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我喜欢他那爽朗愉悦的笑容,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只是当我朝思暮想,谣言也跟着传进耳中。
他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少年有不可见人的关系。
他对童女式神伸出了狼爪。
我不认为这些谣言属实,又忍不住焦急。再这么下去不行,我没花多久时间,便下定了决心。
☆
午休时间。阴阳塾塾舍大楼的餐厅里,塾生人满为患。土御门春虎和夏目、阿刀冬儿等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位子,终于能把托盘放在桌上,坐下用餐。
「啊,饿死了饿死了,我开动啦!」说着,春虎扯开免洗筷,一旁的夏目轻叫了声:「啊。」他往旁边一瞧,发现夏目没拆好,正怨恨地瞪着长短不一的筷子。她非常不擅长拆免洗筷。
「又没拆好啦,我去拿一双新的筷子来吧。」
「……用不着麻烦,又不是不能用。」夏目没好气地回应错愕的春虎。「这双筷子因为有湿气,不好拆……再说现在这时候还在用免洗筷,实在太不环保了,最好是赶快换成塑胶制的筷子。」
「……就因为你不会拆筷子吗……」
「才、才不是!我这是为地球环境着想——」
「我这双筷子给你吧?」
「我说过了,用不着麻烦!反正能拿来吃东西就行了。」
夏目气呼呼地说了声:「我开动了。」把筷子放进滑蛋蔷麦面里,春虎暗自窃笑,吃起麻糟乌龙面。另外,冬儿坐在他们对面,不以为意地听着土御门家两人的对话,早就开始用餐。
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寻常无奇的午餐时光。
然而——
「……你看,就是那个人。」
「坐在他旁边的是夏目同学吧?他的长相那么俊秀,难怪会被『误会』……」
「不对不对,他是对自己的式神出手……」
「啊,我见过那个式神!一个像娃娃一样,娇小可爱的女孩子。」
「他真正的目标到底是哪一个呢?他的外表又不出色,真难理解。」
「不过,这种倒很像是传统世家会发生的事……」
在春虎吃面时,四周似乎不停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声,里头恐怕有一半是春虎自己的妄想,但剩下那一半……
「…………」
他咬着麻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瞥去。坐在远处位子上,偷偷观察他们的女同学们被这么一瞧,马上急忙移开视线。
「………………」
冬儿注意到春虎板起一张臭脸,咬着今日特餐的炸鲭鱼,「别理她们了。」嘲讽地说。「她们应该是住在女生宿舍的塾生,那个管理员到处乱放谣言,这种情形大概还会再持续好一阵子。」
「……不关自己的事,讲得倒轻松。」
「不好意思,这事本来就和我无关。」
冬儿说得从容,春虎的脸色又更是无奈。
在阴阳塾里,以住在宿舍的塾生为中心,正有春虎不乐意听闻的风声到处流传。谣言指出春虎正与「男同学」夏目交往,或是他对自己那外形为童女的式神上下其手。
这些当然都是胡扯——实际上是误会一场。遗憾的是,这并不能说是「空穴来风」,谣言会传开来也是「有凭有据」,搞得事情更加棘手。
「这样也好,你可以利用这一阵子认真用功,集中精神在课业上,正是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夏目悠哉说道。「别开玩笑了。」春虎一听连忙反驳。「这事和你脱不了关系,你也不想莫名其妙被误会吧?」
「无所谓,我根本不在乎周围的杂音。我行得正,自然不怕人讨论。」见到童年玩伴态度如此从容,春虎忍不住「啧」了一声,数落她:「你一点也不懂,男生被女生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有多痛苦。」
「这我也没辙啊,要征求我的同感只是故意找麻烦罢了。」
听见夏目的回答,春虎气得沉下了脸。
夏目身上穿着男生制服,实际上却是个女孩子。她遵从本家『家规』,隐瞒性别度日,自然不可能在这颊关于男孩子的烦恼上与春虎感同身受。
「可恶—我知道自己天生倒霉,最近怎么好像愈来愈不走运……」
「反正你又不受女孩子欢迎,你还是用平常心看待,别放弃人生罗。」
「开什么玩笑,我有生以来还没被怀疑过喜欢男人或是小女孩。」
「那么为了往后着想——」
「你有为我的将来打算过吗?」夏目耸耸肩,没多理会激动抗议的春虎。「你这是自作自受,还是干脆点放弃挣扎吧。」说着,她捧起碗,吹了吹让汤凉一点,再把嘴凑到碗边。也许因为是女孩子,夏目显得从容镇定,不仅如此,她看来甚至像是满意现状。
听着两人对话,冬儿唇边闪过一丝苦笑。
「……不过,这么一来不用再怕被怪人缠上,总算可以放心多了。」
「噗!」夏目捧着碗一阵猛咳,「什么意思?」冬儿默默耸肩,没有回答春虎的问题。
三人就这么用完午餐,收拾好餐具,离开塾舍餐厅。
「——春春、春虎大人——」
不知何处传来结巴的轻细嗓音,唤起春虎的注意。那嗓音来自隐形保护主人的——春虎的护法式式神,空。
「怎么了?」春虎回问,一旁的冬儿率先察觉有异。
「嗯?简易式的式神吗?」
摺叠的纸片如蝴蝶拍打双翅,靠近春虎等人。那是简易式式神,式神的一种。
简易式式神飞到春虎等人身边,霎时停止动作,春虎马上伸出手,接住落下的纸片。
纸片——不对,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个白色信封。
「什么嘛,又有人送情书给夏目啦?」
冬儿语带嘲讽,夏目面露困扰,双颊微微泛红。
夏目样貌俊美,成绩更不辱名门声誉,是阴阳塾里众所瞩目的资优生,而且与男同学之间有暧昧情愫的谣言,不知为何并未为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不过,这一阵子真是奇怪。在你们入塾前,我从来没收过这种东西。」夏目纳闷地说。
夏目长久以来受不祥「流言」缠身,基本上她本身也散发出不容亲近的冷漠气息,因此尽管备受关注,却没人敢贸然接近。
冬儿听了咧嘴一笑。
「迟钝的家伙,这还不是托我们的福。」
「什么意思?」
「土御门本家下一任当家原本高高在上,却被我们这两个转学生拉低程度,降到庶民阶级来啦,再加上没那么装模作样——所以变得容易亲近多罗。」
「什、什么装模作样,真没礼貌。」忧目不服气地驳斥冬儿这番言论,不过或许是自己心里也有数,反驳的语气显然不太有自信。冬儿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
「老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如靠本质一决胜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结果证明还是这样最受欢迎。」
「……哼,这话由你来说真没说服力,你自己还不是一天到晚要帅。」
「那你就错了,我这是与生俱来的魅力。」
夏目愣望着一脸正经的冬儿,摇了摇头。
「反正就算拒绝也不能不回信给对方——春虎,那封信是谁……咦?春虎?」
夏目转过头,频频眨眼,突然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春虎不知去向。
「……奇怪,冬儿,春虎人呢?」
「……我也不知道。」冬儿也是一脸不解,四下张望。
「难道他去洗手间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两人大惑不解,面面相觑。
☆
在下午的课堂开始前,春虎才终于回到教室。
他推托自己突然肚子痛,放学后也把担心的夏目先打发回宿舍,匆匆冲进厕所。
在夏目离开塾舍后,春虎这些诡异的举动立刻真相大白。
「那封情书是给你的?」
「没错!午休时间那封是给我的情书,那不是送给夏目,是给我的情书!」
「那人实在太不小心了,怎么会搞错信封上的名字——」
「你居然问也不问就说是对方搞错?信里内容写的的确是我没错!」
在塾舍大楼后头的逃生梯底下,春虎正兴奋地和冬儿聊天。冬儿身旁还有同班同学百枝天马,一样是被春虎传简讯叫来了这个地方。天马似乎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茫然地听着春虎滔滔不绝。
「……唔,也就是说春虎同学收到了情书吗?对方是谁?」
「好像是二年级的学姊,叫做木之下纯。天马你知道是谁吗?」
「不,我没听说过。」
「唔,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知道才叫你来的……」春虎脸上瞬间闪过遗憾,又马上恢复激动的神情。「总而言之,在流言满天飞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一封情书,果然还是有人不相信那种胡言乱语。我一发现这是给我的情书,心情就像是击出了一记逆韩全垒打,好像过去的行为都得到了原谅……」他右手在胸前用力握拳,说得百感交集。
冬儿
无奈地搔了搔头上象征自己特色的头巾。
「……你特地把我们叫来这里,原来就只是为了这种事啊。」
「别这么冷漠嘛,冬儿,你至少可以给我一些意见吧?」
「你要是想找人商量,倒不如去找夏目。」
「我怎么可能找她!何况这种事情应该要跟男人讨论吧!」
尽管不值得自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情书,要他镇定难如登天,下午在课堂上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强装平静。
「……春虎同学?你说要和男人讨论,这样不是更应该把夏目同学一起叫来吗?」
「咦?——啊!不,我的意思是……!」
天马说得有理,春虎这才惊觉失言。冬儿像在瞪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出面帮他灭火。
「天马,你也知道夏目那家伙认真又优秀,就是脑子硬了点。」
「嗯,也是……」
「而春虎又不长进。」
「这、这倒也是……」
「春虎因为土御门家的『家规』,成为夏目的式神。不长进的式神忙着阴阳术以外的事情,顽固的夏目绝对不会允许,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和男女情爱有关。」
「他真有那么顽固吗?这我倒是不知道……」天马佩服地点头。春虎对这解释有很多不满的地方,但毕竟是自己说错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对了,春虎,你说要找我们商量,到底是想怎么做?」
「我要找你们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你其实用不着硬是要见血才肯罢休……」
「呃——等一下,冬儿,你有必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吗?」
「好好哦,这么受女生欢迎,真羡慕你呢,春虎同学。」
「咦?有、有吗?其实也没那么受欢迎啦。」
「如果真的受欢迎,就不会一收到情书马上把我们找出来了。」
「啊……」
「吵死了,冬儿。天马也是一样,别那么快接受这个说法!」
春虎本来笑得害羞,这卞倒是气得鼓起了脸。冬儿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所以呢?情书里写了什么?要求你和她交往吗?」
「……啊,不是,她问我明天放假有没有时间见面。」
「既然这样,你就去见她一面吧。」
「说、说的也是,可是见面后要做什么……」
「你们可以看电影,或是一起吃顿饭——」
「那不就变成约会了吗!」
「什么?她约你出去不就是约会吗?」
「咦?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见面是这意思……」
天马惊讶回问,春虎额上冒汗,喃喃回应,似乎还没想到这么深远。
「可是……约会,这……嗯。」
「怎么了?你不喜欢约会吗?」
「也、也不是不喜欢……」
天马纳闷盯着嗫嗫嚅嚅的春虎,然后「啊」了一声,脸色顿时一亮。
「我知道了,春虎同学,你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春虎一听,脸上顿时一片飞红。
「才、才没有!我才没什么喜欢的人——」
「唔,?那你还有什么必要烦恼呢?又不是要你和她交往,只是见个面而已啊。」
「其、其实也不是烦恼,我都无所谓——」
「……什么?春虎同学,还是你果然喜欢小女孩……」
「没这回事!『果然』又是什么意思?」
春虎和天马聊得不可开交,冬儿在一旁满脸无奈,看着两人的样子像是被父母强迫照顾亲戚小孩的大学生。
聊没多久,天马下了个结论。
「反正虽然是学姊,毕竟是女孩子送来情书,最好别放人家鸽子。先不管见面之后要怎么办,总之还是去见她一面吧。」
「……就、就这么办吧,毕竟不能让女孩子白等一场嘛。」
春虎脸色僵硬地点了下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兴奋还是紧张,也可能两者都有。接着春虎又和天马讨论了一下,冬儿则是难得露出复杂的神情注视春虎。
「……我有不好的预感。」冬儿低喃。可借,这句话并未传进春虎耳中。
☆
「……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深夜。
夏目站在宿舍房间窗边,悄声低语。
房里灯光反射,窗户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夏目的脸。她双眸半眯,目光如冰,压抑任何可能出现在脸上的神情,不时难以克制地竖起柳眉。
「白天我就觉得他的态度诡异……原来是这样……」
夏目的嗓音异常平静,但春虎若是听见,肯定会吓得浑身寒毛直竖。
此外,窗上不只映出夏目的身影,还映出她背后一道娇小人影。那人影不知为何背对夏目,头上冒出一对尖耳,背后长出一条叶子形状的尾巴。
「……谢谢你跑来告诉我这件事,空,这消息非常有参考价值。」
「……无须言谢,在下只是自言自语。」
「对,没错,你不是来告密,你只是『刚好』『自言自语』提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夏目与空彼此背对,嘴里反覆说着牵强的话语。她们的嗓音空洞,却潜藏有不容小觑的惊人魄力。
「……来路不明的女子——虽为塾生,毕竟是使阴阳术之人试图接近在下誓言守护的主人,身为护卫,此事确实造成极大不便……然在下区区一介式神,实不敢逾矩。」
「嗯,说的也是,我过去好像误会你了。你是非常优秀的式神,春虎很幸运……」说着,夏目轻轻一笑,嗓音依然冷静,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是否可称为笑容令人怀疑……
「好了,我也该睡了。明天——似乎会是忙碌的一天。」
午夜零点。
冬儿的预感成真,血腥假日正要展开。
☆
「啊,春虎同学!你真的来啦,你好,我是木之下纯。」
「噢,你、你好。」
上午十一点,新宿某大楼前。
拥挤的人潮中有个少女叫住自己,春虎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坦白说,他的心里也有期待,只是少女出乎意料地可爱,远超乎他的想像。
齐肩的轻盈棕发,化上精巧淡妆的眼眸,少女身穿简单大方的白色外套,在稍短的裙子底下伸出一双穿上黑丝袜的美腿,套进粉红短靴。
她的个子娇小,算不上「成熟美女」,比较偏向「可爱」,尤其活泼的动作与神情都很有女孩子样。
春虎正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他总算发觉自己正紧张得要命。
「不过……你肯来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很担心呢。」
「咦,为、为什么?」
「毕竟……最近有很多关于你的流舌。」
「噢,那些全是胡说八道!是宿舍管理员造谣,到处乱传!」
春虎极力为自己辩护,纯听了有些疑惑。
「那些都不是真的吗?」
「没错!我今天不就来见你了吗?」
「这样啊,可是这么一来……」纯咕哝,一脸若有所思。
「什、什么?怎么了吗?」
「啊,不好意思,没什么。总之谢谢你来,春虎同学。今天好好玩吧。」说完,纯微微一笑,春虎不由自主应了声:「是。」也许是觉得他的反应好笑,纯又噗哧笑了出来。
春虎脸上一红,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既尴尬又喜悦。
然而,下一秒——
一股寒意窜递全身——
「——咿。」
他脸色一变,背上窜起可怕恶寒,赶紧转头张望。
「……发生什么事了吗,春虎同学?」
「啊,抱、抱歉,我只是有点……」春虎连忙找藉口搪塞,敷衍一脸惊讶的纯。他为谨慎起见,打量了下四周,没发现任何异状。「……没什么,只是我多心了。」
「这样啊,那我们走吧。」说完,纯轻快地跨出脚步,春虎也恢复镇定,跟着她一起离开。
假日此时才正要开始。
☆
「……啊,他们走了,冬儿同学!」天马藏身在树丛后头,窥看春虎他们的行动,压低声音兴奋说道。「没想到会是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呢,真羡慕春虎同学。不过春虎同学好像快紧张死了!……呵呵,我本来不太想跟踪别人约会……其实还满刺激的嘛!」
天马双眸发亮,冬儿为「以防万一」,约他一起暗中观察春虎约会的模样。一开始他不太情愿,如今则是完全投入其中。
「冬儿同学,我们也赶快走吧!」说着,他转过头,却发现冬儿不知道为什么视线不在春虎身上。不仅如此,他甚至皱起眉头,四下张望,眼神里散发出不安与紧张。
「怎么了吗?春虎同学他们离开罗?而且你不怕动作太明显,反而被对方察觉我们在跟踪吗?」天马担心地问道。
然而,冬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天马,你不觉得这附近有种诡异的气氛吗?」
「气氛?不是霞力或咒力吗?」
「对,没那么具体,比较像是杀气或是怒气……」冬儿难得说起话来不明不白,又继续打量了一下周围,但始终一无所获。他啐了一声,「走吧。」催天马行动。
「怎么了?你觉得还是不该偷偷摸摸地跟踪他们吗?」
「……不,正好相反。虽然应该不至于……不过总是有备无患。」
「有、有备无患?」
「对,春虎就算了,我担心的是那个女生。」
「我想春虎同学不会随便对女孩子出手。」
「春虎是不会……」冬儿阴郁地喃喃低语。「反正盯紧那两个人就对了。对了,你还没联络上仓桥吗?」
「嗯,她说今天有事……」
仓桥京子是冬儿他们的同班同学,名门仓桥家的千金小姐,阴阳术的实力在班上仅次于夏目。
「不过,真的有必要叫仓桥同学来吗?我不是要认同春虎同学的意见,不过这种事还是只有男生……」
「别管那么多了,快联络她。情形要是一发不可收拾,光凭我们两个根本应付不来。」
「噢。」
天马一脸疑惑,冬儿则是脸色极为凝重,秘密追起春虎他们的行动。
☆
「你、你还好吧,春虎同学?」
「……不、不要紧。刚好有一阵强风把看板吹了过来,差点打中我,幸好只是稍微擦过而已……」
吵杂声四起,看板在柏油斜坡上滚动,路上行人吓得赶紧闪躲。春虎幸运躲过一劫,望着不久前掠过鼻尖的看板远去,冷汗直流。
「太危险了,他们没把看板固定好吗?」
「……可能吧。」
「不过,真奇怪呢,刚才明明没有风——现在也是一样,连一点微风也感觉不到。」
「……就是啊。」
春虎随口回应,脸上血色尽失。
类似的意外已经发生过不只一次。
春虎他们会合后,虽然早了点,还是先到纯推荐的一间有露天阳台的时髦咖啡厅用午餐。
然而,他们一进到店里,服务生马上摔了一跤,把杯里的水泼到春虑身上。他一坐到服务生带位的位子上,马上因为椅子坏掉跌了个狗吃屎。接着他正准备用餐时,刚好有鸽子大便掉进餐盘。之后虽然换了一盘,用餐时却不停有小虫子飞来飞去,围绕在春虎身旁。
意外不仅如此。
他一走到纯身边,鞋带就断。
他们一走进小巷子,就遭到野猫攻击。
他们一走进服饰店,模特儿人偶就倒下来。
他们一走进电玩店,店里就停电。
公园里的长椅油漆未乾。
自动贩卖机故障不找零钱。
行道树的树枝突然掉下。
奇怪的腥味弥漫。
其他还有各种数不清的小意外,每当春虎和纯聊得兴高采烈,或是手差点牵在一起时就会突然发生,而且危险程度变本加厉,像是刚才迎面砸来的看板,如果真的击中,后果可不堪设想。
春虎天生是个倒霉鬼,由于亲身体验,他也清楚自己有多不走运。不过,今天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倒霉事接连不断。尤其是和纯见面后,他一直感觉到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恶寒,背后——彷佛——感到一股异样的压力。那和昨天在餐厅里感觉到的被害妄想完全不同,而是更具体,危险性更高,更疯狂的感觉。
「今天好像有点不太寻常呢,春虎同学,你一定觉得很扫兴吧?」
「什么?没那回事!我才要向你道歉,一直发生怪事。」
「我不要紧,春虎同学真是温柔。」
「没有啦——」
春虎脸上一浮现羞涩笑容,四周随即刮起强风。纯惊叫,连忙按住头发,春虎则是依然恶寒窜逼全身,任狂风吹乱一头短发。
「失、失陪一下!」说完,春虎迅速离开纯的身边。「……空!空,你在吧?你不觉得这是有人暗中搞鬼吗?」他压低声音,詾问式神的意见。只是,「空……奇怪?空?」向来有问必答的空迟迟没有出声,春虎吓得忍不住背脊发冷。
「……小的在此。」
「空!原来你在啊,别吓人了!……我问你,你不觉得我——其实是我身边的情形不太对劲吗?我老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
「……是。」
「别敷衍我!你不是我的护法吗?你没察觉到什么异状吗?」春虎急着想确认,空只是表示:「目前并无异状。」
「……是、是吗?」
「是,目前并无异状……万一情形严重至危及性命,在下必会誓死保护,请放心。」
「这样啊,那就好……」
「……恕在下告辞……」
说完,空的声音又再度消失。「嗯。」春虎沉下脸。如果没有奇怪的恶寒缠身,他说不定会注意到空并未一如往常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他同时也没听出式神的「言外之意」,直接走回纯的身边。
「春虎同学,你还好吗?」纯一脸担忧。
「嗯,没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纯的关心感动了他,他勉强自己打起笑容,搔了下头掩饰难为情。一见到春虎的手,「啊。」纯马上发出惊叫。
「春虎同学,你的手受伤了!」
「什么?啊啊,刚才为了挡住那块看板,一时情急把手伸了出去——不要紧,只是点小擦伤。」
「这可不能放着不管,让我瞧瞧。」说着,纯拉起春虎的右手,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盖在伤口上。纯的小手动作俐落,频频碰触春虎的手,低垂的秀发飘散洗发精的柔和芳香。
「——好了。不过最好是尽早消毒——」
包扎完后,纯抬起头,两人的眼神在近距离交会。纯一发现这个情形,脸上顿时染上嫣红,春虎也一样羞红了脸。
他们彼此凝视,沉默蔓延,紧接着——
地震发生。
一时间天摇地动,柏油路上出现裂缝。纯惊声惨叫,蹒跚后退,春虎一时没站稳,不由自主地跌到地上。两人一分开,地震也在同时平息。
「……这是……」
春虎茫然跌坐在地,忍不住张望了下四周,发现稍远处有对情侣正望向自己,脸上难掩惊讶。
看来地震发生在极为有限的范围内——确切来说,似乎只发生在春虎他们所在的地方。在距离甚近的两人之间,地面像是遭人蓄意破坏,震出裂痕。
「……空?现在这是……?」春虎嘶哑着嗓音问说。
「并无异状。」
她的语气听来像是因为裂开的是路面不是春虎,所以不算异状。
不对劲。
即使迟钝如春虎,也不得不承认情形确有蹊跷。
☆
「还没联络上仓桥吗?」
「她、她一直没回简讯。」
冬儿问话的语气不见一贯的从容。吵杂声四起,看板在柏油斜坡上滚动,冬儿目光气恼,望向遭到破坏的看板。
「……我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冬、冬儿同学。可能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从刚才就不断感觉到咒力……?」
「别管那个了。你不要再等仓桥回简讯,还是直接打电话叫她过来,说不定再迟就来不及了。」
在看板掉过来的方向,也许是春虎受伤了,纯正用手帕为他包扎。冬儿躲在街角,厌烦地监视两人。
「……可恶,要是能追踪到咒力来源还能想点办法,可惜咒力实在太微弱了。这使的是隐形术吧,这些高材生真是难搞……」
「没办法,冬儿同学!仓桥同学的电话打不通。」
「既然这样,那只能祈祷在造成附近更严重的破坏前,事情就能解决……像是火灾、事故或是大楼倒塌……」
「……大楼倒塌?」听同学话说得夸张,天马忍不住失笑,以为他这话是在开玩笑……可惜冬儿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如果是派出式神从远处指使,事情可就麻烦了……不过依那家伙的个性肯定耐不住性子,人应该就在这附近……」说着,冬儿也藏起身子,再次仔细打量四周。
冬儿本身其实并不讨厌淌浑水,事情愈麻烦他愈乐在其中,只是这回的风波实在不容他悠闲看热闹,难得的假日全毁于一旦。
「春虎那个笨蛋,反正又不会跟那女生交往,赶快甩掉她不就得了。」
「不、不会吗?春虎同学果然有喜欢的对象了玛?」
「他怎么想我不知道。」冬儿板着脸,抛下这么一句话。
紧接着就在下一秒,「咦?地、地震?」脚下出现晃动,不过摇晃程度不大,静止不动也只能勉强感觉到轻微晃动。然而,就在冬儿他们的视线前方,春虎狠狠跌了一大跤,纯也是脚步踉跄,地面更是出现明显起伏。
范围极为狭小的局部地震——不对……
「……这、这果然是咒术!而且我好像听到有人念『急急如律令』的声音……?」天马睁大了眼,冬儿马上从隐身的街角冲了出去,冲向马路对面的一棵行道树后方。
空无一物。
不对,有人在这地方
。
他定睛注视,总算看清楚眼前景象。而且这么一瞧,他反而怀疑起自己,怎么一直没发现有人「就在那里」。那人使出了隐形术。
那人把长发塞进较大顶的棒球帽,戴着一副一看就很廉价的墨镜,身穿一点也不合身的宽松运动服。
赶上前来的冬儿叹了口气。
「果然是你,别太过分了,夏——」
「罗嗦!」
一听见那极度紧绷,「不容分说」的语气,冬儿不禁全身畏缩,而夏目甚至没转头看冬儿一眼,紧抓住行道树像是恨不得剥下树皮,气得瞪大双眸,往春虎他们的方向瞪视。
「……夏、夏目?」冬儿脸色僵硬,怯怯地唤了一声。
「……忍……忍无可忍……我实在忍不下去……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混帐……蠢庑……那个死、蠢、虎!」
夏目全身涌现灵气,卷起巨大漩涡,似乎完全不在乎隐形术在愤怒中失效,更像是事到如今隐不隐形都无所谓。
天马从马路另一头赶了过来。
「冬儿同学,突然间怎么——咦?夏目同学?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该不会你也在跟踪春虎同——」
「急急如律令!」
「咿。」
「欸,天马!」
夏目头也不回地抛出符籙,正好贴在天马额上。冬儿连忙抱住当场瘫倒的同学,没料到夏目竟如此蛮横不可理喻。
「天马,振作点。夏目!你这么做未免太过火——」
「……叽……吼……叽……叽叽叽叽。」
「——其实也还好,嗯,还在容许的范围内……」
夏目如野兽般磨牙低声咆哮,凝视童年玩伴的脸庞活像厉鬼。冬儿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夏、夏目,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总之你先冷静下来。深呼吸,冷静——」
「我?我、很、冷、静!」
「——好,好,你很冷静,非常冷静。总之先深呼吸,来。」
冬儿好声好气地劝导夏目,宛如安抚一头野生母豹。夏目的视线依然紧盯着春虎他们,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趁这时候,冬儿赶紧确认天马的状态,虽然失去意识,但仍有呼吸,看样子只是昏了过去。冬儿犹豫着无法决定该不该撕下天马额头上的符籙,最后还是决定维持原状。反正天马就算此时清醒,恐怕也只会目睹许多「不如不看」的景象。
他把天马的手臂搁在自己的脖子上。
「欸,夏目?那算不上约会啦,他们只是——见个面聊一下天而已,你用不着担心——」
「我没有担心!」
「——对,你当然没有,好,你一点也不担心。如果担心,就不会拿看板砸他,又引发地震,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可是,我刚才也说过,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只是塾生之间见面聊天,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你用不着担心,也用不着生气——」
「我没有生气!」
「——好、好,我知道了,你没有担心,也没有生气,非常好。」冬儿笑说,太阳穴频频抽搐,直觉得自己像是和全身绑满炸弹的暴徒谈判。
「什、什么手帕嘛……居然当礼物收下……还绑在手上……!」这位试图自爆的炸弹客双眼紧盯着春虎。
「……真不晓得是谁害他受伤的。」
「……羞、羞成那副德性……喜孜孜……色眯眯的模样……!」
「……我看他是吓得脸色惨白吧。」
「啊,又要走了!他们还打算移动到其他地方吗?」
「……我想不是移动,应该是逃难……」
「尽管逃吧!我昨天整晚没睡,准备得天衣无缝!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别想逃出我的掌心!」
「…………这家伙没救了,得赶紧想办法……」冬儿沉吟,面色凝重,这话当然没进到夏目耳里。为了追上再次离去的春虎他们,夏目也立即起身离开行道树后。
「等一下,夏目。」冬儿急忙寻思。
「做不到!」
「反正你听好了,为什么你要跟踪春虎?为什么你要暗中监视他?」
「……为什么?」冬儿换了个方式询问,夏目闻言一惊,问起自己,冬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小「破绽」。
「对啊,春虎要和谁见面是他的自由,你没有理由插手吧?」
「春、春虎是我的——!」
「是,春虎是你的式神没错,不过他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不足以构成你在背后跟踪,暗中出手的理由。」冬儿快刀斩乱麻,简直像在阻扰小学生谈恋爱,不过实际上那两人的程度就是这么低,他也无可奈何。
遭到指责的夏目终于让视线离开春虎他们。她垂下头,轻咬粉唇,像是被人说中痛处。
冬儿见状敏锐地改变语气。
「夏目,你那顽固的个性其实不惹人厌,不过……这种时候你还是坦率一点吧。」
「坦率……」
「对啊,你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偶尔也要说出自己真正的心声嘛。」
「…………」夏目好一阵子默默无语,依然低垂着头。
此时正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关键。冬儿没有多说话,静待夏目的反应。
过没多久,夏目缓缓抬起头。她摘下墨镜,唇边浮现淡淡微笑,毫不犹豫地说出:「式神是术者的『物品』。」
「…………」
夏目凝视冬儿的眼瞳澄澈得吓人,宛如不容许任何生命存在的真空状态,看来早已丧失理智。
「我要去追他们了,你没意见吧?」
「……随便你。」
无可言喻的徒劳感让冬儿像是一口气老了十岁,他调整了下天马的姿势,重新把他背在背上。
☆
不会吧。
其实,春虎心中早就有底,却故意忽略。他并非认为没有「那种可能性」,只是逃避着不敢思考。
如今,「不会吧」在春虎心中正逐渐转变为「果然没错」。
果然没错。
这种状况……果然是……
「春虎同学?」
「……该不会是……果、果然是夏……」
「真是的,春虎同学!」
纯这么一叫,春虎才总算回过神。
两人正在,R新宿车站南口附近的咖畔店,因为店里客满,他们于是外带两杯饮料,坐在一旁的花圃边。日渐西斜,街上亮起一盏盏路灯。
「对、对不起,怎么了?」
「我是要向你道谢,谢谢你陪了我一整天,好好听我说话嘛。」纯气呼呼地说,望着春虎的眼眸却满是盈盈笑意。春虎又回了句:「对不起。」
这一天正要结束。
不过,这一天尚未结束,春虎也不认为事情会就这么落幕。他拿起外带的冰咖啡,试图镇定自己的情绪,只是一直衔不住吸管,手也在发抖。他牙一咬,用力咬紧臼齿。
自己没有做错事,大可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用不着害怕……应该吧。
可惜,「现状」并不乐观,不是靠这种幼稚的理由就能解决。在寒冬中,春虎浑身直冒汗。
「……春虎同~学?」
「啊,抱、抱歉。」
春虎又想得出神,连忙道歉。纯故意鼓起脸颊,但马上噗哧笑了出来。
「春虎同学,你今天一直在道歉呢。」
「好、好像是这样,对不——」
「你看,又来了。」纯嗤嗤窃笑,天真的模样好不容易松懈了春虎紧张的悄缔。
仔细想想,这是自己第一次和刚见面的女孩子独处一整天,既然横竖会紧张,至少希望可以是不同感觉的紧张——这么一想,春虎也不禁觉得好笑。
「……春虎同学,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彷佛看准了他放松心情的这一刻,纯突然神色严肃,口气相当认真。
「什么?」
「今天一整天相处下来,你会想和我交往吗?」
纯专注地凝视春虎的眼瞳,春虎一下说不出话,无处可逃。
与纯共度过的画面一幕幕掠过脑海,虽然惹了不少麻烦,纯一次也没表现出厌恶的神情,直到最后仍努力让两人度过美好时光,实在无可挑剔。
在这样的情况下,春虎马上恢复沉着,甩开慌乱与迷惘,回到那个最重要的答案。
「……收到你的信我很高兴,谢谢。」
「——!」纯睁大眼,紧咬粉唇。
春虎今天会来,最主要是想当面向她「道谢」。
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听出他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答案」。但她不甘心,仍试图诉说情衷。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
「哟,春虎!『真巧』啊!」
空泛又空洞的嗓音令闻者不寒而栗,春虎的体温急速下降——甚至可以说是冻结。那嗓音迫使他的意识远去,潜藏的威力就算归类为「咒文」也不足为奇。
「……夏……目……」
「哈哈,真是的,春虎,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这是误会。」
「嗯,我没
有误会。」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呃……!」
「不用再说了,我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总之我们先回宿舍吧?」夏目的语气开朗,脸上挂起笑容,只是眼里没有一点笑意。
春虎害怕极了。
「空?空?」
「……是。」
「我的生命有危险啦!」
「夏目大人为春虎大人的主人,不知春虎大人此话从何——」
「你怎么只有在这种时候为她撑腰?而且我现在才注意到,你讲话没有结巴!该不会是你跑去告密的吧!」
「……春虎。」
「啊啊!冬儿!还有天马也来了!你们为什么会和夏目一起——」
「我是来帮你收尸的。」
「这意思是事情已经没有挽回余地了吗?」
式神与死党突来的背叛,令春虎顿时陷入狼狈。
然而——「夏目同学,可以请你离开吗?」纯露出尖锐目光,挡住夏目的去路。春虎惊声惨叫,试图阻止纯鲁莽的行为——意外的是,受到惊吓的人反而是夏目。此时的夏目明显慌了手脚。
「春虎同学和我正在约会,不好意思,要回去请你自己回去。」
「不、不行!春虎是我的式神——」
「那又怎样?我只是想和春虎同学交往,又不是打算代替你成为春虎同学的主人。」
「不、不行!我绝不允许!因为春虎——」
「因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式神禁止恋爱?你哪来的权利说这种话?」
「凭我是春虎的主人!」
「我说啊——」纯嫣然一笑,彷佛格斗高手放松全身力气以面临激战。「这能构成禁止恋爱的理由吗?好,没关系,如果你这么在乎外人的眼光,要我瞒着大家私下交往也无所谓。」
「…………」
夏目气得浑身发抖,瞪视纯的双眸盈满泪水。
冬儿背着天马,脸上闪过恍然大悟的神情,总算明白夏目无法克制自己的理由,看出隐藏在愤怒底下的秘密。
夏目在害怕。阴阳塾引以为傲的天才无从反驳,只能呆立在原地。纯缓缓吁了口气,像是为了平抚激动情绪一般。沉默中弥漫着一股紧迫气氛,但打破沉默的人既不是夏目,也不是纯。
「……木之下学姊,对不起。」
春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纯全身一颤。这时——
「咦,夏目同学?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兴奋嗓音响起,从夏目和冬儿等人背后更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在场所有人全茫然整向声音的主人。
「仓桥?」冬儿惊讶地睁圆眼。
「冬儿?……啊,还有天马也在。这么说来他好像有传简讯给找,我忘记回了。」
那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仓桥京子。她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彷佛没注意到现场气氛,开心地望向现场众人。
「哎呀,真稀奇呢,木之下前辈?您又打扮成那样啦——您该不会是想对夏目同学出手吧?不行哦,夏目同学很单纯,别想用老招数骗他!」
她们似乎认识,京子说得随意——纯则是「京、京子?」神情出现明显动摇。
「你们认识吗?」冬儿惊讶地问道。
「你说前辈吗?嗯,偶尔我们会聊一些化妆品之类的话题,因为——你们瞧,他打扮起来那么可爱,一点也不像个男生嘛。」
夏目、冬儿、春虎,甚至连空也是相同反应。
『……男生?』
在某种意义上空前绝后的气氛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纯满脸涨得通红。
「怎、怎样?怎么了!不行吗!现在『伪娘』可是得到社会公认了呢。要喜欢谁是我的自由,没有人可以批评我!」纯大声主张,说得口沫横飞。春虎茫然自失,一旁的空也忘记隐形,现出实体。天马从冬儿肩上滑落,京子注意到自己好像说错话,「……哎呀~」伸手掩住嘴角。
纯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双手按住地面。「……什么嘛……什么嘛!男生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可爱就行啦!我说的没错吧,春虎同学?」
纯趴倒在地,回望春虎,然而春虎尚未走出冲击,整个人如烧成灰烬般苍白,任冰咖啡一滴滴滴落。
难以言喻的沉默蔓延。
沉默中,「木之下学长……对不起。」夏目开了口。
她泪眼望着纯,眼里噙着与刚才意义截然不同的泪水,单方面地觉得深有『同感』。
「……我了解,我非常了解。我误会学长了,没想到学长也『一样』……」
纯的脸上浮现问号,冬儿的脸颊则是微微抽搐。
夏目和纯一样伪装了原本的性别,但她不了解其中差别,她根本没搞懂,恐怕连『伪娘』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最严重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对方。
简直是——笨到无可救药。
「木之下学长,我……我很感动!没想到学长也有这一类的隐情……!我要为之前的行为向您道歉,请让我成为您的朋友!」
「什么?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会和比我漂亮的男孩子交朋友!」
「请别这么说。」
「不要就是不要!春虎同学,救我!」
「…………」
纯向茫然仰望天际的春虎求援,夏目热泪盈眶,伸长了手。
空一脸沉痛,不发一语地再次隐形。
京子依然搞不清楚状况,「……唔,现在是……」望向冬儿。菩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冬儿把天马背好,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能动摇自己意志的坚定语气抛下一句:
「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