「好像嫌不够一样办个不停。」
桑岛学长笑了起来。
「哦,说曹操,曹操到呢。」
听他这么说,我便往走廊前方一看,只见佐伯同学摇曳著一头带有神秘浓淡色泽的蜂蜜色棕发走了过来。而她也马上就看到我了。
「啊,弓月同──」
话还没说完,她就露出了「啊」这个发音的嘴型。是因为看到桑岛学长在我旁边吧。
「嗨,小理。」
佐伯同学放慢了步调,而桑岛学长先开口向她搭话。
「……啊,圣、圣学长。那时候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那个,真的很抱歉……」
「嗯?哦,你说那件事啊。没差,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是因为把你卷进我的麻烦之中,才会变成这样,应该是我要道歉才对。对不起。」
看佐伯同学微微低下头赔罪,学长苦笑著这么回答。
「往后我们还是同一间学校的学生,也是好朋友,还请多多指教了。」
「啊,好的。我才是……」
佐伯同学再次礼貌地低头鞠躬。是因为知道当时那起事件的来龙去脉,我才会有种既羞耻又愧疚的复杂思绪吧。
即使如此──我依旧心如刀割。
看到佐伯同学和桑岛学长在一起的画面,我的心就像窒息一般痛苦。原因肯定就是佐伯同学──即使不是出自她的本意,但在那半个月的时间内,她还是选择了桑岛学长而不是我……这算是心理创伤吗?我还真是窝囊。
「先这样吧,弓月。后续我会再跟你联络。」
「咦?啊啊,好,我知道了。」
刚刚我稍微沉浸在内心世界里,被桑岛学长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于是我连忙回应。
「小理也是。」
「好,再见。」
佐伯同学一来,桑岛学长就离开了。我和佐伯同学目送著他的背影离去。
「什么后续?」
但佐伯同学急忙转过头来,看向我的侧脸。
「我等一下再告诉你。」
「哦?」
她继续盯著我看。
「怎么了?」
「嗯。那个,虽然由我来讲这种话有点奇怪,可是──」
她有些欲言又止。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也会一直待在弓月同学身边。」
我惊讶地回望佐伯同学,只见她露出有些羞赧的笑容……真是的,她完全猜到我在想什么了嘛。根本逃不过她的法眼。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担心那种事了啦……要不要去走走?」
「啊,嗯。」
没等她回答,我就走了出去。为了追上我的脚步,佐伯同学也迈开了步伐。
稍微在校园里散散步吧,途中再开口约她去参加大学校庆好了。但愿她会欣然答应。
4
这个周末就是文化祭了。大概在星期三左右,尤咪突然打了通电话过来。
不过,电话这种东西本来就会毫无预警而来。但不知为何,只有这个妹妹的来电显得特别突兀。可能是因为她神出鬼没,让我没办法清楚判断她究竟和我亲不亲的缘故吧。
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多。
直到刚才,我都在房间里读书。如我所料,期中考成绩掉了不少,得靠期末考扳回一城才行。不过现在正好是休息时间。
我在客厅休息的时候,电话响了。
佐伯同学在自己房间里。我看向手机子萤幕,发现是妹妹打来的,于是接起电话。
「喂?」
『我是小兔兔。爸爸是又老又穷的上班族──』
「你会被爸爸骂喔。」
这家伙对让两个孩子都上私立学校的父亲说些什么啊。而且说话的语气摆明就是「我现在在你背后」嘛。(注:取自日本都市传说「玛莉的电话」)
『那重来一次──』
「不必了。」
我立刻制止她。
要是让她重来一次,谁知道下次会蹦出什么东西。
「找我干嘛?」
『想问哥哥过得好不好。』
「你是我爸妈喔。」
居然让妹妹担心近况,难道我是这么糟糕的哥哥吗?
『那我叫他们来听电话。』
「呃,不用麻烦了。」
我开口打断尤咪的话。
她应该就是个问题儿童。
「你就帮我跟他们说我这里一切安好。」
我彷佛看见尤咪在电话另一边点了点头。
在电话中点头应该不算回答吧。而且我居然能发现这件事,果然是个称职的哥哥。所谓兄妹到底是靠著什么来维系呢?是血缘吗?一起度过的时光吗?还是家族羁绊的深浅呢?
『跟佐伯同学之间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不想让爸妈担心这件事,就算是妹妹也一样。这是我个人的问题。」
毕竟一个月前才刚发生那种事,虽然我心中还是有点动摇,但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对了,哥哥。你想起佐伯同学的事情了吗?』
「啊?」
我没听懂她的问题,呆呆地喊了一声。
『这样啊。看样子还没想起来呢。佐伯同学也没说什么吗?难不成她也忘记了?』
她话中带笑,彷佛在期待我
会有什么反应,嗓音极其妖艳。我妹妹平常会这样说话吗?
那叫什么来著?感觉我最近才说过那个词。靠一句话翻弄人们的命运……梦之栖者?不对。啊,是命运之女(蛇蝎美人)才对。
「等等,尤咪。你到底在说什么──」
『因为哥哥你……』
这回换她打断了我的话。
『小时候就跟佐伯同学见过面了呀。』
§§§
由于话题被尤咪单方面打住,结束通话后,我来到厨房将咖啡倒入马克杯,再次坐回自己的和室椅。
(我跟佐伯同学见过面?)
不会吧。她在耍我吗?
但她确实这么说了。
我喝了一口咖啡,让身体摄取咖啡因,同时回溯起自己的过往──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身在记忆之中。
穿著学生制服走在路上的那个人,大概是国中时期的我吧。从行走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准备要去上学的样子。
(那时候的我还一无所知吧……)
看表情就知道了。
我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但这件事跟现在无关,我便将其拋诸脑后。
此时,行走间的我忽然停了下来。不对,不是停下脚步,而是动作静止了。下一秒,眼前的画面全数倒流。看来是我勾起了过往的回忆。
我从国小六年级的记忆开始回溯。
毕业典礼时是什么情况?第三学期发生了什么事?寒假时我是怎么过的?第二学期呢?我仔细盯著以超高速倒转的记忆。
于是,时间回到了国小四年级。
那年暑假,我和一名少女邂逅了。
她跟我同年吗?大概小我一岁吧。那头与日本人相差甚远的棕发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个女孩站在路边,用手背和手掌擦著眼角,正在掉眼泪。
小学生的我开口向她搭话:
「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真的好漂亮啊,我还以为她是外国人。
然而,从那张小巧可爱的嘴巴说出的语言,毫无疑问是日文。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全家人必须在这个小镇待上一星期,可是初来乍到的她却迷路了──她哭著向我这么解释。
我也不能就这样放著她不管,于是答应帮忙找她的爸妈或是在这里的住所,并牵起她的手走了起来。
我拚命想问出一些提示,想说能不能当成线索,而她也哭哭啼啼地一一回答。我就凭这些线索带著她到处乱走。
「你叫什么名字?」
「……理华。」
我伺机问道。她的个性似乎本来就内敛,所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这么回答。这似乎是她的名字。
我们就这样凭著粗劣又匮乏的线索,绕了数十分钟。
「啊,妈妈!」
忽然间,她──理华冲了出去。
前方是一名成年女子,看样子是她的母亲吧。理华一抱住妈妈,就开始嚎啕大哭。毕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这也是在所难免,看来她真的很不安吧。感觉一时半刻她的眼泪都停不下来了。
话虽如此,她总算顺利回到妈妈身边,真是太好了。于是我便从原路折返回去。
隔天。
我走在外头时,忽然有人从后头揪住我的衬衫。我转头一看,发现昨天那个女孩──理华站在那里。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害羞地低垂著头。不过,她抓著衬衫的手似乎不肯放。
我马上就察觉到了。她是个外地人,在这里没有朋友。而这个时候正巧碰上了我。
我叹了一口气。
这天以后,我就陪著她玩了一段时间。
(我们都玩了些什么呢……)
眼前的场景变了。
这时的我跨坐在脚踏车上,理华也站在一旁。
「咦?你不会骑吗?」
听到她说不会骑脚踏车,我忍不住反问,她也点点头。真的假的?但仔细想想,其实我也不知道班上的女生会不会骑脚踏车。说不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不会骑。
我难得心血来潮骑脚踏车来赴约,没想到情况超出我的预期。
「要骑骑看吗?」
「……不了。」
一如往常内敛的她轻轻摇头,但感觉对脚踏车充满兴趣。那双眼睛一直盯著被我跨在脚下的爱车。
「那要不要坐在后面?」
「可以吗?」
我猜得没错。理华双眼闪闪发光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我立刻载著她奔驰而去。理华似乎非常开心地跨坐在后架上,她难得表现出这么兴奋的样子。
我也是男孩子。看到女孩子──而且还是超级可爱的女孩子这么高兴,我的心情也愉悦起来。我想让她再开心一点,就骑著车在小镇里绕来绕去。
但事情没有想像中顺利。
我得意忘形地在下坡道猛冲,结果中途摔了个狗吃屎。糟了,理华有没有受伤──我这么心想并确认目前状况,只见她远远地摔落到斜坡下方,还有一只被吓个正著的狗对她吠个不停。
幸好两人都没有大碍。
这次是另外一天的记忆。
那天,妈妈要我留在家里看家,于是我去和理华告知这件事。
「抱歉,今天不能跟你一起玩了。」
听到我这么说,她便满面愁容。说不出「知道了」这种话,却也不能说「我不要」吧。
让她露出这种表情,我虽然充满罪恶感,但还是得赶快回家才行。我看了看天空,天气也变得有点怪。
「那就这样。」
当我逃也似的转过身时,衬衫的衣角不知何时被人揪住了。她似乎不想让我走。虽然我也可以用力甩开她马上离开,但要是这么做,总觉得当地只有我这个朋友的理华,会一直呆站在这里无法离去。
「那要来我家吗?」
「嗯!」
理华兴高采烈地点点头。
我带著她回到家的同时,外头也下起了雨。真是千钧一发。
我从来没有带女孩子回家过,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总之,在我们天南地北乱聊的期间,时间也一点一滴流逝。
另一方面,外头的雨势也逐渐增强──接著传来一阵足以撼动全身的轰天巨响。原来是打雷了。
「呀!」
我听到一声微弱的尖叫。是理华。
「你怕打雷吗?」
「……才不怕。」
我无意嘲笑或鄙视,但理华说的这句话,一听就知道她是在虚张声势。
雷声再度响起。
「咿!」
这回是有些压抑的尖叫声。
果然很怕打雷吧……我看向理华,而她似乎也察觉到我的视线,便端正坐姿,企图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她重新坐好后,不知怎地,屁股稍微往我这边挪近了些。
为什么这么爱面子啊?
没过多久,理华就紧贴在我身上了。想当然耳,直到最后她依然坚持自己不怕打雷。
这些场景我都还记得。
可是记忆中的人并不是理华,而是妹妹尤咪。
理华是谁?
难道她就是佐伯同学吗?
难不成……生性内向的她在报上姓名的时候,因为哭哭啼啼,而且和初次见面的我讲话时非常紧张,所以没能好好说出名字的第一个字吗?我才会把她的名字听成「理华」,而不是「贵理华」?
(那我小时候真的和佐伯同学见过面……?)
于是,这些发生在孩提时代,而且还只有短短一周的记忆,就被我忘得一乾二净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佐伯同学只字未提?难道她也跟我一样忘光了吗?
年幼的我和理华相处的画面,仍在眼前不停流逝。我一边看著一边沉思──
「不可能吧?」
剎那间,画面如同玻璃般碎裂四散。
我回头看向飞散的碎片。
果不其然,「她」就站在那里。
一身漆黑的哥德萝莉塔装扮,像是初次邂逅又似曾相识,看起来既像成人也像少女的那个人──黑色爱丽丝。
「佐伯同学的个性并不内向,也不怕打雷吧。」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虽然很遗憾,但佐伯同学的个性没有这么惹人怜爱。被本人听到的话肯定会发火吧。
「而且,假设刚刚看到的画面是我遗忘的记忆──那我和尤咪的回忆到哪里去了?」
没错。这才是重点。塞进我脑海中那些和尤咪相处过的回忆到哪里去了?当我接受了被捏造的记忆时,我忽然觉得尤咪已经不知去向了。
然而,听到我如此追问,她也只是对我投以魅惑的微笑。
「你想把尤咪藏到哪里?」
「真是可惜。我本来想把一切都算在她头上,再跑到其他地方去呢。看来我失败了。」
接著,她终于开口回答,还妖艳地窃笑起来。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晓得?」
她笑著岔开话题。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听到这句话,
我就更加确信──
等到我明白这一切,就已经太迟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语毕,她便消失了踪影──
§§§
这时,我醒了过来。
我在客厅里。看来是坐在和室椅上打瞌睡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会又作了奇怪的梦。
据波赫士所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迷宫,因此没必要再建构迷宫了──他是这么说的吗?我平常只看古典推理作品,所以不太清楚。
其中一位梦中的登场人物,差不多要成为固定班底了。我有种预感,未来似乎还会跟她缠斗很久。
而另一个人──
「贵理华啊……」
我怎么会梦到我和佐伯同学小时候就见过面呢?
我深感疲劳地叹了口气。
为了把桌上那杯早就冷掉的咖啡喝完,我准备伸手拿取马克杯──
「你叫我吗?」
「唔!」
这时,横躺在一旁的佐伯同学的脸,忽然闯进我的视线范围。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我一边掩饰内心的动摇,并喝了一口咖啡。果然已经冷掉了。
「不久前吧?」
「那你叫我起来啊。」
「呃,我觉得你应该累了。」
我确实很累,但在别人面前打瞌睡总是不好看。而且,要是她叫我起床,我就不会作那种莫名其妙的梦了……虽然梦境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就是。
一阵沉默。
感觉真的很差。为了排解这份心情,我又默默地将杯子凑到嘴边。
不久后,佐伯同学低喃了一声。
「贵理华……」
「……」
果然被她听见了。
「真是的~~想这样叫我就早点说嘛。」
佐伯同学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我不是因为想叫才这么说的。」
但要是被她逼问原因,我也很难说明就是了。
「那我们要一直在原地踏步吗?」
这样确实……我无法判断她这句话是对还是错。
毕竟我们正在交往,或许可以这样称呼彼此。但我们又不是夫妻,继续维持现状也没什么问题。
「不然这样吧。」
佐伯同学手撑在桌上探出身体,提出一个方案。
「总之先试试看吧。仅限文化祭这段期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