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
雷欧尼斯做完古书抄本,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出图书馆。
他很想马上找个安静的地方阅读,不过──
离开建筑物的雷欧尼斯拿出学院给的小型装置,触碰画面之后,装置侦测到指尖放出的微弱魔力并启动。
虽然还没习惯操作方式,但这真是便利的产品。
他用指尖在画面上滑动,确认学院的课表。
(唔嗯,接下来有集团战术论的讲座课啊──)
对于曾经指挥军团的〈魔王〉雷欧尼斯来说,课程内容令人深感兴趣。他需要了解经过千年之后,人类的战术有什么样的变化。
再说,课程的出缺席纪录受到严格管理,他一旦旷课,很快就会被黎榭莉亚发现(然后挨骂)吧。
「……算了,反正抄本可以之后再看。」
雷欧尼斯嘟哝着,往教学大楼的方向前进。
这时──
「啊,找到了!雷欧哥哥!」
「等、等等,米蕾特……」
背后传来有点高亢的小孩声音。
「……?」
他转头看去──
只见一名年约五、六岁的女孩穿过公园草皮,朝这里跑来。
栗色的头发绑成双马尾,搭配短裙。
是一名外表看起来很活泼的女孩。
(……谁啊?)
讶异的雷欧尼斯看向对方身后──
有两个小孩正追着她跑来。
一个是戴眼镜的高瘦男孩,另一个则是──
比两个小孩更成熟一点的少女。
她的手脚就像人偶般纤细,切齐肩膀的黑发摇曳着。
雷欧尼斯认得这名少女。
──就在〈虚兽〉引发〈大狂骚〉的那一天。
他和黎榭莉亚一起造访〈芙蕾妮雅孤儿院〉,少女是里面最年长的孩子。
(……我记得名字是叫缇瑟拉吧。)
尽管目睹了雷欧尼斯那恐怖力量的一部分,这位勇敢的少女依然跑出孤儿院,拜托他守护黎榭莉亚。
这样的话,跟她在一起的两个人应该也是那所孤儿院的孩子。
(怎么回事?为何孤儿院的小孩会在这里?)
雷欧尼斯心生疑惑。
〈圣剑学院〉的腹地有一部分会对市民开放,虽然出入学生利用的区块要经过严密的身分检查,但邻近公园的学生食堂和运动设施等地方可以自由使用。
不过那所孤儿院距离〈圣剑学院〉相当远,搭车的话另当别论,小孩子要用双脚走过来可是很辛苦的。
「呼、呼……终于、找到你了……」
被称作米蕾特的女孩在雷欧尼斯面前停下来,平复自己的呼吸。
就在这时,后面的两人也追了上来。
(……从她的说法看来,他们正在寻找我吗?)
雷欧尼斯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那个、呃……!」
缇瑟拉在女孩背后,似乎想说些什么。
「……?」
「缇瑟拉姐姐快点,你不是有东西要给雷欧哥哥吗?」
米蕾特在缇瑟拉背后轻轻推了一下。
「呃、嗯……」
002
来到面前的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雷欧尼斯说道:
「雷、雷欧尼斯、哥哥……这个给你……」
她递出了一个小袋子。
「……这是什么?」
「这、这是谢礼。」
「……谢礼?」
「嗯,谢谢你保护孤儿院!」
缇瑟拉维持着递出袋子的姿势低头道谢。
「我从窗户看到了,哥哥好厉害,接连打倒了那些〈虚兽〉!」
「我、我也看到了,虽、虽然有点可怕……」
「林赛,你这样对雷欧哥哥很失礼耶!」
米蕾特打了一下戴眼镜的男孩。
「不,我并没有做任何值得感谢的事──」
雷欧尼斯摇了摇头。
「因为保护一般市民是〈圣剑士〉的义务。」
他言不由衷地说道。
事实上,他之所以保护那间孤儿院,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要不是那个地方对黎榭莉亚这个眷属来说很重要,他应该不会冒着身分暴露的风险保护他们吧。
「呃,如果你不讨厌甜食的话,请收下……」
「谢谢你,缇瑟拉。」
看到缇瑟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雷欧尼斯收下了袋子。
里面传来一股香味,好像是饼干。
「你……你记得我的名字呢。」
缇瑟拉脸颊泛红,用雷欧尼斯听不见的声音呢喃道。
饼干的形状有点歪七扭八,但烤得很不错。
雷欧尼斯拿了一片放进嘴里。
味道对他来说有点太甜,不过这是个人喜好的问题。
「很好吃喔,甜度刚好。」
「……是、是吗?太好了。」
听到这句直白的感想,缇瑟拉露出腼腆的微笑。
「毕竟缇瑟拉姐姐把烤得最好的那些饼干拿给雷欧哥哥了啊。」
「……唔~米、米蕾特!」
林赛戳了一下米蕾特的侧腹。
「呃,你们就是为了送我这个才特地跑来?」
「没错!」
米蕾特莫名自豪地回答。
「啊、呃,不只是这样,那个……」
缇瑟拉一副慌张的样子。
「我们要去港口看〈海柏利昂〉。」
被称作林赛的眼镜男孩眼神闪亮地说道。
〈海柏利昂〉──他记得那是来慰问的王女所搭乘的船舰名称。
「嗯、嗯,然后我们想说,雷欧哥哥要不要一起来──」
缇瑟拉战战兢兢地接话。
「你们对军舰有兴趣吗?」
「嗯!在针对〈虚兽〉打造的军舰之中,帝都的新锐战舰〈海柏利昂〉首次搭载了魔导弹射器──」
「军港周围会举行欢迎王女殿下的庆典。」
缇瑟拉连忙补充。
……原来如此,先不说语速突然变快的眼镜男孩,米蕾特和缇瑟拉的目的应该是庆典吧。
「缇瑟拉姐姐说要顺便邀请雷欧哥哥──」
「那个,如果不会造成你的麻烦……」
缇瑟拉用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唔嗯……)
陪人逛庆典这种事,不能拜托忙碌的芙蕾妮雅院长。
然而只有他们几个去市区会因此感到不安,所以才想要身为〈圣剑士〉的雷欧尼斯同行,是这么回事吧。
老实说,庆典这种东西一点也不重要。
当他还是不死者的魔王那时,曾是各地的无名〈邪教团〉祭祀的对象,可是那些庆典都不怎么好玩,后来还被他废止了。
(……不过这个世界的王族和军舰很令人好奇。)
雷欧尼斯在心中露出邪恶的笑容。
先不管能不能接触到王族,研究这个时代最尖端的兵器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自己一个人去,说不定会遭到怀疑──
但有了陪伴小孩这个理由,就能不受怀疑地行动了。
「──好啊。」
雷欧尼斯点头答应。
于是缇瑟拉悄声低语:「太好了!」
虽然这样就要跷掉学院的课,但应该没关系吧。若是为了孤儿院的孩子们,黎榭莉亚也不会生气才对。
(……话说回来,我干嘛要在乎会不会被眷属骂啊?)
「那我们就马上出发吧!」
米蕾特举着一根树枝,迈步向前。
◆
──与此同时。
「……真是的,雷欧到底跑到哪去了?」
人在教学大楼的黎榭莉亚上完课之后,正在寻找雷欧尼斯。
(……本来想找他一起吃午餐的。)
正在上集团战术论课程的雷欧尼斯,应该刚好和她在同一栋教学大楼才对。
但联系他的通讯装置却没有获得回应。
他早上说过要去图书馆,于是黎榭莉亚也去那里找了,但还是没找到人。
十岁的〈圣剑士〉只有雷欧尼斯一人,照理来说会很醒目才对。
(该不会是被诱拐了吧……)
黎榭莉亚的心中突然涌起不安。
事实上,雷欧尼斯在学院的女生之间的风评是「超可爱的」。
……就算有女学生想拐走他也不奇怪。
雷欧尼斯•玛格纳斯。
被囚禁在古代遗迹里的神秘少年。
虽然外表是一名可爱的小孩──
但真面目是将黎榭莉亚变成〈吸血鬼〉眷属的古代魔术师。
不是用〈圣剑〉,而是以魔术与〈魔剑〉之力,把抓走黎榭莉亚的强大〈虚兽君主〉消灭得不留痕迹。
有时表现得莫名成熟,有些地方却又像个与年龄相符的小孩子──
……总觉得不能丢下他不管。
无论他有多么强悍──
对黎榭莉亚来说,他就跟孤儿院的孩子们一样。
(……他会不会是一个人在吃饭?)
想到这种可能,黎榭莉亚决定去学生食堂看看。
这时──
「……哎呀?」
她在建筑物的楼梯下方发现了小队成员的身影。
那是有着一头亮眼蓝发、发型有些男孩子气的少女。
伶俐的眼眸宛如寒冰,美得令人不禁屏息。
她身上穿的并不是学院制服,而是〈樱兰〉传统的白色装束。
这种行为当然违反了校规,不过校方破例允许她这么做。
这名剑士身为初等生,却拥有单独讨伐大型〈虚兽〉的纪录。
咲耶•齐格林德坐在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旁边。
「……咲耶?」
「嗯?啊啊,是学姐啊──」
听到黎榭莉亚的声音,学妹转过身来,微微低头致意。
仔细一看,在她身旁的黑色团块是一只大型犬。
「呃,这只狗怎么了吗?」
黎榭莉亚疑惑地皱眉问道。
「它好像误闯了学院的地盘,我看它很饿的样子,就给它东西吃了。」
咲耶回答的同时,将买来的面包掰成两半分给那只狗。
003
黑色的大型犬打了个响鼻,一口吞掉面包。
「以流浪狗来说……它还真气派呢。」
黎榭莉亚走下阶梯,在近处仔细瞧着那只狗。
……隐约有种在哪看过它的感觉,但想不起来。
「会不会是别人养的狗?」
「嗯,它有种高贵的气质,不像是流浪狗。」
「经你这么一说,真的有这种感觉呢。」
它那身漆黑的毛皮有如黑夜般艳丽。
「犬种跟〈血狼〉很像──」
黎榭莉亚也蹲了下来,歪着头疑惑道。
〈血狼〉是以基因工程融合了大型犬与恐狼的犬种,主要被人们驯服为军用犬。
听说在高年级生之中,有人会使用支配狗群的〈圣剑〉,说不定它是〈圣剑士〉养的狗。
「还是通知管理局比较好吧。」
「说得也是──」
咲耶点了点头,轻轻把手放在狗的头上。
「在找到它的饲主之前,就叫它黑铁毛毛丸吧。」
黑狗发出「咕呜呜」的低吼声。
「它好像很不满的样子。」
「……呣,是这样吗?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啊。」
「不可以擅自取名喔。」
黎榭莉亚站了起来──
「对了咲耶,你有没有看到雷欧?」
她对咲耶如此问道。
「少年吗?我没在这附近看到他欸。」
「这样啊……」
黎榭莉亚耸了耸肩。
「……不知道他去哪了。」
「学姐,你是不是有点过度保护了?少年也是一名了不起的〈圣剑士〉喔。」
「过度保护……是、是这样吗……」
听到咲耶的意见,黎榭莉亚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她的装置响起「哔」的一声来信音。
「……啊,是雷欧!?」
看到她突然开心地叫道,咲耶微微耸肩。
◆
雷欧尼斯等人移动到了军港所在的第七区块。
当然不是徒步,而是经由〈战术都市〉地下纵横交错的〈磁浮铁路〉。
要是雷欧尼斯只有一个人,就会用穿行于〈影之领域〉的魔术进行移动──
但他实在没办法带着三个人类穿过影之领域。
(……人类的肉体果然很不方便。)
虽然行驶于地下的磁浮铁路网被融合〈神圣树〉的〈亚拉奇尔•德古拉迪欧斯〉破坏了,但用来运送物资的主要路线已经紧急修复。
先前被水淹没的地下区块,目前正在以重型机械进行修复工程。
「我还是第一次搭磁浮铁路呢。」
坐在雷欧尼斯旁边的缇瑟拉说道。
「是这样啊?」
「因为我很少离开弃民区块……」
大约二十分钟后,自走式魔导列车在〈码头〉站停车。
众人搭升降机来到地面上,只见天空万里无云。
码头附近并排着几座兵器工厂。
「那就是〈第七工厂〉,制造对〈虚兽〉用兵器的地方!」
林赛兴奋地解说着。
「雷欧哥哥不会对那种东西有兴趣啦。」
「才、才不是这样呢,对吧!」
「嗯,我很有兴趣。」
雷欧尼斯早就透过布莱卡斯的调查,得知这里有兵器工厂,不过实际见到后才更清楚其规模大小。
(……比〈英德里斯暴虐王的宝物殿〉还大啊。)
几个人直接往军港走去──
「就、就是那个……好厉害,是真的战舰!」
林赛指着码头叫道。
在他手指的方向上,有一座巨大的城堡停泊在海上。
(那就是战舰〈海柏利昂〉吗──)
雷欧尼斯不禁哑然失声。
这跟他想像的船舰完全不一样。
(相较之下,我的〈骸骨船〉简直是艘小船。)
过去令王国军恐惧颤抖的〈骸骨船〉,是以尸龙骸骨打造而成的军舰。
无数的不死者乘坐那艘船,伴随着浓雾出现,使王国军陷入恐慌。
然而──
眼前这艘军舰的规模,足以匹敌〈龙王〉维拉的机动要塞。
「〈海柏利昂〉是〈安迪米昂〉的姐妹舰,搭载了〈虚兽〉探测系统,可以进行远洋航行!」
林赛洋洋得意地解说起来。
米蕾特和缇瑟拉也被战舰的威势所震慑,呆愣地伫立在原地。
(……真希望新生的魔王军里有两艘这种等级的战舰啊。)
雷欧尼斯如此心想。
(……我一定要得到它。)
◆
港口前的广场上聚集了大批人潮,热闹非凡。
大量摊位排列整齐,有乐队在公园演奏着进行曲。
「好香的味道喔。」
缇瑟拉兴奋地说道。
虽然她的个性成熟稳重,但毕竟是名八岁少女。
好像有摊贩在用木炭烤着从近海捕来的海鲜。
「我没什么钱耶。」
「我、我也是……」
米蕾特和林赛异口同声地说道。
「放心,我带了很多零用钱。」
缇瑟拉很有姐姐风范地拿出卡片。
「缇瑟拉姐姐,这样没关系吗?」
「嗯,这是我帮很多忙换来的。」
这时,雷欧尼斯抓住缇瑟拉的手。
「雷欧哥哥?」
「这笔钱就让我来出吧。」
他拿出有信用付款功能的装置。
「真的吗!」
米蕾特的眼神闪闪发光。
「咦咦!?不、不用啦,这怎么可以──」
缇瑟拉受宠若惊地说道。
「小孩子就别跟我客气了。」
「呃──你也是小孩子吧……」
缇瑟拉语气拘谨地吐槽……这么说也对。
雷欧尼斯干咳了一声。
「我是〈圣剑士〉,所以不缺钱。」
老实说,要是贮存在〈影之领域〉宝物殿里的雷多亚大金币能用就好了,然而这个时代似"乎已经没人使用实体货币,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些宝物。
「请给我四串烤鱼,还有果汁。」
雷欧尼斯对摊贩老板说道。
「把装置靠在这里。」
「是这样吗?」
「不是啦。」
看到雷欧尼斯笨拙地用装置不断碰撞,老板露出傻眼的表情。
缇瑟拉轻笑了一声。
「谢谢你,雷欧哥哥。」
接过串烤鱼和果汁后,四人在附有天顶的广场里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经过炭火炙烤的鱼表皮酥脆,相当美味。
缇瑟拉他们三人大口享用着热呼呼的烤鱼。
此时,雷欧尼斯忽然看向自己的装置。
刚才支付信用点数时,他注意到有人传讯给自己。
打开装置一看,是黎榭莉亚传来了三封讯息。
雷欧尼斯本来以为她是要骂自己跷课的事,但每一封讯息的内容都是在担心他。
(……好像有点对不起她。)
雷欧尼斯低声沉吟。
(……是不是该买点礼物回去呢?)
「欸,你们看那个──」
吃完烤鱼的米蕾特站了起来。
她用手指着前方的广场,那里似乎有〈圣剑士〉在进行表演。
「我们去看看吧!」
米蕾特拉着林赛的手跑向广场。
「啊,你们等一下──」
缇瑟拉连忙站起来。
「那、那个,不好意思,我要看好他们两个──」
「没关系,我会在这附近的摊位逛
逛。」
雷欧尼斯点了点头。
「那就等会儿见!」
缇瑟拉礼貌地向他低头,然后匆匆忙忙地追上两人。
「──出来吧,影子侍从。」
雷欧尼斯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咏唱咒文。
接着虚空中出现某种黑雾般的事物,附身在缇瑟拉身上。
──第三阶梯魔术〈拉兹•弗亚〉。
这是让〈暗影恶魔〉附身在缇瑟拉身上的咒文。
这种魔物原本配置在地下迷宫中层,实力不弱,就算遇到一群居心不良的男人找碴也不用担心。
(……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度保护啊?)
雷欧尼斯在心中自言自语,然后站起身子。
◆
──如此这般,雷欧尼斯正在物色要送给眷属的礼物。
然而他的品味差得令人绝望。
他曾送过夏莉最高等级的暗杀武器〈死蝶刃〉,结果被她骂说『魔王大人一点也不懂』。
不过她现在依然相当珍惜那把赋予了诅咒效果的短剑。
雷欧尼斯在广场上四处闲晃,然后在一间摊贩前停下脚步,摊位上有个老人正在抽烟斗。
这似乎是一间贩卖银饰品的店。
「可以让我看看吗?」
「嗯?」
老人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对方是小孩子后瞬间有些失望,不过一注意到雷欧尼斯穿着〈圣剑学院〉的制服,态度马上改变。
「欢迎欢迎,想找什么吗?」
雷欧尼斯蹲下身子,仔细观察排列在绒毯上的商品。
其中大多是戒指、耳环、手环这些女性身上的装饰品。
(材料是银吗……看来并不是〈炼魔银〉。)
接着他发动〈鉴定〉的〈魔眼〉,只见几枚戒指微微发出光芒。这并非真正的〈魔眼〉,而是透过魔术模拟出相同的效果。
雷欧尼斯拿起发光的手环。
「这个借我看一下。」
「小小年纪的,你眼光还真好,那是特区的妖精加工的饰品。」
「哦,是吗……嗯?妖精?」
雷欧尼斯回问道:
「这座都市里有妖精种族吗?」
听到他的问题,老人露出讶异的表情。
「难道你没见过妖精?」
「呃,我直到不久前还是个弃民──」
雷欧尼斯随口敷衍。
「弃民……原来如此。」
(……不只精灵,妖精种族也存活到现在吗?)
他心中如此想道。
〈妖精族〉是拥有高度智慧与魔力亲和性、能使用高等魔术的种族。
〈精灵之森〉的妖精们崇拜〈神圣树〉,与雷欧尼斯的〈死亡军团〉敌对,不过〈常暗森林〉的黑暗妖精族则投靠到他麾下,成为同盟者。
「还有其他人类以外的种族吗?」
「那当然,第六区块──〈亚人特区〉居住着大量亚人。」
雷欧尼斯向老人打听了关于亚人的情报。
──六十四年前,亚人各族也受到〈虚兽〉侵略,濒临灭亡。
除了妖精之外,还有狼人族、狮子族这些兽人族,以及矮人族等。
由于亚人族没有觉醒用来对抗〈虚兽〉的〈圣剑〉,因此这些种族大多在〈人类统合计划〉的推动下,移居到各个战术都市之中。
「不过统合时也发生了不少冲突,据说〈帝都〉现在经常有激进组织发动恐怖攻击──」
(……这点跟一千年前比起来还真是没变。)
雷欧尼斯讽刺地笑了。
即使有〈虚兽〉这种共同敌人,内部依然争斗不休。进攻敌对的王国时,可以利用这点分化他们的势力。
雷欧尼斯多付一些钱作为情报费,买了一件小猫造型的银饰。
黎榭莉亚不是一个爱打扮的人,而且她的房间有很多猫咪图案的杂物,比起戒指之类的,这种礼物应该更好吧。
虽然这件银饰没有赋予任何魔力,不过雷欧尼斯只要灌注〈死〉之咒文,就算不到〈神话级〉或〈传说级〉的程度,至少也能变成〈英雄级〉的护符。
(话说回来,没想到妖精族竟然存活到这个时代了──)
即使是长寿的妖精族,如今应该也没人知晓雷欧尼斯那个时代的事,但还是有打听情报的价值。
(──要不要找找看〈常暗森林〉呢?)
尽管亚人几乎都被人类〈帝国〉所统合,但雷欧尼斯不认为高傲的黑暗妖精一族会归顺于人类。
他想吸收黑暗妖精,成为新生〈魔王军〉的一部分。
(不过以这副模样进行交涉相当困难,还是交给布莱卡斯好了──)
雷欧尼斯如此心想,并寻找着缇瑟拉他们──
(那是──)
他在广场的人潮里发现一名熟悉的少女。
那是身穿〈圣剑学院〉制服的金发双马尾少女──蕾吉娜。
她被两名同样穿着学院制服的男生包围,似乎正在争论着什么。
不知道她在这里做什么?
雷欧尼斯以娇小的少年身躯穿过广场的人潮,接近对方。
「请你放手。」
「反正你也没有人陪,我们一起玩玩嘛。」
「……我不要!」
蕾吉娜挥开少年碰她肩膀的手。
雷欧尼斯掌握了状况。
(……唔嗯,这就是俗称的搭讪吗?)
客观来说,蕾吉娜•梅赛德斯毫无疑问是一名容姿秀丽的美少女。
相较于同样是美少女、散发出冰冷气质的黎榭莉亚(虽然她实际上一点也不冷漠),蕾吉娜给人一种毫无防备的感觉,任谁都能轻松向她搭话。
……她一个人待在这种庆典的场合,会被人盯上也很正常。
(虽然放着她不管也无所谓──)
雷欧尼斯正想转身离开,突然又停了下来。
今早她在图书馆帮了自己一把。
欠下的人情若是不还,有损〈魔王〉的格调。
于是雷欧尼斯靠近那三人。
「大哥哥,你们在做什么啊?」
他装出天真小孩的模样,向对方问道。
「……咦?少年!?」
蕾吉娜瞪大了翡翠色的双眼。
「什么?他穿着学院制服……?」
「啊啊,我知道他,是那个无能大小姐捡来的小鬼吧。」
其中一名少年嘲笑道。
无能大小姐指的是黎榭莉亚吧,看来她觉醒〈圣剑〉的事情尚未广为人知。
竟敢在〈魔王〉面前侮辱他中意的眷属,好大的胆子。
「小弟弟,别碍事好吗?这个女的要跟我们去玩呢。」
「欸,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
「不好意思,她是来陪我的──」
雷欧尼斯抬头看着两名少年说道:
「很抱歉,可以请你们消失吗?」
「……臭小鬼,你说什么!」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怒气。
──然而下一瞬间,他们的表情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
「这、这这……这家伙……是怎样……」
两人全身发抖,制服裤子上的水渍逐渐扩大。
「……怎么了吗?」
雷欧尼斯轻声问道。
「咿、咿────────!」
「怪、怪、怪物……!」
少年们发出惨叫,宛如受惊的兔子般逃离广场。
(……唔嗯,本来只想稍微恐吓他们一下的。)
自己似乎不小心泄漏了一点死亡气场。
缠绕在〈不死者的魔王〉身上的〈死亡气场〉,会根据其强度引发〈恐慌〉、〈混乱〉、〈麻痹〉、〈石化〉、〈即死〉等异常状态。
触碰到部分气场的少年们,瞬间就陷入了恐慌状态。
(你们该心存感谢,幸好我是一名宽容的〈魔王〉。)
雷欧尼斯看着他们逃跑的背影,心中如此低语。
若是其他〈魔王〉,早就真的让对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过雷欧尼斯之所以没消灭他们,只是因为嫌麻烦罢了。
「呃,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
雷欧尼斯装傻道。
……蕾吉娜一副难以释怀的样子。
「对了,少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这个嘛……」
面对蕾吉娜的疑问,雷欧尼斯说明了来龙去脉。
听完事情经过之后──
「哦~跟孤儿院的女孩子在一起是吗?还真不能对你掉以轻心呢。」
蕾吉娜用手指戳着雷欧尼斯的脸颊。
「请别开这种玩笑。」
雷欧尼斯不悦地回应。
「榭莉亚大小姐在担心你喔。」
「……我想也是。」
他耸了耸肩,接着反问道:
「蕾吉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人来这
种地方,有点不自然的感觉。
「……唔~这、这是因为呢~呃……」
蕾吉娜的眼神开始乱飘。
「少年,姐姐买点心给你吃好不好,还是你要揉我的胸部?」
(……竟然露骨地转移了话题!?)
如此这般,蕾吉娜在广场上的摊贩买了冰淇淋给雷欧尼斯。
那是之前在夏莉的报告中提过的土耳其冰淇淋。雷欧尼斯将调查这座城市的任务交给她,结果报告内容有一半是关于食物的叙述。
雷欧尼斯也买了一种叫吉拿棒的细长形甜甜圈,作为给夏莉的伴手礼。
这是为了奖励她从一千年前就奉献身心服侍自己。
他趁着吉拿棒还没冷掉时施加〈固定化〉魔术,放进〈影之领域〉。
「少年,你还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吗?」
「不了,我差不多该去跟缇瑟拉他们会合──」
──就在这时。
乐队吹奏的喇叭声响彻整座广场。
蕾吉娜惊讶地抬起头。
她的视线看向〈海柏利昂〉的甲板上──
一名少女在亲卫队的护卫下现身。
少女沐浴在阳光下,身穿炫目的纯白礼服,金色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个发髻。
年龄大约比雷欧尼斯大了一点。
即使距离甚远,也能看出少女有多么美丽。
「……唔~!」
聚集在广场的大批群众挡住了视野。
于是身高略矮的蕾吉娜在原地蹦跳起来。
她的双马尾和那对巨乳也跟着晃动。
雷欧尼斯连忙移开目光。
「那个女生就是〈帝国〉的第四王女?」
「嗯,她就是阿尔缇莉雅•雷•奥提利杰王女殿下,在王族之中是屈指可数的改革派,年仅十二岁却有着出众的能力。」
蕾吉娜紧握着拳头,自豪地说道。
「你还真清楚呢。」
「没、没这回事,这很正常啦──」
她的脸颊莫名泛红,接着目光回到〈海柏利昂〉的甲板上。
王女正对着聚集的群众挥手,蕾吉娜也轻轻挥手回应。
「呼哇哇~她、她好可爱喔……」
「是啊。」
……可爱的是你才对──雷欧尼斯并没有说出这句感想。
她看着那名十二岁王女的眼神,简直像是──
王女拎起礼服裙摆行了一礼后,广场随即被群众的欢呼声淹没。
「──大家好。」
就在王女开口的时候──
「……?」
雷欧尼斯突然感觉周围发生了异变。
有种空气变得紧绷、世界开始挤压扭曲的反常感。
他对这种气息有印象。
──啪哩──啪哩──
周围接连响起龟裂的声音。
蕾吉娜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惊愕地与雷欧尼斯面面相觑。
「蕾吉娜小姐──」
「嗯!」
她语气急迫地点头回应,紧接着──
啪哩──啪哩啪哩啪哩──!
空间中出现了无数道裂缝。
一群缠绕着瘴气的异形存在拉开那些裂缝现身。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是谁发出的尖叫声响彻整座广场。
◆
「……唔,发生什么事了!?」
阿尔缇莉雅王女在〈海柏利昂〉的甲板上大喊。
虚空中出现无数龟裂,回荡着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这是在〈大狂骚〉的那天,都市各处所观测到的景象。
──〈虚兽〉群体现身。
缠绕着污秽瘴气的触手从虚空的裂缝中钻出。
阿尔缇莉雅当然知道这是〈虚兽〉出现的征兆,可是这位年仅十二岁的王女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虚兽〉,而非纪录里的影像。
「这就是〈虚兽〉……!」
「王女殿下,这里很危险,请逃进船舱里!」
〈圣剑士〉亲卫队将王女围在中间保护她,虽然〈虚兽〉出现的地方是市区,但〈海柏利昂〉也有可能受到袭击。
「我知道了。」
王女点头回应,视线看向眼前的广场。为了欢迎她而聚集于此的市民们陷入恐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地下避难所呢?」
「部分避难所似乎无法发挥作用,因为先前的〈大狂骚〉──」
「那就让市民们到船里避难。」
阿尔缇莉雅语气坚毅地说道。
这艘针对〈虚兽〉的战舰〈海柏利昂〉应该能成为最安全的避难场所。
「是,可是──」
「快一点,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立刻开放机库。」
骑士团长以通讯装置下达指示。
「王女殿下,请往这边走──」
「好──」
「亲卫骑士护卫王女殿下撤退,第一部队保护民众,第三与第四部队出击,消灭怪物!」
阿尔缇莉雅在亲卫队的保护下跑起来。
咚轰、咚轰、咚轰!
炮击的声响震动大气。
闪光炸裂,一只从虚空中现身的〈虚兽〉被消灭了。
(……那是?)
阿尔缇莉雅忍不住回头。
只见广场的建筑物上面,有一名飘扬着双马尾的金发少女。
她扛着巨大的火炮,正在讨伐出现在地面上的〈虚兽〉。
是〈圣剑学院〉的〈圣剑士〉吗?
那名勇敢少女的身影,让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此时的广场宛如地狱。
聚集而来的市民们陷入半疯狂状态,争先恐后地逃离。
前阵子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这也怪不得他们。
(……小型〈虚兽〉的数量是十二、十三只……看来还在增加。)
在这之中,雷欧尼斯冷静地分析现况。
不只是广场,船舰周围也持续出现裂缝。
裂缝散发出灰色的瘴气,诞下长着诡异触手的〈虚兽〉。
(从外型来看,类似水栖型的魔物──)
〈虚兽〉的外表具备雷欧尼斯所知的魔物特征,尽管他对海魔这个类别并不熟悉,但硬要取名的话,应该能称它们为小型的〈克拉肯型〉吧。
「……唔,〈圣剑〉启动──〈猛龙炮火〉!」
蕾吉娜掌握了事态,肩上显现出加农炮型的〈圣剑〉。
「毁灭吧!」
咚轰!咚轰!
她立刻开炮,灼热的火球将两只〈虚兽〉燃烧殆尽。
「那是海魔型──在〈第零五战术都市〉管辖的北方海域被人发现过。」
蕾吉娜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少年,这里就交给姐姐,麻烦你引导市民避难。」
她紧盯着吐出〈虚兽〉的空中,对背后的雷欧尼斯如此说道。
蕾吉娜并不晓得雷欧尼斯隐藏的力量,她应该是打算独自挡下〈虚兽〉,好让雷欧尼斯逃走吧。
以雷欧尼斯的魔术,或许能在一瞬间将对方化为焦炭──
但在大批群众面前,不能展露出他身为〈魔王〉的一部分力量。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缇瑟拉他们。
芙蕾妮雅孤儿院的孩子是应当保护的对象,仅次于眷属。
「我知道了,你要小心。」
「嗯,你也是喔──」
或许是为了让他安心,蕾吉娜以开朗的语气回答。
咚轰!咚轰!咚轰!
空气剧烈震颤,炮击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雷欧尼斯从脚下的影子里叫出〈封罪魔杖〉。
(……〈魔力障壁〉、〈命中强化〉,大概就这样吧。)
他为蕾吉娜赋予了本人察觉不到的魔术之后,在广场上奔驰。
接着咏唱重力场魔术飘浮起来。
很快便发现了那三人的身影。
真是一群聪明的小孩──雷欧尼斯佩服地想道。
要是他们跟群众一样陷入恐慌、四散逃窜的话,事情会有点棘手,但这三人是一起躲在建筑物的阴影里。
「你们没事吧?」
雷欧尼斯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雷欧哥哥……」
害怕的缇瑟拉抬起头,用力点了点头。
年纪还小的米蕾特和林赛倚靠着彼此,全身发抖。
「保持冷静,带他们两个离开这里吧。」
「嗯、嗯,我知道了!」
缇瑟拉用力握拳,再度点头。
护卫的任务交给〈暗影恶魔〉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啪哩──雷欧尼斯背后的空间发生龟裂。
「──〈爆裂咒弹〉!」
他迅速回身打出一记爆裂系统的咒文,消灭了〈虚兽〉。
剧烈的爆炸声让米蕾特和林赛缩起身子。
「往这边走──」
缇瑟拉抓起两个小孩的手,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
──啪哩──啪哩
啪哩──啪哩──
(……什么?)
万里无云的晴空窜出一道极为巨大的裂痕。
◆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那东西硬是扩大了出现在虚空中的裂痕,现出身形。
是一只外表类似鹦鹉螺的大型甲壳类,长有巨大的螯肢,还有不断蠕动的触手。
全长大概是停泊在港口的驱逐舰一半左右。
(……那是〈克拉肯〉?不,是〈巨蟹〉?)
在雷欧尼斯的记忆中,没有魔物长这个样子。
在过去,〈魔海〉的版图是〈海王〉利维兹•深海支配的领域。
雷欧尼斯对于海洋魔物的了解并不多。
(说不定当时也有类似的魔物……)
大型〈虚兽〉向四周散发出大量瘴气,缓缓移动着。
它那巨大的螯朝挡住去路的高楼建筑挥出。
咚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轰鸣声响彻四周,大型建筑崩塌并扬起沙尘,化作一堆瓦砾山。
咚轰!咚轰!咚轰!
在漫天尘烟之中,蕾吉娜射出强力的炮击。
然而,能消灭〈食人魔级〉的火力,被坚固的甲壳轻易地弹开了。
(……威力相当于第三阶梯魔术的炮火,终究烧不掉它啊。)
雷欧尼斯冷静地做出判断。
转生之后的他,魔力远远比不上全盛时期。
当然,只要使出被分类在〈战略级魔术〉里的第九阶梯以上魔术,要连同甲壳消灭对方并非难事。
但在〈帝国〉军的面前,可不能展露自己身为魔王的力量。
(更别提拔出〈魔剑〉了。)
雷欧尼斯握紧手中的〈封罪魔杖〉。
如今的他很难完全控制魔剑〈丹斯雷夫〉的力量。
一旦控制出了差错,很可能连这座港口都会消失。
「第二部队包围大型个体!」「各部队去保护民众──」
出击的〈圣剑士〉部队包围了大型〈虚兽〉。
那是〈帝国〉的骑士团──从动作看来,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然而光靠人多,还是很难打倒那只大型〈虚兽〉。
雷欧尼斯的目光移向港口那边。
大批民众涌入〈海柏利昂〉与陆地相接的舷梯。
负责护卫民众的〈圣剑士〉正在击杀海魔型的〈虚兽〉,但要是大型〈虚兽〉盯上那个地方,想必会造成大量伤亡。
封印了〈魔剑〉的魔杖里,刀刃微微震动着。
在雷欧尼斯杀死堕落的〈六英雄〉亚拉奇尔那一刻,这座〈第零七战术都市〉已经跟〈影之王国〉一样,被规定为他的〈王国〉了。
若是让〈王国〉的人民死亡,将有损〈魔王〉之名。
而且〈女神〉赐予的魔剑〈丹斯雷夫〉不会容许这种事。
「──蕾吉娜小姐。」
『……少年?』
雷欧尼斯施展〈念话〉魔术,直接将声音传到蕾吉娜的通讯装置里。或许是受到〈虚兽〉阻碍通讯的影响,声音中混着杂讯。
「我会停止那家伙的动作,请你以最大火力攻击没有甲壳的部位。」
『你要怎么停止它的动作?』
「交给我吧。」
蕾吉娜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
『──了解,最大火力是吧。』
她如此回应道。
雷欧尼斯以〈浮游〉魔术飞上天空,降落在兵器工厂上面。
紧接着发动〈魔眼〉。
他用〈弱点看穿〉找出位在大型〈虚兽〉前方的建筑物崩塌节点。
「一、二、三……唔嗯,八个就够了吧。」
雷欧尼斯的魔杖前端出现了八颗光球。
这是第二阶梯魔术──〈爆裂咒弹〉的改编版咒文。
他挥舞魔杖,将光球配置在建筑物各处的崩塌点。
接着──
「──炸裂吧!」
同时启动爆裂咒文。
砰咚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崩塌点遭到破坏,巨大建筑一口气朝着大型〈虚兽〉倒塌。
(──超大质量的物理攻击,再坚固的甲壳也不可能撑得住。)
周围的〈圣剑士〉似乎全都撤退了。
……不过那些人并非〈王国〉的人民,怎样都无所谓。
被压垮的大型〈虚兽〉在瓦砾底下挣扎扭动。
这时──
『吃我这招──〈超弩级龙雷炮〉!』
随着轰鸣声响起,蕾吉娜射出火力最强的火炮──!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虚兽〉发出低吼,被触手遮住的口腔出现炫目的光芒。
(……什么!?)
从〈虚兽〉口腔射出的灼热射线吞噬了蕾吉娜的炮火,贯穿她所在的建筑物正中央。
「──蕾吉娜小姐!」
建筑中心宛如造型糖果般融解,随即崩塌。
失去立足点的蕾吉娜从五十公尺以上的高处坠落。
(……唔,来得及吗!?)
雷欧尼斯立刻把魔杖指向该处,咏唱〈重力控制〉的咒文──
──就在这时。
一辆小型车冲了进来,穿梭在崩落的瓦砾暴雨之间。
(那是?)
银白长发随风飘舞,骑车的少女蹬着座椅跳了起来。
车子在地面滑行并激荡出火花。
少女一鼓作气向上冲剌,接住了坠落的蕾吉娜身体。
被抛弃的车子撞上瓦砾,随着剧烈的声响爆炸了。
抱着蕾吉娜、英姿飒爽地降落于地面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雷欧尼斯的少女眷属,黎榭莉亚。
她轻轻地放下蕾吉娜,让她站到地上。
『呼,真危险呢。』
『呼哇哇~大、大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雷欧尼斯透过蕾吉娜的通讯装置,听见了两人的声音。
『呃,我听说雷欧在这里──』
他想起来了,自己先前确实有用装置传讯息过去。
『……唔哇,真的是过度保护呢。』
『人、人家才没有过度保护──呃,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黎榭莉亚大喊道。
雷欧尼斯将目光转向大型〈虚兽〉那里。
呼……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大型〈虚兽〉推开身上堆积如山的瓦砾,爬了起来。
(……区区鹦鹉螺,竟然还藏了那种招式。)
雷欧尼斯在心中咂舌。
〈虚兽〉所射出的闪光并不是魔术。
那跟龙的吐息一样,纯粹是生物本身的特殊能力。
『大小姐,我还能射出一发最大威力的炮击,请帮我争取填充的时间──』
『我知道了。〈圣剑〉启动──〈誓约魔血剑〉!』
细微的光之粒子聚集到黎榭莉亚手中,显现为一把闪耀着银白色光辉的〈圣剑〉。
◆
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螯肢往地面砸下。
地面被一分为二,大量的尘土与瓦砾猛然喷发。
「……唔!?」
黎榭莉亚以跳舞般的步伐,避开了这记破坏力惊人的攻击──
「──喝啊啊啊!」
白银剑刃闪动,精准地刺进螯肢的关节部位。
这是狂放与优雅兼备的骑士剑技。
她那灵敏的动作,让周围战斗的〈圣剑士〉瞠目结舌。
黎榭莉亚再度蹬地冲刺,瞬间朝同一部位挥出一道斩击。
污秽的瘴气有如鲜血般喷出。
(……实战果然是最好的训练。)
雷欧尼斯在内心为引以为傲的眷属送上喝采。
她的动作跟面对骸骨兵等对手时截然不同。
刚才救援坠落的蕾吉娜时也是如此──
在体内提升魔力后,使其瞬间爆发,她已经逐渐将这种发力技巧融入自身了。
若是脆弱的人类做出这种行为,肉体很快就会崩溃──
但黎榭莉亚•雷•克里斯塔利亚是最高位阶的不死者──〈吸血鬼女王〉。
她撕裂〈虚兽〉所放出的瘴气,锐利的斩击闪耀无比。
帝国的〈圣剑士〉们配合着她,接连不断地发动攻击。
然而面对甲壳的防御力与无数触手构成的海量攻势,战况始终缺乏决定性的一击。
这时──
「──大小姐,我准备好射击了!」
蕾吉娜凛然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
「──进行回避!」
随着黎榭莉亚的呼喊,周围的〈圣剑士〉一起迅速撤退。
与此同时,〈虚兽〉的口腔里出现一道灼热的闪光──!
那是威力比蕾吉娜的火炮更强的热线攻击。
──就在这一刹那。
远方飞来
一道暗之刀刃,切开触手并贯穿其口腔。
灼热闪光在口内爆发,引起了大爆炸!
「……」
原本在俯视战况的雷欧尼斯突然转向背后──
只见远处某个建筑物的屋顶上,有一名娇小的少女身影。
少女简短地行了一礼,随即消失在影子之中。
〈虚兽〉的动作停了下来,于是──
『给我消失吧啊啊啊──〈超弩级龙雷炮〉!』
蕾吉娜射出超高火力的炮火。
这道闪光迸发出电浆,烧毁沿途的海魔型〈虚兽〉群体,命中大型〈虚兽〉后爆炸。
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大气震颤,炫目的闪光充斥着四周。
(──这就是最高威力的〈圣剑〉之力吗?)
这股威能甚至能与雷欧尼斯的第五阶梯魔术──〈魔雷烈炮弹〉相提并论。
〈虚兽〉的巨大身躯消灭,只留下冒烟的甲壳。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成功啦!」
〈圣剑士〉们发出欢呼声。
蕾吉娜当场跪倒在地,想必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她的〈圣剑〉──〈猛龙炮火〉则化为光之粒子消失不见。
再来就只剩歼灭战了,原本在护卫民众的〈圣剑士〉也赶来支援。
「……唔嗯。」
在战斗的呼喊与剑戟声之下──
雷欧尼斯一个人看向海洋。
他使出〈魔眼〉凝视着海里。
(……果然还活着啊。)
没错,在猛烈的爆炸与闪光之中──
那家伙舍弃了甲壳,以那具巨大身躯难以想像的速度逃进海里。
察觉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雷欧尼斯一个吧。
而且对方还在海里开始再生了。
「──来收拾善后吧。」
雷欧尼斯耸了耸肩,低声说道:
「别以为自己能逃离〈魔王〉的掌心。」
他在周围以魔术制造出〈重力球〉,整个人融入脚下的影子后消失无踪。
接着穿越〈影之回廊〉,从海中正在移动的〈虚兽〉影子里现身。
他在海中操控着重力场上浮。
面对突然出现的雷欧尼斯,巨大的〈虚兽〉后退了。
「哦,本来以为你是没有知性的怪物,看来还是有恐惧这种情感嘛。」
雷欧尼斯在重力球里俯视着蠢动的触手团块。
他并不怨恨这只怪物,然而──
「你对我的〈王国〉出手了,得让你付出代价才行。」
镶嵌在〈封罪魔杖〉尖端的宝珠发出不祥的蓝色光辉。
「这是你作为我的眷属训练对象的回礼,安息吧。」
〈战术级〉第八阶梯魔术──〈地烈冲破击〉。
无穷无尽的岩石刀刃从海底隆起──
毫不留情地刺穿、切开〈虚兽〉巨大的身躯,将其碾碎得不留痕迹。
◆
〈海柏利昂〉的机库挤满了逃到这里来的大批市民。
墙外传来破坏的轰鸣声,让人们紧紧倚靠着彼此,戒慎恐惧。
〈虚兽〉的恐怖已经深深刻进人类的意识里,那些怪物是彻底的捕食者,人类只是被狩猎的食物。
不过在差一步陷入恐慌状态的群众之间,有些人正伺机而动。
「那个女的难道召唤了〈虚兽〉?」
「这种事……不可能、办到……」
「哈,你想说这是偶然吗?」
「……说不定……是〈女神〉的预言……」
「预言啊,这才真的不可能发生。」
「你们给我闭嘴──」
在遮住眼睛的兜帽底下,兽人族巨汉发出低吼般的说话声。
他是〈王狼派〉的首领,巴斯泰尔•可罗萨夫。
这些人混进民众之间,成功入侵〈海柏利昂〉内部。
(──真扫兴,竟然这么轻易就成功了。)
帝国军有保护民众不受〈虚兽〉袭击的义务,要混进避难市民之中入侵机库相当容易。
不过──
(……召唤〈虚兽〉?还是预言它们的出现?)
〈虚兽〉在这个时机出现,实在太过巧合了。
如果这是那个女黑暗妖精刻意引发的话──
(哼,可恨的魔女……)
巴斯泰尔在心中唾骂。
三人离开机库,在通道中前进。
前方的区块禁止一般民众进入。
「喂,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配置在隔墙前面的警备兵向三人盘问道。
他的手里握着手鎗──由战术都市开发的人造〈圣剑〉。
「唔,是兽人种族吗?把兜帽拿掉,露出脸来。」
「好,我知道了──」
──下一瞬间,兽人的利爪闪过刀刃般的锐利光芒。
血花飞溅,男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毙命了。
「咯咯,感觉能获得一张干净的脸。」
狼人族的盖尔茨•霍恩札克将一把小刀抵在倒下的男人脖子上。
接着这名男警备兵的脸就像水果皮一般被剥了下来。
〈盗脸贼〉──这是莎娜可赐予他的〈魔剑〉之力。
「其实我想要的是〈圣剑士〉的脸啊。」
「之后再取得就行了──魔剑启动。」
巴斯泰尔的手中出现一把缠绕火焰的剑,他一挥剑,剑刃便喷出红莲之炎,将溅出的鲜血和尸体吞噬殆尽。
获得警备兵脸皮的盖尔茨通过验证,打开了隔墙。
「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用〈魔术〉、打开……〈影之门〉,引导同志……来这里。」
盖尔茨语气轻佻地问道,回答他的是一位老年妖精。
「〈魔术〉啊,我是听说妖精会使用奇怪的咒语啦……」
他以狐疑的眼神看着老人。
妖精族继承了消失于遥远太古的魔术秘仪。
「──动作快,要赶在那些〈圣剑士〉解决〈虚兽〉之前。」
巴斯泰尔丢下这句话,前往通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