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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路花火篇 一卷全

一艘标准的客轮,有两点是必不可少的:拥有能够给旅客们“绝对不会沉没”的信赖感和安全感的设计,以及在遭遇包括轮船沉没在内的各种海难事故时的抢救准备和相关设施。相反的,只要上述这两点中的任何一方出了问题,那么就会引出一幕幕的悲剧。

在古代,乘船出海原本是很容易搭上性命的危险行为。由于那时候的人们大多对船只相关的知识以及航海技术不够了解,出海的船只有大部分都在暴风雨中沉入了海底。虽然到了近代,人们逐渐开始发展起对船体构造方面的研究,井发明了罗盘等一系列的航海辅助工具,

但每年被大海夺去生命的人,依然不计其数。

1912年4月14日,一起震惊全世界的客轮遇难事故发生了。当时全世界最大的豪华客轮一一“泰坦尼克号”因撞上了冰山而导致沉没,船上的客人有大半不幸遇难,死1503名。

这是一艘早在建造时便与拥有“不沉神话”的豪华客轮―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船上针对事故发生时的预防措施准备得并不完善。过度吹嘘的“不沉神话”,让世人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如果,当初“泰坦尼克号”能够重视“注意冰山”的警告的话;如果遇难时船上救生艇的数量能够按照预定计划装载,而不是只有计划中的三分之一的话;如果人们不被“不沉神话”的荣誉称号所迷惑,在遇难时能够迅速地让乘客们避难的话……虽然不能说能够肯

定避免掉那场海难,但至少就不会令1000多名乘客白白丧生于冰海之中了。

海难,就是这样一个具有偶然性却又不断重复着偶然性的悲剧。大海,也仿佛寻求着更多的生灵,就好像作为万物供奉的祭品一般……

“要以大和抚子为目标。”

这位黑发的少女从年幼时起,就是一直听着这句话长大成人的。

“愿你能够成为一位好的妻子、好的母亲。”

“绝对不能强出头,显露自己;要遵守与别人的约定,对父母要孝顺、对丈夫要坚贞、对主君要顺从。”

少女从小就被这么教导着。而少女对此也没有任何疑问,忠实地遵守着长辈的教诲。

她的名字叫北大路花火,从外表看是一位恬静美丽、娴熟而端庄的黑发少女。平日的她总是挂着微笑,带给人一种奇特的神秘感,见过她而被吸引的人也不在少数。这样的外表和气质也使和她擦身而过的人们都会忍不住回首顾望。虽然穿着举止朴素大方,没有丝毫华丽的感觉,但依然能给人一种“观赏性十足的艺术品”的印象。

在她年幼之时,有这么一件事。“花火,你在这里等着我。”花火的父亲一一北大路正道曾带花火去过他工作的地方。不过说准确点,事实上是正道原本打算尽快将当天的工作完成后,再带她去他人家中进行拜访。

“好的,父亲大人。”

正好在正道工作的事务所前有一座小公园,于是正道便让花火坐在公园中的一棵大树下等自己回来。然而,工作上却出了一些麻烦,原本马上就能够完成的工作,却足足花了五个小时。当正道走出事务所时,

已是日落西山了。

“花火!”正当正道急急忙忙地朝公园走去时,他却看到花火依旧端坐在大树下一动不动,就如同自己走进事务所时那样。

“您回来了,父亲大人。”

见父亲回来,花火恭恭敬敬地行跪礼(译者注:三指之礼,指用食指、中指、拇指按在席上行跪礼,这种礼节常见于女性,我们在许多电视剧中也经常能够见到)迎接。从花火那面带微笑的脸庞上看不到丝毫的不满―不,就连不满这种情绪,也似乎压根就没有过。

北大路花火,就是这样的一位少女。

北大路男爵家的历代当家都富有卓越的远见性。在明治维新开始不久,身为“华族”(日本贵族的一种,皇族之下、士族之上,身分算是相当高贵)的当家们便开始积极地展开与世界他国的贸易往来。尤其是对海运业的投资持续至今,因此在世界上也享有盛名。此外北大路家族在欧美还拥有许多亲朋好友.前一代的当家北大路正盛便长期居住在法国,甚至还迎娶了一位法国女子为妻。而原本作为北大路家养子的正道,也是在与北大路家族的独生女恭子结婚后成为的新任当家,并且在日法两地都建造了新的居馆。而花火作为正道夫妇的独生女,从小便接受着母亲恭子严格的教育。

在花火三岁的时候,正道为了继续扩大前代当家所开创的事业而带领全家人移居到了法国。同时,他还将家族和事业的未来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

“我,就要结婚了。”花火微笑着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一一一头亮丽金发的古妮西露布鲁梅尔,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古妮西露是一名贵族,同时也是花火目前就读的专供贵族子弟上学的寄宿学校的室友。

论性格,花火与古呢西露可谓是刚好相反。如果说古妮西露是一朵娇贵的玫瑰,那么花火就是一朵外表柔弱的铃兰。古妮西露比较吞易感情用事,时常会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行为举止上,而沉默寡言花火则很少表达出任何感情,面容上总是挂着恬静的微笑。

性格差别如此鲜明的两人,关系却出奇的要好。不,或许正是因为个性相差太大,所以才能合得来呀两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够完奏地互助补短。这样天衣无缝的二人组合,甚至时常令她们的竞争对手感到羡慕。

“你说你要结婚?"

“是的。”

“你不是才刚满16岁吗?"

还只有15岁的古妮西露对火花的话感到有些不解。顺便一提,古妮西露由于成绩出色,所以跳级成为了花火的同年级同学。

“我压根就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未婚夫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什么?”

“今天我收到了父亲大人的来信,信里是这么写的。”

“信里说要你结婚吗?”

“是的。”

“你等一下。”古妮西露打住话头,两眼直直地盯着花火。

花火的面容上依旧挂着那慈爱般的微笑,那种没有任何改变的微笑,仿佛能够接受、容忍任何事物。

“花火,你的结婚对象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认识。”

“……”

“我从没有见过对方呢。”

“你说从来没有见过?”古妮西露讶异地失声叫了起来。

“你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过就叫你结婚,而你却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

“同意……不是,我没有同意过什么。”

听了花火的回答,古妮西露放心松了一口气。

“就是,就是嘛。和素昧谋面的人结婚,这种事根本没办法同意嘛。”

“古泥西露,事情并不是那样的。”

“嗯?”

“同意’之类的行为,是不需要的。只要父亲大人说‘是’,那就是了。”

“你说什么!”古妮西露不禁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这种荒谬的事倩!结婚可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啊,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算了!”

“如果我拒绝了这门婚事,那么对对方,还有作出了这样选择的父亲大人都是很失礼的啊。”

“这事不关别人的事,这可是你自己的问题,花火!"

“是的”。

“对此你没抱有任何意见或不满吗”

“是的。”

“……”花火平静的回答让古妮西露无言以对,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花火平时就总是这样。绝对不会提出自己的主张,只会赞同别人的观点或帮别人做事。事实上,虽然受到花火恩惠最多的不是别人,正是古妮西露自己,但如今遇到这种事情,她就绝对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作为花火的朋友,古妮西露打心底为花火担心着。这种突如其来的婚姻,真的会为花火带来幸福吗?

“还是不行!好,我来想想办法!”

“呃?”

“你的结婚对象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就让我来判断!如果他是个软弱的男人,那我会用我的战斧将他大卸八块!”

“古妮西露……”

花火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便恢复成了往日平静微笑样子,向着古妮西露说道:

“那么,请你先把我砍了吧。”

“你说什么?"

“如果你要把将会成为我的丈夫的人杀了那么我也不能独自苟活下去。”

“花火……”

——为什么?

古妮西露

愕然地盯着花火,迷惑不解。

“被别人来决定自己的人生,你也无所谓吗?”

“是的。”

“不是违心的话?”

“是的。”

凝视着花火那没有半点犹豫的双眸,半响不语的古妮西露无奈地叹了口气。

“日本的女性都是你这样的吗?”

“我听说大和抚子是这样的女性。”

“就是有名的‘yamatonadeshiko’是吗?”

古妮西露将视线从花火身上移开,静静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恋爱……“

古妮西露经声重复着这个词。

“呃?”

“花火,你有没有想过尝试着恋爱一次呢?“

“恋爱……是吗?”

“是啊。”

花火稍稍想了一会,然后表情认真地答道:

“我,我想我不知道所谓的恋爱是什么。”

“……”

“恋爱是件很好的事情吗?"

“恋爱是件愉快、美好,并且……痛苦的事情。”

古妮西露头也不回地轻声答道。她只是呆呆地详瞩着窗外,仿佛在回忆着某些往事一般。

“……”花火则在心中不断重复着古妮西露所说的话。

“恋爱……”

恋爱对于花火而言,仅仅是只会在动人的故事当中才会出现的事物。

——恋爱吗……我有一天是不是也能遇到呢?过去花火也曾这么想过,不过也仅限于此,她从没有考虑过更多。(虽然人与人之间恋爱、结婚还有生子这些事情,我在书里也有读到过,但是若没有恋爱就结婚,真的是错误的吗?)

花火自己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对花火采说,“恋爱”这一事物是离得如此遥远,连懂憬的地步都无法达到。

两人之间的沉默气氛持续了许久。

最后这种僵硬到几欲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终于由古妮西露率先打破了。

古泥西露将视线转回花火身上,略带严寻地问道:

“我真是的,竟然忘了问最重要的问题了。你的结婚对象,应该是位贵族吧。”

“我听说对方是与我们北大路家族有很深交倩的马勒伯朗士家族的菲利普先生。”

听到花火的回答,古妮西露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是说马勒伯朗士家族的菲利普?"

“你怎么了,古妮西露?"

“我听说菲利普讨厌女性是出了名的。你竟然会嫁到那里去吗?"

“是的。”

花火微笑着点了点头。花火提到的马勒伯朗士家族,虽然从名字来看确实是法式的家名,但该家族的祖先原本是意大利北部的城市―佛罗伦萨的贵族。

佛罗伦萨在中世纪时期,一直处于欧洲的大商豪美第奇家族的统治之下。(译者注:美第奇家族是出了三个教皇一一利奥十世,克莱蒙七世及利奥十一世及两个法国皇后凯瑟琳美第奇和玛丽·美第奇的意大利贵族家庭。“大”科西莫是这个家庭中第一个统治佛罗伦萨的人。“高贵的”洛伦索是一位杰出的学者与艺术家的赞助人,受到其赞助的包括米开朗基罗和波提比利)该家族在怕世纪中期,曾诞生了一位名叫凯瑟琳·德·美第奇(CatherinedeMedicl)的女性。她14岁的时候成为了法兰西国王亨利二世的王后,最终甚至还成为了摄政王后,并因制造了圣巴托罗缪惨案而在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1572年8月34日,在圣巴托罗缪节前夜和当日凌晨,当一大批胡格诺派首领参加国王妹妹玛格丽待与纳瓦尔新国王亨利的婚礼时,太后凯瑟琳乘机制造了圣巴托罗缪惨案,操纵天主教派军队捕杀新教徒,仅巴黎一地就屠杀了胡格诺派包括首领科利尼等多达二三千人)

马勒伯朗士家族就是在那个时候跟随着凯瑟琳·德·美第奇一起来到了法国。

那个时候的法国与现在完全不同。文化艺术等方面均远远落后于意大利,凯瑟琳的到来也为法国引入了不少先端的文化和艺术。就连如今闻名于世的法兰西料理,据说最早也是由她带来的厨师所引进的。

正因为这样,马勒伯朗士家族的人们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对法国都非常轻蔑,并且都为自己出身于意大利而感到自豪。即使到了现在,该家族人们的名字,有时还会照意大利式的发音来命名。

不过,光靠自豪和骄傲是不能当饭吃的。高傲的马勒伯朗士家族的人们也不会例外。自从拿破仑的事件之后,该家族便面临着经济上的危机。

马勒伯朗士家族开始从海运方面寻求生机。由于他们家族领地的南面不远,就是法国南部的港市马赛,因此虽然是首次尝试,但马勒伯朗士家族毫不费力地便将海运业发展了起来。

也许这一切都依靠了运气的帮助,但经过马勒伯朗士家族不断的尝试和进取,他们终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到了20世纪,从地中海到大西洋,马勒伯朗士家族已经独占了大片的海运航路,家族的繁荣也到达了顶点。

就当人们以为马勒伯朗士家族的繁荣可能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欧洲大战爆发了。

在欧洲大战爆发初期,德军派遣了大量船只封锁了大西洋航路,这也给马勒伯朗士家族造成了莫大的损失。不过,如果当时战争能够尽快结束的话,相信该家族的实力很决就能够得到恢复。

——然而战争却足足持续了六年。由于战时的统治制度的影响,作出的重大改革也于事无补——一切能够挽救面临破产的马勒伯朗士家族的方案,都因为国家本身面临的各种危机而变成纸上谈兵。

当战争结束之际,马勒伯朗士家族仅剩下了少许的资产。不过就在家族的人已经走投无路时,从未有过的、来自东洋的幸运降临了。以开拓欧洲连接亚西亚的航路为目标的北大路家族,十分希望能够搭上目前在海运界中名誉犹存的马勒伯朗士家族。

就这样,马勒伯朗士家族的下任当家菲利普·迪马勒伯朗士与北大路家族的独生女花火之间定下了婚约。

“父亲,这门婚事我绝对不能答应。不,就连结婚这种事情,我连想都不曾想过。我打算一生都不结婚!”

今年20岁的菲利普·迪马勒伯朗士正对着自己的父亲马赛尔大发雷霆。

“别这么说,菲利普。”

马赛尔带着一脸疲惫的神情,月恳求的语气对儿子说道。

菲利普一下子沉默起来。

马赛尔的表情有些不安,他悄肖观察着儿子的脸色。

菲利普紧咬喋唇,恼怒地盯着丈亲。他对自己体内流着眼前这人沟血液而感到十分厌恶。

菲利普幼年丧母,父亲马赛尔井没有另娶妻,一直独自一人承担着繁忙的海运事业,也因此有着“独身的海运王”这样的别名。但同时,也在背地里却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马赛尔十分喜爱女人,而且已经到了一种出于本能般的“饥不择食”的地步。自己的女儿、他人的妻子、修女、甚至连街上的妓女也不放过。其恋人数日一换也毫不稀奇。

菲利普从年幼时起便是一直看着已态百出的父亲长大的。那些女人们对还是孩子的菲利普没有丝毫的关爱之情,有时也让缺少母爱的菲利普感到十分痛苦。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变得讨厌女人、不信任女人也是自然而然的。

但是,马赛尔的堕落生活由于战争的爆发而起了变化。

战争夺走了马赛尔的一切。地位、资产、女人,以及活力。在已经显露出倾颓势态的马勒伯朗士家族面前,马赛尔做不出任何的挽救局势的措施,仿佛连行动的力气也消失了一般。过去春风得意的容态,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皱眉蓬额的老头。

就在此时,日本的北大路家族主动找上门来谈及了婚事。如果菲利普和花火顺利成婚的话,那么马勒伯朗士家族毫无疑问将会受到北大路一家莫大的援助。这也是拯救已经衰败的马勒伯朗士家族的绝好机会。

关于两人的婚姻大事,已经欣喜若狂的马赛尔在对菲利普只字未提的情况下便同意了―为了马勒伯朗士家族,为了自己。

“因为对方是日本人,所以你不中意吗?"

“我没有那么说过!父亲你忘了鸣?我们还有马勒伯朗士号!"

马赛尔沉默了良久。

马勒伯朗士号一一这是一艘寄托了马勒伯朗士家族起死回生的希望和未来的豪华客船。

菲利普18岁的时候,开始代替马赛尔从事马勒伯朗士家族的一切事务工作,而这些工作早在数年之前,便已经被他的父亲置之不理了。

菲利普将父亲开始花天酒地的颓废生活

后便放置了许久的工作重新整理了一遍,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家族的事业中去。从海洋货物的运输,再到客船的航运。

在战争结束后的数年间,人们渐渐地开始淡忘战争所带来的痛苦,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因此,人们也渐渐地将目光重新投入到了娱乐行业当中。每年乘坐客船出海旅行的人也成倍增长着。

菲利普注意到了这一点,也自然不愿意错过这绝好的商机。虽然所有的大型客船在战争中便已失去,但菲利普并没有因此放弃。他将包括马勒伯朗士家的房子在内的所有财产作抵押,将获得的资金全部投入到了豪华客船的开发当中。客船的名字,便以是马勒伯朗士家族来命名的。关是上述几点,就能看出菲利普已经将一切都赌在了这般船上。

“马勒伯朗士号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进行试航仪式了。只要完成了试航,就可以顺利进行大西洋的航海工作了。”

“……没用的。”

“父亲!"

“一定又会有什么危机来临。说不定战争会再度爆发。到时候客船又会沉没掉。”

“父亲……”

“都是战争的错,全部都是故争的错。如果没有它们,我就能过上幸福的人生了……”

“现在家族的状况已经不是只靠我们就能够解决的了,已经不行了。”

无法想开的马赛尔以坚决的语气下了定论。

菲利普开始以辩论的语调反驳父亲:“人们一旦出海了,就绝对没办法法向他人寻求援助。海洋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想要出海,就必须要精通航海的知识,还要拥有坚强的意志力。现在,我们正在仿徨着,在黑暗的海面上航行的一艘名叫乌勒伯朗士的船迷失了它所应该前进的航路!"菲利普的语调虽然非常平静但却能感到一种坚定的意志。“但是,航路是绝对存在的。我们应该找出那条道路,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让马勒伯朗士家族的光荣重新回归!父亲,难道你不认为这才是我们马勒伯朗士家族所原有的生存方式吗?"

如利箭一般的尖锐话语,不断冲击着马赛尔。但是,那支利箭实在太过锐利,使马赛尔连承受的力量都没有。

“没用的……没用啊,菲利普。我们的船已经在海洋中沉没了。”

“父亲!"

“已经沉没了。仅靠我们的话已经不能让它重新浮起来。他人的援助……他人的援助是必须的。”

“父亲……”

曾经高贵伟大、风光无限的海运王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在菲利普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软弱无能的老人。

“你的意思是,海上男儿就不能寻求别人的援助了吗?没有这回事。我们没有必要拒绝别人的好意吧。我们家族已经不行了,无论如何挽救都不行了。”

马赛尔抱着埋下的头,浑身颤抖着说道。

“好不容易有人来援助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如果拒绝了,以后我们就永远只能在惨淡的日子中度过余生,我不要那样……

“菲利普,求你了。你只需要答应这门婚事就行了。我知道你讨厌女人,我也知道你讨厌女人的原因都在我。关于这一点我向你道歉。我道歉……求求你。”

“对了。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女人的话,只需要形式上的结婚也可以啊。你不用去见那个女的,不用担心,对方也知道这是场政治婚姻,不会和我们断绝关系的。我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马赛尔的老脸上堆满了滔媚和卑屈。

喷怒的感情充满了菲利普全身。

他咬紧了嘴唇,对着马赛尔怒目而视。

“父亲!"

菲利普朝着面前光滑的地板狠狠地踹了过去。

“啊!”马赛尔不禁被菲利普愤怒的举动吓得全身哆嗦。

“就是因为你这样……就是因为尔这么认为,所以才会!"

菲利普涅紧了拳头,怒不可遏地冲到父亲面前。

“菲利普……”

“就是因为你抱有这样卑劣的想去,所以才会招致今天的后果!父亲你总是认为是战争使你失去了一切。但是你错了!就算没有战争,这一天也一定会到来的!只要你还抱有这种可耻的想法一天,就一定会招来这种下场!"

马赛尔吓得睑色恻白,胆怯地瞅着儿子,口中只能发出害怕的呻吟。

菲利普松开了拳头,这时候就算狠揍父亲一顿,一切也都无济于事,这一点他心里也十分清楚。

菲利普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菲利普……”

微弱的呻吟声从背后传了过来,

“对方的小姐今天已经过来拜访了。现在她正在客厅里。”

“你不能去见见她吗?"

“……我拒绝。请把这门婚事也一并推掉吧。”

“菲利普!"

抛下还想说什么的父亲,菲利普走出了房间。现在,他打算先去一趟郊外的造船场。那里还放置着正在进行内部装修的马勒伯朗士号。对菲利普来说,只有那里,才是真正能够让他内心平静下来的地方。在前往玄关的途中,他路过了客厅的入口。

(那里有为了政治结婚而来拜访的女人……)

心里这么想着,菲利普连看都没看客厅内一眼,径直走出了住宅。

到了深夜,菲利普终于回到了住宅。

马勒伯朗士号目前的制造状况让菲利普十分满意。运行性能、耐久性、安全性、居住性一任何一个方面都完美地按照着菲利普脑海中所描绘的那样完成着。只要是马勒伯朗士号的事,任何细小的环节菲利普都不会放过。

“那艘船一定能够……”

菲利普确定成功的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临了。

回到住宅后,菲利普朝着自己的寝室走去。他打算明天一早便再去造船场看看马勒伯朗士号的情况。

正当菲利普准备通过客厅前的走廊时——

他猛地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我不会结婚的……)

他在客厅入口前停了下来。

(女人……不能相信。)

摇了摇头,他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

“嗯?”

菲利普突然感到大门的另一侧有轻微的气息。

(怎么……是人的气息吗?)

“怎么会……”

然而将门打开后,跃入眼前的一幕情景却令菲利普难以置信。

地板上有一个人。窄一看去,还以为那人是跪在地上,但看清楚那人的姿势时,菲利普才知道并非如此——

对方的头深深埋着,恭恭敬敬地端坐在地板上,仅靠双手的三根手指来支称身体的平衡。

“你,你是……”

菲利普眼前的人,身穿着他只在书上看到过的,一种被称为“和服”的日本民族服装。淡雅的浅黄色和服上还编织有八重山吹的鲜花,显得格外雅致。

“您回来了。”眼前的人缓缓将头抬了起来,是北大路花火。

菲利普不禁怔住了。

眼前将头抬起的黑发少女,那端庄的面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在月色的衬托下散发出神秘的色彩。就连向来讨厌女性的菲利普,也不由得被花火的微笑所吸引了。那种甜美、幽雅的笑容,不知为何让菲利普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之前全身的疲倦也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

有好一会时间,菲利普就这么呆呆地望着花火。不过,接着便察觉到了什么,拼命摇了摇头,向花火质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花火依然保持着微笑,平静地答道:

“因为有人吩咐我在这里等着您就行了。”

“在这里等着我?难道说,你从白天开始就……”

“是的。”

“难道……已经等了10个小时?”

“是的。”

“为什么不回去?"

“呃?”

“你在这里干等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想过回去算了吗?"

“是的。”

“难道你没想过我可能不会来吗?"

“我没有那么想过。无论如何,在这里等待夫君是我的职责。”

“职责?"

“是啊。作为妻子,等待丈夫回来是应该的。”

“请你等一下。”菲利普说着,走到花火面前。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呃?"

“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你也应该明白的吧?"

“呃?”花火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不明白?"

“请问,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

“我指完全不考虑我们当事人自身的感受就随便指定结婚的作法。”

“那个……”花火的表情由困惑变成了不知所措。

凝视着花火的瞳眸,菲利普着实凉诧万分。

(这个女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虽有些无奈,但菲利普还是耐心地劝说道:“进行这种连爱倩都没有的婚姻,你真的觉得无所谓吗?

“没有爱情……”

花火似乎还未能理解菲利普的话,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歪着头,(译者按:许多人在思考问题时都习惯皱眉歪头,但这种行为在日本极为普遍。)仔细地思考着他刚才所说的话。

“只要成为了夫妇,爱情不就肯定能培养出来的吗?”

“啊……”

菲利普被花火的疑问弄懵了,他呆呆地望着花火,半天没回过神来。

“爱情并不是你说的那回事,你没有经历过恋爱吗?"

“是的。”——听到“恋爱”,花火的双颊立刻变得维红,她害羞地答道:

“我对恋爱这种事情还不太了解。”

花火的回答很直接,但毫不做作。

(没想到还有这么纯真的人……)

“请问……”花火又恢复了之前那样的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花火稍微踌躇了一下,“你能够告诉我‘恋爱’是什么吗?"

“……”菲利普就这么呆立着,哑然无声。他瞳孔中所映照的,只有花火无邪的微笑。

(如果是拥有如此温柔的笑容的女孩,我想我也许可以相信她吧……)

菲利普那颗自幼年时期起便被封印的心,渐渐开始发生了改变。

(从今以后,这位先生就会成为我的丈夫了……)

当与菲利普初次见面的时候,花火心中所想的,只有这一事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感慨。

对花火而言,一旦被他人所决定下来的事情,她就会干脆地顺从,甚至接受。而拒绝遵从那些属于强制性的事情,这些想法花火压根就没有去想过一一坦白地说,花火甚至丝毫没有认为那些事情会属于强制性的,即使在他人眼中这些事情可能简直无法想象。

虽然一般的人可能根本不会相信,但花火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与其说她这样的性格是因从小受到的教育形成的,倒不如说她天性如此的可能性还更高一些。在古妮西露得知了花火和菲利普见面的事情后,古妮西露曾这么问过:

“对方是个怎样的男人?"

花火的回答简短扼要:“是个很好的人。”

她的回答不是“怎么好”或者“哪里好”,仅仅是“很好”。但是话说回来,花火以前从来就没有说过过任何人一句坏话,一句也没有。在花火的意识当中,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坏人”。

“如果对方是个很轻浮花心的男人,你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我一定会要他赔偿见面的损失。”

见古妮西露这么担心自己,花火也抱以微笑:

“如果他对其他的女性动心的话,那么说明责任在我。无论是对待自己的丈夫,还是对待其他的女性,我都应该尽到自己的本份。”

如此无懈可击的回答,连古妮西露也不知该如何辩驳。花火的回答,也许包含有两层含义:

第一种,便是之前提到的“坏人”。花火根本就以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坏人存在。因此,如果自己的丈夫“抛弃”了自己,那么也是错在自己。

另一种含义,则明显表明了花火对恋爱方面了解的欠缺。古妮西露所说的“轻浮花心”到底是什么意思,花火显然就根本没有听明白,甚至还说要对丈夫的情人“尽到自己的本份。”这实在令普通人无法想象。如果说她对那些花心男人而言是个“模范妻子”恐怕都还不算准

确。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像花火本身竟然会拥有这种想法,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然而,花火心目中的大和抚子,就是这样的形象,尽管真正的大和托子也不曾有她这样“贤惠”……

日本虽然自古以来就一直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但女性在家庭中却往往占了极重要的地位——女性心思和性格原本就比男性细密、坚强,如果你听说有哪个人家的妻子在盂兰盆节或年末时会给娘家送东西,那么这绝对不会是丈夫的意思——若是性格稍微软弱一些的丈

夫遇到了心高气傲的妻子,那么这位妻子多半就会成为“凶恶的管家婆”,就算不是,至少在家里也是她说了算。

虽然那时候的日本一直有人提倡“男尊女卑”,但许多丈夫回了家却抬不起头来倒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这样的例子也是举不胜举。

至于为何要称呼那些女性为“大和抚子”,那只可能是为了让那些心高气傲的妻子们能够多为丈夫着想,多温柔、贤惠一些。

也就是说,大和抚子和这位来自东洋少女心中的形象完全不同。也许花火的父母也不曾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据说北大路男爵夫妇俩其实是非常笼爱孩子的。据娘家的人说,每到新年的对候,所有亲戚中,北大路夫妇给的压岁钱是最多的,但花火绝对不会主动找他们要哪怕一分压岁钱。

后来,花火头一次任性地主动提出希望留在巴黎,虽然当时有古妮西露家的人帮忙照应,但事实上北大路夫妇是否答应了花火的请求,至今还是个疑问。

花火给他人的印象就是个“无我”的少女,心地善良。但随着她渐渐长大,北大路夫妇俩也开始为她的性格担忧了起来。

虽然这一次的婚姻是政治婚姻,但那同时也许也是父母俩希望花火早日结婚的一种对策。女性结婚之后就会发生改变——世间常有人这么说。

然而,虽然花火的婚姻大事已定,但她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就算花火对“恋爱”还怀有一丝幢憬,但那也只能在被称为“结婚”的大河中随波逐流,仅此而已。

一天,在塞纳河畔的一所小公园中,古昵西露通过花火,初次见到了菲利普。

“你好,我叫菲利普·迪·马勒伯朗士。”菲利普平静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哦……)

眼前的这位男子,令古妮西露颇为意外。在与菲利普初次见面之前,古妮西露时常能在社交界听到关于他的传闻―传闻中菲利普是个对女性充耳不闻、漠不关心甚至对女性抱有恨之入骨的态度的冷酷的男子。

但是,传闻中的男子如今就站在她的眼前。

举止端庄文雅,容貌俊秀,连待人时的眼神也十分温柔亲切,带给古妮西露的印象与传闻完全不同。(是花火的性格令他发生改变的吗?)古妮西露不禁有了这样的想法。

沿着塞纳河畔,三人慢步走出了公园。

照花火以前的描述,她和菲利普的约会就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的。偶尔上街逛逛,也只会去美术馆之类的地方。而两人之间更是连句像样的谈话都没有。在旁人的古妮西露看来,花火和菲利普仅在默默地向前走着,而且两人之间前后还相隔了大约1步的距离。

“花火,为什么你只跟在后面?"

终于,古妮西露忍不住向花火问道。若是平时,古妮西露和花火总是并肩走在一起的。

“……”菲利普一言不发地停下了脚步。

“花火?"

“我跟在后面就行了。”

“为什么?"

“和夫君是不能并肩走在一起的。我不能作出这么无礼的事情。”

“那也是什么所谓的大和抚子的教导么?"

“是的。”

花火毫不在意地笑着点了点头。但是,这样的回答是古妮西露无法接受的。没错,花火和菲利普之间的确汀有婚约。但仅仅还是未婚夫妇的关系,花火有必要兼让到这个地步吗?更何况,花火总提到的大和抚子那个人,真的是把这样的行为当成对待丈夫的本份吗?

“花火,你过来。”

“不行,我不能过去。”

“那好,那我过去。”

“不行,古妮西露你是客人,请和夫君走在一起吧。”

“花火,你这么做会引起别人误会的。到底谁是未婚夫妇啊?"

古妮西露的话一点不错,现在的场面让任何行人看了,都会把古妮西露和菲利普当成一对情侣。

“花火!”沉不住气的古妮西露对着花火大声叫起了来。

(花火竟然这么顽固……)

和花火认识了这么久以来,古妮西露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么顽固。然而接下来,更加令古妮西露迷惑不解的一幕出现了。

“花火,到旁边来。”一直站在旁

边静观两人交谈的菲利普突然开了口。

“好的。”花火顺从地应了一声,走到了菲利普的身边。

古妮西露完全被花火的行为搞糊涂了。

眼前的这一幕,外人看了一定会以为花火本很想和菲利普靠在一起走,但出于“大和抚子的教导”使她不能这么做。而当菲利普主动开口让她过来时,花火也顺理成章地靠了上来,实现了小小的心愿——相信一般人都会这么认为吧。

不过,如今在十分了解花火的古妮西露眼中看来,花火根本就是顺从地接受了菲利普的命令,仅此而已。

菲利普见古妮西露半响不语问道:

“你口渴吗?"

“呃?”古妮西露还没回过神来,花火便紧跟着作了回应,“我去找点什么喝的吧,请两位在这里等着。”

“喂,花火。”

尽管古妮西露想大声叫住她,但花火依然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望着一脸迷惑的古妮西露,菲利普也不禁苦笑了起来:

“很惊讶吧?只要有我在旁边,花火就总会变成那样。”

“虽然不太可能,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这些都不是你强制她做的吧?"

“我向神明起誓,没有这么做过。这应该算是花火她的善良所致的吧。虽然她并非喜欢做刚才那样的事情,但也许因为是性格的原因,结果自然而然就成那样了。”

“在学校里以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花火,看来还真是个老好人性格呢。”

“……”菲利普望着花火的背影,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我有些话想和问问您,布鲁梅尔小姐。”

“真巧,我也有些话想请教您,马勒伯朗士先生。”

话虽这么说,两人却相视无语。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沉不住气的古呢西露先开了口,“您喜欢花火她吗?”

面对这么直接的质问,菲利普并没有马上作出回答。他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然后用平静的语调答道: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对方的回答让古妮西露惊讶万分。

“您真的准备抱着这样的心情与花火结婚吗?"

“……”沉默了一会,菲利普坚定地答道:“花火她曾希望我能够教她什么是恋爱,但说句实话,其实我对恋爱这种东西也并不怎么了解……”

“相爱……依恋……这些东西原本与我是完全无缘的。您应该也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吧……恐怕连我自己都觉得那些传闻完全属实。我确实很讨厌女性,甚至僧恨女性。因此,连别人说‘爱情’、‘恋爱’这样的话,都会引起我的反感。”

“……”

“所以,我现在是否已经喜欢上花火,这一点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我可以对神明起誓,绝对不是为了金钱,至少我不是。”

“你不是?”

“提起这件事真的令我们家族很难堪,但我父亲似乎就是为了钱才……”

“你说什么?"

“父亲为了重振即将颓败的马勒伯朗士家族,所以非常想得到北大路家的经济援助。”

“也就是说,这真的是一场政治婚姻了?“

“最初的时候是……”

“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你连爱情和相恋都不明白竟然还这么说!”

古妮西露的反驳极其毒辣露骨,依照她的性格,为了花火的一生幸福,她绝对不会轻易让步的。

面对古妮西露的讥讽,菲利普并没有生气。相反的,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坚定。

“我有可以和她结婚的理由!"

“那么我就洗耳恭听吧,所谓的理由。”

“理由就是……她的笑容……”

“……”菲利普的回答让古妮西露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虽然确实是有些无厘头的回答,不过了解花火性格的古妮西露多少能够明白菲利普话中指的是什么。

“我希望笑容能够永远挂在她的脸上。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晚上开始,我就一直这么想。”

菲利普的目光十分诚恳,仿佛希望古妮西露来评定自己的为人一般。

“花火的笑容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能够洗净人们内心的污垢,治愈受创的心灵。我希望能够永远看到这样的笑容。同时,我也希望她能够为我绽放笑容。”

“你说的不就是恋爱吗?”古呢西露的语气一下子平和了许多。听到菲利普吐露了埋藏的心声后,她的心情也变得畅快了许多。

“我也希望是那样。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一些事情非常担心。”

“什么事情?”

“你也应该听说过关于我的父亲…马赛尔·迪·马勒伯朗士的传闻吧?“

的确,经常参与社交界活动的古呢西露当然听说过马赛尔的放荡生活。在见到菲利普以前,古妮西露之所以会那么担心花火,这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您是说您的父亲会对花火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不是的。我的父亲现在恐怕连对女性交谈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谈论自己的父亲时,菲利普的表情显得既寂寞,又轻蔑。看得出,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我以前一直都很讨厌女性,也很讨厌恋爱。但是,在我见到了花火以后,我明白了。我并非是讨厌恋爱,而是害怕恋爱。我不希望自己变成父亲那个样子。”

菲利普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至今还很害怕恋爱。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和花火结婚,虽然我还不知道将来能不能让她明白,什么是恋爱……”

“您很诚实嘛……”

“小姐,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您。”

“什么事呢?"

“我也听说过关于您的传闻。听闻您的使用战斧的武艺十分高强,如果我将来让花火陷入了不幸当中,那么请您不要有任何犹豫,用战斧狠狠地朝我砍下来吧。”

“你当真吗……”

“我希望能够有人督捉鞭策我。”

“我明白了……到时候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多谢您。”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菲利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不用道谢,虽然有些对不住您,不过我也很希望花火的一生能够幸福。花火的性格就好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婴儿一样,所以我也想要保护她。”

“我们的想法是相同的呢。”

“是啊。”古妮西露也以微笑回应。

正在这时,花火回来了。

“让两位久等了。离这不远有一家咖啡店,我们走吧。”

望着还有些喘息的花火,两人相顾一笑。

6月8日的午后,马勒伯朗士号在热烈盛大的送行式中,离开了马赛的港口。

在马勒伯朗士号的处女试航的仪式上,菲利普·迪马勒伯朗士正式宣布将正式成立新的马勒伯朗士海运商会,而社长则是马勒伯朗士家族的年径新当家——菲利普本人。此外,菲利普还宣称除了马勒伯朗士家族以外,该商会还有北大路、布鲁梅尔两家共同参与了投资。在马勒伯朗士号完美地结束了它的处女航之后,该商会还会建造出数十艘同型的客轮,向世界的航海领域进军。

一旦这个伟大的计划付诸实施,无疑将会为全世界的海运业带来一轮新的革命―新闻各界都争先恐后地对商会的这一计划进行了报道。

此外,新闻界还针对在这次的马勒伯朗士号的处女航行中即将举办的结婚仪式进行了报道。由于菲利普的新娘是来自日本的美女北大路花火―因此这场婚礼也让媒体界的人们异常关注:“到底这位向来讨厌女性的青年实业家会不会和新娘上演一幕新时代的《蝶蝶夫人》呢?"(译者注:《蝶蝶夫人》,原名《MadameButterfly》,是当代著名的歌剧。剧中以日本的长崎为背景,讲述了一幕日本女性蝶蝶和一位美国军官因坠入爱河而结婚,但后来因为丈夫的背叛而自尽的悲剧。)

马勒伯朗士号出航以后,菲利普径直回到了卧房。

“唉…”

菲利普一头倒在了床上。老实说,他实在太累了。为了准备今天的仪式,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了。不过,他打算小睡一会后,就再前往船内各处,四处转转观察一下。

“咚!咚”

房门处传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请进。”菲利普坐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

进来的是花火。虽然很快就要结婚了,但目前两人的卧室依旧是分开准备的。

“是花火啊。”

“夫君,您辛苦了。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与以前一样,花火的态度依然显得毕恭毕敬。不过菲利普能从她的表情中感觉到,她是真心诚意地在关心着自己。

自从两人汀婚后,花火就从寄宿学校中退了学。基本上每天都会前往马勒伯朗士的住宅,拜访并照顾菲利普。平时的花火,也会跟现在一样,用恭敬的态度询问菲利普是否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若是平时,菲利普可能不会在意。然而,数日积累的疲劳令菲利普感到花火的话很刺耳。

“有件事情……”

“您请吩咐。”

“能不能直呼我的名字呢?“

“呃?"

两人之间的感情,从这一瞬间起,再度产生了变化。

“我希望你不要再叫我‘夫君’,而直接叫我菲利普。另外,和我说话时的态度和用词,就像和布鲁梅尔小姐交谈时那样就可以了。”

“可是,那样的话……”

花火露出了困惑为难的神情毕竟,她所了解的大和抚子,是不会作出那样的行为的。

“……”菲利普一言不发地看着花火。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

终于,菲利普起身走到花火的跟前,率先开了口。

“花火。”

这样的举动,也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虽然已经订下了婚约,但两人类似牵手之类的接触却一次都没有。

(绝对不能伤害她的心……)抱有这种想法的菲利普,与十分珍惜接触机会的花火,两人在认识的这段日子中不约而同地没有做出更符和未婚夫妇的举动―连牵手都没有。若是其他少女的话,如果又有这样的未婚夫,多半会认为对方十分可疑―甚至还会怀疑对方是否有

对不起自己的行为……

但是,花火并没有那样想过。“丈夫他真的非常重视我”一-有的话,也是这种纯朴的想法。

不过现在,菲利普似乎要亲自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这层隔阂了。

不,不是。

菲利普径直走到了花火的背后两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知道我是谁吗?”

“呃?”

“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我的丈夫…”

“……”

“不……是,菲利普。”

“猜对了。”

菲利普松开了双手.让花火转过身来。

“花火。”

“菲利普……”

花火喃喃地重复着未婚夫的名字,不禁害羞得满面通红。

有件事情令古妮西露十分在意。

为了参加花火的结婚仪式,古妮西露也加入了马勒伯朗士号的处女航行。距离出海那会已经过了三天,明天,就是花火和菲利普的结婚仪式了。

然而,这场婚礼的新娘——北大路花火最近几天的样子却给人感觉怪怪的,这让古呢西露十分在意。

“……”花火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倚子上,一动不动。脸上不见了平日那温柔可人的笑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就连古妮西露走进了房间,花火也没有任何反应。也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人存在吧。

“花火。”

“……”

“花火!”

“……”

“花火!你没听到我在叫你吗?”

“嗯?啊,古妮西露…”

见到古妮西露,花火又露出了微笑。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时的花火。但是,这也许只是花火不想让古妮西露担心自己而强颜欢笑吧。

“花火,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很奇怪峨。”

“很奇怪?没有啊”

“和菲利普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呃?”一听到菲利普的名字,花火不禁全身一震。

古妮西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在马勒启朗士号出海以后,古妮西露也普撞见过花火和菲利普二人独处的场面。不过说准确一些,其实是房间的门敞开着,导致古妮西露无意中看到了——

菲利普来到花火房间的一幕。

“你来了啊,菲利普。我马上给您倒茶,先坐下来等等吧。”

“哦……”古妮西露不禁感叹不已。

(这不是已经很有普通恋人的感觉了吗。)

然而,她马上察觉到了气氛有异。

眼中的两人,无论是动作、神情或是言语,都显得十分生硬。

“花火,茶就不必了。过我这边来吧…”

“好,好的……”

花火走到了菲利普跟前。

“你身上的味道很香,花火。”

“是吗……”

“只要花火你能够在我身边,那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菲利普……”

(这两人……)

古妮西露的表情由疑惑变成了诧异。

(简直就像是拼命在扮演一对普通的恋人一样。)

诧异归诧异,若能够习惯的话,或许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古妮西露带着这样的想法悄悄地离去了。

〔难道说,花火现在这个样子和那时候有什么关联吗?)

古妮西露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火,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古妮西露并没有马上开口询问。因为她十分清楚花火的性格。如果不等花火主动开口的话,是听不到她真正的想法的。

终于,花火开口了。

“我不太明白,古妮西露。”

“不明白?”

“我现在不明白了。”

“是关于菲利普的事情?还是关于结婚的事情?如果不愿意的话,现在取消婚礼还来得及!不管别人怎么说,这种不考虑别人想法的婚、姻实在…’

“不,不是那样的。”

“什么?”

“我不明白的,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自己?”

“我在与菲利普认识以后……希望自己能够恋爱。但是,怎样才算是恋爱,我真的不明白……”

“花火……”

“自从我改口叫他为‘菲利普’以后…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奇怪?"

“现在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心里觉得很不安。菲利普他真的待人很温柔亲切,让我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他……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安……”

花火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要哭出采一样。

“我果然还是恋爱不了吗?到最后只能带有这种不安的心情吗?"

“……”古呢西露马上就明白了,花火所指的那种不安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那种心情……是曾经在自己年幼之时,急切盼望着奔赴战场的人归来的心情。那段日子里,深受体会的心情……

“花火。”

“嗯?”

“那种心情,正是你已经开始恋爱的最好证据啊。”

“啊?开始恋爱?”

“虽然可能还不算恋爱……不过,花火你也终于开始有所了解了啊,恋爱这种东西。”

“……我……并不了解啊……”

花火的言语中透露着忧戚。

“这种心情,对菲利普岂不是很失礼吗?恋爱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那就全部要看花火你的内心了。”

“啊?”

“恋爱是属于自己的,不是属于他人的。”

“是吗……”

“不要害怕,要勇于向前。不要焦急,毕竟现在才只是刚刚开始。而且,恋爱并不是单方面的,它是需要两个共同培育的……“

古妮西露温柔的回答。

“两人共同……”

花火喃喃自语着,同时将视线转移到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一张照片,里面的人是菲利普。

凝视着照片,花火不安的表情,慢慢地消失了。

10

结婚典礼当天。

高高的海浪哗哗作响,风也刮得十分厉害。虽然还不能断定海上即将发生一场暴风雨,但无论是谁,在目睹了那翻滚的浪花后都会那么认为的。

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恐怕是避免不了了。

(在这样的天气下……)

是否应该中止婚礼的举办呢——菲利普正犹豫不决。

婚礼中止并不等于取消和花火的婚约。只不过是由于风暴的来临而将婚礼延期数天举行而已。

然而,如果真中止了婚礼,亲戚好友们倒也无所谓,麻烦的还是那些传媒的记者们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来参加并报道这场婚礼的。此外,马勒伯朗士号后天就会到达这次航行的目的地―勒阿弗尔港市。到那时记者们就会纷纷下船解散了。

这一次的婚礼意义,并不只有菲利普和花火结婚这么简单,事实上还有为脚下的这艘马勒伯朗士号进行宣传的目的包含在其中。如果婚礼就这么中止了,那么那些认为这次马勒伯朗士号的处女航缺少了画龙点睛之笔的记者们,很可能会在评论中大大地加上一笔——“马

勒伯朗士号和新成立的马勒伯朗士海运商会依然任重道远,恐怕很难获得巨大的成功。”这样一来,菲利普花费了巨大的精力才将记者们请上船进行报道的计划,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看来还是得去请教专家才行……)

左右为难的菲利普走进了操舵室。

“哦,这不是新郎官吗?”

热情迎接菲利普的,是马勒伯朗士号的船长加斯顿·加斯科。

虽然性格豪放的加斯顿·加斯科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某个陈旧不堪的作业船上的水手,但其出色的能力是勿庸置疑的。

“加斯顿船长,我有事想请教您。”

“如果是询问天气的话,你不必担心。虽然外部的甲板可能会遭到倾盆大雨的洗礼,不过船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加斯顿船长看穿了菲利普来到这里的理由,抢先回答道。

“是真的吗?”

“可能到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摇晃。不过这艘船的性能很好,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而且……”

“而且……”

“若能让那些记者们知道外面的暴风雨会有多么猛烈的话,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船长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能够用暴风雨衬托出马勒伯朗士号的优秀性能,并且让媒体记者们回去后有机会大书特书。

“可是……那并非我的本意……”

“社长您的运气还真是好啊。可是,新婚夫妇在旅行中遭遇暴风雨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啊?不过,如果在婚礼中平安度过这场风暴,那不就是吉兆的最好证明么。”

自说自话的加斯顿船长一说到这里,不禁爽朗地大声笑了起来

“航海长,能不能麻烦你陪同社长在船内四处走走?连社长都特地跑来询问了,想必那些客人们也不会太安心吧。”

“好的。”

身材与魁梧的加斯顿船长成鲜明明对比的航海长简·罗邦德来到了菲利普面前。

“我们走吧?"

“拜托你了。”两人随即走出了操舵室。

船外已经开始落下豆大的雨点了。

为了让船上的客人们感到安心,菲利普和简没有使用船内的广播。而是亲自走访了每个客人的房间,将今天婚礼照原定计划举行的消息一一转达。

菲利普最先走访的,是花火的双亲——北大路男爵夫妇的房间。不过,即便今天便是女儿的婚礼,而来者是他们的女婿,夫妇两人依然和平时一样沉默寡言。不知是否是因为他们对独生女儿即将出嫁毫无感觉,还是日本人的天性使然。总之,夫妇俩就像是抹杀了自己的感情一样,对菲利普的话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今天的婚礼将按照预定进行,烦请两位届时出席。”

“入室随俗”,菲利普按照日本的礼仪鞠了一躬。

“我家小女不才,还请您多多指照。”

北大路夫妇同样鞠躬还礼,但头埋得比菲利普还要低得多。

虽然夫妇的态度看上去十分冷淡,但他们对花火有多么关心,菲利普是十分了解的。

(花火的双亲是那么关爱着花火,但却对她施行那样的教育…)

直到现在,菲利普还是无法理解夫妇二人为何会对花火施行那样的教育。但他从他们的言行中体会到了对花火的关爱之情,并且再度发誓要更加珍惜花火。

此外,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父亲和花火父亲的差距……

当菲利普来到父亲马塞尔的房间时,房内空无一人。

走访完船内所有的客室后,菲利普来到了花火的房间。正当他准备入内时,从里面传出了说话声。

“花火小姐,我真的太感谢你了,实在谢谢你。”

(是父亲……)

对话的正是菲利普的父亲马塞尔。不过他的声音比平时要温和亲切多了。

菲利普悄悄地向内张望。

(啊!)跃入他视线的,是穿着纯白婚纱的花火,远比平时美丽动人。菲利普的父亲站在花火的面前,露出了发至内心的笑容。

“父亲大人……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只不过,只不过一直在按照夫君,不……一菲利普的要求去照顾他而已。”

“至今还没有哪位女子能够为那该子做到这个地步……唉,这都是我的错……但是,看到花火小姐你……看到你佣有这样献身的态度,我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父亲大人……”

“我真是个无能的父亲哪。哈哈……有些话也许我只能在今夭说出来,不过……菲利普就拜托你了。”

菲利普不禁惊讶无比。

眼面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的一募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在演戏,他是真的打出心底里感谢着花火。

(花火……你真的很不可思议呢……)

菲利普不禁叹服。虽然不知道父亲是否会真的发生转变。也许到了明天,他就会忘记自己昨日亲口说过的话,又回到从前那样放荡的生活中去。但,即使只有一会时间,花火却能够令父亲说出那样温和的话……

如今菲利普眼中的花火,仿佛宝石一般闪耀着灿烂的光辉。

身边的简航海长微笑着拍了拍菲利普的肩膀。“你很幸福呢。”

“啊,不……呃,该怎么说好多……”

“如今这世上像花火小姐那样的女性,已经很少见了吧。虽然我认识花火小姐的时间不长,不过在这几天里我也感到非常惊讶。因此,我相信您的父亲的话是真心诚意的。”

“是啊……”菲利普同意地点了点头。

“今天的婚礼一定会圆满成功的。请相信船长吧!”

“嗯。”

“那么,我先告辞了。”

或许是不愿意当电灯炮,简船长行过礼后便匆匆离去。

“花火。”随即,菲利普走进了花火的房间。

“菲利普……”

“你今天真漂亮。”

尽管父亲马塞尔依然在场,但菲利普依然情不自禁地将花火抱在了怀中。

一瞬间,花火为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随即便恢复了笑容。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不过我现在还不太了解什么是恋爱……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了。”

“您能原谅曾经感到不安的我吗?”

“当然了。”

“能告诉我什么是恋爱吗?”花火有些腼腆地说道。

“嗯……让我们相恋一生吧。”

面对菲利普那肯定的回答,花火心中的不安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11

结婚典礼即将开始。

虽然船外的雨越下越大,但海面摇曳得还不算太厉害,至少应该能够坚持到婚礼结束。

在大雨倾盆的甲板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影。

站在甲板上的,是年轻的新闻记者——杰克·利昂·赫柏尔。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结婚会场上进行采访的。

但是,他比其他人更容易晕船——如果不是因为原计划准备前来采访的同事患了急病,他是绝对不会跑到这种“鬼地方”进行采访报道的。

在最初那风和日丽的前三天中,杰克还能勉强忍住晕船之苦。不过现在海面上渐渐刮起了飓风,暴风雨也即将来临。虽然海船还能继续保持平稳,不过一点点轻微的晃动,都已经令杰克无法忍受了。

也许在外面吹点风的话就能好受些,因此杰克离开婚礼会场来到了甲板上。

天空中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积雨云,天色也因此黯淡得如夜晚一般。

“竟然会在船上……而且是在这种鬼天气里进行结婚典礼……呜……真是倒霉透顶……”

杰克靠近船舷,不顾大雨洗面,抬起头努力做着深呼吸。

就在这时,海面上的某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什么?”

起初,杰克还以为那是体型庞大的海鱼―迎风破浪的两条巨大海鱼,笔直地朝着马勒伯朗士号冲

了过来。

不过,马上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是鱼的话,冲过来的速度不可能有那么快。此外,还能隐约听到螺旋桨的声音。

“难道……是鱼雷?”

就在杰克喃喃自语时——

突然,耳边传来了巨入的爆炸声,同时整个船体也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哇啊——"

杰克被爆炸时引起的巨大气浪给卷了起来。随后头部撞上了甲板,就这么昏了过去。在他身边,还放置着一条救生用的小艇。

就最后的结果而言,杰克得救了。并且,他后来的证言更引发了人们一片骚动。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一场悲剧已经揭开了帷幕。

12

在发生可怕的爆炸的同进,严格说来,花火还没有成为菲利普的妻子。那时候,正好是准备结婚宣誓之际。

由于婚礼会场位于马勒伯朗士号的最上层,因此爆炸带来的晃动也最为猛烈。

“啊——”

“哇——”

即将走过“处女之路”(VirginRoad,即教堂门口到祭坛之间用红地毯铺成的路。也译成“婚纱之路”)的花火父女二人不禁倒在了地毯上。

由于花火倒在了父亲的身上,因此并没有受到外伤。但正道则在跌倒时扭了腰而动弹不得了。

参加婚礼的人们由于基本都坐在列席间,因此基本上无人受到大的伤害。不过神父等站着的人,则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冲击的影响,不有少人受伤流血,甚至当场昏倒。

幸免于难的菲利普立刻直奔花火并将她抱了起来,同时口中不断呼喊着花火的名字。

“花火!没事吧?"

“我不要紧,但是父亲大人他……”

“北大路男爵!请振作一些!"

“嗯……我不要紧……”

正道的意识还很清醒,只是身体很难如常活动了。

一同参加婚礼的古妮西露也从观众席上赶了过来。

“大家都没事吧?"

“古妮西露……”

“刚才的震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菲利普带着不安的表情站起来问道。

“花火,你和父母一起待在这里。古妮西露小姐,花火和男爵夫妇就拜托您照看了。”

“您要去哪里?"

“我马上就回来。”

“菲利普!”还有些心有余悸的花火连忙叫住了菲利普。

“我是这里的船主,因此必须要确认船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明白吧?”

“好的……”花火点了点头。

再度将花火抱紧之后,菲利普飞也似地离开了会场。

花火凝视着菲利普的背影,内心祈求他平安无事。

13

在剧烈的摇晃之中,一直待在操舵室的加斯顿船长正紧紧地握着船舵。

经历过各种大场面的加斯顿船长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维持船体平衡的工作中去了。然而船舵却转动地极为迅速,完全无法正常操作。似乎是某个环节出了故障。

“船长!”操舵室士一片混乱。一些没有经验的新手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船长。

“快去船舱里确认客人们的安全,并且检查一下各个部署是否安然无恙!”镇定自若的船长迅速地对手下下达了命令。

船员们赶紧奔育了放置在操舵室内的数台船内电话。

一时间,房间里充景着焦虑和不安的言语。

其中.一件可清是最信糕的报告传到了船长的耳中。

“船内已经开建浸水,防水遥壁已完全不起作用。”

马勒伯朗士号的花水设施可以说是非常完善。即使某个地方由于开孔而导致进水.也会被安置在道路中的紧急隔板离,顶多也只会造成某个区域的贮水。然而,连隔离板乱只起不了作用,这足以说明整个船体遭到了多么重大的损害。

“到底出了什么事?

简航海长大声询问,一个正在接听船内电话的部下随即答道:

“右舷的船腹中央位置似乎出了什么事,但具体的就……”

听到部下的报告,加斯顿船长不禁自言自语:

“是中了机雷吗……还是鱼雷……”

——船长的喃喃自语极富冲击性,以致在场的人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什么?"以航海长为首,所有听到了这句话的人,一齐望向了船长。

“船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加斯顿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船员,平静地说道:

“如果不是撞上了夹杂在暴风雨中的冰山或者是鲸鱼那种规模的东西的话刚才那样剧烈的冲击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不过,在冲击到来时,确实是发生了爆炸…这种事情,在战争由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加斯顿在欧洲大战中被军队招收,并且在一艘运输船上担任船员的工作。在当时被德国的舰队所占据的西洋航线中,加斯顿也是极少数幸存下来的人。

“如果是中了鱼雷的话就完了,放水隔板是档不住的。”

即使述说着可怕的事实,加斯顿的表情依然冷静沉着。

然而……

“船长,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刚刚冲进操舵室、听到谈话的菲利普不禁呆立当场。

“社长,真的非常抱歉,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冲击,菲利普几欲昏倒。

此时此刻,菲利普脑海中浮现出了马勒伯朗士海运商会以及该商会末来将会面临的一切负面影响的片断。虽然对于人生经验还不太丰富的他来说,这可能是无法避免的事……

不过,迅速令他恢复理智的,是一位少女的笑容。

(花火……)

脑海中,海运商会的未来以及花火的笑容不断交替浮现着。

(必须要救出花火!)

想到这里,菲利普抛开了脑中的可怕想法。

“船长,现在该怎么办?"

“救生艇的数量足够,也应该能够在这场暴风雨中挺过去。如果现在立刻下决定的话,船上的所有人应该都能够得救!"

“我明白了,请照你说的做吧!"

菲利普坚定地说道。

听到社长的亲口决定,加斯顿马上点点头,随即转头对简航海长说:

“打出求救信号,让全员离船!”

14

机关室此时也是一片骚乱。

虽然机关室位于船底,但十分幸运地没有被爆炸所波及。

但是,浸水已经势不可档地在船内蔓延开来。现在防水隔板已经不起作用,相信过不了一会,整个船底便会贮满海水了。

机关室先被浸水所淹没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一旦蒸气机关被海水淋湿,那么马勒伯朗士号就会立刻失去所有动力。

当船长全员避难的指令传达下来时,向来沉默寡言的机关长埃德加·弗勒里以高出平日数倍的嗓门大叫道:

“不能重蹈泰坦尼克号的覆辙,大家快逃!”

机关长的话意味着什么,机关室中的人们瞬间便明白了。

在泰坦尼克号沉没的时候,船上机关室的全体人员无人幸免。并非没有逃出去,而是根本没有逃跑。在泰坦尼克号发生事故的那个夜里灯光的照明是逃难时必不可少的。为了能够保证照明的供给,机关里的人们都抱着一死的觉悟留在了机关室。

而这一次的事故和泰坦尼克号的事故相比,有利之处远要多得多。虽然目前还处于暴风雨之中,但依然还是白天;由于这次航行是马勒伯朗士号的处女航,因此乘客数量并不多;机关室的大门与房间的墙壁采用了极为坚固的材料制成,即使整艘船都沉没到了海中,机关室部分也绝对不会浸水。因此,船内的动力设施,如照明设施的作用都能够发挥到最后。

“机关长您怎么办?”

埃德加机关长默默地点了点头,“当然是一起走了!”

谈话间,众人已经冲到了逃生用的紧急出口处。

“不要慌,就算这艘船真的要沉了,也要花掉三十分钟。时间足够了。”

埃德加站在门边,默默地看看部下们一个个迅速而有次序地走出了机关室。

当最后一人消失在门的另一侧时,埃德加带着凝重的表情将大门牢牢关闭,自己留在了机关室中。然后,就像仿佛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从容不迫地回到了机开控制盘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仪表。

这艘船上还有许多没能来得,避难的乘客,埃

德加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就这样遇难。

“……”

他决定不到最后一人逃离时决不离开这里。

15

马勒伯朗士号所打出的求救信号,很快便被数艘船只接收到了。

但是,此时没有一艘船只位于马勒伯朗士号的附近——不过,没有的只是海面上的船只而已。

“是求救信号。”

罗伯特汉密尔顿雷诺兹稍微在收到了求救信号后,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自己的上司——威廉·戈德温上校。

他们位于积雨云的上方——就是说,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英国空军飞行船一一红集号,如今正位于逐渐沉没的马勒伯朗士号的正上方。

但是,阴云之下便是猛烈的暴风雨——飞行船无法平安行驶的地带。无论飞行船的体积如何巨大,它依然无法抵御风暴的袭击。尤其是飓风和雷击,这些都能够带给飞行船致命的伤害。因此,飞行船突入暴风雨一直是被法律明文禁止的。若是真的遭遇了暴风雨,那么必须上升到积雨云的上方后才能前进。事实上现在的红集号也是如此。

然而,威廉上校在收到部下的报告后,立刻下达了命令:

“本船现在立刻降低高度。全员,作好承受暴风雨冲击的准备!”

雷诺兹少尉以为自已听错了。他不由得惊讶地问道,“舰长,您打算让飞行船冲进暴风雨中吗?”

威廉上校点了点头,然后以老师教导学生般的口阅平静地对雷诺兹说道:

“纵使飞行船是在空中航线,它还是船。我们依旧是在乘船。如今其他的同类遇难,正在向我们寻求援助,我们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这也是我们的义务。”

面对拥有长年丰富经验和职业素质的老兵,雷诺兹无言以对。

红集号缓缓降下,冲进了积雨云中。

16

婚礼会场上已经一片骚乱。

绝大部分的婚礼来宾,都因为胆怯而呆在当场无法动弹。尽管这场恐慌令许多富有职业意识的新闻记者们拼命想跑出会场一探究竟,但最后都被船员们一一制止。

花火母子俩出乎意料地保持着冷静,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端坐着,照看受了伤的正道。母子两人的冷静举动,让古妮西露不禁心想:这也是大和抚子的作风吗?

这时,菲利普和简航海长赶了过来。

见到菲利普,花火的表情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大家请听我说!"

菲利普环视了一下会场,高声对每个人说道:

“有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不得不通知大家。这艘船现在遭遇了事故,详细的原因我们还在调查中。”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表情紧张地望着菲利普,生怕听漏了接下来的话。

“现在开始避难。现在船内已经开始浸水客房已经处于十分危险的状况。因此请大家不要再返回各自的客房。遗失在船上的财产全部将由马勒伯朗士海运协会方面进行补偿。”

会场已经一片骚动,人们那脆弱的心灵往往经受不住恐慌的袭击。

“这搜船上配置有足够数量的救生艇.而且是最新型的救生艇。即使在暴风雨中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此外,求救信号也已经打出去了,很快便会有人赶来援救!"

简航海长紧接着大声道:

“从现在开始请大家听从我的指辉,我保证各位不会有生命危险!”尽管会场上骚乱依旧,怒骂声、哭泣声交织一片,但至少客人们没有和船员之间造成更大的冲突。不久,乘客们开始遵从船员们的指示,一个个外出避难了。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此时有一名男子从队列中离开后,飞快地朝看客房的方向跑去。

“花火!”

菲利普走到花火跟前,“情非得已,结婚仪式中止了。我们现在要想办法赶快逃出去!”

“好的。”

花火互答了一声后,就没再说什么。不过菲利普已经从她的眼神中明白了——切都拜托您了”。

一直守在花火身边的古妮西露此时终于忍不住想菲利普质问:

“到底除了什么事,马勒伯朗士先生。您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菲利普踌躇了一下,平静地答道:

“似乎是引擎发生了故障。”

——他没能说出事故的真相。

虽然古妮西露还是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但在花火面前她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如今的却应该按照菲利普所说,应有限考虑避难的事情。

这时,简航海长靠在菲利普身边小声耳语:

“社长……哪里都找不到马塞尔·迪·马勒伯朗士先生。”

“什么?”

“说不定是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回到了客房…除他以外,所有乘客都已经由船员们确认过了。”

“父亲……”

虽然此时折回客房是极危险的行为,但菲利普认为父亲多半是回到了客房。

客房中存放着马塞尔过去收集到的全部珠宝。那些,都象征着他春风得意的黄金时代。

——依照父亲的性格,他绝对会返回客房去取那些珠宝。

菲利普望着通向客房的大门,面露难色。

如果还是昨天的菲利普,那么此时他无论作出什么样的判断,或许都不足为奇。

但是,他听到了清晨父亲与花火的谈话,并且对父亲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观。

他无法对父亲弃之不顾。

“花火,你们先去避难吧。”

“菲利普,你?"

“我不能丢下惟一的亲人不管……等我把父亲带回来了,马上就会赶上你们。”

“那么我也留在这里。”

花火毅然地说道。

“不行,你先走。”菲利普摇头拒绝。

“不,我要留下,这是妻子的职责。”

“花火!”

菲利普不由得一声怒喝,面对着花火,这还是头一次。

“好好听我的话。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结婚!”

“菲利普……”

虽然菲利普的语气极不客气,但话中充满了对花火的关切之情。这一点,不光是花火本人,就连一旁的古妮西露也能够感受到。

“好的……”

咬了咬嘴唇,花火极为勉强地缓缓点头。

“那么一会再见,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菲利普飞奔而去。

“……”花火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句,半晌无语。

17

趟着已经没及腰部的积水,菲利普努力朝特别室的大门走去。

“父亲…”

虽然对父亲的行为感到愤怒,但相比之下,此时菲利普更加关心父亲的安危。不过,他现在多多少少还是带有那么一丝安心感。因为他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一一马塞尔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会牺牲性命的人。

马塞尔的房间位于马勒伯朗士号的正中央。本来特等房间建造在船舱的最上层,但由马塞尔患有严重的恐高症,因此特别将二等房部分空出了一些,建造了现在的私人特别室一一为了自己竟然做到这个地步,马塞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特别室的房门虚掩了一条缝。

“真是的,父亲^”

菲利普朝着房间打了声招呼,然后准备拉门进入。

——然而,菲利普却突然愕然呆立在原地,怔怔着一动不动。

“父……父亲……”

马塞尔被夹在了门缝之中。而且被夹的部位,正好是脖子颈……

“父亲!”菲利普慌忙上前,努力想推开房门。

但是,房门却纹丝不动。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焦急万分的菲利普开始试着强行将门踢开。在反复了数次之后,他终于将已经全身浸在水中的马塞尔拉了出来。

“啊……”

脉搏已经没有跳动了。

父亲的面容、和父亲过去生活的回忆一时间浮现在菲利普的脑海中。虽然大部分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最后浮现出的,是父亲微笑着与花火交谈的一幕。

“父亲……”

菲利普紧紧抱着父亲的尸体,

伫立在特别室的大门前,良久……

遵从简的指示,花火等人登上了最后的一只救生艇。

“祝你们好运。”

将最后一批乘客送上救生艇后,

简朝着操舵室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简远去的背影,花火突然站了起来。

“我要在这里等菲利普回来。”

她最初就已经打算这么做了。

“花火!”担心她安危的正道连忙高声制止。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二位先逃吧。等待丈夫是妻子的职责。”

说着,花火从正要解开绳索的救生艇上跳回了甲板。

“花火!"

正道拼命想要制止,但腰部的剧痛妨碍了他伸出的手。

“北大路男爵,花火就交给我吧!”

紧跟着花火,古妮西露也跳下了救生艇。

“两位先走吧,我一定会把花火带回来的!”

正道和妻子恭子口中呼喊着什么,但随即便被海浪大风的声音所遮掩,再也听不见了。

古妮西露目送救生艇解除绳索,平安落入海中后,转身向花火追去。

“花火!”

“古妮西露……连你也……”

“我怎么能丢下好友一人逃走呢?那是胆小鬼的作为!”古妮西露的表情肃穆而认真。

“谢谢你,古妮西露。”

两人就这样返回了婚礼会场。

“菲利普一定会回来的。我作为妻子,还是得等着他的归来。”

花火如此说着,同时不禁心想:

(这还是第一次违背你的话呢……菲利普……)

这便是花火已经恋爱的最佳证明吧……

18

“乘员们已经基本避难完了。”

返回操舵室的简航海长,将消息汇报给了房内惟一留下的人——加斯顿船长。

“是吗?"

也许是为乘客的安全感到安心吧,加斯顿原本严肃紧张的表情一下子缓和了许多,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航海长,有件很困难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替我分担……”

“什么?”

面对加斯顿突然提出的请求,简不禁面露疑惑:如今乘员们已经避难完毕,还有什么麻烦的事情难以解决呢?

“我准备在这里恶浪战斗下去。

因此请你……”

加斯顿的眼神不禁有些凄凉,这意味着他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不知以后,你能否代替我和世间的恶浪搏斗吗?"

“船长!"

简马上明白了加斯顿话中的含义。

——我要留在这里,你快逃吧。

“那种事情,我怎么能……”

“做不到的话我就头痛了。为了证明这场事故既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我们需要能够勇敢战斗下去的人。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那个青年。”

加斯顿所指的青年,自然是菲利普。

“既然如此,那船长你更应该和我们一起逃走!"

“喂,若你也是海之男儿的话,就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吧?世界上哪有抛下连是否会沉没都不知道的船不顾而逃走的船长?”

这个道理,简当然明白。但是,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反驳加斯顿的慌话。因为脚下这艘船的沉没,已经不过是时间问题了。这一点人人皆知。

“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

简非常干脆直接的回应道。

“简!"

“放弃肯定会沉没的船去避难,绝对是正确的选择。即使是船长也没有区别!”

“……那样可不行啊。”

加斯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船就是女人……这家伙已经如同我的老婆一般了。世上哪有丈夫抛弃妻子逃走的道理。”

“但是!"

“此外,我已经看得够多了。在那场战争中,有多少位船长在这种情况下所做出那样的行动。并且那个时候,我也像现在的你那样对他们说出了同样的话。”

“……”

“我甚至还冲着他们的脸给了一拳。”

“加斯顿船长……”

简难过地紧咬着嘴唇。看来无论再如何劝说,都不能打动眼前的这位海上男儿了。

“明白了就赶快走吧。记住,千万不要让任何一位乘客死去。”

“是!

简拼命忍住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转身离开操舵室。

“原本还以为我一人就足够了……”

独自一人留在房内的加斯顿在注意到房内依然灯火通明时,不禁联想到了那位留在机关室中的男子。发出了上述的感叹。

19

马勒伯朗士号终于即将沉没。

花火依然待在会场内,等待着菲利普的归来。

“菲利普…”

守在一旁的古呢西露已经作好了随时随地将花火带出会场的准备。

(菲利普…这是和你之间的约定……一定要保护好花火……)

这时,正准备避难的简航海长看到了她们,惊讶地高声责问:

“你们还没有避难吗!”

“我们正在等菲利普。”

“我明白了……那么我现在就去准备救生艇。等社长一来,我们马上就逃出去。”

“拜托你了。”古妮西露朝他点了点头。

然而,直到救生艇的准备工作就绪,会场上依旧不见菲利普的人影。

“已经不行了,请赶快避难吧!”

“菲利普还没有回来啊!"

花火顽固地摇了摇头。就连古妮西露也不禁为她的性格感到吃惊。

(这也是大和抚子的性格使然吗……或者说,是因为深爱着对方才…)

不过,她马上明白了。

(两方面都有吧……)

就在简试图劝说花火时,意想不到的麻烦发生了!

“哇!”

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强风,引起了吊挂在绳索上的救生艇的剧烈晃动,已经是摇摇欲坠的样子了。

“危险!"

简一个箭步跳了上去,脚下一滑使他重重地撞在了船舷上。

“喂,你不要紧吧?”

“嗯……应该……没问题。”

简的左肩已经麻木得毫无感觉了。

“但是,救生艇这下子,就不能进行放下救生艇的作业了……”

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此时甲板上已经没有其性的救生艇了。马勒伯朗士号的大半个船身已经沉到了海中,此时想转移到其他的救生艇上已经毫无希望。并且,眼前的救生艇也已经面临着操作不能的状况,只靠花火和古妮西露两人,只怕是难以顺利完成操作作业。

“我们得逃了,花火!”眼见逃生几无希望,古妮西露终于开口了。

“我不要!”花火拼命摇头拒绝。

就在这时——

“快逃!花火!”

菲利普的声音从客房的方向传了过来。

“菲利普?"

花火寻声望去——从不远处一个不大的舷窗中,隔着瓢泼大雨隐约能够看到菲利普的面容:

“我还正在想你该不会……花火,为什么你不逃出去!”

“我在等你回来啊!一起逃吧!”

“不行了。已经没有逃出去的时间了。光是逃到这个房间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不过看来到此为止了。浸水马上就会积满这里……你赶快逃吧!”

“我不要!如果你不逃的话,我也……”

“不行!古妮西露,你在吗?如果在的话,就麻烦你了!”

“我也正有此意!但是,如今已经没有逃离这里的万法了……“

就在众人已经万念俱灭之际,

最后的幸运从天而降了。

“还有谁在吗?”

马勒伯朗士号的上万,出现了一架巨大的飞行船,是红集号。

几名男子打开了舱门,站在门端处高声询问道:紧接着,一条飓风摇摆的软梯放了下来。

“有希望了!”

古妮西露率先冲上去一把抓住软梯后,转身向花火和简摆了摆手。

“快一点!”

简跟着抓住梯子。

“就算死住不要松手!”

“好的!”

“花火!”

“不要……不要……菲利普!”

古妮西露强行将花火拉到了梯子跟前。

“如果菲利普不逃的话……”花火望着菲利普所在的舷窗,依然不肯爬上去。

“好吧,我马上就过来!”菲利普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对花火说道。

“呃?”

“我马上就过来,所以你要抓紧绳子!如果你不抓紧的话,到时候谁采把我带上去呢?”

“好,好的!”

花火破涕为笑。

然而,身旁的古妮西露却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紧咬着嘴唇。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不过是一句为了让花火避难的温柔谎言。

“没错,花火……微笑吧。为了我……”

“菲利普……”

“我现在就来。”

菲利普带着温柔的笑容,离开了窗前。

“菲利普……”

“现在就把梯子拉上来了!”

飞行船的船员们飞快地将花火等人拉进了船舱,并且准备立刻关闭船舱的大门。

“等一下,菲利普他还没……”花火失声叫了起采。

就在这时……

“啊!"

也许那只是花火的幻觉。

她看到了菲利普站在甲板上的身影。

菲利普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菲利普!菲利普在那里!"

“花火!"

“让我下去,我要去菲利普那里!”

不知是否因为驾驶员听到了花火的呼喊,飞行船开始下降,逐渐靠近了马勒伯朗士号。

花火紧紧抓住船舱门边的扶手,奋力地向前伸出了手。

然而,花火的手却直接穿越了菲利普的身体。

“菲利普!”

花火眼中的菲利普,一直保持着微笑。

“我的花火…我爱你,永远……所以,请你对我微笑吧……”

“菲利普!”

随着最后一声深情地呼喊,花火失去了意识。在倒在古妮西露身上的那一刹那,她的耳边回荡着菲利普那亲切的话语。

收容了花火三人之后,飞行船渐渐上升,远离了马勒伯朗士号。

还未等飞行船离开积雨云的笼罩范围,马勒伯朗士号便从海面上失去了踪影。

在消失的那一瞬间,甲板上的任何一处都没有菲利普的身影。

死者共计4名。

船长加斯顿·加斯科、机关长埃德加·弗勒里、马塞尔·迪·马勒伯朗士以及他的儿子菲利普·迪·马勒伯朗士。

20

虽然马勒伯朗士号沉没事件中的牺牲者极少,但这场事故依然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由于马勒伯朗士家族已经面临着破产危机,因此他们在制造马勒伯朗士号时偷工减料——类似这样的、新闻媒体们对已死的菲利普的残酷报道多不胜数。

不过,根据在那场事故中幸存下来的简·罗邦德航海长的强烈抗议,以及目击了该事故事发经过的新闻记者杰克·李昂·赫柏尔的睁眼,形势渐渐发生了变化。

——马勒伯朗士号遭遇了鱼雷的攻击。

对那场长达8年的欧洲大战记忆犹新的人仁币言.武器的恐怖带给了他们极深的印象——鱼雷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人们纷纷接受了杰克的证言。

不久,一位被猜测是英国海军的人匿名向新闻社告发了事清的真相。事件发生的当日在马勒任朗士号沉没的那个地点,有一架隶属于英国海军的潜水艇正在接受秘密训练。同时,该潜艇还有两颗鱼雷因误射而下落不明。其相关的报告也被作为证据而提交到了记者们的手中。

面对法国政府强烈的抗议,英国政府坚持否认这一事实。然而,英法两国的国民,不,甚至是全世界的人民,都无人相信英国政府的证词。

菲利普迪·马勒伯朗士和马勒伯朗士号终于恢复了名誉。

花火对于马勒伯朗士号沉没的原因基本上没有出表示任何的关心。

她所知道的,就是她失去了菲利普迪马勒伯朗士的这一事实。悲伤的花火下意识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就连好友古妮西露也没能令她敞开心扉。

不过,花人曾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即使我将来一生都不会明白什么是恋爱也无所谓了。

从此以后.平日再无人见过花火身穿黑色以外的服装。井且不久之后,在蒙马特尔的勒伯朗士家族的墓前,每天都能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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