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章 为使革命运动向前跃进之新社员招募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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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春日。

风和日丽这个词正适合形容这种天气。撑过寒冬的人们彷佛受到这股暖意的吸引,走出户外。

然后,樱花的季节来临。染上淡粉色的花朵下有许多人聚集,开起酒宴。

在这个幸福假日的公园里──

「现充爆炸吧!」

经过扩音器扩音的怒吼响起。

身为声音主人的她用安全帽和手巾隐藏脸部,是干劲十足的全副武装。

001

发现有人影在公园内洋楼的阳台上昂然站立,赏花客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其中也有人用手指吹著声音响亮的口哨起哄。

在这个场合中,她──领家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因为春天这个新年度、新生活、新伙伴──以及新恋情开始的季节而雀跃不已的各位!你们完全错了!你们只不过是被庞大的阴谋操纵,并玩弄在手掌心而已!

自我批判吧!在被恋爱至上主义染指的这个世界,要领悟真理,深切地重新审视自己是不可或缺的步骤!

我现在就在这里示范你们所犯下的过错吧──因为好天气而外出的男女,会手牵著手如此低语:『……樱花好漂亮喔。』『嗯~还好吧。』『咦~明明就很漂亮。』『因为和你比起来,任何东西都会显得逊色嘛。』『……傻瓜❤』

现充爆炸吧!和飞舞的樱花一起四分五裂吧!

你们现在热衷的『赏花』活动也是被恋爱至上主义彻底渗透至骨髓,应当唾弃的暴行!你们以欢庆樱花绽放为名目,却看也不看花朵一眼,沉浸在酒意中嘻皮笑脸地聊著男女情事。你们声称要欢迎新员工或新生,结果根本就是要把异性灌醉之后再捡回家!这种活动必须立即中止!

毫无批判地接受『恋爱』这个概念,并沉溺在其中的各位!关于这份感情的泉源,你们曾经思考过吗!

这不过是让人类自我增殖的一种程式罢了!恋人们只会遵循著刻划在自己体内的『增殖吧』这个命令并展开行动!出于自由意志的『恋爱』根本就不存在──这只不过是为了自我辩护而产生的幻想!

『我们就和其他的动物一样,有什么关系呢?』假装明智的各位说不定会如此反驳。可是这正是这个问题的核心!

我们拥有与生俱来的『智慧』。多亏如此,我们这个单独物种才能够征服地球史上前所未有的广大疆域,并掌握霸权。结果,我们甚至造成了星球规模的环境改变。

这是增殖所需要的行为吗?──我们必须停下脚步,审慎思考!

这很明显是不必要的过度侵略。为什么我们没有办法停止?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名为『恋爱』的幻想会无止尽地驱使人类行动!

想要穿著更好的服饰,想要用更好的晚餐招待对方,想要住在更高级的房子里炫富,被这种延续不断的虚荣心驱使,人类至今浪费了莫大的劳力──因此,我们还引起了不可逆的环境破坏。每个人都互相监视著,这些视线最后就会束缚并排挤自己。你们被名为恋爱的幻想毒害心灵,然后也逐渐污染自己周遭的环境。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所有人都被卷入这个循环之中,并遭到剥削至今。

这种结构实在是太过精巧了──甚至令人不禁怀疑是某人所策划。

没错!我们是因为某种意图才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为了烧尽地表的一切事物』。我们人类就是被外星生命体植入这个星球的病毒!

能够阻止这种侵略的手段只有一个!

『带有良知的抗拒繁殖』──我们要亲手勒紧自己的脖子直到断绝性命,藉此从侵略者的手中拯救地球!

现充爆炸吧!」

最后的咆哮结束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赏花客们都发出了欢呼声。

「说得好!继续说!」「小姐,你的声音好好听喔!来我们公司当客服吧!」「爆炸啦~!爆炸!」

喝醉的人们完全把她的演说当成了余兴节目。

「喂,领家……他们没有认真听耶。」

「唔……就是这样我才讨厌醉汉!」她用非常不愉快的表情不屑地这么说道。

「算了,如果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下不断聆听同样的内容,说不定会有类似睡眠学习法的效果。满脸通红的他们也有可能会在隔天早上一醒来就化身为反恋爱的战士。我要继续演说下去了!」

领家这么说完,便重新握起扩音器开始演说。

「是不是也差不多可以开始发传单了?」

我听到后方传来的声音而回头,发现是濑崎。在他抱著的纸箱里,大量装著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用来传达理念的激进传单。我们要把这些传单发放给赏花客。

「说得也是。我和濑崎会在下面发传单,西堀和神明学姊就从这个阳台往下撒吧!」

「了解。」「知道了,大家小心不要受伤了喔!」

这么说著,我们四个人拿起等量的传单,前往各自负责的岗位开始发传单。可能是因为新奇,很多人都有收下我们的传单。

春假期间,迎接樱花盛放之时的今日,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为了「赏花粉碎抗争」而来到学校附近的公园进行活动。

所谓的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就是由身为议长的领家所带领的我校社团活动,我们的活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从地球上将「恋爱」加以根除。西堀、濑崎、神明学姊都聚集在这面反恋爱的旗帜之下,再加上我和领家的这五个人现在正在进行著活动。

二月有情人节粉碎抗争,三月时举行了宣传电影作战暨雪上演习,拿出了辉煌的战果……这么说就太浮夸了。基本上全部都失败了。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不会气馁。直到恋爱这种幻想从世界上消失,且全人类都化为非现充的那一天到来为止,我们都必须持续抗争下去。

当领家正在演说的期间,我都在樱花树下为了发传单而四处奔走……这时候,洋楼的阳台附近开始变得莫名吵闹。

我看过去,发现神明学姊撒传单的地点周围有一群人正在瞎起哄。

「小姐,你好大啊!」「再多摇几下吧!」

看来是因为她每次努力地想要让传单飞得远一点而跳起来丢的时候,丰满的胸部就会摇晃,才把喝个烂醉的男人们吸引过来。而且连和她一起发传单的西堀也流著口水看得入迷。给我专心工作。

既然如此,在地面上发传单的我和濑崎就只好更加卖力了。正当我为了和他合作而找寻他的身影时……

「来,小妹妹。」「哇~大哥哥,谢谢你帮我捡球。」「你没有和朋友在一起吗?那大哥哥陪你玩一下。」「耶!」

他跑去搭讪少女,还很热衷地玩著球。白天的赏花会场有很多被家长带过来而感到无聊的小孩子。这里看在濑崎的眼里说不定是个人间天堂。给我专心工作。

当我们正在如此拖拖拉拉地进行活动时……

「呃~你们现在马上停止这场没有经过许可的活动!」

经过扩音器扩音的声音和领家的演说重叠在一起,响彻整个广场。我们转头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两名穿著制服的员警。

「该死的国家权力!我们绝对不会屈服于彻底被恋爱至上主义染指的你们所做出的暴力行为!」

当领家正在如此挑衅他们的时候,神明学姊和西堀就已经趁机逃离洋楼并解除武装,融入一般市民之中了。

领家仍在继续对警察喊话,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这时候有一名员警冲进了洋楼。他应该是打算把阳台上的领家逼到死路再抓住她吧。

「喂,领家,情况不妙啊!」

我一朝上方大叫,她就点点头,对正在下方起哄的人群喊道:

「站在那里的各位,不想死就马上散开!」

不会吧,我脸色发白地心想。我想办法拨开人群,进入群众之中,挥舞著从地上捡起的树枝来制造出空间。

我往上一看,发现员警已经逼近到领家身后了。

「现在马上停止!再继续下去的话……」

声音从领家背后传过来,但她却头也不回。她的视线反而投射在我在地面上制造出来的空间上。那双眼睛发出锐利的光芒。

领家的脚踏上阳台的栏杆,然后毫不犹豫地──从那里跳了下来。

制服的裙子因风而鼓胀,然后飘然翻起……不过,她的下半身确实地穿著体操裤。

飞越空中的她那头柔顺的长发因惯性而飘扬。我有一瞬间遗忘了当下的危险状况,忘我地看著她这副姿态。

领家俐落地应声著地之后,围绕在她四周的民众都对她献上热烈的掌声和喝采。

「很好,干得好!」「我们会帮你打倒那些警察的!」「为什么下面穿著体操裤啊!你的服务精

神去哪了!」

他们都说著这种任性的话。

我们根本没有空对这种声音作出回应,朝著公园的出口开始逃跑。

「喂,你们站住!」

在阳台上追丢领家的员警心有不甘地往下大喊。在地面上的员警虽然朝我们追了过来,却好像被群众挡住,所以迟迟无法追上我们。

我们逃跑的速度也和全力狂奔有著很大的落差。现在正巧是樱花盛开的时候,公园里人满为患,光是要闪躲就相当费力。而且……

「拿去,小姐,你真的很有趣!」「下次再来表演余兴节目吧,我们会待到晚上喔!」

人们对我们这么说,同时还将代替小费的章鱼烧、炒面、巧克力香蕉等小吃硬塞到我们的手里。因为不能随处丢弃,我和领家只好双手拿满了东西,慌慌张张地往出口前进。

「真是够了,莫名其妙!根本没有人有在认真听我们说话!」

领家这么说,咚的一声用拳头敲响桌子。

总算是成功脱身的我们聚集在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地下据点,开著检讨会议。

「的确……那里全都是醉汉,只会瞎起哄。」

「受不了,恋爱至上主义果然会侵蚀人类的脑部。他们无法正经地作出判断,很容易就会把手伸向酒精来逃避现实。然后因为不会思考而遭到剥削,并从真相上别开目光──他们已经完全陷入这个恶性循环之中了!」

领家愤慨地这么大喊,用手上拿著的螺旋状炸马铃薯往前一指。那是从赏花客那里拿到的其中一样小吃。

「要斩断这个循环,果然就只能靠武装起义了!新学期必须要扩充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兵力!」

说著,她很狂野地大口咬下手上的马铃薯。看她这个样子,连我都觉得肚子饿起来了。

「这个炒面虽然没有配料,但是很好吃。」「章鱼烧也很不错呢。」「小吃果然还是要买奶油马铃薯~」

大家都津津有味地吃著从赏花客那里得到的战利品。我也不甘示弱地伸手去拿剩下的巧克力香蕉。

如此这般,结果我们的赏花粉碎抗争就和平常一样,在没拿出什么重大成果的情况下结束了。

我在结束会议后和众人道别并回到家中,发现女童正在我的房间里专心地盯著电视萤幕。她小小的手里握著游戏手把。可能是有用到平衡感应的功能,她很努力地扭著身体玩游戏。

「你很迷这个游戏吗?」

我一从后方对女童说话,她的肩膀就颤抖了一下。而这个瞬间,画面上的角色发出临死惨叫,一命呜呼。

「笨……笨蛋!都是因为你突然对我说话,害我死掉了!我不是经常告诉你在进房间之前要先敲门吗!」

女童这么对我大骂,然后又转头回去玩游戏。

「不,这里是我的房间耶……」

就算我如此反驳,女童依旧专心在游戏中,完全没有要听我说话的意思。

当我无奈地发著呆在一旁观战的时候……却发现她总是不断地重复发动自杀式攻击然后死掉的循环。她现在玩的是可以进行网路对战的游戏,会由几个人各分成我方和敌方来彼此竞争。面对实力坚强的对手时,团队合作就会是最重要的关键,但女童却完全没有表现出要依赖同伴的样子,只会一个人冲第一,然后被敌人包围而战死。她的玩法真的很孩子气。比赛在几分钟内结束,画面上显示出比赛结果。女童的战绩在我方之中是最差的。

「这下子变成战犯了。」

我躺在床上对女童搭话,她就转过来瞪了我一眼。她的眼里溢满了泪水。

「还不是因为你妨碍我!在你回来之前,我的战绩一直都很辉煌!……而且这本来就是只会做出这种烂游戏的人类不好!」

女童不甘心地这么说,将手把往我这里丢了过来。我顺手接住手把,代替她重新开始游戏。

「对方有作弊,你怎么玩都没用。」

女童闹著别扭这么说,却还是紧盯著画面观看我的操作方式。

虽然我用轻松的态度随意地玩著,但因为有同伴的支援,不小心就获得压倒性胜利。我的战绩和女童刚才的战绩比起来也好了一大截。

「你耍诈!你也有作弊吧,别想骗过我!」

「我才没有呢……单纯是因为你那种不考虑后果的自杀式攻击不对。你要好好地一边支援同伴一边──」

当我要指出女童的问题点时,她便从我的手中抢走手把,再次开始游戏。可是,她果然还是输了。

「你看吧。」

「什么你看吧!首先,不过是个游戏还玩得这么入迷,你也真幼稚。」

「玩得很入迷的是你吧。」

「我才没有!我只是在调查自己创造的人类这个物种形成什么样的文化而已!」

女童虽然这么说,她眼里溢著的泪水却已经快要流下来了。

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否定「恋爱」。这个时候,我们会主张一种说法:人类原本是被植入信奉并赞扬恋爱的错误而诞生的物种,而这是外星生命体想要改变地球环境的阴谋。

身为发起人兼议长的领家自己虽然是以半开玩笑的态度这么说……但却很凑巧地正好切中事实。

现在,在我的房间里握著游戏手把,面向萤幕痛骂队友且外观看似小学四年级生的女童,就是那个外星生命体本人。

我一开始当然也认为这是某种玩笑。我无法置信。可是我曾经亲眼见识过她发挥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力量,这让我不得不相信。

她率领秘密结社──大性欲赞会,想要让恋爱至上主义蔓延到全地球,使人类繁荣,然后利用散布出去的毒素引导地球走向灭亡。

不过领家薰的存在阻碍了她的计画。虽然她现在就只是个社员只有五人的渺小团体的议长,但将来却有可能转化为巨大的威胁──女童是这么说的。为了铲除刚萌发的嫩芽,女童打算透过与领家关系亲近的我来影响她……但经过一番波折,现在女童正在我家当我的妹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就连我也搞不清楚。

「……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了!我还要忙著侵略地球呢!」

可能是因为输得太惨让她自暴自弃,女童粗鲁地关掉游戏机的电源,然后坐到电脑前发出喀答喀答的声音开始做事。

「啊~好忙啊。我可没有多余的时间把那种无聊的游戏玩到上手。受不了,人类还真是一种悠闲的生物呢。」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你将人类做得像自己的关系……」

即使我这么回答,女童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用双手的食指敲打键盘,强调自己「好忙好忙」的样子。

这说不定是一个机会。我这么想著,决定稍微试探她一下。

「你看起来真的很忙呢,似乎正在进行什么伟大的工作……请问你在做什么呢?」

我这么吹捧女童,她的嘴角便微微放松下来。

「呵呵……因为这个工作是秘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内容。多亏这件事,让我连续熬夜三天了呢,真是的。」

她不只是晚上在我的床上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睡得很香甜,还比我更早入睡,起床时间也比我晚许多;但我没有吐槽她,继续说道:

「像你这么伟大的人,需要保密的工作果然就更多呢……一想到这样的人就近在身边,我就忍不住两腿发软呢。」

我这么一说完,女童就已经露出满脸笑容了。真是太好对付了。

「也对,我可是大性欲赞会的领导者,可以说是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还要高等。相对地,我也有很多辛苦的地方。

比如说我现在正在处理的人事。大性欲赞会基本上是属于树状的阶级制组织结构。不过,在这个架构之外还有直属在我之下的『近卫兵』。因为这些人员的选定非常重要,所以我会亲自挑选。」

也许是因为心情非常好,她连我没问的事情都滔滔不绝地说出来了。

过去我们的活动总是受到女童的阻碍,但如果能够像这样问出内部的情报,说不定就可以报一箭之仇。

「真是了不起!近卫兵……感觉好帅气喔!」

「对吧。他们可是我从零开始打造而成的部队,训练非常精良。想入队必须要具备强烈的忠诚心、强韧的肉体、聪明的头脑──而且还要符合身体上的条件。」

「原来如此,所以才算是精锐部队……顺便请问一下,那个条件是什么呢?」

「因为重视谍报能力,所以能够灵活行动是必要条件。身体上有多余的膨胀会造成阻碍,女性队员的条件是胸部没有不必要的脂肪。如果像你们社团里的那个大奶妖怪,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虽然你找了很多理由,但这完全是你的偏见吧……?」

我忍不住这么吐槽,女童就气得鼓起脸颊了。

「这才不是偏见!我是因为有正当的理由才会这么做的!……真是的,没有理解能力的人类就是这样才令人伤脑筋。那种东西就只是碍事的肿瘤,会被那东西激发性欲,完全就是一种错误!」

女童抬头挺胸地瞪著我大骂,却更加强调了她那平坦的胸部。

她接下来开始不停地讲解那个部位到底有多么不必要。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的我一躺到床上开始看书,女童就生气地拿她在空闲时间做好的好几个折纸手里剑朝我丢过来,努力想吸引我的注意。她完全就是个小鬼头。

2

四月,新学期到来。我们旧生的年级会提升,而学校会有新生入学。

人际关系会重新洗牌的四月既是离别的时刻,同时也是相遇的季节。每到这个时期,不擅交际的我们都会一边假装趴在桌子上睡觉,一边咬牙看著人们顺利地与新面孔建构人际关系,然后萌发新恋情。

不幸中的大幸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存在。就算班级成员变得错综复杂,社团的成员还是不会改变,在新学期也会继续进行活动。就算在班上孤单一人,到社团里就可以找到栖身之所,这对我这种人来说是一种救赎。

如果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神明学姊的事了。只有她原本是二年级生,所以从四月开始就是即将面临大考的三年级生了。在这种时候,她还能够像过去一样继续进行反恋爱活动吗──在我们这所升学高中,几乎所有社团的惯例都是在三年级的春天送旧,最晚也只有到暑假之前。听说从前的学生运动参加者一到了就业时期也会乾脆地停止活动并穿上西装,她如果想要退出社团也是无可厚非。

当我向神明学姊询问这个问题时……

「啊,我的课业没问题喔~」

她就带著温暖的笑容立即回答我。她和柔和的外表不同,是个神秘的人,据说她的学业成绩好像也非常优秀。

说到新学期就想到重新编班。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有许多学生挤在张贴著新班级名单的公告栏前面。有女生手牵著手和即将分离的老同学含泪道别,还有再度被分到同一班的男生看起来有点高兴地互亏对方;这些各式各样的感情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地狱。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情侣们,也就是现充。两人在公告栏前像是在祈祷般紧握的双手,面对残酷的离别宣告而虚幻地松开。一个年级有多达十个班级,就算同样选择文组或理组,被分到同一个班级的机率还是非常小。我从未像今天一样如此感谢这种既公正又平等且冷酷的机率论。活该。我一边在心里冷笑,一边欣赏著彼此分离的男女之间的互动。

当我沉浸在这种恶劣的兴趣之中时,预备铃就响了。我打算赶紧回教室,这才发现我还没有确认自己的班级。我慌慌张张地从名单里找出自己的名字。

「二年F班啊。」

我只确认了这一点就准备前往教室……却突然停下脚步。如果我没有加入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话,现在应该会一找到自己的名字就马上前往指定的教室。因为我以前不像刚才聚集起来的一大群人一样,有需要知道朋友去了哪个班级,或是同一个班级里有什么人。

可是一回过神来,我已经开始寻找起社员们的名字了。然后我发现某个名字和我属于同一个班级──这让我心跳加速。

我努力假装平静走进教室,她──领家薰已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而她也马上发现了打开门走进来的我。

她用有点生硬的步伐往我这里跑过来说:

「什……什么嘛……原来你也在这一班啊。因为我没有在公告栏上找你的名字,直到你走进来我才知道。」

「这样啊,我倒是忍不住找了你的名字……」

我因为词穷而搔了搔脸颊,领家就很开心似的笑了。

「真是个软弱的家伙!不同班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是同一个社团嘛。」

「是啊……」我这么说,环顾整间教室。「差不多该回到位子上了。呃……我记得我的号码是……」

「十八号,座位在那边。」

领家立即回答,往空著的座位用力一指。

「喔,谢谢……话说回来,你本来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同班吗,为什么知道我的号码和座位啊?」

我这么一问,领家的脸就莫名地愈变愈红。

「现在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快点回座位!小心新学期一开始就被班导盯上喔!」

她这么说著推了我一下,然后像是逃跑一样匆匆忙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开学典礼和班上的简单自我介绍都顺利结束,时间来到放学后。我就像以前一样没有交到同班的朋友,很尴尬地结束了新学期的第一天。

「高砂,那个……我们走吧。」「好。」

听到领家对我说话,我虽然有点在意周遭的视线,却还是站了起来。

「我们一起行动的样子被看到,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我这么问道,她便露出有点不悦的表情反驳我:

「……你是指我和你……那个……会被误认为情侣吗?那种误会就尽管随他们去吧。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随便靠过来,反而有好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这样会更容易让我们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社员的事情曝光。我们行动的时候虽然有遮住脸部,体型却遮不住。就算单独分开看不出来,但如果我和你待在一起,暴露身分的可能性就会更……」

「我本来就是风纪委员长,而你是副委员长。如果会被发现的话,我们早就受到怀疑了。还是说……」

领家微微低下头,继续说道:

「你不想要被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得的确没错。」

我赶紧否认,像是要掩饰般接著说下去。

「那……我们走吧。」「……嗯。」

于是我和领家便养成了一起前往活动场所的习惯。

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一共拥有两个据点。第一个是我们现在所在的风纪委员会室,而第二个则是学校地底下挖出来的秘密地下通道所通往的地下据点。

上个月我们掌控了风纪委员会,和学生会交涉获得了地面上的社办。这里备有印刷机,是制作激进传单等印刷品不可或缺的要地。

既然我们掌握了风纪委员会,就有必要表现出自己有在认真工作的模样,所以不得不在形式上做著相关工作。领家现在正为了各委员会的委员长要写给新生的文章而抱头呻吟。

我正在印刷前几天发完的激进传单,神明学姊则是出门去采买要放在社办里使用的点心和茶叶。

濑崎是网球社社员,西堀则是隶属于第二美术社,他们今天好像会在社团活动结束之后过来。身为网球社王牌的濑崎当然非常活跃,但西堀也很有干劲地说要在这学期更加努力。相对于一般美术社进行的油画等创作,西堀的第二美术社则是绘制漫画等作品的社团。听说他们虽然本来是同一个社团,却在很久以前因为内部纷争而分裂。现在的社员只有西堀一个人,她目前正以招募新社员为目标进行著活动。

到了天空开始染上深红色的时间,除了领家以外的四个人终于齐聚在社办了。

到刚才为止还在社办努力执笔的领家为了将写好的原稿提交给学生会,现在不在这里。她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工作告一段落,当大家都围在桌边吃点心聊天的时候……

「现充爆炸吧!」

这种吶喊声响起的同时,社办的门被猛力打开。是领家。

她这个已经算是基本款的怒吼甚至让我觉得很安心。

「你今天又怎么了?」

就像是要完成被规定好的工作,我用一如往常的语调如此问道。虽说大概是因为她在往返这里与学生会办公室的途中被现充惹毛了,但真亏她可以这么频繁地遇到那种状况。

「问得好!没错……前往学生会办公室,和宫前学生会长对峙之后,我带著松一口气的心情走在走廊上。这时候我撞见了──一名和我成为新同学的女生。

我一在走廊上的远方发现她的身影,就思考著有没有方法绕远路来避免与她碰面。因为我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所以若无其事地逃跑才是上策。可是很不凑巧地,那里并没有可以自然地避开她的道路。

于是我决定尽量消除自己的存在感并与她擦身而过。现在还是重新编班的第一天,我们上学期完全没有交集,处于以前没有打过照面的关系。就算我没有反应,她应该也不能断定我是对她视而不见的。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一看见我的身影就带著和蔼可亲的笑容开始挥手!这就是社交强者的实力──我虽然讶异于她的大胆,却也感到有点高兴。因为现在明明是新学期的第一天,竟然有同学已经记住了我的长相。

我想办法放松僵硬的表情,做出不自然的笑容,差一点举起手来回应她。

──这个时候,我的后面有声音传过来:

『抱歉,由美,我来晚了。』『真的很慢耶~我等到都快要变成石像了啦。』『石化的由美也很可爱喔。』『你那是什么特殊癖好嘛……讨厌❤』

她是在对我后方的男朋友

挥手!我为了掩饰举起来悬在半空中的手,只好将手放到脸颊上假装搔痒,然后快步离开现场……

现充爆炸吧!不要做出会让人误会的举动!在校内和情人幽会本来就是不对的!至少也该记住同班同学的长相吧!」

领家说完后用拳头大声敲响桌子,顺势趴了下来。她的耳朵变得通红。应该是因为回想起当时那种羞耻的感觉了吧。

「对方一定没有放在心上啦。打起精神来吧。」

「小薰……就算在班上没有朋友,你还有我们呀!」

女生们想办法安慰领家,她才终于抬起头来。

讨论开始进入正题。

「我们要将这股愤怒转化为运动的推进力,实现非现充革命!

现在,我们已经获得扩张势力的最大良机!

新学期──这个学校有三百多名新生入学。面对比国中时代还要开放许多的本校校风,新生应该也会感到困惑。

要教导他们,此时不做更待何时!在新生们不安的心被恋爱至上主义占据之前,我们要将严正的事实摊在他们眼前,让他们彻底理解恋爱的愚蠢和可耻之处!

而我们最重要的目的是招募新社员!我们过去采取少数精锐的方针,拿出了辉煌的战绩。话虽如此,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活动因人数不足而面临的极限!因此,我们这次要下定决心补充社员,让革命运动获得前所未有的大幅跃进!」

领家这么说道,在社办里的白板上大笔写下:「新社员招募作战!」

「赞成。招募社员很重要。」「是啊,我们也必须将反恋爱的理念传达给新生们。」「一年级生呀~希望会有可爱的孩子加入。」

大家好像都对招募新生的工作非常兴致勃勃。

这么说的我虽然基本上也赞成这个方针……

「高砂,怎么了,你有什么反对意见吗?」

可能是因为看到我表情严肃,领家如此问道。

「……不,没什么。我赞成。」

我一回答,领家就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就来讨论要怎么教导学生并为我们的社团活动作宣传吧!」

「首先要透过演说和传单,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主张内容吧。」

大家都点头同意神明学姊这句话。

「那么,明天要像平常一样在校门口演说和发传单吗?」

「这……可能不会太顺利。」濑崎插嘴。「新生们现在正处于人生地不熟的状态。如此不安的他们,基本上应该都会模仿大多数人的举动。很遗憾地,现在本校的大部分学生都倾向于无视或轻蔑我们的活动。新生们如果看到大多数学长姊都这么做,应该会将『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是一群有病的家伙』、『最好无视他们』的印象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吧。」

濑崎的意见是正确的。他接著提出了替代方案:

「为了回避这种情况,有必要在只有新生的场合,而且是完全不会让他们产生先入为主观念的环境中,让他们聆听我们的主张。比如说……在午休时间去一年级各班进行演说和传单发放,各位觉得如何?」

不过,领家对他的提议面有难色。

「的确没错。只有新生的环境这一点我也同意。可是啊……一年级的教室在校舍的最高楼层。万一被通报学生会,让我们被追赶,没有办法从窗户脱逃的话就伤脑筋了。」

我回想起领家在赏花时从二楼的阳台跳下来的事。这么说来,我在涩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也是用轻巧的身段从装置艺术品上跳下来甩开警察的。

确保逃亡路线对实务革命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濑崎听了领家的反驳,也点点头认同这个道理。

领家继续说道:

「我认为只有新生在的场合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制造出这种状况的机会……」

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前为止都保持沉默的西堀发言了:

「有喔,只有新生集合的机会。至于逃亡路线,大概也可以确保。」

「那是……?」

领家催促西堀继续说,她就简洁地回答了:

「新生欢迎会。」

礼堂的座位上坐著打扮乖巧的学生们,他们正注视著台上。新生果然全部都很认真,不像某些被恋爱至上主义荼毒的高年级生会染头发,将制服穿得很邋遢。他们应该还很有可能会将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主张听进去。

举行新生欢迎会的今天,一年级生都会集合在礼堂,从早上到接近傍晚的时间不断地聆听社团介绍。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哪里算是「欢迎」,但这个活动似乎从以前开始就叫做这个名字,所以也没办法。

台上现在正由高压电塔研究社在进行招募社员的发表。他们好像对支撑遍布全国的供电线的高压电塔有兴趣,会前往各地观赏和拍摄高压电塔。

「这……这是……奥秩父线的六十九号。这是七十号,接下来是七十一号……」

演讲者一边用投影机播放照片,一边吞吞吐吐地说话。老实说,虽然我不太懂萌点在哪里,但是看到以晚霞为背景昂然耸立的高压电塔,其实也不是没有吸引人的地方。新生们全都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高压电塔研究社超过规定时间还是说个不停,结果就被执行委员会强制驱离了。

接在他们后面上台的是西堀。轮到第二美术社出场了。

这个学校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社团,如果所有的社团都要上台介绍,不管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

因此只有正式拥有社办的社团才可以上台。虽然第二美术社的社员只有西堀一个人,但是因为有社办,所以她才可以分配到时间。

……如果考虑到这一点,就表示高压电塔研究社也有社办。他们以前是拥有更多社员的社团吗?好几名学生聚集起来欣赏高压电塔的模样……我有点难以想像。

「第二美术社是……呃……研究漫画之类的绘画社团……」

西堀用生疏的语调说著话。也因为是排在高压电塔研究社之后,新生不知道是不是腻了,看起来好像都没有在认真听。

西堀本身也不怎么期待发表会带来的效果,她似乎打算用自己画的漫画和插画去招募社员。

所以这次西堀才会提议利用这个场合来进行招募活动。

「啊……」

台上的西堀将讲稿弄掉,发出一个简短的声音。

这就是行动暗号。

一瞬间,礼堂的灯光暗了下来。有布帘遮光的室内忽然变得一片漆黑。

我们把礼堂的总电源关掉了。

原本规规矩矩地坐在位子上的新生之间开始产生一阵骚动。

「各位新生,请稍安勿躁!我们正在确认原因!」

虽然执行委员高声大喊,但不使用麦克风是无法在宽敞的礼堂内传递声音的。

差不多可以了吧。在二楼座位待命的我跟待在同一楼层对面的濑崎用手机交换信号。我们的手边都有探照灯,也偷偷从别的地方拉了电源线过来。

我们配合好时机,打开电源。

光芒马上投射到讲台上。

浮现在台上的身影有西堀──以及装备好安全帽和手巾的领家薰。

领家单手拿著扩音器,另一只手则握著将西堀捆绑起来的绳子。这个状况从旁人的眼里看来明明是非常惊险的一幕,我却觉得被绑起来的西堀好像正在开心地偷笑。

领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大叫:

「全体学生注意!」

叽──!随著一阵金属声,她的喊叫经过扩音后响彻整个礼堂。

原本有点听腻社团介绍的新生们全都被停电之后紧接著发生的骚动吓到了,只能呆呆地盯著台上看。

领家扫视一圈礼堂后点点头,然后开始说话:

「各位新生!我们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我们今天要借用各位的宝贵时间,向各位提醒一件在往后的学生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事。各位要专心倾听!」

本来吵吵闹闹的礼堂变得鸦雀无声。这也难怪,他们过去的人生中应该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蛮横的演说,而且演讲者还是一名女学生。会愣住也是理所当然的。

面对想要上前阻止而靠近的执行委员,领家则是把被绑起来的西堀推出去牵制他们。可能是因为被绳子勒紧,西堀眯起眼睛……她看起来好像有点舒服,是我的错觉吗?

接著,领家的演说开始了:

「你们之中应该有很多人都对高中生活抱著这样的幻想──自由的校风,频繁的课外活动,勤奋向学的同时也努力参加社团活动,并藉由打工来获得金钱上的自由。而最重要的是恋爱。高中生──在一生中体力最为充足的这段青春岁月,就要和情人一起度过。彼此支撑对方的心灵,同时沉浸在肉体的愉悦之中。

这一切都不过是应该被唾弃的幻想!

不要被迷惑了!『恋爱』这种概念会腐蚀你们健全的精神,正是引导各位走上堕落之途的恶魔!

你们应该会这么妄想:上课时,只有粉笔摩擦黑板的乾

燥声响回荡在寂静的教室里。当你专心在板书上的时候,放在桌子边缘的橡皮擦却被手肘撞到,掉了下去。你打算伸手去捡──手指却和同样想要帮你捡橡皮擦的隔壁女生碰个正著。『啊……』『抱……抱歉。』『不,我才是……应该说谢谢你。』『嗯……嗯……』下课时间,你重新向她道谢,便以此为契机,开启了话题。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已经坠入了爱河……

我就明白地陈述事实吧。这种事百分之百不会发生!你们不该沉浸在那种娇纵的妄想中为恋爱烦恼,而是用冷静的眼光好好地重新审视现实,以彻底的自我批判将盘据在自己心上的谬论消灭掉!

恋爱会侵蚀我们的心灵,夺去我们的思考能力,使人类堕落!我现在就把这种狡猾的机制详细解释给你们听吧!

想要受异性欢迎,想要留住情人的心,想要让关系有进一步的发展……完全染上恋爱至上主义的愚者们一定都会受到这种欲望的驱使。为此,他们会花费自己挥汗赚来的金钱购买高价的服装和饰品,前往自己吃不出味道差异的高级餐厅,在应该要用来休息的假日和情人到处游玩,使身体更加劳累。这些古怪的举动岂不是因为他们成了『恋爱』这种共同幻想的奴隶,而且受到压榨的关系吗!不过当事人却无法注意到这一点──凭他们那颗被名为『恋爱』的麻药完全麻痹的脑袋,是无法发现自己正在残害自己的。藉由『恋爱』来支配人类的最大狡猾之处就在这里。

我们会被现充与非现充的单纯标准、单一故事蒙蔽双眼,所以无法将目光转向存在于眼前的无限可能性。

为什么大部分的人类都会忍不住采取这样的行动?那正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被植入谬误而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个巧妙的结构很明显不是自然产生的。没错,我们人类是因为外星生命体才会诞生在这片地表的!至于他们的目的,只要看看我们至今为止所经历的历史就可以一目了然了。人类靠著『智慧』支配地球,使环境产生剧变。过去生活在地球上的生物会失去家园,最后灭绝。而人类也正在自我毁灭──没错,他们的目的就是利用人类将地表夷为平地。这是一种侵略!

难道我们只能含著手指,眼睁睁地看著侵略进行吗?

不!我们还留有唯一一种反抗手段。那就是放弃恋爱!透过带有良知的抗拒繁殖,我们要自我灭绝,藉此拯救这个美丽的星球!

放弃恋爱吧!上了高中就要结交男女朋友,在假日出门约会,创造独特的体验──果断舍弃这种愚蠢的梦想吧!

现充爆炸吧!」

看准领家的演说结束的时机,我和濑崎从二楼的座位撒下激进传单。在黑暗之中,新生们没有多想就抓住从上方飘落下来的纸张。

而这个时候,礼堂的正面入口被用力推开,光线射了进来。与此同时,经过扩音器扩音的大音量就像是要和领家对抗一样响了起来:

「各位新生!千万不可以去拿那些传单!」

是学生会长──宫前。

「不可以去听她的说词!那不过是过于非现充的可悲人类所说的胡言乱语!」

新生的目光都聚集在背后有室外的光线照射进来的宫前身上。每当她瞪著领家跨出一步,她那头带著波浪弧度的发丝就会摇晃,闪耀光芒。

新生之间开始引发一阵骚动。

「那个人是学生会长吧。」「这是什么,某种表演节目吗?」「愈来愈有趣了!」

因为发生的事太夸张,他们好像还没有办法完全搞清楚状况。

对于宫前的登场,领家迅速迎战。

「终于出场了,宫前学生会长!各位新生啊,仔细看好了,这个女人就是计划让这所学校染上恋爱至上主义的幕后黑手!她的真面目是想要用恋爱统治世界的大性欲赞会的成员!不要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小心被她趁虚而入!」

「不要再毫无根据地胡说八道了!各位新生,这就是因为过于非现充而开始憎恨世界的人类最后的下场。他们根本不去努力,只会对自己的问题视而不见,还会嫉妒并诽谤为了充实仅有一次的高中生活而奋斗的我们!他们最后甚至编造出疯狂的阴谋论,想要将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正当化──大家千万不可以变得像他们一样!」

「少给我鬼话连篇!你们的理论全都只会拘泥于固定的单一价值观,不知变通,不断压迫不符合标准的人!你所谓的『充实』只有『和朋友快乐地相处』、『同班同学的向心力』还有最重要的『与情人一起度过的时光』而已,标准完全不会变动。可是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著除此之外更值得追求的某种事物──我们相信这一点!以自己狭隘的价值观作茧自缚,强迫他人赞同自己的你们绝对无法到达的某种境界就在那里!」

宫前说的话相当一针见血。相对之下,领家的回答就有点抽象了──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再次因领家所说的话感到精神振奋。

大部分新生都只将这件事视为一场闹剧,嘲笑著置身于困境中的非现充;但其中还是有几个人确实地注视著站在台上的领家,彷佛能够理解她的感受。

已经感到不耐烦的宫前在通道上狂奔,逼近舞台。她的长发随著动作在空中轻盈地飘扬。她的跃动让听众都齐声发出欢呼。

在台上等待的领家表现得泰然自若,睥睨著跑过来的宫前。

宫前边跑边把手伸进制服口袋里,拿出了某种东西。锵!我才刚听见撞击金属的声音,原本顶多只有手掌大小的那个东西就延伸到与手臂相当的长度,反射著灯光而闪闪发亮。

警棍──不对,是自拍棒。那是现充为了将拍著自己的照片上传到社群网站所使用的超滑稽道具。她打算用那东西当作武器。

002

「结果还是要硬来啊!嘴里赞颂著民主主义,遇到自己看不顺眼的少数人就用使用暴力让对方屈服,这就是你们耍的手段!」

这么说完的下一个瞬间,领家的手里已经握著角材来代替扩音器了──她想要迎战。

宫前有如疾风一般穿过走道,跳跃到舞台上挥下手中的自拍棒。

原本吵闹的礼堂内变得寂静无声。

喀!一阵乾燥的声音响起──宫前的自拍棒被领家架起的角材挡下来了。

被敲落的木屑在空中飞舞。两把武器打在一起,顿时静止下来。

领家和宫前为了弹开对方的武器,加强了力道。两人的侧脸彼此瞪视──她们的力量不相上下。

「快点投降吧!学生会成员马上就会赶来包围你们了!」

「你那种沉浸于恋爱而疏于训练的军队,根本无法抓到经过重重锻炼的我们!」

领家哼的一声放松力量往后跳跃,然后前倾著身体用角材使劲突刺。伴随著划开空气的声音,棍棒的前端以惊人的速度向宫前的腹部前进。面对集中于一点的攻击,细长的自拍棒根本无法防御。

不过,宫前非常冷静。她用棒子敲打角材的侧面,让突刺偏离路径,然后再加上轻巧的身段,华丽地避开了这一记攻击。

角材从她旁边擦身而过。宫前看准领家的手完全仲长的瞬间,从旁边握住了角材。

和手肘完全伸展开的领家相比,宫前比较游刃有余。她拉扯自己抓住的角材,同时朝领家握著棍柄的手部使出踢击。领家忍不住敬开了角材。

可是领家也不会坐以待毙。趁宫前的注意力还放在角材上的时候,她抓住了自拍棒的前端。她紧紧地握住用来固定相机的器具,然后一口气扭转。和宫前握著的把手粗细相比,前端的器具比较大。因为承受不了差距过大的扭力,宫前也放开自己的武器。

这场没有时间喘息的攻防让观众的情绪再次瞬间沸腾。

她们现在是交换了武器的状况。双方各退一步,领家重新握好把手,猛力空挥自拍棒,宫前则是灵巧地旋转著角材。

「你自称学生会,竟然持有这种危险物品……这不就是想要使用暴力迫使学生屈服于高压统治的证据吗!」

「那只不过是一种摄影道具罢了。而且,为了压制住挥舞角材(这种东西)作乐的野蛮人,我们是需要武力的。就算打著『反恋爱』之类的口号,你们终究也只是想要闹事而已!」

两人互相叫骂,举起各自的武器,瞪著对手。气氛顿时凝结,看著她们的学生都紧张地嘴下口水。

她们同时踏出步伐。喀喀喀,两人对打了三次,然后再度互相退开。领家旋转著棍棒前端来挑衅对手,这时宫前高举著角材扑了上去。

领家握著自拍棒的两端水平举起,将高速挥舞下来的角材接住。

嘎!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角材停住了。木材的细小碎片飞散。硬铝制的棒子被打弯。宫前握著角材的手掌开始渗血。领家恐怕也并非平安无事。

双方的脸上浮现的汗珠被光芒照得闪闪发亮。

这时候,打破这个胶著状态的许多声音从礼堂的入口处传来。是比宫前晚到的学生会成员。

「……恶人终有报。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宫前虽然笑著这么说

,脸上却隐约表现著痛苦的神色。

「太天真了宫前!你以为我们会毫无对策就发起这次的行动吗!」

我和濑崎朝著跑过来的学生会成员头上撒下传单。打头阵的人因紧张而滑倒,躺在地上挡住了通道。

原本蹲在台上的西堀跑向宫前身边。宫前和领家保持著距离,同时解开了捆绑住西堀的绳子。

「你没有受伤吧?」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西堀就抱住了宫前。

「好可怕……好可怕……」

她一面演著害怕的被害者一面缠著宫前,阻挡她的脚步。

「已经没事了,我们会……唔……等一下,请放开……啊,你在摸哪里……!」

西堀趁机偷摸了几把。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领家看准这个空档抓起扩音器,从舞台旁边跑上二楼。

「她想要从窗户跳出去,绕到她前面!」

要从一楼出去就只能走正面的出入口。全部闯进礼堂内的学生会成员都冲到这道门前面来了。

──可是,门打不开。是负责关掉总电源的神明学姊抓准时机从外面将门关上的。领家抵达二楼之后,扫视了坐在下方的新生们。

她再度拿起扩音器,大叫:

「各位,我再说一次!要在高中交到男女朋友来享受青春──现在马上放弃这种轻率的希望吧!你们必须冷静地重新审视自己,将盘据在心中的恋爱至上主义驱逐掉!

然后──让我们一同战斗吧!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会由衷欢迎怀有同样志向的人。让我们携手对抗名为『恋爱』的巨大罪恶吧!

现充爆炸吧!」

她这么说完之后,新生之间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虽然他们大概还是以为这是某种表演节目,但其中也有人可以认真地理解我们的主张……我想要这么相信。

我们在这之后用绑在窗框上的绳子下楼,轻轻松松地甩掉了学生会的追赶。

3

在那之后,西堀没有特别受到怀疑就获得自由,作战几乎完全成功了。

只不过,领家和宫前的互动太像是在演戏,其中又加入了武打成分,究竟有多少学生能认真看待,也很令人担心。

「为什么!为什么都没有新生过来!」

自从占据新生欢迎会之后过了几天,领家就像平常一样在社办发出哀叹。

「我们已经在那么多人面前非常有效率地发表了主张。就连掌声也那么热烈不是吗!那么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个新生敲响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大门!」

领家的拳头无力地打在桌子上。

「年轻人对反恋爱没兴趣。」「新生果然还是会抱有希望呢……」「年轻真好~」

虽然大家都各自说著这种话……没有新生过来的理由却非常明确。

「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根本没有公开活动。人家怎么和我们接触?」

我这么一吐槽,领家就发出「啊……」的一声张开嘴巴。这完全是她的直觉反应。

她像是要掩饰疏失一样乾咳了一声,说道:

「因为没有窗口就无法入社,那是软弱之人的想法!就算没有同伴也要率先进行反恋爱活动,只要那样表现自己,就可以开拓与我们会合的道路了。」

的确,我入社的时候就是因为被领家的演说启发而在屋顶上大叫,然后被她发现才受到徵召的。西堀、神明学姊、濑崎加入社团的契机也是因为他们主动协助了我和领家的活动。

不过……

「期待刚入学的新生那么做还是太严苛了吧。」

「……这……也许你说得没错。」

新生都还没有掌握校内的环境,也疲于应付目不暇给的事件和崭新的人际关系,他们根本做不到那种事。

「可是再这样下去,新生就要被外面的社团抢走了。而且只要时间经过,应该也有很多人会遭到恋爱至上主义荼毒。学生会大概也会为了让学生们谈恋爱而使出各式各样的手段。黄金周的那个就是最好的例子!」

领家这么说完,便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嘴巴因为愤怒而阵阵颤抖,眼睛紧紧闭上。

每年一到黄金周,邻近的各校就会联合举办一场叫做「迎新祭」的活动。活动的场地设在大型公园,每个班级都会摆出炒面或大阪烧等摊位,找没什么作为的无名乐团来演奏,类似一个简易园游会。目的大概是要让刚入学且对同班同学还不熟悉的新生们透过活动中的团队合作来让他们彼此更加亲近吧。实际上的确有很多人都会藉由这场活动结交到好朋友,似乎也有和异性急速拉近距离的无耻之徒存在。

另一方面,我们这些非现充型的人不是因为无法和大家打成一片而闲得发慌,就是一直被叫去做杂事,在没有跟任何人交谈的情况下结束这一天。像我就只记得自己在快乐地吵吵闹闹的班级成员旁边默默地炒著炒面的回忆。领家一定也有这种苦涩的回忆。

希望我们在黄金周之前能够有社员加入,最好还能够让新社员为粉碎迎新祭尽一份力。

「对啊,所以说……为了让新生可以更容易加入……」

我才刚开口,领家就立即反驳了:

「如果要让新生容易加入,就代表学生会──大性欲赞会也能更容易找到我们。如果为了增加人员而冒险让组织崩溃的话,可就本末倒置了啊!」

当我们正在如此争论的时候,叩叩,有敲门声响起了。

「……真是的,这种时候有什么事啊。」

领家虽然这么说,却不再继续说下去,重重地坐到椅子上。

这里是位于社办大楼三楼的风纪委员会办公室。虽然这里已经被我们占据起来,还是有不少来找风纪委员的访客。

神明学姊站起来打开门,客气地招呼客人入内。

……看来又是恋爱谘询了。上个月,我们为了培养学生对恋爱至上主义的反感,利用自己掌握的风纪委员实权来假扮脑袋有问题的恋爱教徒,还打了广告。其中,我们顺势写上了「进行恋爱谘询」的讯息。虽然我们本来以为不可能有人会依靠这种服务,但学生却比我们所想的还要愚蠢许多──我们接到了一大堆恋爱谘询的案件。

虽然我们会反过来利用这个情况去破坏恋爱关系,但件数如此之多还是很令人烦躁。

「那么,首先请你填一下这张谘询表。」

神明学姊这么说道,在前来谘询的女生面前放上表格和文具。

会来进行恋爱谘询的人,说的话大多都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而且在分析问题、让内容明确呈现的过程中,有很多案例都能够迎刃而解。

所以我们会事先让谘询者填写记载著各种问题的纸张。

领家面无表情地看著谘询者带著悲痛的神情填写表格。神明学姊将泡好的红茶轻轻放在谘询者旁边。

填答结束之后,领家以很随便的态度接过她怯生生地递出来的表格。她从上往下将写在上面的内容浏览过去,然后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领家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再次从上往下仔细地看了一次。

然后,她小声说道:

「……这个可以利用。」

我们给前来谘询的女学生一些可有可无的建议让她离开之后,领家兴高采烈地将她的点子告诉了我们。她的提案相当高明。我们都赞成这个主意,迅速开始著手准备。

领家的点子是利用风纪委员的立场,针对新生进行「恋爱意识问卷调查」。

我们现在用来当作障眼法的风纪委员会和一般人的印象完全相反,主张赞扬恋爱。透过这个立场,我们要以汲取新生对恋爱的不安并作出回馈的形式来进行记名式问卷调查。然后我们要从问卷中筛选出答案偏向「反恋爱」的学生,招募他们加入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

这样一来,就算不涉险也可以知道谁是同志,身为伪装团体的风纪委员会还可以添上一笔功绩,是个一石二鸟的作战计画。

问卷的文章就假装成这种完全被恋爱侵蚀了脑部的风格:

☆恋爱意识问卷调查☆

各位新生,恭喜你们入学!

现在课业差不多已经正式开始,社团也开始举办社团体验了。念书、社团、委员会,高中生活非常忙碌……可是,应该不只有这些吧!

没错,还有恋爱。

和国中时比起来,高中三年在时间和金钱上都更自由,而且也拥有青春的肉体,是人生中最适合谈恋爱的一段时间。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你的人生说不定会一辈子交不到男女朋友而一个人寂寞地过生活然后工作到累得筋疲力竭再回到没有人等你回家的家中一边啜泣一边吃著超市买来的半价便当喔☆

我们风纪委员想要全力支持新生的恋爱!请舍弃以古板的「禁止不纯异性交往」为首要宗旨的风纪委员形象。我们认为支持恋爱,反而能够让风纪更加稳定。

所以我们要透过这次的问卷,来调查各位新生心里有什么关于恋爱的烦恼!以这些资料为基础,我们会打造出让大家可以与异性建立幸福关系的环境,

还请大家多多帮忙!

(本委员会所搜集的个人资料会受到严密的管理,绝不会在没有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提供给第三方使用☆)

学号〔    〕姓名〔    〕

Q1:我现在有男女朋友。是/否

Q2: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成员之中有让我很在意的异性。是/否

Q3:我一定要在高中三年交到男女朋友!是/否

Q4:我认为恋爱在人生中是最重要的要素之一。是/否

Q5:我知道「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这个莫名其妙的团体。是/否

(若回答是,请回答以下问题)

Q5-1:我可以理解他们的主张。是/否

Q5-2:他们的思想有些让我感到共鸣的地方。是/否

(根据你的回答,往后有可能受到约谈。)

Q6:我想要加入社团。是/否(  社)

Q7:如果还有其他关于恋爱的烦恼或意见,请自由书写!

〔                        〕

我们隔天将问卷发下去,几乎有半数的新生都填答了。所有人都很规矩地写上了姓名。这个时期的一年级生果然很认真。他们最好早点学会怀疑别人。

我们马上开始进行统计作业。为了报告风纪委员的工作成果,也为了帮助我们今后的活动,姑且还是要认真地替每份资料建档,把数据统计出来。

虽然这是一份相当累人的工作,但获得的成果也很大。

首先,我们得知新生之中几乎没有人已经交了男女朋友。国中的校规严谨,自由也会受到限制,所以应该没有余力谈恋爱。另外,因为升上不同的高中所以分手的例子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只要在这个时候努力教导新生,说不定就可以让他们放弃恋爱。已经有男女朋友的人应该会遭到恋爱完全侵蚀脑部,瞧不起非现充,尽全力避免让自己也变成非现充。可是,尚未完全被荼毒的新生身上还留有足以接受我们思想的余地。

然后──

「……各位,你们来看看这个。」

领家这么说,将手上拿的一张纸放到桌上。

这张问卷很彻底地排斥著恋爱。提交上来的大量问卷之中,虽然也有几张对恋爱抱持怀疑的态度,但如此彻头彻尾地倾向反恋爱的问卷可说是前所未见。

而且,对于加上了威胁字句,明显设定得令人难以表示肯定的「对反恋爱思想有共鸣」的问题,这个人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是」。还不只如此。希望加入的社团栏位更明确地写著「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

在自由回答栏内,有气势磅礴的字迹写著这些文字:

「近年来我国国力之所以如此低迷,原因无他,完全是由于国民受到源自欧美的极其轻浮之恋爱至上主义荼毒所致。这般惨状实在愧对心怀尊王攘夷之热血壮志,稳固我国基石的先人们。如此丑态不可不在我等世代加以破除!身为一名忧国志士,我愿为反恋爱运动奉献身躯,赌上性命向前迈进,以取回这个国家的品格!」

有点不妙。虽然我感觉到和领家方向相反的极端不妙感……领家本人看起来倒是非常高兴。

「这家伙内行!马上约出来面谈吧!」

「不,等等。突然约谈……应该不太好吧。」

「你在说什么!这个人的回答都已经这么倾向反恋爱了,肯定可以成为了不起的反恋爱战士,和我们一同战斗!」

「光是文章,要怎么写都可以。幸好我们单方面知道对方的名字,我们应该偷偷去作品行调查。」

于是,我们决定对写了这张问卷的学生进行「品行调查」。

负责人是我。领家说「因为是你提议的,你去做」。她嫌我太容易担心了。

因为一个人实在太不安了,所以我请西堀帮忙,两个人开始了调查。

那张问卷是一个女学生写的。她的名字叫做天沼皐。

首先要确认她在班上是什么样的定位。在进入新环境的一开始几周内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可以如实地反映出这个人拥有什么样的特质。

根据从外部得到的情报,我们首先得知天沼当上了班长。虽然她应该是自愿参选,但在班上的地位并不差,而且也可以窥见她是个活泼的人。

我还请西堀假扮成一年级生,用四处打听的方式作调查。这个时候的新生都还不清楚同年级里有哪些面孔,所以他们完全把西堀当成了一年级生,讲话口气也很轻松。

「天沼同学?她是个很活泼的人耶。」「她的个性很爽朗,讲话也满好笑的喔。」「没……没有啊,我哪会……在意那种人啊。呃,她是不丑啦。」「我听说一开始的实力测验,她的总分是第一名。体育也是,她跑长跑好像比田径社的人还要快。」

总觉得她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完美超人。这种人为什么会想要加入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

「……大概就是这样。还有,今天放学后,好像有男生叫她去校舍后面。」

从谍报任务中归来的西堀一脸厌烦地这么报告,从衬衫的领子处把一年级颜色的缎带抽掉。

「告白吗?还真快。」

天沼好像很有人望,也能很自然地和男生交谈。应该有很多人都想追她。但是就时间上来说,现在有点太早了。

「对方想要赶上黄金周。这种人好像满多的。」

「那些人还真是血气方刚……」

我一年级时的黄金周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忙不过来了,所以完全没有去注意班上的女同学。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就是这种疏于算计的态度才会造成我现在这种非现充的样子。

作为身家调查的一环,我们决定去现场看看这场告白。虽然有点罪恶感,但是为了听到她对恋爱的真心话,这是最好的机会。

在放学后的校舍后方,我和西堀在树丛中屏住气息,等待天沼到来。男方已经到场,为了排解不安的情绪,他一下子玩手机,一下子整理浏海。

这时候,有个人影穿过连接走廊,往校舍后方跑过来。

是天沼。

在后脑杓绑成一束的头发配合著她的动作摇晃。她大约是平均身高,虽然身材纤瘦,却可以看出身上的肌肉很结实。她的体态没有多余之处,令人联想到敏捷这个词汇。

她的眼睛有一点凤眼的倾向,蕴藏著坚强的目光。她一边露出活泼的开朗笑容,一边挥著手呼唤男方。

「抱歉,我被社团招募缠住了。有很多运动社团的学长姊聚集过来……累死我了。」

困扰地笑著这么说的天沼的确很有魅力。她看起来是很容易受到男女双方欢迎的类型──实在不像是会倾向反恋爱的人。

「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所以才会请你过来。谢谢你愿意来。」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她很明显是在牵制对方。男方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说的话,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天沼同学,我很在意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男生突然很直接地告白了。天沼也非常直接地回答了他:

「对不起。」

「……这……这样啊。可……可以告诉我理由吗,你讨厌我吗?」

「不会啊,我不讨厌你。只是……」「你还有其他喜欢的人……之类的吗?」

「不是的。」

「那……在一起的过程中,我们说不定可以渐渐了解彼此,总之要不要……先试著交往看看?」

「……我就坦白说吧。」

对于不断进攻的男生,天沼先是说了这句话,再露出颇为开朗的笑容正对著他说道:

「我对恋爱没什么兴趣,甚至觉得很蠢。」

4

我对领家说明这一幕以后,她好像就更加中意天沼了。

「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才!她好像已经完全立定志向了,将来肯定能够以反恋爱战士的身分作出了不起的贡献!」

既然听到了天沼的那句话,我也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怀疑她了。

于是我们决定将天沼叫到风纪委员的办公室进行面谈。

放学后,我们集合在地上社办等待时,敲门声响起了。

「来了!」

领家说著重新端正坐姿,让其他的成员也开始感到紧张。

神明学姊跑向门边,迎接访客进来。

「打扰了!我是一年B班的天沼皐!」

天沼用既大声又乾脆的声音这么说道,面向领家弯下腰鞠了一躬。往后绑成一束的头发跟著她的动作摇晃。

「你……你来啦。好了,先坐下吧。」

领家用有点装楔作样的音调这么说,指向摆在自己对面的椅子。天沼再次行礼,先说一句「失礼了!」之后坐到椅子上。这家伙真像个军人。

「我……去帮你泡茶喔。」「请不用麻烦!」

坐立难安的神明学姊站起来这么说,天沼却明确地回应了她。可是神明学姊还是温

柔地笑了一下就走到放著电热水瓶的地方了。

「好了……天沼皐学妹,你应该有听说我们今天叫你来的理由吧?」

「是的,我想应该是关于风纪委员的恋爱意识调查,针对我的回答,委员们有问题想要问我。」

「没错。」

领家这么说道,将天沼回答的问卷放到桌上。

纸上想要怎么写都可以,我们并不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虽然我有到告白现场窥见她一部分的行为,但我们还没有掌握到她的整体思想。所以在这场面谈之中,我们要先假装成推动恋爱的风纪委员来压迫天沼,将她真正的心声逼出来。

「这张问卷是你写的,没错吧?」

听到领家的问题,天沼先浏览了那张纸一遍,然后明确地点点头。

「没有错。这是我写的问卷。」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我们今天叫你出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针对你写在这里的信念进行质问……看来你对恋爱这种感情好像持有非常反对的意见呢。」

「是的。恋爱是一种可恨的恶行。恋爱至上主义这种腐蚀社会的病灶,必须尽快消灭才可以。」

天沼用很平淡却隐约显露出热情的态度如此回应。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相信的啊。可是所谓的恋爱,难道不是每个人的心中自然涌现出来的情感吗?恋爱在社会上占有重大意义,难道不是这种自然生理反应的单纯延伸吗?我们是人类,更是动物,顺从本能让物种延续,怎么会是一种恶行呢?」

面对这个问题,天沼暂时稳稳地凝视著领家的眼睛,然后口条流畅地答辩:

「那是不对的。现在,在这个社会中不断蔓延的恋爱至上主义已经脱离原本的肉体欲望开始失控。其原因正是由异邦人创造出来的故事所施行的人民统治。他们利用让欲望无限增幅的这种机制来争夺霸权,持续进行愚蠢的战斗,让世界荒废至今。虽然我国由于地理上的特性与神风而得以免除被侵略的命运,但那也已经是过去式了。人们崇拜舶来品,身穿短小的服饰,街上随处可见敌国的语言。而人们也遗忘了我们应该繁荣国家的本分,醉心于恋爱至上主义,处心积虑地想要结交男女朋友。结果导致人们变得软弱,只会听从异邦人的指示跳著滑稽的舞蹈。此等丑态,叫我们如何面对赌上性命为了这个国家的繁荣而尽心尽力的先祖们!

我们首先要克服这种恋爱至上主义,努力培育不会输给外在压力的真正勇士,藉此让我国神威再度复苏!」

嗯……感觉情况好像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领家可能只有注意「否定恋爱至上主义」这一点,所以一听到天沼的主张,她的眼神就开始闪闪发亮。

「原来如此……我了解你的主张了。」

领家这么说著,脸上恢复怀疑的神色,继续质问她:

「可是……你想要加入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这个反社会团体的志愿,我们实在是无法视而不见。他们不只仇视社会,甚至还让想要和平地歌颂青春的本校学生暴露在危险之中啊。」

领家一边颤抖著嘴角一边这么说,天沼就露出锐利的目光扫视著我们说道:

「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特别是那名身为代表的女性,是有可能拯救这个因恋爱至上主义而腐败的国家的,独一无二的存在!为什么你们和一般的学生就是不了解这一点呢!

虽然你说他们反社会,但是基于恋爱这种幻想来互相监视,彼此束缚,深深陷入泥沼之中的这个社会,究竟能有多少价值?这种社会,就算将之破坏也不足为惜!」

天沼狠狠地瞪了领家一眼,继续说下去:

「不管你们怎么以此为由来压迫我,我的信念都不会改变!直到这副身躯腐朽为止,我都会心怀『反恋爱』的壮志,不断奋战下去!」

天沼坚决地这么说完以后,便猛然从座位上站起,往出口走去。

「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失陪了!」

「等等!」

领家迅速走向出口,抓住天沼的肩膀。然后她对其他的成员们使了个眼色。大家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做什么!如果要使用暴力……我会全力迎击!」

「不是的。」

领家乾咳一声,继续说道:

「你……是真的想要加入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吗?」

「是的!不管你们怎么说,我的决心都不会改变!我会想方设法加入他们的活动,万一无法如愿,我也会独自为反恋爱抗争而战!」

领家听了这番话之后静静地点点头,定睛凝视天沼的眼睛说道:

「我就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议长,领家薰。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社团。」

于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增加了一名新社员……我们突然开始举办一场欢迎会。

虽然是只有临时到附近的超市买来的饮料和外送披萨的简易欢迎会,天沼却非常感动。

「学校竟然可以叫披萨……太厉害了!」

这在上高中以前的确是难以想像的事情。

「我们冬天还曾经大家一起煮火锅呢。因为校风相当自由,你可以好好享受。」

领家这么一说,天沼就开心地回答了「是!」。她已经完全黏上领家了。

我们一边吃著披萨热烈地聊著天,一边对天沼作了各种说明。关于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事,过去的活动,关于我们的敌人──学生会与宫前会长的事,还有我们掌控了风纪委员会的事情等等。

「被风纪委员会叫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好紧张喔!我还以为敌人会用拷问来强制改变我的思想呢……」

「这样啊,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可是,你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呢。我可以感觉到你严正贯彻自我信念的坚强意志。」

「可以听到您这么说,我真是太荣幸了,大师!」

「大……大师……?」

「没错,领家大师!了解这个社团的经历之后,我已经重新体认到大师的伟大。以后请容我称呼您为『大师』!」

「真伤脑筋……」

领家虽然这么说,看起来却有点高兴。

在这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分别作了自我介绍。天沼一边在笔记本上作笔记,一边专注地听著。

旧成员都介绍完之后,天沼便重新向我们打招呼。

「我是一年B班的天沼皐!国中时代的社团是田径社。在学习的过程中,我注意到社会上蔓延的欺瞒,并在高中入学的同时下定决心起身反抗。我会赌上自身安危,以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社员的身分战斗,尽力让这个国家取回无穷无尽的繁荣!请各位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我们才是,也请你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虽然大家都很轻松地回应著……但她是不是和领家完全是相反方向的极端啊……?

可是说到领家本人,倒是对天沼那干劲十足的台词连连点头……

「能有充满活力的新人加入真是太令人开心了!现在正是革命时机成熟之时!就让我们以非现充阶级的全力来粉碎现充,也就是恋爱至上主义者吧!」

并说著这种话。而且天沼看起来也非常感动……也许非常极端的两种人彼此在主张和心境上也会有许多共通点吧。

在轻松交谈的过程中,天沼已经渐渐和所有社员打好关系了。

首先,神明学姊她……

「有可爱的学妹加入真令人开心!」

完全进入了疼爱模式。简直就是快要把她抱到腿上坐的气势。天沼对撒娇方式的拿捏也很好,适度地满足著她的保护欲。

西堀看到她们这个样子,一开始虽然不太高兴地板著脸……

「西堀学姊,请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学校的事!」

但一听到她很有精神地加上「学姊」来称呼自己,就马上被她攻陷了。她应该从以前开始就很憧憬学姊学妹的关系吧。真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至于濑崎,好像至少不会对她有不好的印象。天沼对濑崎说话的时候也非常平顺,不会像很多女生一样高兴得飘飘然。这种不会让他感到麻烦的地方应该会给他很好的印象。

而领家她……

「大师,大师!」

领家苦笑著把手轻轻放在双眼闪闪发光地抓著自己袖子的天沼头上。

「不要这么激动嘛,我又不会消失。」

「我在入学前就曾经耳闻大师的传言!还有那场欢迎会上的演说!当时我就在心里坚决发誓要一辈子追随这个人了!」

「是……是吗……我很荣幸。」「大师!」

天沼可能是太感动,紧紧地抱住了领家。不太习惯这种事的领家不知如何是好。西堀一脸羡慕地看著这幅景象。神明学姊也顺势说了声「嘿!」然后把两人拥进怀里。

「女生的比例变高了呢。总觉得有点辛苦的感觉。」

濑崎困扰地笑著,小声对我这么说道。

「不用这么在意吧。我们的理念是反恋爱,不可能会因为男女关系引起纠纷的。」

像男女

比例悬殊的管乐社就会产生有如地狱景象般的感情纠纷,不过本来就否定恋爱的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也对,或许你说得没错。」

当我正在和濑崎说话的时候,天沼的视线就看过来了。

「那个……高砂学长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我和学长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到什么话。我还想说学长真是个沉默的人,现在却正在和濑崎学长说话……啊!」

天沼交互看著我和濑崎,然后低下头来猛挥手。

「请……请忘了我说的话!我对私人的事情太过深入了!」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濑崎又不是那种关系。」

领家对依然红著脸低下头的天沼温柔地说:

「皐,高砂他啊,有社交障碍……只是很怕跟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说话而已。希望你可以原谅他。」

「你才没有资格说我哩。你还不是很怕生。」

「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我不是马上就可以像这样和皐自然地说话了吗!」「那是因为天沼很积极地找你说话吧。」「可以让人积极地找自己说话的人望才是社交能力的真面目。你就是不具备这一点。」

当我和领家正在如此对骂的时候……

「那个……两位的感情很不好吗?」

对于天沼这个问题,领家点了点头。

「唔……嗯。我和高砂可说是犬猿之仲。没错,我们和那种会一起泡露天温泉的交情正好相反,因为我们总是会这样互相争吵。不过,你不用担心,正因为我们都是彼此熟悉的资深社员,才能够像这样没有顾忌地交换意见。」

「原来如此……真是深奥。」

虽然我不懂哪里深奥,但天沼却钦佩地点著头对领家双手合十。这已经到达崇拜的领域了。

如此这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有了一年级社员──天沼皐的加入。

「我们的社团……其实除了这间地上社办兼假风纪委员的办公室之外,还有另一个社办。」

领家开始这么说,却在途中被我打断了。

「不,等一下,现在告诉她这个秘密不会有点太早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高砂!你也已经充分确认到天沼的反恋爱精神有多么坚强了吧。她现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正式社员之一了!」

「就是啊,高砂学长!我也想要快点以独当一面的反恋爱志士的身分战斗,为神州的未来尽一份力!」

天沼也说著这种话,站到领家那一边。一想到往后我和领家有争执的时候,天沼应该都会站到她那边,我就觉得头痛。

「算了,毕竟议长是领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太好了!大师,请快点带我到那间秘密社办吧!」

天沼这么说,牵起了领家的手。

我们带天沼到地下社办,在那里授予她社办的钥匙。这样一来,她就是毫不逊色于其他社员的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正式社员了。

「各位,今后还请多多鞭策指教!我们一定要将恋爱至上主义排除到这个国家之外,取回昔日的繁荣!」

天沼这段口号说完的同时,这一天就宣告解散。

大家离开社办,前往鞋柜处的时候……

「我和班上的朋友还有约,那么失陪了!」

天沼这么说道,使劲敬了个礼,然后跑上楼梯离去。

「……她还真是有精神。」

我低声说道,领家就笑著说:

「怎么了高砂,太像老头子了吧。革命的原动力就是年少轻狂的能量。你也要更加打起精神来才行!」

迎接一名新社员,领家显得比平常更有活力。总觉得以后的活动应该会比过去还要劳累许多……

「我会尽量努力……还有领家,你今天先回去吧。」

我和领家回家的路线到途中都是相同的,所以平常都会一起走到分歧点为止。

「怎么了?如果只是要拿忘记的东西,那个……我可以等你。」

「不,说不定会花一点时间。我可不能让你一直等我,所以你先回去吧。」

「……我知道了。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想要和你一起回去,只是回家的路线相同罢了。」

领家虽然露出不满的表情,却还是这么说著并和我道别。

「那么……明天见。」「嗯。」

我要做的事不是别的,就和天沼有关。

我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相信她。坦白说,我怀疑她是间谍。

天沼的说词的确看似非常极端的反恋爱主义者,但这反而很可疑。

以上高中之前的经验来说,人真的有办法陷入反恋爱思想到那个地步吗?至少我不会。高中入学的时候,也许自己进入新环境就可以交到兴趣相同的好朋友,还有可能交到女朋友的淡淡期待就曾经让我满心雀跃。

天沼对反恋爱未免也太始终如一了。这会不会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如此伪装的呢──我的疑心就是源自于这里。

最后恐怕只是我杞人忧天。我容易担心的个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社团里的三名社员加入时,我也曾怀疑过他们之中有没有间谍,像这样瞒著领家私下行动。结果……我偷看到西堀做的蠢事,后来就能够全面信任她了。这就叫圆满收场。

我这次也只是抱著「还是注意一下好了」的心态。因为领家不太习惯这种耍小聪明的事情,所以我有必要弥补她这一点。

前往地下社办的走廊已经熄灯。我直接利用手机的手电筒抵达社办,把耳朵贴到门上。里面没有声音。至少里面现在还没有人。我开门进入室内,再从内侧将门锁起来。

就算是一片黑暗,我也知道物品大概的位置。我就著小小的灯光走到置物柜前,将里面放置的角材与铁管等物品拿到外面。清出一个人足够进入的空间以后,我便进入这个置物柜中,把门关起来。

虽然平常会收纳起来的角材等物被拿到外面,但还没有习惯社办的天沼应该不会发现。

「这……还满蠢的。」

到了现在,我莫名地开始对自己的滑稽举动感到无言。要是天沼根本没来,我就太愚蠢了。而她不来的机率非常地高。就算天沼真的是间谍好了,她会在刚入社的今天就开始行动吗?我这么继续想下去,就愈来愈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

「回去吧……」

明明没有被任何人看见,我的身体却因为羞耻而逐渐发热。

──就在这个时候,有细微的声响传进我的耳里。

远方响著喀滋喀滋的声音。也因为我是待在黑暗中,所以这声音听起来特别恐怖,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是有某个地方渗出地下水,水正在滴落吗?可是这个声音听起来愈来愈大。

我才刚听到附近有金属摩擦的声音,就有什么东西受到挤压般发出叽的一声。是开门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室内的灯光亮起。

我拚命按住心脏狂跳的胸口,从置物柜的缝隙窥视来访者的脸。

──是天沼。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间谍。她说不定只是来拿忘记的东西而已。就算她真是间谍,现在走出去也很明显是下策。因为我还没有掌握任何证据,所以应该会被她敷衍过去。这个时候一定要静静地忍耐下去。

我一面和可能被发现的恐惧战斗,一面开始观察天沼的举动。

她将背在身上的包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某种沉重的金属制箱子。

箱子被打开以后,放在里面的东西反射著照明发出凶猛的光芒──是电钻的钻头。天沼从许多不同直径的钻头中挑选出一支,再从包包里取出电钻,以熟练的手法将钻头插进去固定住。

「哎呀~真是太容易了~」

天沼这么自言自语著,让钻头发出「嗡──」的声音空转数秒钟。然后她暂时停下电,将钻头抵到墙壁上。

比刚才更加低沉的声音响起。看来她现在似乎是在墙壁上钻洞。

──不会错的。天沼很明显是在动某种手脚。她的语气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也是证据。我实在是按捺不住,从置物柜里跳了出来。

「喂,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这么一叫,天沼就马上转了过来。钻头的旋转停止了。

「高砂学长……你在那里面做什么?」

「我在守株待兔,等著你这种问谍大摇大摆地跑过来!」

我说完,天沼就搔了搔头。

「没想到有人会做出这么夸张的事……我太大意了。」

天沼一边耸肩,一边用随便的口气这么低声说道。

「我本来也觉得这样很蠢……没想到真的有人会上钩。」

她稍微沉默下来拔出电钻,然后正对著我。

「所以学长……你有仔细想过吗?」

「啊,想什么?」

我因为这句带著挑衅意味的言词而激动地问道,天沼就呵呵笑了起来。

「想想要怎么在这个状况下把我抓起来,然后从这里带走。」

天沼手里拿著的电钻发出「嗡──」的不祥

声音空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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