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再给我撰写报道了吗?”
“嗯。”
塞纳河畔,艾莉卡和图尔斯再度见面。
那件事至发生已经过去了三天。
虽然那声大爆炸规模之大使得整个建筑物灰飞烟灭,但两人却仿佛没有受伤一般平安无事。
“这也是这个女孩的能力吧……”
图尔斯这么想到。
在那声爆风的冲击到来之前,自己先一步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光芒照耀着自己。好像们于身边的加斯顿也是如此。爆炸过后,包括艾莉卡自己在内,三人毫发无损地站立在废墟之中。
那时艾莉卡的话,自己恐怕永远也忘不了。
“我成功了。恶魔们已经被完全消灭了。这也一定是神明在守护着我吧。”
加斯顿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冲击所击败,几乎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他不久便遭警方的逮捕,罪名当然是那场大爆炸。没人怀疑那是艾莉卡的所为。
图尔斯也没有对警察提起这件事。不,即使说了也没什么用,什么恶魔出现之类的鬼话警察会相信吗?
艾莉卡对自己所干的事似乎完全没有理解,仅仅将其当成了一次行善行为。证据便在于,当时图尔斯向她问话时,她是这样回答的:
“对了,请不要再说什么。我只不过是做了件应该的事情罢了。不用将这事对任何人提起哦!”
(就算把这事写成报道,大概也没人会相信的吧……再说……)
凝望着一睑天真无邪、笑容可掬的艾莉卡,图尔斯感到舒畅无比。已经不想再去理会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
“你说过,自己觉得自己的力量是有必要的。那就是指消灭恶魔的事情吗?”
“是啊!神也一定是为此才授予我力量的。因为。那个机关枪也是过去我治疗士兵们时得到的。
那种武器一下子得到了那么多,也一定是为了现在而准备的。”
“说得……也是。”
已经不再觉得话题偏离了。此刻的图尔斯,也不禁由衷地感到,这一切都仿佛是上天的刻意安排一般。
只是,图尔斯此时此刻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怪物们到底是什么?”
“虽然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它们好像充满了恨意。好像对我们、对这个城市都怀着恨意。不过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待艾莉卡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名叫芭里西的来自过去的怨念时,已经是一段日子以后的事情了。
“我说。”
“嗯?”
“我已经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瓜葛了。”
恐惧感已经支配了图尔斯。对那个时候的“恶魔”的感觉,以及对眼前这位灾难少女的恐怖。
对普通人类的图尔斯来说,连续的几次经历已经让他处于崩溃边缘。
“那种象伙在巴黎中还隐藏了很多吗?”
“你是说恶魔吗?是的!”
图尔斯不禁认真地在脑中反复着:远离巴黎吧!并且在翌日,他便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了实施。
与艾莉卡的邂逅,带给了他些许的成长,以及巨大的恐惧。这是发生在漫长人生中的一场不幸变故,他对此也只有认命。在那以后,世间再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传闻出现。
艾莉卡则在这次事件之后,与改变了她命运的人物相遇了。
在教会祈祷之际,散发出灵力的她被一位贵妇人所发现。与莱拉克伯爵夫人——古兰·玛的邂逅已经迫近……
古妮西露篇 一卷全
古妮西露·布鲁梅尔
诺曼第公爵家的分支、法兰西名门贵族布鲁梅尔家族的正统后继者。打出生时起便被作为一名纯粹的贵族而培养长大。后来还加入了巴黎华击团。
塔雷布
阿鲁贝尔·布鲁梅尔的乳母,在古妮西露出生后便一直负责照顾和教育她。
利夏尔·布鲁梅尔
阿鲁贝尔的弟弟,古妮西露的叔叔。是个性格温和的青年。
阿鲁贝尔·布鲁梅尔
布鲁梅尔家族的现今当家。古妮西露的父亲,是一位气质非凡的贵族。
北大路花火
北大路家族的独生女。性格温柔贤惠。古妮西露的好友。
迫水典通
日本驻法国大使。《樱大战3》中是57岁。24岁时他曾赴法国巴黎留学。归国后一度活跃于日本政界,并获得了“铁壁迫水”的外号。以欧洲开始计划建立星组为契机,他再度来到了巴黎担任外交官。本片中大约是46岁。
位于欧亚大陆西部的欧洲,其历史自古以来便是由各种民族、各个国家的变迁和发展组合而成。在国家与国家的观念还十分淡薄的时代,人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受到限制和阻拦。而在那个时代,当人们所居住的那片土地无法满足他们的生活需要时,他们就会渴望并去寻求新的大地——人类的这一特性在欧洲这块大地上体现得尤其明显,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民族迁居欧洲并建立了无数的国家,但最终都因为人类的这一特性而一一覆灭。
对于“希腊是欧洲一切历史的起源”这一观点,虽然也有一部分人持有异议,然而古希腊人留下了足够让后世的人们去考证的大墨能够被称为“历史”的文献。后人们通过这些文献了解了历史,也了解了历史的重要性,至少人们一致认同了西方国家的起源是希腊,东方国家的起源是中国这一观点,并不会对此抱有疑问。
古希腊人的霸权,由支配了意大利半岛的拉丁人——罗马人一手继承。关于罗马人的继承方式,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可谓是十分巧妙:他们虽然表现出了非凡的政治和统治才能,但在文化方面却几乎将古希腊文明原原本本地引入吸收了进来。罗马人的做法开创了文化继承的先河,之后在这片欧洲大陆上,即使地图的霸权民族在不断地改变,但他们的文化传统却被完整无损地保留继承了下来。
4世纪末,原本居住在北欧的日耳曼民族开始了大迁移,不久后便成为了欧洲大陆的统治者。日耳昼民族在这片大陆上建立了众多的国家,德语、英语、荷兰语等等,都是以原日耳曼语为母语,由此也可以看出,当年日耳曼民族的繁荣盛景。
然而,最后一批来自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也就是如今的挪威的日耳曼族人,却为整个欧洲大陆带来了震撼——作为大陆上最初的破坏者,不,或许称之为统治者更为贴切。其他的民族们,都畏惧地将他们称呼为“北方人”——诺曼第(即我们通常所说的“诺曼底”)。不过,一提到他们,可能人们往往只会想到另一个名字——“维京”。(注)
或许因为长年生活在北欧海域的缘故,维京人十分擅长操纵海上船只。虽然他们在北方建立了多个王国,但却依然常常向英格兰、法兰西(当时还被称为法兰克)等国家进行抢掠活动。他们所建造的,维京人所特有的维京长船拥有极为出色的航海能力,这专历代的法兰克国王都非常头痛。到了公元911年,当时的维京首领罗洛获得了法兰西国王查尔斯三世赠予的塞纳河下流的广阔土地,从此维京一族正式隶属于法兰西国王的统治之下,罗洛也成为了诺曼第的初代公爵。
布里斯托,英国西南部最大的城市,它是历史上出现在英伦三岛土地上的第二座城市。1066年,诺曼第人攻占了这里,在此建立了城市,并在1239年开挖运河——即今天的弗罗姆河(RiverFrome),从此,当地的经济迅速发展起来,并出现了英国历史上的第一批贵族。这一历史非常有名,被后人们称为“TheNormanConquest”。
正因为这样,诺曼第人自古以来便非常强大。他们强悍的印象,已深深地烙印在世人们的脑海中。而诺曼第的人们,也因此具有高做的性格和自尊。他们的特性,在现世的末裔身上依旧能够得到充分的体现。
注:Viking,挪威语,含有海盗的意思。之前他们生活在泽兰(Zeeland)和荷兰一带,早在纪元前后便已是著名的海洋民族。他们还建造了只航行在北欧海域的桨帆并用的狭长型船只,这类船统称维京长船。从公元4世纪开始一直到8世纪,特别在英格兰海岸进行过多次劫掠性的航海活动。8世纪后维京人逐渐在南部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定居下来。形成多个王国。
假如光是注意那对碧蓝色的双瞳的话,恐怕没有人会相信眼前的那位女孩只有5岁吧——每个与她目光相对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一股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气质。
亮丽飘逸的长发整齐地搭在肩上,身着使用名贵丝绢编织的礼服。其优雅端庄的举止,是天生拥有的财富,也是后天努力的结果。与她打过交道的人,无一不对她赞叹有加。
她的名字叫古妮西露·
布鲁梅尔。以法国诺曼第中拥有辽阔领土而闻名的布鲁悔尔公爵家的独生女。虽然身为女儿之身,但公爵已经亲口许诺,她将成为下一任布鲁梅尔家族的当家。布鲁梅尔家族原本是从诺曼第公爵分离出来的一个家系,因此在残留至今的所有贵族中,与贵族血统如此相称的贵族,也是非常少见的。此外,由于受到国内对在革命中引起的周边国家的干涉战争的妥协,以及存在岁月意外长久的拿破仑帝国的影像,法兰西的贵族制度有大半部分都被流传了下来。
这天夜里,位于巴黎的布鲁梅尔住邸中,正举行着一场热闹的宴会。
除了诺曼第之外,布鲁梅尔家族在巴黎也拥有豪华的公馆。如今古妮西露已年满5岁,从今以后她将在巴黎定居——在花之都巴黎接受良好的教育,这是布鲁梅尔公爵的决定,从中也可以看出公爵对自己的爱女抱有多么大的期待。在古妮西露刚出生时,公爵虽然曾因为她是女儿身而极度失望,但不久便注意到了古妮西露身上那特有的刚毅、高贯的品质。那颗久久难以释怀的心也总算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男孩嘛,只要古妮西露以后能生下来就行了”,公爵开心地说了这句话后,便决定让古妮西露成为下一任公爵的接班人。
“欢迎诸位前来为我的生日庆祝!”
古妮西露那凛如清澈的声音回响在大厅之中。
发言之后,数百名受邀而至的宾客们一同鼓起掌声,为今天这位可爱的主角送上赞美之辞。
“在下尚属年幼之辈,今后还要烦劳在场的各位给予多方指导。”
掌声再度响起。对于古妮西露那越来越成熟、严肃的言辞,这些与会者们不约而同地报以了微笑,但同时,也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种敬畏感——如此一个凛然如生的小女孩,待她长大成人时会是什数样的?而之后,他们的想法也令人惊异地相同:这一下,布鲁梅尔家族也能够平安康泰了。
“小姐,真的太精彩了。”
一位举止高雅的老妇人走到古妮西露身边,如是说道。
她是古妮西露的保姆,同时也是布鲁梅尔家族驻巴黎邸的女佣长——塔雷布。
“是吗?”
古妮西露带着高傲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愧是贵族中的贵族,言行举止也与布鲁梅尔接班人非常相配。”
“嗯,我会时刻提醒自己是名贵族。贵族到底是什么,就用我自身来表明。”
宴会还在持续。
突然,刚才还喧闹不已的会场一瞬间沉寂了下来。
出现在阶梯露台上、两侧有众多侍从跟随的人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有不少来客慌忙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
来者正是布鲁梅尔的当家——阿鲁贝尔公爵。金发碧眼,高高的鼻梁,虽然年纪尚且40不到,但有一般的面容已被胡子所遮盖,威严的目光甚至让人不敢与之双目相接。那从容不迫的神情虽与年龄极不相称,但却是他那名字的本意——“高贵”这一形容词的最佳写照。
如果身份不是同样高贵的人,一般当公爵走到面前时,就会自然而然地屈膝敬礼。阿鲁贝尔公爵就是能够给人如此深刻印象的男子。
身着华丽腐蚀的男女们迅速让出了道路。所有人都带着紧张地望着阿鲁贝尔公爵。公爵停下脚步,开始环视周围。被他的视线扫过的人,身体不由得愈发僵硬。
终于,公爵的视线停在了一点上,紧接着,他那严肃的面容上,浮现出了微笑。
“请各位继续。“
淡淡说了一句后,公爵便朝着视线的方向——同样金发碧眼的少女,古妮西露的所在走了过去。
“生日快乐,古妮西露。“
“谢谢您,父亲大人。“
静静观望着父女俩谈话的出席者们,仿佛解除了诅咒一样,继续起了互相间的交谈和舞蹈。
“大家都在为你祝福呢。“
“能够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来迎接我的生日,都是多亏了父亲大人。“
“这可是布鲁梅尔家下任当家的生日宴会,这些是理所当然。“
“是。“
古妮西露挺起头高兴地回应道。父亲能亲口承认自己是布鲁梅尔的下任当家,这对古妮西露来说,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古妮西露,你在这里招呼客人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是。“
阿鲁贝尔公爵离开了会场。
表面上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女儿生日而办,但实际上阿鲁贝尔公爵还有其他的目的。他不仅仅是一位高傲的贵族,还富有敏锐的政治眼光。他深深的了解,越是华丽的东西,其背后就越是隐藏着众多的秘密。
注视着父亲的北影,古妮西露不禁心想:父亲大人才是真正的贵族中的贵族!
古妮西露转身向会场放眼望去,会场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有贵族,也有有实力的市民;有走出露台,静静自斟的人,也有酒醉会场,骚乱不断的人。但当她注意到了引起骚动的人中也有一些是贵族时,眼神不禁暗淡下来。
(贵族与庶民的不同。贵族无论身在何处,都要保持高尚的品格。这就是贵族与庶民的差别!高尚的品格,才是贵族必不可缺的东西。)
高尚的品格和高贵的气质,这是古妮西露那强烈的自尊心的源泉。自己代表着所有贵族,她对此坚信不疑。
贵族与庶民不同。这便是贵族气质高贵的原因——这种想法本身,已经成为了古妮西露言行举止的准则。
不过,有一人却平心静气地否定了她的想法。
“贵族若仅此而已的话,就错了哦。“
男子带着善意的微笑,缓缓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古妮西露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
不过不一会,那位男子的身影便出现在古妮西露的视线内——这位在大厅的角落,被数人所包围的男子。
一位戴着眼镜,表情温和的青年被数名男子围在大厅的一角。
这几名男子服饰华丽,但得出,每个都是年轻的贵族。不过,每个人也都喝醉了。其中一名男子,
“你是庶民吧!“
“区区庶民,竟然敢溜进这个会场!“
“小小庶民,和我们贵族的理念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你们这些成天无所事事的家伙“
年轻贵族们一个个叫喧起来。
但是,青年没有开口反驳,只是无言的微笑着。
不过,在这个场合下,青年毫无恶意的可掬笑容,只会对年轻贵族们产生反效果。
“干什么!你那副表情是什么?“
“你竟然还敢嘲笑我们贵族!“
“是不是想让你那身体,来体会一下贵族与庶民的差别?“
一名贵族大骂着,抓起青年的衣领。
即使如此,青年还是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依旧面带笑容。
面前的贵族男子已经彻底愤怒了。他撰其拳头,准备给青年的脸上来上一下。
拳到跟前,却突然定在了半空。
——一只巨大的战斧,突然在男子的眼前掠过。
“什……”
不知何时,女孩已站在了贵族们的身旁。一双碧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在场的诸位,是否是在知道他是我的叔父——利夏尔·托·布鲁梅尔的情况夏,才作出如此无礼举动呢?”
古妮西露高声向男子们喝道。
“什么?”
年轻的贵族们一个个吃惊地望着青年。
利夏尔依旧带着微笑,沉默不语。
“叔父,请您立刻与他们决斗吧!对这些家伙的无礼行为,叔父应该要好好回报一下!”
此时此刻,古妮西露的表情虽略有些孩子气,但却十分认真。但利夏尔却摇了摇头。
“我对决斗什么的不太在行呢……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这么算了吧。”
“不行!这可关系到贵族的体面啊!对贵族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绝不退缩!”
“……”
古妮西露又把目光转向了其他贵族。
“叔父既然不肯的话,那么就让我来做你们的对手吧!你们拔剑吧!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决斗!”
“啊?”
贵族们不禁被眼前这位5岁孩童那毅然的气势所压倒。就算是无稽之谈,对手的身份和地位也不容忽视——古妮西露毕竟是在政府中枢中也颇具影响力的布鲁梅尔家族的独生女,而且还是下一任的当家。然而,若当真接受了她的挑战,与这位年仅5岁的少女展开决斗的话,在社会上一定会遭到舆论的非议。
这时,以塔雷布为首的布鲁梅尔家的随从们,
纷纷围了过来。
终于,几位贵族忍不住了:
“哇……我的肚子好痛……”
“不好!一定吃坏了肚子,得赶快回房!我们陪你一起去!”
“古妮西露小姐,真的非常抱歉,今天我们就告辞了。”
年轻贵族们一同带着痛苦的表情弯下了腰,拼命朝大门的方向跑了出去。
“哼,胆小的家伙们!”
古妮西露带着鄙视的神情丢了一句:
“我不想再见到那些家伙称自己是贵族,他们到底把贵族当成什么了!”
一边发泄着不满,一边以冷漠的目光盯着叔父:
“叔父也真是的!面对那些家伙竟然还那么软弱!你是个贵族吗?就是因为你那个样子,所以才被他们当成庶民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利夏尔终于开了口:
“谢谢你,古妮西露。”
即使受到了侄女的严厉指责,利夏尔脸上的表情依然不为所动。
看到叔父那几乎无法形容的灿烂笑容时,古妮西露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虽然言辞非常无礼和严厉,但实际上,古妮西露非常喜欢眼前的这位叔父。
“说起来,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古妮西露你也把我弄错了呢。”
利夏尔仿佛回忆起了过去的日子,不禁笑出了声。
古妮西露的脸颊更加红了,她也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叔父时的情景。
那是一年前,古妮西露还只有4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
从出生时起就一直生活在诺曼第的豪邸中的古妮西露,有一天和双亲一起拜访了附近亲属的住处。
由于亲属家庭园的蔷薇花已经盛开,于是古妮西露一家受到了邀请,前往庭院赏花。
邀请古妮西露一家前来的,正是古妮西露父亲阿鲁贝尔最小的弟弟,利夏尔。与阿鲁贝尔相比,利夏尔只从他们父亲那里分到了很小的一块土地,并只得到了子爵的爵位。而为了与布鲁梅尔本家有所区别,外人称呼利夏尔一家时,都要在布鲁梅尔家族前面加上一个“小”字。由于贵族通常都是以长子继承爵位,因为其他的兄弟们,要么成为他家的养子,要么只能获得极小的土地,成为分家。而分家人们的日子,绝对称不上富裕。
古妮西露第一次看到利夏尔的住宅时所留下的印象极为强烈,这使年幼的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样子。
马车窗口中的利夏尔邸,与其说是豪宅,倒不如说是一间稀疏平常的平民房屋。不过,那里的庭园却布置得十分漂亮别致。
从世界各地获得的各种颜色的蔷薇花,错落有致地种植在了一起,绽放之时,美丽得有如一副画像一般,令人赞叹不已。
“利夏尔的技术还是那么优秀啊。”
走下马车、望着还在感叹不已的双亲,古妮西露独自走进了庭园。
虽然这里的庭园规模与自己住宅的庭园相比起采微不足道,但各种品种颜色的蔷薇花被精心调和在一起,酝酿出了一种神圣而崇高的氛围,令这个庭园显得格外的独特。
不过,这神圣的庭园列年幼的古妮西露来说,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无论任何东西,自己、以及自己家中所拥有的,才是最好的——年幼的孩子,总是会有这样一种倔强的脾气。
“……”
一顶大大的草帽在蔷薇的花丛中摇摆着。
“庭园师!”
古妮西露上前打了招呼。在她的意识中,会在庭园里戴草帽的人,除了庭园师外别无他人。
“是的。”
对方似乎很坦白的做了回答。
一张戴着眼镜的柔和面孔,朝着喊声望了过来。那和睦可掬的笑容,任谁见了,心情都会变得开朗舒畅吧。
“啊……”
幼小的古妮西露显然被这笑容所动。那种对美丽庭园不服气的倔强情绪,也渐渐地淡薄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被古妮西露称作庭园师的男子走了过来,亲切地问道。
“那个……我想问问这个庭园的事情。请问这个庭园是身为庭园师的你造的吗?还是说,是我的叔父造的呢?”
“是利夏尔造的哦。”
庭园师淡淡地回答。
“这样啊……”
古妮西露露出了少许失望的表情。
“您有什么事吗?”
“输了……”
“呃?”
“若真是如此的话,我们家的庭园就输了,输给这样一个小庭园。”
“啊,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输了不行吗?”
“是的!我是贵族!贵族绝对不能输给他人!父亲就是那样教导我的,而我也那样认为!要获得胜利才是贵族!”
庭园师微笑不语地注视着高声叫嚷的古妮西露。
“对身为庭园师的你说这些,大概你也不会明白吧?”
“是的。”
庭园师干脆地答道。
“你明白吗?高贵气质就是贵族的一切!身为贵族,就要随时保持高贵的气质!正因为如此,庶民和贵族才会有所区别!”
就在这时。
“利夏尔!”
阿鲁贝尔公爵走了过来,对庭园师说道,
“等了你半天都不出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
“对不起,哥哥。不过,我不能置这位小公主不理吧?”
利夏尔带着恭敬的语气回答道,接着又将目光转向了古妮西露。
“你是……利夏尔叔父大人?”
古妮西露早已愣在当场,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是的。”
利夏尔的回答依旧那么干脆。
“我……我刚才实在是太无礼了!”
半晌才回过神来的古妮西露连声道歉。
“没关系,古妮西露。”
“可、可是……”
“不过你刚才所说的,贵族的差别只有那些的话,就错了。”
“呃?”
古妮西露不禁面露诧异。
“在持有高傲的自尊的同时,还有一样东西是贵族必不可少的哦。”
“……”
最终,古妮西露还是没能明白叔父的话中含意。
(那时叔父一开始也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
一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古妮西露就感到有些难为情。
不过很快的,害羞的感情便转变成了愤怒。
“叔父大人,请您对自己身为贵族多一些自觉吧!”
“你说得对。对不起啊,古妮西露。”
“又来了!马上道歉可是您的坏习惯啊!身为贵族,是不能随随便便向他人低头道歉的!请您自重!”
“说得也是,对不起呢。”
“都说了不要道歉了啊!”
不论古妮西露怎么说,利夏尔脸上的微笑都不曾改变。但那笑容绝不是在挪揄古妮西露的怒火,反倒是充满了对古妮西露的怜爱之倩。
不过,利夏尔的笑容却让古妮西露显得更加难为情。到最后,直到古妮西露的生日宴会结束为止,她对这位年轻叔父的火气都没能消除。
不仅如此,直到自己困得睡着为止,她都没能允许叔父走出家门。
另一方面,在阿鲁贝尔的招待来客中,有一位特别显眼的人士。
“布鲁梅尔公爵。”
走到公爵面前的这位黑发男子,有着东洋人特有的样貌特征。不过托鼻下小胡子的福,他的外表年龄要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轻许多。
“你就是那位日本的外交官是吗?”
“在下迫水典通。”
面带淡淡的笑容,迫水恭敬地低下了头。
这副情景,若是他人看到了,多半会以为这位东洋人是在害怕着布鲁梅尔公爵吧。但是,从这位外交官脸上的表情上就能够看出,他并没有被阿鲁贝尔公爵的贯族气势所压倒。
“事情我已经从北大路男爵那里听说了。”
“好的。”
“东洋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啊。”
“我听说公爵您也比外表看上去要年轻许多。”
迫水的回应不禁令阿鲁贝尔身边的所有人大惊失色。就算是他国的外交官,若然说出如此无礼的话,他们也无法允许。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东洋人。在他们看来,身为东洋的小国——日本的外交官,更应该对公爵毕恭毕敬才对。
但是,阿鲁贝尔公爵没有发作,只是笑着制止了随从们的下一步行动。
“真是个有趣的男人。你是想说,是否拥有能力,不是但凭外表
就能判断出来的是么?”
“是的。”
“既然你担任日本政府的代表,那么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现在事态刻不容缓,我国现在需要贵国的力量。”
“我们感到无比荣幸。”
两人慢步走出了毫宅。
随从们慌忙上前,将两人周围围了个水汇不通。
“你的口严么?”公爵突然压低了声音。
“‘铁壁’……这是我的外号。”
“很好。”
之前一直表情严肃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笑,随即走进了侧室。
“事态刻不容缓。”——阿鲁贝尔公爵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时值1914年4月。
战争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
1914年8月,德意志的大军突破了比利时和法兰西的国境线。这标志着这场以扩大领土为目的、最终伤亡达900万人的突发性侵略战争——欧洲大战的正式开始。
从战争开始,很快便已过了一年。
此时的古妮西露已经年满6岁,然而布鲁梅尔家却没能再召开一年前那样规模盛大的庆祝宴会。在人们的心中,“战争马上就会结束”的安稳的心态早已被磨损殆尽,社会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战争”这两个大字。在这样的环境下,召开宴会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由于德军已经迫近巴黎,布鲁梅尔家的人们也开始考虑是否将古妮西露送回诺顿曼第以确保她的安全。
但是,对于家人的好意,古妮西露本人却拒绝了。
“布鲁梅尔的下任当家,在敌人的面前逃跑是奇耻大辱。”
幸好,如今战线处于胶着状态,短时间内还不用担心德军入侵巴黎。古妮西露的生活,与以前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并且这个时候,古妮西露所关心的,并不是战争。
“我决定了,塔雷布!我会让叔父成为我的丈夫,并将他迎接过来!”
在塔雷布和女佣们休息的房间内,古妮西露双眸绽放着夺目的光彩,兴奋地说出了这一令人惊异的决定。
“这……”
三级亲属内的婚姻在法律上是不允许的……然而塔雷布并没有说出口来。仿佛表示着自己“无论任何事情都遵照小姐的意思去做”这样的一种态度般,她静静地等待着古妮西露接下来的话。
“的确,我总是对叔父大人抱怨,说他软弱、软弱。我对他的抱怨现在也不会改变。但是,正是因为这样……”
话到一半,古妮西露站了起来。她缓缓地走到了墙壁前,一把取下了挂上墙上的战斧。
接着——
“哈!”
古妮西露在房间内轻松地挥舞着战斧。虽然是为孩子所制造的战斧,但同年龄的男孩们也无法做到她这样的地步。这也是古妮西露从小修炼的成果。
“喝——”
古妮西露身旁的椅子应声裂成了两半。
虽然被破坏的是件价值昂贵的日用品,不过塔雷布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为了这点程度的事情而责备古妮西露,实在太不值得了。更何况,古妮西露是为了向自己展示力量才这么做的,因此而责备她,并不是应该的行为。塔雷布虽然担任着古妮西露的教育工作,但一直认为,与其指责古妮西露那大胆而毫无掩饰的性格是会带来暴力,从而扭转她的性格,倒不如让这样的性格获得更加自由的发展。
古妮西露跨过被劈成两半的椅子,直视塔雷布的双眼。
“我的力量,你觉得如何?”
“非常非常漂亮。”
“这世上有能够胜过我的男人吗?”
“没有。”
“就是啊。这样的话,再怎么寻找能够超过我的男人也是徒劳无益的。我的结婚对象即使不能超越我也没有关系。反倒不如……”
古妮西露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战斧。
“我要用我的力量来保护丈夫。正因为这样,像叔父那样的软弱的男人才正合适。他那不符合贵族的性格,只要有我在的话也能慢慢弥补。你不那样认为吗?”
听完古妮西露内心的想法,塔雷布不由得拍手叫好。
“实在是太出色的考虑了。有您在,利夏尔大人会是位幸福的人。”
“是吗?他也这么想吗?”
见塔雷布能够赞同自己,古妮西露十分欣喜。
而塔雷布自己也十分的满足。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来,她对古妮西露的未来十分担忧。当然,身为下任当家的古妮西露与其他的普通孩子有着决定性的差异。但是,她希望古妮西露能够像普通的孩子那样,对日常生活中各种各样的事物产生好奇,从而学会吸收更多的新鲜事物和知识。只不过,事实上古妮西露受到了与大人相同的对待,这样下去,就会有拔苗助长导致反效果的可能。
(这是一个好的倾向。为了小姐的情操教育,暂时先这样观望一阵吧。不过,这对利夏尔大人来说,多少有些可怜啊。)
软弱,没志气……利夏尔一直以来就被古妮西露如此责备,这让塔雷布见了,多少有些同情。不过有一点塔雷布十分清楚,那就是利夏尔从来没有生过气,发过火。当他遭到责备时,反倒是带着“谢谢”的神情和微笑……
“失礼了。”
一位女佣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布鲁梅尔子爵,利夏尔大人来了。”
“什么!”
一听到男子的名字,古妮西露的脸颊立刻染上了红晕。
“马上请他进来。”
“是。”
女佣下去后,古妮西露一下子变得坐立不安,无法冷静下来。
当她留意到散落在地面上的椅子残骸时,不禁喃喃自语,
“得赶快把这个清理掉。”
“是。”
听到她的话后,女佣们慌忙开始了扫除工作。而此时古妮西露似乎才发觉自己手中还握着战斧,赶紧将其挂回墙上。
塔雷布虽然对古妮西露的一举一动没有露出半点反应,但内心中却欣慰不已——古妮西露已经有了少女恋爱时的感情。
不久后,利夏尔在女佣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近日还好吧,小姐。”依旧面带着温柔亲切的笑容,利夏尔首先向古妮西露打了招呼。
“嗯。”
仿佛非常害羞似的,古妮西露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后,便半晌不语。
就连视线也没有正视着对方。
“叔父大人也会一直待在巴黎吧?”
“呃?”
“因为叔父您很软弱,所以我还以为您已经回诺曼第去了。”
不知是否因为想要极力隐瞒害羞的情绪,古妮西露话到嘴边却又不自觉地变成了刻薄的言辞。
不过,利夏尔似乎对此并没有在意。
“虽然我很喜欢诺曼第,不过我也很喜欢这里。”
利夏尔平静地作出了回答。
“……”
古妮西露没有再说什么,房间里一时间被沉寂所笼罩。
(该告诉叔父大人关于作我丈夫的事情……)
古妮西露虽然打算将此事告诉利夏尔,但却无法开口。一旦话到嘴边,恐怕就会立刻变成责备他身为贵族却如此软弱的言语吧。
(不能那样……)
就在古妮西露独自焦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利夏尔却首先打破了沉寂。
并且,他的话中内容也极具冲击性。
“古妮西露,其实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
“呃?”
古妮西露一瞬间呆若木鸡。
“我准备去参战了。”
利夏尔依旧以淡淡的语气说着,脸上也依旧洋溢着那温柔亲切的笑容。
(那个时候……我为什么没能阻止他……)
这样的自问自咎,古妮西露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了呢……
从那以来,已经过了半年时间,然而每当古妮西露发起呆时,那一天、那一幕就会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叔父要去参加战争?”
面对着叔父那温柔的笑容,呆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的女孩的笫一句话。那时叔父的话,女孩几乎是完全无法相信。但古妮西露如今却十分后悔,若那个时候,能够将叔父的话听完,该有多好——古妮西露时常这么想着。
但是,在那个时候,现实中的古妮西露,口中所说的,却与自己的内心感情完全相反。
“这实在是太令人佩服了。投身于解救祖国的危机之中,正是我们贵族的义务。没志气的叔父竟然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我古妮西露实在很惊讶。”
那时从口中吐
出的字眼,到底意味着什么,女孩自己心里明白吗?
古妮西露的脸上不自禁浮现出了笑容,当然,是凝固的笑容。
利夏尔不为所动,笑眯着双眼注视着侄女,然后慢慢地说道,
“你能够赞同我的想法,我非常禹兴,古妮西露。”
之后的情景是怎么样的?古妮西露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她所记得的,只剩下自己在双亲的陪同下,一直目送着叔父走出房间的那一幕。
“我不会做出有辱布鲁梅尔家族名誉的事情。放心好了,古妮西露。”
临走前,利夏尔回过身来,对自己这样说道。
古妮西露努力地点了点头。但是,她真正想听到的,并不是这句话。她心底的某一处,一直期望着,期望着叔父能够亲口对自己这样说:“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走出玄关的利夏尔的背影,俨然比平时高大了许多。不知何时,背影变得模糊起来,古妮西露这才注意到,泪水已经充满了她的眼眶。但是,她却拼命地忍耐着不让自己哭泣成声。(必须要用笑脸来欢送叔父的离去,这才是贵族。)一边忍耐的古妮西露,一边在内心中反复强调着。
即使大门关闭、利夏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之后许久,古妮西露依然怔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双亲,以及以塔雷布为首的随从们,都默默地注视着那样的小女孩,一言不发。
那一天,古妮西露躲在房间里哭了。捂着枕头,极力避免让他人听到哭泣的声音。
“古妮西露……”
一个平静而充满了对他人关切之情的声音,将古妮西露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
“啊,不好意思,花火。”
古妮西露眼前这位的少女,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和一双温柔的黑眸,身著一件长袖的服饰,有如日本的人偶般可爱。
少女名叫北大路花火。来自遥远的日本,同时也是古妮西露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从小就被大人所包围,在这样的环境被养育长大的古妮西露,身边几乎没有一个同年龄的朋友。对言行举止早已如同大人一般的古妮西露来说,与同年龄的孩子们交谈,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
虽然年纪尚幼,但此时古妮西露已经入读了专为贵族子弟开办的学校。
“你们还有身为贵族的自觉性吗!”
经常如此怒斥他人的古妮西露,使得学生们自然而然地对她保持了距离。不过所谓的保持距离并非指古妮西露遭到孤立和排斥。也许从表面来看,她的确是遭到了孤立,但实际上,说她成为了超然的存在一般、让几乎所有人部敬畏不已应该更加准确一些。无论是谁,就连老师们在古妮西露的面前,都会表现出一股紧张感,已经到了她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立刻三缄其口的地步。
只有一人,那位来自日本的女孩不同。
花火决不会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相反的,她只是默默地遵从他人的所作的决定,也有人说她的性格有时甚至到了逆来顺受的地步。当古妮西露因大家都不敢与之同组进行自由研究时,花火却爽快地接受了与古妮西露同组的分配。
花火的态度令古妮西露十分满意。不仅如此,对花火的一言一行,古妮西露更多的,是感叹之情。
“迄今为止,我对东洋人都是非常轻蔑的。”
古妮西露对花火坦白地述说着自己的感想。
“不过似乎只有你不一样。你的一举一动都富有幽雅的气质。”
“谢谢。”
花火露出了微笑。
被其他人称为“ARCHAICSMILE”(古典微笑)的花火的笑容。不由得令古妮西露联想到了利夏尔的笑脸,他们,都能够带给古妮西露祥和的安心感。
一天,花火受到古妮西露的邀请,来到布鲁梅尔邸共同品茶。
花火几乎不会主动谈论自己的事情,与古妮西露在一起时,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古妮西露话语倾听的对象。她对古妮西露来说,也是以为理想的谈话对象。
谈话之间,当古妮西露回想起利夏尔的事情时,花火就会默默的饮着茶,避免打搅她的思想。只不过,古妮西露渐渐地显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这使花火不自禁地开口相询。
“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嗯……”
“如果不方便的话,那我就先告辞好了。”
“不,没关系,请你留在这。”
“好的。”
花火平静地应道。
重新坐下后,她便一直凝视着古妮西露。感受到视线仿佛在催促着自己一般,古妮西露说出了心里所想的事,
“其实有个人我一直很担心。”
“是您非常重要的人吧?”
“是的,现在他去了遥远的地方。希望他过得一切顺利……”
利夏尔偶尔也会来信。不过他每次都会写两封信,分别寄给古妮西露和他的兄长阿鲁贝尔公爵。寄给古妮西露的信里,从来没有提到过半句关于战场的事情,所讲述的都是一些关于附近的自然环境以及身边所发生的趣事。虽然古妮西露很想知道叔父写给父亲的信件内容,但父亲每次都是以一句“平安无事”来搪塞过去,从没有将信给她看过。而父亲拒绝女儿看信的要求时,所体现出来的那种有些强硬反常的态度和表情,古妮西露并没有察觉到。
“那个人是不是生病了呢?”
花火的语气十分平淡,显得如无其事。但这并非她恶意所为,是长久以来的说话习惯。
“嗯……是是的……”
若是平常,每次一见到火花那对清澈的黑眸和坦诚相待的深情时,他人就会感觉自己无法编造任何谎言,而以真情与花火交流。但这一次,古妮西露不得不编造了一个谎言。因为害羞的心理太过强烈,几乎已经战胜了理智。
“那么,不妨去探病吧?我在祖母生病的时候去看探望她,那时候祖母是非常高兴吆。”
“探病……”
当然了,利夏尔并没有生病,探病也就无从谈起。但是,由自己主动前去看望利夏尔的想法,在古妮西露的脑海中还从未有过。
(去战场探望……)
这种场合下,用“慰问”这一词汇可能更加恰当。事实上,世界各地的战场上都有志愿团体、马戏团、剧团、或是歌手进行慰问的例子,这也是为了让长期征战沙场的士兵们获得心灵上的休息。
(这样的话父亲也不会反对了!)
其实古妮西露考虑前往战场并非头一次。不过以前她想赶赴战场的理由并非为了见利夏尔,而是“用我的战斧去消灭那些侵犯祖国的恶人!”当她向父亲提起这一“勇敢”的想法时,便立刻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否定。
“花火,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要谢谢你。”
“不,能够榜上古妮西露你,我也感到非常高兴。”
凝视着花火的笑容,古妮西露又一次联想起了那位叔父的身影。
慰问的请求立刻得到了实现。
阿鲁贝尔公爵不仅没有反对古妮西露的请求,反倒十分欣慰。
“不愧是我的女儿。慰问战场的士兵,正是下一任当家应有的表现!”
并且,古妮西露的慰问之举,赢得了军队和政府的极大欢迎。
没有比有名的布鲁梅尔公爵家的小公女亲自访问战场一事,更能够鼓舞士兵和国民的了。
慰问团的规模比古妮西露当初预想的还要庞大。不过这对古妮西露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只不过是想见见叔父而已……)
慰问团的规模变大了,自然会生出许多繁琐的礼节。即使只是名目上的礼仪,作为慰问团代表的古妮西露,也不得不严格按照日程表上的规定来决定行程。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令古妮西露十分在意。
随行人员中有一位陌生男子的面孔。男子名叫迫水典通,是日本的外交官,从身份来看并没有特别之处,但他确实父亲特别指明跟随的人员。
(为何让东洋人也……)
而当事人却开门见山地将牌一摊:“为了贵国与我国的有好,请务必让在下随同前往。”
与对待花火时完全相反,古妮西露对这位外交官没有任何好感。也许他颇有能力,但不知为何,古妮西露总觉得他十分可疑。
此次访问的目的地在靠近前线的古都亚眠。这座以哥特式建筑的杰作、法兰西的最大的巴黎圣母院而闻名的小城,如今成了军方重要的补给基地,众多的负伤兵均被送往这里。此外,这里离英国的大陆派遣军的驻地十分接近,因此这个城市无论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都具有极大的意义。不过古妮西
露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这里对她来说,不过非常靠近利夏尔所在的法兰西第六军罢了。
法兰西军、英国大陆派遣军以及负责帮忙的警卫兵均驻扎在亚眠的大圣堂前,一眼望去无比壮观。
不过此时占据了所有人视线的,是站立上他们前方礼台上的女孩——古妮西露。
已来到亚眠,古妮西露的时间便被各种各样的仪式、典礼所充斥,不过现在,她终于能见到日依然思念的利夏尔了——只不过,这次的见面,是在军人、政府官员、新闻报道以及一般市民的注视之下。
身穿军服的利夏尔慢步走了上来。
古妮西露的碧眸中,又一次映出了那副迷人可掬的笑容。
(叔父大人……)
此时的古妮西露,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叔父的怀中。但是,古妮西露的自尊心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身为贵族,必须要公私分明……)
虽然没有马上走到利夏尔的跟前,但这也给了古妮西露好好观察的机会。此时的利夏尔,佩戴着中尉的肩章。
(叔父大人升为中尉的事情原来是真的啊……看上去被太阳晒得很黑……叔父也真是的,在后方找个安全场所悠闲地晒晒太阳不就好了嘛。身为贵族真是不知道羞耻……)
虽然内心中对叔父亲给予了严厉的批评,但古妮西露却并没有那么认为过。只是,不这么做的话古妮西露就没法抑制住自己欣喜而害羞的感情了,即便没人知道她的想法。
古妮西露非常惧怕别人看穿她内心的想法。因为作为贵族,这是件非常丢脸的事。
(叔父大人……)
就在利夏尔正要走上台阶时——
(呃?)
利夏尔突然一脚踩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围经历了一瞬间的静寂,但随即爆发出了阵阵哄笑。就连古妮西露也不禁愣在当场。
(叔父大……人……)
古妮西露羞红了脸,仿佛出丑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不过,利夏尔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依旧笑嘻嘻地走到了古妮西露面前。
“布鲁梅尔子爵,辛苦你了。希望您以后继续为我国效力。”
“是。”
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古妮西露的表情上,流露出了愤怒、困惑、喜悦、放弃等各种复杂的感情。
回到休息室后,利夏尔并没有再来看望古妮西露。听人说,他已经回到部队中去了。古妮西露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后便一言不发,要人们见她惯惯不平的样子后,简单地招呼了几句后便纷纷离去。其中也有人提到了之前那好笑的一幕,但在古妮西露白眼一瞪后,赶紧知趣地闭上了嘴。
面对着心情很差的古妮西露,周围的随从们都不敢吱声,惟独迫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般,突然开口说道,
“听说利夏尔先生将赶赴前线。”
这句话让古妮西露惊讶万分。
“什么!这事我怎么一点都……”
“似乎是利夏尔先生志愿赶赴前线的……实在太了不起了。他真的将贵国‘NOBLESSEOBLIGE’的传统美德发扬光大了呢。”
“NOBLESSEOBLIGE?”
“地位越高则责任越重,这是贵人应有的品德……利夏尔真的非常了解呢。”
“叔父大人他……”
“是的。”
“……”
迫水的话意味着什么,古妮西露不甚了了。
(身为贵族所应做的事情……叔父大人他很了解?)
那个完全不像贵族模样的叔父——古妮西露无论如伺也无法想像当利夏尔具有贵族形象时,会是个什么样。
(叔父没有我跟着是不行的,他果然还是得作我的丈夫……)
在广场时的那一幕又在脑海中浮现,古妮西露不禁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入夜后,古妮西露决定将白昼间所下的决定付诸实施。
她准备立刻前往城区郊外、利夏尔所在的宿营地。毕竟,连话都没好好地和利夏尔说上几句就这厶离去,古妮西露是无法接受的——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的,恐怕到时候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古妮西露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旅馆,漫步在夜间的小道上。一想到不久就会见到利夏尔,她的内心便雀跃不已。
想诉说的话,太多了。
(首先要提醒叔父注意不要再出现像白天那样的事情了。叔父现在还是不了解什么是贵族……还有就是……告诉叔父关于结婚的事情……)
一边想着,古妮西露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座森林。
(嗯?)
丛林间透出了少许光亮。但是,这里在事先就已经做过了调查,不存在任何的民家或军队设备。
(是盗贼?)
亚眠一带由于经常遭到战乱的洗礼,犯罪事件也频频发生。
古妮西露朝着从茂密草丛中透过的光线方望去,不由得惊呆了。
(人型蒸汽?)
光线的源头,是一架古妮西露只在照片上见过的人型蒸汽。不,眼前的这个蒸汽,连照片上也不曾有过——映照在古妮西露视野中的,是一个既没有车轮也没有履带,但持有两只脚的机器。
(是敌人吗……)
法兰西军里几乎没有配置多少人型蒸汽,这一点古妮西露也很清楚。而且在夜深人静的森林中,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台机器,不是敌人恐怕也没人相信。
一想到这里,古妮西露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展开了行动。
“不许动!”
古妮西露冲到了人型蒸汽的面前,并拿出了以防万一而带来的战斧。
“能够来到这里真是了不得,不过到此为止了!”
古妮西露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此时的脑海中充满了“必须要将这家伙打倒”的念头。
“一对一,公平决胜负吧!”
古妮西露举起战斧,快速向人形蒸汽跑去。
“喝——!”
随着一声怒喝,古妮西露以常人无法想像的跳跃力,冲至了对方面前,同时手一挥,战斧便舞了下去。
“铛!”的一声,蒸汽的振动,伴随而来的是沉闷的钝器声。
“可恶……”
虽然古妮西露的攻击非常完美,但这一击却没能伤到人型蒸汽的一分一毫。
见前面不行,古妮西露立刻绕到了对方的背后。
“这一次才……”
虽然受到了攻击,但人型蒸汽却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仿佛任由古妮西露处置一般。
“哈!”
随着古妮西露的再度怒吼,一股神奇的力场包围了她——灵力的力场。不过古妮西露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就让你尝尝布鲁梅尔家流传下来的招式吧!”
战斧又一次朝蒸汽劈了下去,这一次是肩膀。
“喝——!”
人型蒸汽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
战斧成功地将目标肩膀的装甲劈了开来——而这一切,都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孩所完成。
“嗯?”
似乎以此为开端,人型蒸汽终于有所动作。它转过身,朝着古妮西露缓缓迈出了脚步。虽然看似极为笨重,但两只脚的动作却被设计得极为出色,一点也不输给真正的人类。
不过古妮西露并不在乎这些,她再度摆开架势,等待着对手露出破绽的那一瞬。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双方的对峙。
“古妮西露!”
一个人影冲到了双方之间,像是为了保护古妮西露一般,将目光转向了人型蒸汽。
“叔父大人?”
来人正是利夏尔。
“古妮西露,快退下!这很危险!”
“不行!我一定要打倒那家伙!”
“你不是应该参与战斗的人!快退下!”
“我不要!”
没有听从舒服的劝阻,古妮西露再度扬起了手中的战斧。但有利夏尔挡在了前面,使他无法挥舞起来。
“叔父大人,您才应该退下去!”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又一个人影出现了。
“请两位等一下。”
“你是?”
以沉着冷静的态度走上前来的,是日本的外交官迫水。
“迫水先生?你怎么会……”
“东洋人,你有什么事?”古妮西露的口吻依旧冷若冰霜。
迫水没有理会古妮西露挑衅般的疑问,平静地说道。
“这个人型蒸汽不是敌人。”
“呃?”
“具体情况请恕在下不能多说,但那是日本的人型蒸汽。”
“日本的?”
见迫水到来,人型蒸汽停止了动作。
“快走吧。”
迫水对着人型蒸汽下了命令,对方也随即转过身,缓缓离去。
面对着呆望着人型蒸汽离去的古妮西露,迫水低下了头。
“给你们添麻烦了。”
“为什么日本的人型蒸汽会在这里!”
“这一点请恕我无可奉告,毕竟事关军事的机密。”
“真是太过分了!”
古妮西露愤怒地喝道。迫水只是不住地道歉,但并没有请求她息怒的意思,连头都几乎没怎么抬起来过。
但有一瞬间,迫水因利夏尔的一句话而神情大变。
“那就是新型机吧……是实验吗?”
利夏尔笑着向迫水问道,不过对方并没有给予回答。
迫水离去后,漆黑的森林只剩下了利夏尔和古妮西露二人。虽然之间经历了许多麻烦,不过古妮西露终于获得了与叔父独处的时间。
利夏尔是得到了古妮西露独自跑出旅馆的消息后,才慌忙出来寻找她的。
“叔父大人……”
“古妮西露,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叔父大人您才是,连武器都不带就跑了出来,虽然软弱的性格有了一些改变,不过实在太有勇无谋了啊。”
一边如此说着,古妮西露心里却在抗拒着:不对,这不是我想要说的话!
“还有白天的事情也是,请叔父大人作为贵族更加自重一些……”
古妮西露恨不得赶快改变现在的话题。但就在她考虑该如何转换话题时,利夏尔作出了回应。
“古妮西露还是那么了不起啊,竟然能让那个人型蒸汽受到损伤。不愧是布鲁梅尔家族的后继者……了不起的灵力。”
“灵力?”
“我们布鲁梅尔家族每到都会诞生具有灵力的族人。诺曼第人自古以来就是灵力强大的民族,听说我们布鲁梅尔家的祖先在入住诺曼第以后,与隐居在当地的凯尔特神官的女儿结婚,从而获得了更加强大的灵力。我也从祖先那里获得了一些灵力,虽然并不算多。”
“那也是贵族的证明吗?”
“嗯,该怎么说呢?”利夏尔笑而不答。
一提到贵族的证明,古妮西露不禁联想起了数年前的往事。
“叔父大人以前曾说过吧?贵族不光是要有高贵的气质。有一样东西,是我身为贵族所必不可少的,现在我也是如此吗?”
“不……”
利夏尔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你已经是最符合贵族的贵族了,古妮西露。”
“呃?”
“也许你自身并没有意识到,但自然而然的,你已经做了你身为贵族所重要的事情。留在巴黎,慰问这里的战士,刚才又为了人们的安全,独自一人与人型蒸汽战斗……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怀疑你的身份。我从心底里为拥有你这样的侄女感到骄傲。”
利夏尔的赞许,为古妮西露的内心带来了震撼的冲击。尤其是当说到“感到骄傲”时——利夏尔对自己如此关心并感到自豪,更是让古妮西露欣喜无限。
(只有趁现在了!)
古妮西露暗地下定了决心。现在,要将自己的想法清楚地告诉叔父。
“叔父大人!”
古妮西露突然大声喊道,利夏尔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古妮西露,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我……”
心跳不禁加速,连声音也几乎能够听到。
“我……”
此时的古妮西露,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这种感觉令她的话像被堵在了嗓子眼一样,难受又无法吐露。
“我希望……叔父大人能够……成为我的丈夫……”
许久之后,面红耳赤的古妮西露终于憋出了口。
幸好此时是夜里,否则若让叔父见到她现在通红的脸颊,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在外人面前她都抬不起头来吧。
但是,利夏尔与平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而紧接着的话,却让古妮西露吃惊地瞪大了眼。
“古妮西露,又错了哦。”
“呃?”
古妮西露凝视着利夏尔的面容,拼命想要从中寻找答案。叔父想要说什么,自己完全没能明白。只是她意识到自己的告白遭到了拒绝,这一点给予了她巨大的冲击。
“求婚这东西,是要由男性向女性说的哦。”
微笑着做出解释之后,利夏尔单膝跪地,握住了古妮西露的小手。
“叔父大人……”
利夏尔深深地埋下了头,轻轻地在古妮西露的手上吻了一下。
“啊……”
紧张与兴奋,是古妮西露完全动弹不得。她的头脑中已经一片空白,脸颊也变得滚烫。
“叔父大人……”
利夏尔慢慢地抬起了头。那副能带给任何人安心宁静感觉的笑容,如今似乎变得更加夺目灿烂。
“叔父大人……我……”
女孩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利夏尔代替她说道,
“古妮西露,我很喜欢你。正因为这样,我现在为了保护你,才必须要去战斗。”
“叔父大人……”
“等我回到了巴黎,那个时候……”
但是,利夏尔突然终止了话语。
笑容从他脸上消失,并且迅速地站了起来。
两人的背后,传来了阵阵足音。
待回过头来时,一名士兵已经定到了利夏尔的跟前。
士兵对利夏尔恭敬地行了军礼,接着说道:“中尉,请您立刻赶回部队!新的命令已经下达,十万火急!”
“我明白了,你辛苦了。”
利夏尔点点头,将目光重新转回了古妮西露:“我必须得走了”
“啊……”
古妮西露连忙伸手阻拦。她不希望他走,希望能够再和他多待一会。
但是,她的手没能触及到利夏尔。
(贵族……不能这么固执地依依不舍……)
这么想着,拼命地忍耐著。
(但是……但是……)
并没有坚强到连言语都能忍耐的地步。
“叔父大人!一定要回来啊!下次让我们在巴黎……”
“好的。”
利夏尔的笑容,被泪水所覆盖,渐渐地模糊起来。
“那么,古妮西露,下次我们在巴黎见。”
利夏尔渐渐远去的背影在古妮西露的眼中,比当初离开巴黎的住宅时,更加的高大。
1916年7月1日。
英国大陆派遣军首次在Somme河(法国北部的一条河流)区域展开了大规模的攻势。法军也随之响应,立刻采取了行动。
这场最终牺牲人数达100万人的Somme大会战,终于拉开的序幕。
这里是前线司令部的一个分部。利夏尔被上级从部队中调到了这里。不,应该说志愿来到这里更为准确一些。
来到作为集合场所的宿舍,利夏尔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一副异样的光景展现在他的眼前——无数匹披有特异铠甲的马匹被整齐有序地牵在了一起。走进房内,里面已聚集了不少男子,其中也有一些陌生的面孔。
其中,一名看似最为年长的男子见到走过来的利夏尔后,随即上前说道;“你来了,布鲁梅尔子爵。”
“罗亚林格候爵。”
罗亚桥格侯爵布尤是一位著名的武人,官拜上校,专门负责骑兵方面的战斗。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战争中,已经很少能够再有供骑兵发挥作用的余地了。
“你也是志愿前来的吗?”
“是的。”
“来这里的都是些贵族啊。竟然这么若无其事地跑来参与这项愚蠢的作战。”
“这样不也很好吗?”
布尤和利夏尔平静地互相交谈着——尽管这里是前线,他们以及他们所属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立即丧命。
“哼……待在这里的难道就没有更聪明一点的家伙了么?”
仿佛在嘲笑志愿前来的军人般的口吻。
“阿尔托亚伯爵。”
来者是阿尔托亚伯爵米谢尔,同样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军人。现在他的官职是总司令部的参谋。虽然平日总是口出一些愚蠢的言谈话语,因此也被人们称为“愚知伯爵”,但他却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实务家。
“拥有灵力的人若是在中世纪
,早就被当作‘魔女’的同类处刑了。留在这里的都是贵族,这是否意味着大家都是被赶到这里的?”
“阿尔托亚伯爵也是志愿前来的吗?”
“待在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吧。没有办法,谁叫我也是个贵族呢。”
之后,米谢尔又开始了他的疯话秀,但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谈吐露出厌恶的表情。
待众人的谈天结束之后,布尤开始严肃地谈起了正事。
“我现在被任命为‘重装灵力骑兵团’的团长。布鲁梅尔子爵……不,这里该称呼你为布鲁梅尔中尉,你见到我们现在的打扮,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无论是布尤还是米谢尔,还有在这场的所有人,身上都披着中世纪骑士的盔甲。
“这身盔甲是守护圣女团制造出来的,据说拥有令灵力增幅的作用。若使用得当的话连子弹都能够弹开。不过,那也是要拥有强大的灵力为前提。”
布尤耸了耸肩,作无可奈何状。利夏尔则一言不发地倾听着。
“我们将穿着这身盔甲,突入敌人的人型蒸汽群中。任务非常简单,阻止敌人的行动。阻止敌人的脚步,让我军返回河岸的对面。仅此而已。”
面对布尤的轻描淡写,身旁的米谢尔又埋怨了起来,
“简直是胡来!上层也没必要制造出这么多个‘唐·吉诃德’来吧!”
“哦?阿尔托亚少校,听说向司令部提出这个作战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吧?”
“我当初也只是提出以少数精锐发动佯攻作战,谁知却招来了l000个贵族。”
“正因为是贵族吧……”
利夏尔笑着说道。
“没人指望能够在这场战斗中活着回去。想要离开的人现在还来得及。这样愚蠢的作战,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上校您不也准备参加么?”
“当然了,因为我也是贵族啊。”布尤对利夏尔的“揶揄”报以微笑。
“那么,我也是啊。”
“那么,走吧。”
说着,布尤上校走出房间,朝着坐骑们走去。身上的盔甲,在行走时不断地发出着摩擦的金属声,仿佛暗示着什么。
男人们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地向自己的爱马走去。
虽然已经倒在了床上,但古妮西露依旧无法挥去回荡耳边的话语。
光荣的法兰西军在Somme河一带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并且,自己的叔父也在那支部队之中。
(叔父大人……)
古妮西露如今忧心忡忡。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利夏尔被敌人的流弹击中、或是被人型蒸汽虐杀的情景。而英姿飒爽的利夏尔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脑海中描绘出来。
(虽然逃跑不是贵族所为,但叔父他是没有办法……)
贵族总是自己的一切举止符合贵族的风范。而古妮西露所认为的贵族风范,是在敌前决不退缩,堂堂正正战斗的行为。在古妮西露的心目中的战斗,总是会浮现出中世纪以来的骑士的英姿。身披盔甲、驾驭着爱马冲锋陷阵。
(为了让不像贵族的叔父变得更有贵族的风范,虽然才有我的存在。)
没错,如果自己和利夏尔结婚的话……但一旦考虑到那一步,古妮西露就立刻难为情起来,同时不由得联想起。自己与利夏尔分别的那一天。
那一天,利夏尔的身影在古妮西露的眼中是如此凛敛如生,不仅仅是温柔和亲切,从他的身上,古妮西露感受到了男人的坚强意志。
然而,同时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叔父大人很弱小……所以我才决定跟在他身边……)
也许,并不是想象不出利夏尔英勇作战的英雄姿态,而是古妮西露根本不愿去想象。
(叔父大人总是很没志气,一定会逃回来的。他不像个贵族也没有办法。他的缺点,我会来弥补,只要我更像贵族,变得更强就行了。)
正因为利夏尔很弱小,所以他一定会活着归来——古妮西露也许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古妮西露,下次我们在巴黎见。”
那个时候,利夏尔临走时留下了这样的话,作出了这样的约定。
(叔父大人……如果你不能遵守约定的话,可就不是贵族了!一定要像贵族那样……)
只有事关叔父的安危时,古妮西露才一反先前的想法,祈祷着利夏尔能够像贵族一样,遵守与自己的约定……
年幼的少女在一直对叔父的思念之中,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眠。而在睡前所思念叔父的那段时间,已经成为了少女每晚的必经时段。
在古妮西露入睡的时候,相邻的房间中,当家阿鲁贝尔公爵和迫水外交官正交谈着什么。
“从太平洋路线运来的人型蒸汽数量正日益增多,但是数量依旧不足。我们现在正在考虑是否将运输量提到至当前的三倍。”
“我明白了。我会立即向本国发送电报,并增派运输船队的护卫部队。”
“多谢了。只是……”
阿鲁贝尔公爵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让人在意的,事敌军的人型蒸汽中有新型机出现。”
“先前提到的两足步行型的那个吗?”
“非常遗憾,那个国家的人型蒸汽技术远远地超越了我国……不,在世界中也处于领先地位……”
阿鲁贝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迫水。
“在Somme河一带如今我军也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在战争中败北,我国一定会再度繁荣富强起来!”
“利夏尔子爵好像也在那里吧?”
“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来信里也已经提及了。”
“那封来信,不能让古妮西露小姐看到呢……”
“……阿鲁贝尔陷入了沉默。”
“我国会竭尽所能满足法兰西政府的请求。只是,有一点……”
“是什么?”
“就是前段时间提到的,现在还在开发中的人型蒸汽。那个我们不能交给政府。毕竟那还只是实验机……”
“……嗯,没办法。不过,能不能满足一下我个人的好奇心呢?那个两足步行的名字叫什么?”
迫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那么我就将我个人所知范围内的情况告诉您吧。那个叫‘菖武’。”
“菖……武?”
“在日语中,它含有‘胜负’的意思。也就是说将希望和热情寄托在这台实验机身上……此外还有一点。”
迫水顿了一顿,请了清嗓子,用一种严肃的口气说道,
“日本有种叫菖蒲的花,别名又叫‘あやめ’(ayame)。这是机体的设计者的……说清楚点就是设计者的所思念的人的名字变化而来……”(注)
公爵也不禁笑了。
“日本也有这么浪漫的人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应该让恋人也上战场啊。”
“任何国家的战争,都饱含了辛酸的命运。”
这句话,实际是迫水的一种暗示。当然了,这并不是暗示在日本,围绕着菖武所发生的一系列悲剧,而是单指这座房子的下一任小当家的恋情。这场几乎没有结果的恋爱,正是萌发于战场上的。
接着,命运的使者叩响了布鲁梅尔邸的大门。
注:菖武的设计者就是《樱大战》初代的BOSS,山崎真之介。而那时他所属小队中有一位女性队员,这位女性队员的名字便叫菖蒲。熟悉该系列的玩家一定记得这两人是谁吧。
10
古妮西露做了一个梦。
利夏尔在那个美丽的庭院中摆弄着花草。那副头上带着草帽、不断翻弄土壤的样子,与普通的农夫毫无二致。
(叔父大人……呃?)
走到利夏尔身边的,是长大成人的古妮西露。然而,梦中的古妮西露,并没有像个贵族那样,身着华贵的服饰,而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平民的妻子的装扮。手上提着篮子,里面还装着几个面包。
(那个人是我?怎么会是那个装扮!那样还是贵族吗!)
但是,望着那样的古妮西露,利夏尔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啊……)
两人在花坛旁蹲了下来,一起愉快地享受起美味的面包,身旁的地上,还放置着加了牛奶的咖啡。
(叔父大人……和……我……)
两人吃着面包,含笑相视。那副幸福的情景,与贵族或平民什么的完全无关——
(我……很幸福……)
两人的微笑在视野中无限扩展开去……
“小姐,小姐。”
察觉到有人
正在呼唤自己,古妮西露缓缓睁开了眼睛。
“塔雷布?怎么了……”
由于古妮西露的作息时间向来准确守时,所以她几乎没有被别人从睡梦中叫起来的经验。一瞬间,她还没有理解到,自己先前在做什么。
终于,她发觉自己是在天还未亮的情况下被叫醒时,有些不愉快地问道,
“到底怎么了?有谁潜入邸内了么?”
“非常抱歉。主人突然间要您赶快过去……”
“父亲大人?”
古妮西露连忙起身。
随着塔雷布的手势,手持替换衣服的女佣走了进来。
由于光线的阴暗,古妮西露此时并没有察觉到:塔雷布以及帮她更衣的女佣们那发青的脸色。
走出玄关之后,出现在古妮西露眼前的,是父亲阿鲁贝尔、迫水外交官的身影。此外,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
“嗯?”
来者是个非常年轻的士兵。
“父亲?”
阿鲁贝尔的表情与平时明显不同。他紧咬嘴唇,仿佛在努力地扼杀着自己的感情一般。
“古妮西露,具体事情你去问这位先生吧。”
“呃?”
古妮西露转过头去,呆望着年轻的士兵。
士兵将姓名——简·尼哥尔·弗朗西斯报上后,将一封信件递给了古妮西露。
“这个……是布鲁梅尔中尉要我转交给您的……”
简似乎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在下……从没有见过那厶伟大的人。贵族是……贵族原来是……”
一颗泪珠从简的面庞上滑落,滴在了地板上。紧接着,简再也无法抑制主自己的感情,泣不成声地说道,
“贵族……是这么地高尚……实在……是太伟大……了。我一生……也不会忘记……中尉的!”
努力地将话说完后,简便呜咽着埋下了头。
古妮西露先是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渐渐,迷惑转变成了惊愕。
“你……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古妮西露咄咄地问道,将目光转向了父亲。
阿鲁贝尔公爵松开了紧咬的嘴唇,以冷静的语调对女儿说道:“利夏尔战死了。他死得非常光荣。”
古妮西露瞪大了碧眼,半晌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11
重装灵力骑兵团为法兰西军带来了超出预想的战果。
德军捕获英法联军的行动以失败告终。大部分的士兵成功地逃至了Somme河的对岸。可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重装灵力骑兵团所创下的功绩。
仅仅l000人的部队。同时与数十万的士兵和超过一万的人型蒸汽作战——时而击退,时而引诱,直到我军的撤退完全成功为止——拯救了数十万士兵的性命,这样的作战,可谓是古今无双。将其称之为“奇迹”也毫不为过。
但是,作为相应的代价,重装灵力骑兵团的成员们在这场战斗中全部阵亡。在战斗中那种奋不顾身的英勇表现,给所有撤退中的士兵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军团长罗亚林格侯爵布尤巧妙地率领着部队,将他们分散于战场各个方位机动作战。而当部下们无法继续作战时,自己则果断地实行了突击的行动。
副团长阿尔托亚伯爵米谢尔,是全队中最具勇气的男子。他本人亲手打倒了五台人型蒸汽,临死前遭到了数十台人型蒸汽的机关枪的一齐扫射,据说连尸体的碎块都没能留下。
他们的壮举令他们堪称“英雄”,但被他们所拯救的,不仅仅是数十万的士兵。当他们的活跃表现为全国人民所皆知时,全国上下猛然间掀起了一片爱国高潮,厌战的气氛也被一举湮灭。Somme河的战役从总体上来说虽然失败了,但当初的政治目的已经完美达成。
不过,法兰西军从此以后,再也没能实施过这样的作战行动——由于大部分持有灵力的贵族均在这场战斗中牺牲,即便政府想要实施作战,也无从谈起。
这个部队中,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是一位名叫布鲁梅尔子爵的年轻贵族。虽然当时的战况已经允许他幸存下来,但他却为了保护自军的士兵逃跑而在最后牺牲了自己。
目睹了他临死那一幕的人们,纷纷将他的故事在众人之间广泛传播开来。“贵族中的贵族的故事”——人们为他的故事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12
经过了漫长的行军之后,士兵们那疲惫不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眼前的Somme河旁,俨然连接着自军的阵营地。
“得救了……”
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
然而,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在下一个瞬间内便发生了。
当众人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被身披盔甲、乘坐战马的骑士——也就是重装灵力骑兵团的人从危机中拯救出来时,已是数秒之后。
这名骑士,是利夏尔。
盔甲上到处都布满了裂痕,其中还有枪弹的痕迹。但是,利夏尔却从修罗场上平安幸存了下来。
“……”
利夏尔揭开面罩,环望着撤退中的士兵。同时,也认出了几名曾是自己部下的身影。
“简·尼哥尔。”
“布鲁悔尔中尉?”
被叫到名字的人,还是个非常年轻的士兵。为了祖国的安危,他自愿参加了军队。打从以前起,他便十分尊敬性格温和的利夏尔,对他的话更是绝对服从。
“你们都平安无事吧?这比什么都好。”
“中尉你也是!重装灵力骑兵团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战死了。”
“!”
利夏尔没有给予简惊讶的时间,随即走到了队伍背后,似乎感到了什么。
“你们是最后一批部队了吧?”
“是,是的!”
“动作加快。敌人看来马上就要来了。”
远处,已经传来了人型蒸汽特有的机动声。
“简,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呃?”
“我的房间里,有一封写给侄女的信。若能活着回去的话,原本打算将它丢弃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了。”
“中尉……”
“请你将那封信送到巴黎的布鲁梅尔邸。”
“那中尉您呢?”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利夏尔始终没有转过身来,表情依旧平静。
简再也按捺不住,他冲到了骑在马上的利夏尔面前,恳求道,
“中尉!中尉大人!请您一起走吧!还有一点点……只要到达河川对面的话……”
但是,利夏尔摇了摇头。
“我不能逃跑。”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利夏尔淡淡地答道,
“因为我是贵族。”
三台人形蒸汽已经从后方迫近。若不采取任何行动的话,恐怕士兵们在渡河之前,就会被它们轻松地消灭掉。那样的话,这里又会有数百名性命就此消失。
“好了,快走!”
“中尉大人!”
“我在这里也只能为你们争取到极短的一点时间,你们趁机赶快过河!”
“布鲁梅尔中尉!”
“祝你们好运。”
利夏尔为简留下了他一生也无法忘却的、众神般的微笑。那代表的,并非死前的悲观,而是温柔亲切的心灵。
在阳光下,利夏尔的盔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转过马身,将骑士长枪水平放至胸前后,利夏尔策马冲了出去。
年老一些的士兵们,望见这一幕,不禁自言自语:“他是贵族。”
烙印在简的双眼中的,是年幼时只在画册中见过的骑士的身影。
13
将利夏尔生前的一幕转述给古妮西露后,简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周围四处都能够听到女佣们哭泣的声音。阿鲁贝尔公爵、塔雷布以及迫水等人的表情也沉痛不已。
古妮西露就这么待怔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小姐……”
塔雷布不自禁叫出了声。
“……”
古妮西露没有做出反应。
不要——
“叔父大人……”
目光呆滞的她,喃喃自语道。
接着,将目光埋向手中的信件,以缓慢的动作摊开了纸。
“亲爱的古妮西露。
首先我必须要向你道歉。之前我和你许下了在巴黎见面的约定,结果却没能实现。
当你见到这封来信时,恐怕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回首反思起来,说不定当这场战争来临之际,我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了。虽然我并不后悔,但有一件事情让我非常在意——那就是你的事情。
古妮西露,我在那个时候,并不应该与你许下那个约定。然而,我却非常希望能够在最后见到你的笑容,结果许下了那样一个根本不能兑现的约定。对此,我真的非常抱歉。
今天,我志愿加入了‘重装灵力骑兵团’这个部队。想必其他贵族们也会志愿加入吧。如今,祖国正迎来巨大的危机。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贵族才更应该站出来以身作则。在这个欧洲,有人说贵族们都流淌着蓝色的血液。作为百姓们崇敬而畏惧的人,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身为贵族,应该时刻将这件事放在首位,铭记心里。
古妮西露,我希望你能够永远保持那高尚的品格,带着那份温柔的心,试着与民众接触吧。虽然战争造成了不幸,但绝对不能因此认定对方的国民们有错。恐怕你一定会嚷着要报仇什么的,所以请你千万千万要舍去那样的想法。
古妮西露,与你相识,和你一起度过的日子,我决不会忘记。那真的是一段幸福的时光,谢谢你。
愿你笑容常驻。
利夏尔·布鲁梅尔”
古妮西露以恨不得吃下去的表情,凝神注视着信件。
一行泪水顺颊而下。
紧接着,她竭尽全力地大声叫道,
“叔父是傻瓜——!叔父是骗子——!”
终于,有如堤坝决堤一般,古妮西露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在他人的面前哭出来,不是贵族应有的举动——尽管古妮西露曾亲口这么说过,但这个时候,她也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毫无顾忌地哭泣着。
周围没人向她安慰什么,不,是根本安慰不了什么。
古妮西露的哭声,在布鲁梅尔邸中久久回荡。
14
“小姐,时间到了。”
“嗯。”
16岁的古妮西露·布鲁梅尔站起了身。
塔雷布老妇人带着自豪的神情凝视着她。
“不管怎么看,小姐您都是那么的高贵而美丽。无疑是贵族中的贵族。”
“不要太过称赞了,我只不过是保持着平常应有的样子而已。”
“今天还是准备去会见莱拉克伯爵夫人吗?”
“嗯,是的。”
“我和夫人之间很谈得来。不过也经常会因此忘了时间。”
会见莱拉克夫人——古兰·玛的真正理由,当然不能对塔雷布透露。巴黎华击团的事情,是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那么我走了。”
“一路多加小心。”
刚一钻进马车,古妮西露就不禁想到了华击团的最新消息……
(队长即将从东洋的岛国到来?巴黎应该由巴黎人来守护!)
虽然不住地否定对方,但古妮西露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个人……好像是海军中尉……)
回过神来,玄关前盛开的蔷薇花一下子跃入眼帘——这些都是从那间神圣的庭院中转移过来的花朵。
(对了……那个人……也是中尉呢……)
每当见到庭院的蔷薇,一张怀念不已的面容就会浮上古妮西露的心头。是他教会了自己,何为真正的贵族。那幅心中的面容,无论何时都充满了温柔的微笑。
(叔父大人……利夏尔……)
古妮西露所乘的马车,在蔷薇的海洋中缓缓前行。
“我一直受到着保护呢……”
古妮西露自言自语地笑了起来,如同那个人的微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