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将我的手掰开,再次把我踢到了房间内部。
「呜咕……!」
我根本没法保持姿势,面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无法好好呼吸,双眼朦胧,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哆嗦着抖个不停,过了片刻,从厨房传出了咔唦咔唦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虽然看不到,但那声音代表着什么,从耳边响起的妈妈的叫声就能猜出个大概。
我想起了平时基本不做饭的妈妈。有一天突然买了一套相当高级的刀具套装回来的那件事。
不出所料那套刀具从来没被用过,被小心地放在了厨房里,刚才的声音大概就是那之中的某一把吧。
总之,那个男人想要在我再次扑过去之前,用它把我杀掉。
毕竟只要捅一刀就能让我永久地陷入沉默,也不用花功夫一次次地甩开我了。真是省事儿。
脸贴着地板倒在地上的我,清楚的明白那个男人的脚步声正在离我越来越近。
大概,用不了几分钟,我就会死掉了吧。对这一点我既没有什么触动也没有感伤。
话虽如此,但我却不能就这样躺着。
用上我全部的力气,虽然上气不接下气的,但我却还是努力站了起来。
明明今天一天里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但我的身体里,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的信号了。
屹立在我面前的男人的右手中,不出所料握着全新的菜刀。
现如今,我想要靠两手来击退这个男人是不可能的吧。
岂止如此,做任何一件我能想到的事,搞不好都反而会受到擦伤。
但是,那种事情不做也行。我只需要在短时间里,让这个男人动不了就行了。
我看向倒在地上的妈妈,妈妈正流着泪,对着我喊着些什么。
抱歉,妈妈。那个首饰大概拿不回来了。
我这么没用,又笨,真的对不起。
但是,哪怕只有妈妈能逃掉也好,我会拖住这家伙的。
至少,至少希望你能在最后,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觉得「生下这个孩子真是太好了」。
我转向男人的方向,一口气解放了双脚的力量,朝着眼前的男人那巨大的身体撞了过去……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踏出一步的瞬间,男人的身体却已经撞上了墙壁。
而猛地用身体撞向了男人的妈妈,胸口上深深地插着已经不再是全新的菜刀。
那副光景的意义,我还没能很好的理解。
我只能呆呆地,呆呆地看着妈妈的脸因为苦痛扭曲起来,还有那双像是要跟我说些什么一般的眼睛。
男人将刀从妈妈身上拔出来的瞬间,伴随着扬起的鲜血,我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虽然已经听不到声音,但我确实是喊了些什么。
但是,从我扑过去,腹部被男人刺了一刀,再到被男人踩在脚下的时间,应该没有那么长。
在倒在地上的妈妈的旁边,并排倒下的我,像是要沉入冰冷的水中一般,被一阵不可思议的感觉包围。
被塞住了嘴的妈妈流着眼泪,似乎想要在临死前传达些什么给我。然而直到现在,我仍旧不明白她真正的意图。
眼前是未曾见过的街道。
我熟知的东西,在视野所及范围里一个也找不到。
抬眼所见的天空也不是往常的颜色,无边无际的漆黑中,只有巨大的月亮阴森地漂浮着。
这是「夜晚」。
我……不对,我们这样的「孩子」不知道「夜晚」。
与光线四溢的白天所隔绝开来的,大人们的世界。
不可踏足一步,只有大人们可以进入的世界。
总是将妈妈吞没,带走的,暗黑的世界。
……我最讨厌「夜晚」了。
每踏出一步,踩踏在水泥地面上的我的脚步声,都会被暗色的建筑反射,发出令人讨厌的回响。
迎面拂过的夜风也并不清爽,而像是嗫嚅着一般,孕育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带着毒气的霓虹灯每在视角边缘闪动一次,都让我觉得像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一般,难堪地背过脸去。
好恶心,快要吐出来了。
即使类似眩晕的感觉朝我袭来,我也还是不停地,在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上向前走着。
「不行啊,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隐约感觉,耳边突如其来地传来了这般低语。
「你还是孩子吧?还完全不知道『夜晚』的事情。来,快点回去吧」
「……别一副了不起的语气。你知道什么啊」
「我什么都知道哦。因为我是大人」
我渐渐对那道像是紧紧黏在耳边一般的声音感到了愤怒。
「别把我当小孩子」
我这样说完,低语者发出了嘶嘶地奇怪声响。
那声音听起来既像是在笑,也像是蛇在吐信。
「你还完全不够看。一眼就能看出是误闯进来的。听好了?简单说来就是,你不明白最为重要的事」
声音中的嘶嘶声比刚才更响了,低语像是附着在耳根一般继续着。
「重要的事?」
我话音刚落,明明还没有停下脚步,哒哒哒地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吃惊地环视四周,油晃晃地摇晃着的霓虹灯也好,建筑物的墙壁也好,甚至是空中飘浮着的月亮,也全都隐没了身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虽然喊了出来,但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无边的黑暗。连一丝光线都没有的暗黑。就连恐惧的我的身影,也像是完全融入了黑暗中一般。
「你看不到吧?这之中埋藏着的『谎言』」
低语声,简直像是从我体内传出的一般。
「大人们,会向黑暗里埋入『谎言』。他们就是像这样来保护自己的心的哦」
无法理解句中的含义。好难受,太痛苦了。放我出去。
「你明白吗,少年。这就是『夜晚』。就是你不知道的,大人们的世界」
……大人究竟是什么啊。
为什么母亲要对这种世界……
「你想知道吗。要是想知道的话,就忘掉你那颗纯粹的心吧」
忘掉心?
「没错。在无边孤独,无边黑暗的「夜晚」的世界里,不需要心这种东西。需要的,只有『谎言』而已」
我的意识,也终于变得朦胧起来。
感觉我所拥有的一切,都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
意识像是快要被切断一般,只有最后听到的那句话,深深地印在了逐渐消失的心上。
「欺骗一切吧,少年」
第五卷 the deceiving 夜咄DECEIVE2
夏天结束了。
引人呛咳的暑气也好,蝉鸣的声音也好,全都留下我一人消失在了某处。
躺在一半是被当做储藏室的房间里,今天我也没有要做的事,只是单纯地活着而已。
从妈妈逝世起就被当做皮球踢来踢去的我,最后抵达的,就是这个房间。
领养我的这家夫妻似乎是母亲的远亲,但似乎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十分淡薄。
从那以后过了两个月。
独自一人幸存下来的我,却一次也没有想过要去死。
我再一次认识到,活着的理由也好,死去的理由也好,我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妈妈存在的前提下的。
就算在这里死掉,又能怎样呢。
不管我怎么做,都没办法再次见到妈妈了,所以做那种事也是没意义的。
然而,我是妈妈的儿子这点,却依然不会改变。
幸存下来的我给别人造成麻烦的话……我要是随便死掉引起麻烦的话,这才真的是对不起妈妈。
那种事情,我不可能忍受得了。
只是平凡地活下去,重复毫无意义的日子。
现如今,这才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我无意识地仰躺着盯着天花板,敞开的窗外吹来的风,把冰凉的空气带进了房间。
但至少,也不能一直像这样下去吧。
必须要变得强大,必须要工作,必须要吃饭。
必须要更早地,变成大人……
「大人」这个词穿过我的脑海的瞬间,心脏的内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打了个寒战坐了起来,但既没有呼吸困难胸口也没有疼痛感。
「怎么回事……」
不应该冒失地开窗的么
。
如果这是感冒之类的病的话,那就麻烦了
老实说我觉得这家的夫妇并不怎么喜欢我。
要是还发起烧来的话,肯定会被用苦脸相待的吧。
以防万一,还是吃点感冒药比较好,要怎么办呢。
说起来,以前被敷衍了事地介绍房子的时候,好像有听到感冒药放在哪里。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地方,但既然对方特意告诉我,也就是说使用也没关系吧。
「嗯~……去问问看吧」
去确认一下顺便再问清楚地方,可谓是一石二鸟。在变得严重之前,先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吧。
我站起来,走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