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EMPEROR.ADVENT 三.祭祀之日

1

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天色逐渐变得明亮。耸立在远处的高楼顶端沐浴在朝阳中,闪硕着白色光辉。

迎来早晨的陵园里,笼罩著朦胧的晨雾。这里是属于死者的静谧世界,然而不时可以听见心急的鸟儿发出鸣叫声,沉睡的树木也渐渐醒来。

许久没有来到这个地方,这里一点也没有改变,让人有种好像昨天才来过的错觉。时间彷佛停留在第一次造访的那个时候,在同一个转角处转弯,和以前一样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走错路笑蓍走回转角的地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然后,大友阵走到了她的墓前。

[……别来无恙,老师……」

叩,拐杖与义肢轻轻敲著,大友缓步走向墓前。

那里是他就读阴阳塾时的导师,若宫惠理的墓地。

[之前我也说过吧?不久前我还像老师一样在阴阳塾当讲师哩,而且没多久前我还从担任导师的班上塾生口中,听见了老师您的名字。」

大友的神情平静,和过去的恩师聊起了天。

「老师您不在这么多年了,居然从别人口中——而且还是从自己学生口中听见您的名字哩,实在吓了我一跳。老实说哩,我根本没有脸见您,只是想在最后来见您一面……」

说完,大友在墓前蹲了下来,把拐杖放在一旁。

他取出线香点燃,放入香炉,接著双手合掌默拜。

来到这里,他不自觉想起过去——塾生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的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却自以为比身边的其他同学还要成熟。对于自己的技巧,他暗自怀著强烈的自信,自认大多数的事情都比其他人还要清楚。虽然没有愚蠢到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但作为自尊与责任感来源实在 非常天真而且傻气.

在这样的大友身旁,常伴随着两位同学。

木暮禅次朗与早乙女凉。

木暮优异的资质粉碎了大友的自以为是,与生倶来的正义感与诚实带给了大友全新的观点。甚至连他粗心、随便又得过且过的这些缺点,都成了训练从旁提供协助的大友凡事谨慎小心的远因。

至于早乙女,则是让他深刻体会到一山还有一山高。他会注意到自己培养出被人无理耍弄的耐性,以及觉得这种关系很自在,也是因为她。最重要的是,他们让他明白不能光以外表、立场或是表面上的言行举止判断一个人,必须与对手达到相同程度才能做到真正的深谋遥虑。

不过,这些全是事后回想起来才有的感情

那个时候的他认为两人在自己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曾思考过这件事的意义或傧值。他们根本连想都没想过未来会发生什么事,那时候大家都是乳臭未乾的小孩子,自己是,木暮也是,甚至连早乙女也不例外

[……这些事好像才过没多久哩……」

睁开眼睛后,大友在恩师面前苦笑

从阴阳墅毕业后,大友他们同时进入阴阳厅。毕业后三人依然与若宫老师保持联络,

【三六的三黑鸦】在老师心中似乎也是相当特别的塾生。今后就是社会人士的前辈与后辈关了——话虽这么说,到最后他们之间式中维持着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啰嗦的若宫老师不时成为让大友头疼的根源,不过木暮和他不同,内心对于总是把自己当成学生的她感到不满,他还记得自己与早乙女两人在私底下偷偷摸摸讨论这是怎么回事,在旁边推波助澜。后来面红耳赤的木暮破口大骂——但是两人照样鸡婆地想帮忙撮合。若宫被瞒在鼓里,只是开心地望著三人的样子。

她恐怕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是促使三人分道扬镳的原因。

如今冷静下来回想,三人之间早就萌生了分离的契机。早乙女在研究夜光这件事上热衷到了诡异的程度,身为祓魔官的木暮为了工作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而大友在咒搜部负责处理阴阳厅黑暗面的工作。不知不觉间,三人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亲昵,甚至有好几天或是好几个星期连一封简讯或是一通电话也没有联络。反过来说,正因为这样,若宫的存在成了维系三人关系最后的关键。

然后,若宫死了 。

若宫死的时候,早乙女一声不吭地失去了踪影,木暮关上心房,最后大友变成孤伶伶的1个人。现在他才明白,那个时候自己——只有自己停留在那个时间……不对,其实是自己在无意识中停下了脚步。

早乙女为了自己的目的走入黑暗,木暮为尽自己的本分埋头修祓灵灾,大友为了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什么事情,独自潜入静止的时间里,最后甚至失去一只脚,离开咒搜部。

原本以为事情这样就结束了,但不知道幸还是不幸,这事还有后续。

等注意到的时候,事情已经演变到这种地步。没脸见老师这句话,是大友最诚挚的真心话。

[然后……对不起。禅次朗那家伙好像出差错哩……不过对方没有当场杀了他,说不定还冇1线希望。虽然没有资格拜托您这种事,不过如果那个傻瓜还活著,请您务必守护他。还有,凉那家伙也……不,用不著担心她,她没那么容易死的哩……」

唇边流泄出乾哑寂寥的笑声,大友凝视著墓碑。

他没有提到自己的事情,因为他非常明白自己没有那个资格,而且他也不要求对方原谅自己接下来要做的那些罪行。

前年夏天,他与魔鬼定下契约。

【……现在的我比老师还要年长,结果还是没能成为像老师一样的讲师哩。不过我有一群很优秀的学生哩,毕竟老师的学生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学生。」

最后大友又笑了,然后他拿起拐杖站了起来。

【——我走哩】

说完这句话后,他离开了墓圜。

叩叩,早晨的墓园里回响著枯燥的声音。

离开若宫的墓地,弯过刚才的转角后,「……所以呢?」大友身边出现无形的说话声。

「这样你心里就没有牵挂了吗?」

「 ……您真爱玩笑,我心里有没有留下牵挂,要看今天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哩。]

他这么回答自己的式神附在自己身上的恶魔,一路走向灵园的出口。他边走边调整自己的心态。

把过去的回忆转换成危急的现在。

把漫不经心的前讲师转换成干练的前咒搜官。

把大友阵转换成『黑子』,将全身的细胞、思考的方式以及缠绕在身上的灵气全部调换。 今天是一决胜负的日子,不允许失败。

「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耳边听著呵呵笑声,大友的回应非常平静。

「可以,因为这是我最擅长的领域。」

一位个头娇小的女性悄无声息地走在无人的灵圜里,手里捧著一小束鲜花。那是束白色的菊花,用来祭祀的花朵。

也许是许久没有来到这个地方,她一再左右张望,像在确认位置。然后她终于发现自己要找的那个墓地,一走到墓前,她赫然浑身一僵,停下了脚步。

墓前的香炉里供著线香。

线香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长度,不过燃著细烟的线香还没有烧完。

她立刻转头望去,「……阵。」呼唤出这个名字。

想当然耳边没有传来回应。她把花束抱在胸前,有好一会儿只是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声音,想听见四周是否响起叩叩的脚步声。

然后,她吁了口气,摇摇头,再次面向墓地。她走到墓前蹲下,献上鲜花后合起掌心,默默低下头。

她始终低著头,时间远比上一位来访者还要来得长。

2

命运之日的那一天一如往常迎来了早上。

昨天夜里,在进入新的一天一个小时后,确认没有明显变化的夏目等人决定放下心来休息。决胜的日子到了,他们需要休息,这么做不只为了恢复体力,遗有恢复灵力的意思。尤其是夏目的灵气很不稳定,必须尽可能调适好身体状态。

醒来的时间是隔天三月三曰的早上九点。

天亮前似乎发生了多起灵灾,不过没有举行大规模咒术仪式的迹象。他们拜托水仙有任何动静马上叫醒他们,看来仪式举行的时间很有可能如天海料想的在曰落前后。

夏目他们休息的时候,古林依然定期与他们联络,似乎没有好好睡过一觉。『阴阳师月刊』编辑部照样喧腾得像是砸中蜂窝——甚至是把蜂窝捣碎,那疑似发展成了包括编辑部在内,波及整间出版社的严重问题。古林的行动因此受限,不过就算能够行动,他们也没有其他事情要拜托他帮忙。

直至目前为止,阴阳厅和政府没有介入,若宫也没有捎来消息。

那篇举发的报导在网路上大肆扩散开来,终于有新闻愿意报导,登上媒体版面。不过如同夏目他们先前担心的,社会上到现在才有高度而且具体的讨论。

「这样应该可以促使直田展开行动了,可恶,那个家伙……」

冬儿尽管愤慨,但直田那里依然是无消无息。

直田自己也解释过,要让组织—尤其是行政组织展开行动,必须经过一定的程序。

如果不是[已经展开行动」的状况,肯定赶不上日落。

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继前天晚上之后,听说昨天晚上春虎又袭击了祓魔局的分局。

这次遭到袭击的是目黑分局,和上次一样没有重大伤亡,不周这次袭击的时间点在天海的举发发表「之后],给人的印象恐怕是差到了极点。听见春虎又出现的时候,真目他们不由得惨叫了出来。

「真不敢相信!那个蠢虎到底在搞什么鬼!」

铃鹿这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么做不只是一般社会,在阴阳厅内部的印象势必也会变得更差。对那些因为天海的发言心里产生动摇的厅员来说,春虎的行为等于是自行与他们站在敌对的立场,尤其祓魔局里那些遭到攻击的祓魔官必然会更强烈认定春虎就是敌人。

只是……

[……拔魔局内部的动向很不寻常,感觉不太对劲。」

从各方固收集情报,说出这种感想的人是天海。和夏目他们不同,天海只稍微假寐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掩不住疲惫,但眼里的精力丝毫没有枯竭。

「什么意思?」夏目等人向他寻求解释。

「有一部分的人被下了封口令,在这个时间点限制组织内部的情报交流,可以视为里面有什么状况发生,而且还是对高层不利的状况。」

说不定那可以成为突破对方防线的管道——或是垂死的挣扎。

天海要所有人去用餐,并要夏目继续焚烧返魂香,自己则是忙于收集更多情报。

但是——

「我们应该冲进阴阳厅!由天海先生你带头,最好带著其他媒体-起!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我们必须尽快展开行动!」

冬儿一脸严肃地逼近坐在轮椅上的天海,铃鹿在他背后点头,也同意这个意见。

「我也这么认为——再说现在不是在这里等待时机,浪费时间的时候。要是不赌这一把, 肯定赶不上『天曹地府祭』。」她气愤地说。

两人内心的焦躁全写在脸上,原因就出在白天播报的新闻。

关于『阴阳师月刊』的举发,阴阳厅与佐竹益观议员办公室公开发表了联合声明。

至于说内容——不用说——完全否定了那篇报导的举发。阴阳厅不排除向【阴阳师月刊】采取必要的法律行动,另一方面因为怀疑举发的背后有恐怖份子运用咒术介入,将一并进行搜查。但由于本日就是预告发动恐怖攻击的日子,目前将暂以阻止恐怖攻击为第一优先——大致上就是这样。

这样的声明等于是全面否定夏目等人的主张。

此外,阴阳厅在发表声明的同时,公布了祓魔局分局连续两个晚上遭到不明人士袭击的现场影像。虽然没有明言,但也表示根据目击情报,嫌犯很有可能是预告将发动恐怖攻击的土御门春虎。

「天海先生,我也赞成冬儿和铃鹿的建议。如果由您直接出面,阴阳厅里应该还有很多人, 相信您的话]

所有伙伴里面个性最谨慎的天马似乎也耐不住性子了,这也怪不得他。这下春虎完全被当成恐怖份子,攻击分局虽然是事实,只是如此一来正好遭到敌人利用。

当然,夏目也是同样的想法。

举发真相结果遭到彻底否认,最要好的青梅竹马背上莫须有的污名,她不可能不气愤。她心里的不甘恐怕比在场所有人还要强烈。

不过,现在不是能让愤怒或不甘心驱使他们采取行动的状况,眼前的状况不容许他们失败。当然冬儿、铃鹿和天马他们也有这样的自觉,但是随著期限逼近,焦急的心情使他们无法继续等待,只想尽快展开行动。

毕竟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可是就算现在天海先生立刻出面,前往阴阳厅……

[冷静点,我们在现在这样的状态下出现,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分别?」

天海抢先夏目的思绪,制止了其他伙伴。

可是他用这种说法要大家待命,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不是在乎表面工夫的时候了!」

「其实对方也是一样顾不得表面工夫了,如果我们随随便便跑出去举发,对方肯定会不由分说把我们一网打尽。就算这种作法多少有些不自然,容易引起外界质疑,但只要逮住我们这些人,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做没人管得著。」

「我们可以抵抗,让他们没办法这么做。大白天在厅舍前面,相信他们也不能光明正大派出八濑童子.如果对手是咒搜官或跋魔官,我们绝不会轻易遭逮捕!」

「不要再说这种议了,冬儿。你打算向我们要博取信任拉拢的职员赞大开杀戒吗?况且对方的战力不只有八濑童子,厅舍又是敌人的根据地,要逮捕我们轻而易举。」

天海耐心地制止急躁的岭鹿和冬儿,实际上天海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

到头来光靠我们这些人根本没有胜算……

不只是夏目,冬儿和铃鹿也很清楚这种事情,所以他们采取迂回的方式,又是尝试与木暮接触,又是拜托出版社刊登举发的报导。

——只有我们这些人赢不了……可是……

【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吧?】

天马用沉重的语气说,僵硬的脸上失去了血色。天海一时说不出话来反驳,因为夭马说得确实没错。

凝重的沉默气氛笼罩著客厅,为了逃避这样的气氛。夏目把视线转向阳台外。

公寓外是格外讽刺的晴天,都内此时想必各地都处于严加戒备的状态。交通疑似受到厳格管制,鲜少有车辆来往。也许是多心了 。她感觉外面比平常安静,说不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从阳台照进室内的阳光已过了正午当中的时候,角度逐渐倾斜,倾斜的角度愈来愈大,终究将落下地平线的彼端,没人阻止得了时间流逝.

——没时间了

宛如被丝线拴着手,期限逼近的恐惧现在如一把尖锐的刀子抵在胸口,这把利刃接下来将划破肌肤,割下身上的肉,直达内脏,深深的埋进体内,【时间】视情况会成为如此让人【疼痛】的事物,夏目这是第一次知道。

这时京子与水仙进入客厅,所有人同时把注意力转向她们。天海也不例外,说起来在场反应最快的人其实是他。

不用等京子报告,从她脸上阴郁的表情也看得出来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对不起,天海先生,结果还是没成功。」

「……这样啊……不过我才应该说抱歉,一直用这些无理的要求来勉强你。]

天海的语气平静,嗓音里却少了平常的张力。

天海拜托京子读的是『十二神将』的星。他猜想从昨晚出现在祓魔局内的细微异状——发生的状况或许与『十二神将』里的某人有关。作为阴阳厅要员的『十二神将』看见那段影片,心里想必也会出现动摇,导致昨天在祓魔局内出了什么问题,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现在隶属于祓魔局的『十二神将』有宫地、滋岳、弓削、镜以及包括幸德井双胞胎姊妹在内共六名。不过宫地与仓桥是同一伙人,所以实际上是五名。这些人里面惹出麻烦的可能性最高的是镜,不过他早已从天海和冬儿那里听说仓桥他们的阴谋,不可能到现在还为了天海的影片或是举发动摇自己的态度。

这么一来,剩下的人里面最有可能采取行动的……

「是弓削。」

这就是天海得到的结论。

只是另一方面,这个结论也让他预感到会带来不祥的结果。在弓削展开行动之前,他们当然欢迎她对高层抱持怀疑的态度。可是状况发生了——也就是说弓削已经展开行动,至于怀著疑心的弓削会采取什么行动,那必定是找自己的直属上司宫地商量。

「说不定举发对象局限在厅长身上,结果产生了反效果……」

当然这只是毫无根据的推测,他们能做的事情只有相信祓魔局内这细微的异状,是因举发而导致组织内部出现杂音——而且最好是在『十二神将』之间萌生猜疑,并且尽全力请求他们的协助。

不过这果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读星是相当特殊的才能,每一位『占星术士』的方法都不一样。京子读星时需要熟知对方的灵气,要读出不怎么熟的人的星相在很大的程度上只能靠运气。现在留在祓魔局里的『十二神将』有几个见过面,可是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熟识。

[……这下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如果京子的读星也派不上用场,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慢慢地去和对方接触,说服对方一起闯入阴阳厅,这件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铃鹿,冷静点。]

[事实摆在眼前,我有说错吗?」

铃鹿不再隐瞒内心的气愤,冬儿用豁出去的语气说:[天海先生,既然演变到这个局面,乾脆要求镜提供协助吧。那家伙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既然这样不如把他拉拢到我们这一边。就算他不可能一口答应,但只要提出什么交涉条件——]

「……很遗憾,我联络不上他。」

「什么?」

「老实说,在你们休息的时候我试著联络过他几次,可是都没有回应。]

天海语气凝重地道出这件事情,冬儿说不出话来,接著转过头,「该死。」无力唾骂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沉默不语,避开彼此的目光,感觉像是终于再也想不出任何方法来。

既然如此,「——京子,可以拜托你再读一次星吗?」原本沉默不语的夏目说出这句话, 所有人全朝她把脸转了过去。

听见夏目这么要求,京子的神情显得很消沉。

「对不起,小夏,恐怕读再多次也……」

[这次我希望你读的是春虎和大友老师的星。」

京子听见这话像是吓了一跳,其他人也不自觉面面相顾。

夏目又接著解释。

[今天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展开行动,只是可惜他们按照我们的方针行动的可能性很低,不过还是可以让我们来配合他们。」

「可、可是……]

「等一下,夏目。虽然不想说这种话,但春虎和大友老师的行动恐怕不会顾虑社会上的反应,如果和他们一起行动,一定会有人质疑举发的正当性。」

天马代替难以启齿的京子这么反驳,「没错。」夏目也回答得非常爽快。

「我也认为有这样的危险,可是如果光靠我们这些人没有胜算,配合他们行动说不定反而能让事情进展得更顺利。天海先生说裸这场仗必须『使出蛮横的手段』,至少那两个人的手段毫无疑问会非常『蛮横』。」

不论春虎还是大友,都是以打倒敌人——仓桥与相马作为最终目的。就算携手合作有难度,但肯定会有相互协助或是彼此利用的场面。既然那两个人必定会展开行动,如果能在事前

——就算只是提前一点点——预测到,那将是再好不过的情形了。

[春虎和大友老师身边都有非常强大的式神,我知道很难读到他们的星。我明白这是个无理的要求,可是如果能了解更多的状况——]

不对,就算不清楚具体的情形,只要确认两人的存在,就有意义,伙伴们的内心的焦急相必也能多少减轻一点。

不是只有自己在孤军奋战,光是知道这个事实就能带给他们力量——与勇气。

「我懂了。」天海点头,接受了她的说法。「可是……」他瞥向京子,也许是担心她连续读星后的身体状况。京子马上察觉他的视线,「不要紧的。」回给他一个坚强的笑容。

「我明白了,这就来试试看吧。不过千万别期待过高,因为之前也没有成功——」为保险起见,京子这么提醒夏目。「京子大人。」京子背后的水仙温柔地出声呼唤。

「不如在大家面前读星如何?」

「咦?可是……」 ^

特地独自待在另一个房间里读星,是为了屏除读星时的杂念。读星不只耗费时间,其他人在这段时间里也必须让灵气稳定下来。

「姑且不论『十二神将』,那两位与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很密切的关系吧?我听美代大人说过,每一颗星之间环环相扣,或许一边俯瞰这里每个人的星一边读星,可以找出那两位的星]

水仙沉稳的语气彷佛让室内原本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下来。「这么说来……」京子喃喃说著,似乎以前也从美代那里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京子『读星』的技巧是由美代传授,但两人读星的方法有相当大的差异。

尽管如此,「好,我这就来试试看。」她答应之后,从房间里取来六壬式盘。接著她把式盘放寒厅桌上,跪坐在式盘前面。

「京子,我们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没关系,不过先让我集中精神。」

京子回答天马的问题,让视线落在式盘。接著她轻轻地把手放在式盘上,双眼直视式盘。 不过,她不只是看著式盘而已,从她的灵气波动可以瞭解到这一点。一度稳定下来的灵气摇晃了起来,而且动作愈来愈大,有如跳著舞蹈。随著灵气舞动,京子慢条斯理地操作起式盘。

运用式盘的占卜术是阴阳术的基础,在『泛式』中虽然不太受到重视,但阴阳塾的塾生大致都学习过基本知识。

然而,塾里学到的占卜术与京子的方法明显不同。虽然是第一次「视」京子读星的情形, 灵气和使出甲级咒术时不同的奇妙波动夺去了夏目的目光,但这只不过是前置阶段。

忽然间,京子的灵气扩散开来,如花苞绽放开出硕大的花朵,接著浮上半空中。轰,某处彷佛有强风袭来,夏目不自觉睁大双眼的那一瞬间,京子的身体出现剧烈的抽搐。

所有人愣在原地,水仙迅速地从背后扶住京子的肩膀。「哈啊!」京子大大吐出一口气, 呼吸依然相当急促。

【京,京子?】

「钦,京子! ]

铃鹿倒抽一口气,旁的天马与冬儿不约而同大喊。 京子瞧也不瞧向他们。

「……为什么……]

她茫然呢喃著,把身体倚在水仙身上,仰望著夏目——因为她的反应说不出话来,杵在原地的夏目。

然后……

「……我、我读到了小夏的星。」

「咦?我、我的吗?」

她大概是听从水仙的建议,从夏目的星开始读起。不过夏目现在是让北斗附身的状态,照理来说很难读到生灵的星。

现场感到困惑的人不只是夏目,天海也坐在轮椅上让身体往前倾。

「京子,怎么啦?春虎和大友怎么样了? ]

「对、对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我在找春虎的星的时候,看见小夏的星……」

「……这是刚才提到过的,星与星之间的连结吗?」

「不是,不过说不定是因为这样找到了……」

京子的呼吸逐渐稳定下来,不过头脑似乎还是一样混乱,她也搞不懂自己读到的到底是什么情形。

只是……

「小夏的星受到龙附身的影响,没办法读……不过因为我们一直待在一起,还是感觉得到存在……可、可是,我刚才读到的不是那种情形,我……小夏好像还有另一颗星……」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不过确实……」

京子凝视著夏目说,夏目哑口无言地往京子望了回去。京子的视线再次贯穿夏目,穿过她的身体让焦点移动到其他场所。京子的灵气高涨,卷起漩涡,夏目又和刚才一样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有风从某处吹过自己的身体。

京子几乎是失去了意识。

「……没错,就是这样,小夏在等……一直在等…]

说完后,京子赫然回过神来。

[咦?我、我刚才……」

京子不由自主捣住自己的嘴巴,「欸欸。」天海苦笑—只能苦笑似地笑著,接著为了让自己缜定下来,拍响了手中的扇子。

不只是相马,连『仓桥家的公主』也降灵啦,这些名门世家的血缘真是……

「天、天海先生,我是怎心么了?」

[用不著担心,京子,你就别想了。这种事情想破了头也只是白费力气,再说我们也不会再继续勉强你了。」

「可是只有这些情报,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反正本来就是姑且一试罢了,我不是怀疑你读星的能力,也不认为你失败了,只是读星『就是这样的技巧』。总之你先去休息一下,知道了吗?」

这次天海说得斩钉截铁,京子哭丧著脸再一次望向夏目,但是夏目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还有另一颗星?

她这么提议原本是想替众人打气,结果反倒让其他人不知道自己在这种状况下该怎么行动,失去了方向。夏目当然也不例外,她心想应该说一些话,却什么话也想不出来。

不过——

当众人走投无路时,命运转动了起来。

命运的转动以震动的形式呈现,那是手机的来电,而且是冬儿的手机。他看向手机萤幕,顿时变了脸色。

他马上接起电话「老爸」这么大叫。

众人的反应相当激烈,所有人同时提高注意力,屏气凝神关注著冬儿。那肯定是直田打来的电话,也就是说那是一通左右夏目等人命运的来电。

「怎么回事?你到底——什、什么?带他过去?去哪里——现在?到底是怎么——」

冬儿激动地讲著电话,接著转头大喊:「天马!快开电视,转到新闻节目!」天马急忙打开放在客厅角落的笔记型电脑,其他人也纷纷赶到天马身边。

天马操作起电脑,萤幕上显示的其中一个视窗映出电视画面。天马不停转台,接著手停了下来。

夏目的心脏猛然一跳。

画面里映照出的是阴阳厅厅舍。快报。现场直播。一大群穿著西装的男人接连进入厅舍, 画面下方是新闻标题,主播正在播报这条新闻。

「怎么回事?」天海说,语气里充满惊讶与兴奋。

「公安强制搜索?居然……两天就出动公安了吗」

「什、什么?这是那么厉害的事吗9.」

「废话!这下就能阻止阴阳厅的行动……我懂了,我老是习惯用咒术界的想法来思考事情,旣然发表了恐怖攻击预告,公安不可能没有行动。不过忽然展开强制搜索行动……真是太感激了!]

天海一边回答铃鹿的问题,双眼兴奋地凝视著电视直播画面。夭海激昂的情緖传染到四周,夏目等人的心跳也跟著加速。

[老爸,这是——]

冬儿透过电话询问,又马上察觉什么哗了一声,似乎是电话挂断了。

冬儿转头看向天海。

[天海先生!直田要我带你到阴阳厅——」

「当然,我们这就过去,不管厅长有多少手下,在公安面前也不敢公然出手,这下终于能按住厅长的命脉了。」

「……对,为了让公安行动费了一番工夫,拖延了一点时间,幸好及时赶上。」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不过对方似乎准备得相当周到,值不值得感谢就看接下来几个小时了。]

大型厢型车后座,都内因为交通管制使得车流量大减的马路上,直田搭的车一路开往自主党本部.

为了让公安行动费了一番工夫这话绝对不假。直田只是个在野党议员,虽然有许多有力的管道,但不可否认他使出了相当强势的手段。从冬儿那里听说这件事情后,直田立刻锁定佐竹与新国防派——防卫省之间的紧密联系。

关于如何面对甲级咒术与阴阳师的态度,警察厅与防卫省在台面下相互角力。阴阳厅从其他省厅独立出来,基本上处于中立的立场,唯一的例外是对应咒术犯罪或灵灾修祓时常需要共同合作的警察厅。但在佐竹出现与新民党夺下政权后,阴阳厅便迅速往防卫省靠拢,这件事让警察厅有些焦急。

只要从这一方面下手,就能透过警察厅促使公安行动,直田这么判断。当然这件事能够实现,也是靠长年在政治圈中打滚的直田高强的本事。

由于时间紧迫,这次是直田个人单独行动。如果没有获得任何成果,除了必须辞去总干事的职务,最糟糕的情况是遭逐出党外。就算这样他还是决定付诸行动,促使他下这个决定的是在与她商量之后。

为了与她取得联络,比当初料想的——而且是比让公安行动更费工夫。她遭软禁在疑似敌人幕后黑手的家里,正确掌握她的状况已经非常困难,要与软禁状态中的她私下取得联络更是劳心费力。

不过这样的辛苦非常值得。

『真是吓了我一跳,黑猫堂忽然寄来「新店开幕通知]点心礼盒,而且礼盒里不止装着我怀念的特制最中,底下居然还放了一支手机。我马上就想到是你]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她优雅的呵呵笑声。

其实直田相当喜欢甜食,黑猫堂是他常去的店,只有遇上特殊的时候他会订上门提供给熟客的传统日式点心特制最中,那也是他最爱的点心。

那是他在当上议员后不久的时候。当时谣传她只与首相或大臣等级的大人物见面,还是新人议员的直田幸运地有机会与她商谈,那个时候他带去的伴手礼就是黑猫堂的特制最中。咒术界神秘的重要人物,只要一句话就能震撼整个政经界的她,为了直田带去的最中喜悦不已,后来只要他提出要求便会优先安排与他见面。

老实说,直田的目的不在她的「占卜」,而是对周围事物的洞察力——她高度的命中率以及意见的准确度和公正度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每当遇上重大局面,他都会前往寻求她的意见。直田每隔几年才会找她商量一次,不过两人的交情已经延续了三十年之久而且不知不觉黑猫堂的特制最中成了两人之间的暗号,也就是「最中案件」。

[坦白说,这次的事情让我很犹豫,因为阴阳厅厅长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儿子而且还是凶恶的犯罪行为……」

【这得怪我教子无方,不过以你的头脑,早在我深处这种情况下的时候,你就在某种程度上察觉到了异样吧?】

【……】

『特制最中是昨天晚上寄到的,你的力量再怎么大,等和我讨论完后再行动恐怕也来不及.

「????确实谦样。」

从以前就是如此——说不定正是因为两人认识很长一段时间,每次和她讲话的时候,直田总是无法保持自己的步调。而且他从没因此气愤过,这或许和她的人品有关。包括权谋算计在内,在充满各种爱恨情仇的政治界里,与她来往不只是为增加下决定时的参考意见,或许在洗涤心灵层面也有很重大的意义。

『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没想到你居然是冬儿同学的父亲,我这个「占星术士」真是太失败了]

平常冬儿恐怕是绝口不提直田的事情,虽然儿子对自己抱持什么样的感情他没多大兴趣,

可是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那样的冬儿向他低头拜托,而且是没有装模作样、没有犹豫,也没有表现出依赖别人的态度。他很中意那样的态度,所以愿意全力提供协助。

[冬儿同学现在应诊和我的孙女一起行动,他们是交情很好的朋友。直田先生,我没有插手管别人家务事的意思,不过还请你帮他这一次,这是我个人的请求,不是以仓家的占星术士」的身分向「直田议员」提出要求。』

她竟也会有像这样拜托自己的一天,年轻时候的自己完全无法想像。不对,前些日子的自己一样想像不到。

他欠她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不过如果是国会议员直田公藏,必然不屑一顾过去的恩惠,也认为这是正确的作法。但这是私人方面的问题,而且还是老友的拜托,情形又不一样

「……他在塾里的表现怎么样?」

他不自觉放松了戒心,电话另一头的她有些惊讶,一时沉默不语。

『他是个很可靠的孩子,只是习惯把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担心、 他有些地方和你很像,可是他交到了比你更多的好朋友。』

听见对方调侃的语气,直田想起她的个性,唇边掠过轻微的苦笑。

然后他挂断电话,把意识切换到逼近眼前的战场。

3

「羽马!我们走!」

『遵命,主人。』

扯开的蓝色塑胶布飞上晴空,藏在底下的钢铁巨躯是有如装甲车般厚重的悍马H1 。那是天马的机甲式式神,羽马。接著,铃鹿生成数个简易式——威契夫公司制造的运输式,[w T 2 .飞鸥』。飞鸥不把超过三吨的车体当一回事,从屋顶把悍马吊起来放置在公寓前面。

水仙暂且解除实体,冬儿把折叠起来的轮椅放在后中厢。天马坐在驾驶座,天海坐在副驾驶座,其他人则是坐在后座。等所有人坐好后,羽马轰隆发动引繁,在马路上疾速奔驰。原本巨大的车身在都内很难移动,不过受到交通管制的影飨,现在的车流量少,可以尽情提升速度,一路狂奔向阴阳厅厅舍。

「再快一点,眼镜男!」

「驾驶的义马不是我]

『主人,是否需要暂不考虑安全性,以尽快到达目的地为优先?]

【什、什么意思?】

……就这么办,天马。在不出车祸的范围内把速度提升到最高。

[那么,拜托你了!」

[遵命]

羽马随即提升速度,众人的身体顺势往后倒在椅背上。趁著路上车流纛少,羽马不止随意变换车道,甚至无视交通号志,在路上高速奔驰。天马惨叫著,「天啊]京子脸色铁青,铃鹿兴奋欢呼,夏目只是专注凝视著挡风玻璃的前方。

不晓得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用不著顾虑他人目光,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前年夏天的那天晚上之后,夏目要不是隐匿行迹,就是在拚命逃亡。不过现在情形不同了,现在夏目为了作战为了战胜后走向未来,正在向前迈进-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在这时候阻止多轨子他们的仪式……

风向将会改变,一定会变。一旦演变成咒术战,多轨子他们是可怕的强敌,不过既然有公安在场,咒术战必定是他们最后的手段,而且要是他们使出这最后的手段,等于是在事实上承认了天海的举发。这么一来,其他『十二神将』必然会选择与他们并肩奋战,阴阳厅将与多轨子他们为敌——和夏目他们在同一阵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左右战局

当然,春虎和大友应该都看到了公安进行强制搜索的新闻,接著谁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时间点展开行动,多轨子他们又会如何反应?多轨子他们的身边有秋乃,另外还有泰纯、鹰宽和千鹤他们,也必吧他们所有人救出来。

——希望他们没事……!

也许是因为取得充足的睡眠,夏目的灵气也稳定了下来。她祈祷似地紧紧握住拳头,凝视著前方。

『报告主人,上空有一具简易式飞往这里,推测是「W1 ?枭眼」,咒搜部的探测式。』

「咒搜部吗?」

『哼,动作还真快。」

在慌张的天马身旁,天海傲然抬头望向空中。在此同时,后面的帆布掀了起来,「有客人

来了!]后车厢的冬儿往车内大喊,他也注意到了在上空飞翔的蓝色猫头魔。

铃鹿愉快地从后座把身体往前面探出去。

【要打下来吗?」

[胡说八道,那可是我们现在要过去拉拢的人啊。】

【可说不定是仓桥门下的式神啊!」

听见京子的意见后,「天海先生。」夏目朝副驾驶座说。

[打开车篷吧,这辆车应该成了咒搜部的搜索对象,如果要堂堂正正过去阴阳厅,最好是现在就让对方知道您在这辆车子上面。」

[实际上我们现在的行为就像是『主动到案说明』,好,就这么做吧,天马。

「知、知道了。羽马!打开车篷!」

『遵命,进入敞篷模式。』羽马立即回应,帆布车篷啪哒啪哒地掀了开来,只剩下两根支架的悍马车内完全露在外面。阳光从正上面射进车里,高速奔驰卷起的狂风在车内肆虐。

天海解开安全带,用手臂撑著身体从副驾驶座上站起来。头发随风飞扬,他咧嘴笑著瞪向上空的『枭眼』。

「天海先生,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就笑著和他们挥挥手吧!」

「啰嗦,冬儿!你还是安安静静窝在你的后车厢!」

天海把脸转向空中的瞬间,『枭眼』的动作似乎有些凌乱,急忙改在低空飞行。夏目注视著式神的动向,手按在咒符盒上。

在拉近距离确认对方是天海后,『枭眼』又回到原来的高度,然后放慢速度踉在悍马后

[…他、他们没有出手。」

面对握住方向盘看向自己的天马,「呵。」天海坐回副驾驶座上。「看来我们很受欢迎啊。]

放眼望去,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具式神以外,又出现了一只『枭眼』,不久后又出现两只,共计有四只『枭眼』在上空与悍马并行,而且仍在持续增加。

[派出车么多探测式追踪一辆车有意义吗]

【没有,这就证明了现场有多混乱】

探测式不只没有攻击能力,也没有沟通的能力。如同名称所示,那是强化探测功能,专门用来侦察敌情的特殊式神,也就是说跟踪的话只要派出一只就能完成任务。有这么多式神聚集在这里,可见操作的术者是凭各自的判断追逐悍马——证明指挥术者的系统没有正常莲作,公安的强制搜索使得阴阳厅的机能陷入瘫痪状态。

厅舍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在焊马上空飞行的『枭眼』增加到了十只以上。悍马引领著成群蓝色猫头鹰,冲进厅舍前面的环状车道。

虽然在电视上看过几次,但夏目还是第一次这么靠近阴阳厅厅舍。那照理来说是栋老旧的——建筑物,却比印象中还要来得宏伟壮观。前年其他伙伴在这栋厅舍里展开激烈的对战,她早已听说过好几次当时的情形,此时她终于也踏进这座过去的战场。

『咦?」驾驶座上的天马发出了惊呼声。

厅舍前的环状车道停了好几辆车子和运输车,另外厅舍正门入口遭到戴著安全帽,装备盾牌的警察封锁。

[叫机动小组也出动了吗?」天海笑说

制搜索政府机构虽然是很严重的有多少准备期间的状况下,对象又是阴阳厅,在许多方面破例也是理所当然。现场必定是乱成了一团。

看见悍马急速冲了过来,封锁厅舍的警队像是吓了一跳,『停车!』透过扩音器这么命令。

『主人?』

「羽马!把车停下来!」

悍马庞大的车体紧急剎车,横向滑行了出去,剌耳的剎车声响起,柏油路上留下剎车的痕迹。夏目等人急忙稳住身体,在车子停下来之后再次望向警队。

确认悍马停下来之后,厅舍前的警察往他们聚集了过来。冬儿从后车厢跳下车,接著夏目等人也几乎是反射性地跳出车外。「别轻举妄动!」天海叮咛。悍马旁边,水仙现出实体,她从冬儿手中接过轮椅,然后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

警察举著盾牌往左右散开,包围悍马与夏目等人。

见到他们这样的反应,冬儿往前跨出一步。

「这位是前阴阳厅咒术犯罪搜查部的天海大善部长,以及他的协助者!我们为了前几天在『阴阳师月刊』举发的事情来到这里!让我们见这里的负责人!」

困惑在警队之间蔓延开来,不只是因为冬儿说的话,更是因为他的年纪。冬儿在所有伙伴里面虽然表现成熟,但是还没有成年。

在警队犹豫不决时,封锁的厅舍里抢先出现反应。

「部长!]

「天、天海部长吗?」

职员们从正门入口处纷纷涌了出来,被悍马转移注意力疏忽封锁的警队频频往后退。

「回、回去厅舍里面!」虽然他们高声制止,但几乎没有效果可言。职员里面有人察觉铃鹿也在现场,「是『神童』!」也有人这么大喊。

操作『枭眼』的术者恐怕已经告知厅内所有人,天海等人正前往这里,在夏目他们哑然失声的背后,「欸欸。」藉著水仙的手坐上轮椅的天海不禁错愕。

「这下不是到案说明,是凯旋啦。」

[虽然感觉像是亲眼目睹了天海的声望有多高,可惜事情没有这么单纯。不只是仰慕天海的职员,走投无路的职员们也接连涌至,把他当成最后的希望。换句话说,厅内现在非常混乱。

这么看来……

—难不成仓灵长他—

「你就是天海大善吧!」

夏目抱著不祥的预感时,一位穿著西装的男子带著几名警察,从厅舍那里赶了过。他推开职员往这里靠近,警队连忙退到一边。

这里是警视厅公安部,关于阴阳厅举发一事要请你配合侦讯。

「没问题,我愿意配合。只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请问,仓桥厅长现在人在哪里那个人疑似是公安的负责人,「不知道。」他回答天海这个问题的神情极为严肃。 「他不在厅舍里面,目前正在确认他的行踪。」

听见男人的回答后,夏目板起脸,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天海的脸色也极为凝重,[居然没在厅舍里面。」沉吟似地说。

「不过先等一下,官方声明是在一个小时前发表的吧? ]

「听说那是透过电话下达指示的,他今天没有进入厅舍.

「…………」

出乎意料的情报听得天海咬紧了唇。

这时,京子走上前来

「请问宅邸那边确认过了吗?」

「你是?」

「我是仓桥源司的女儿」

男人睁大了眼睛,「他不在那里。」但还是马上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们派人过去宅邸确认过了,他不在里面。我们也正在向祓魔局各分局确认,还没有找到他在什么地方。」

「所以才会搞成这个样子…]天海奚落着著说.

在现行的体制中,仓桥不只是阴阳厅厅长,还兼任祓魔局局长以及咒搜部部长这些重要职位。仓桥的意志可以反映到整个阴阳厅,反过来说万一他不在时发生意外状况,阴阳厅作为一个组织将无法采取适当的对应。尤其仓桥的领导力强,底下的人更是没有命令就无法行动。

况且昨天『阴阳师月刊』的举发和天海的影片出现后,一般职员的心里不免有所动摇。在过了一天,高层发表否定举发的公开声明后,不到一个小时又有公安前来强制进行搜索。现场人员惊慌失措,指挥会出现混乱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阴阳厅工作的人员里面,聚集在这里的职员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大多数的人员此时都待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屏气凝神关注事情发展。他们最在乎的是,自己——这么一大批人会落得什么下场。

【……总之,长官,我愿意接受侦讯,先让我进去厅舍里面吧】

【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你们也一起过来。】

男人向夏目他们说,「欸,让职员们回到厅舍里面!」同时向属下下令,接著转身走向厅舍,水仙推着天海的轮椅,夏目等人也跟在后面。在他们走人厅舍的这段时间,职员们呼唤天海的声音不绝于耳,「拜托您了!」其中也有人这么大喊。如果事情如同夭海一开始的计画,木暮也出现在这里-不对,不一定要是他,如果有任何一位现任[十二神将』加入他们的行列,说不定天海就能正式回归现场。

一行人快步从正门入口走进一楼大厅,夏目与冬儿迅速固守在天海的左右两侧,一边移动一边对周围提高警觉。

搜查员在厅内来来去去,秩序比外面还要纷乱。不过夏目等人一走进来,所有人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到他们身上。本来他们为安全起见考虑设下结界,但放眼「视」去没有人提升咒力。 虽然不能大意,不过也没有感觉到迫切的危机。

这时,铃鹿小跑步跑了上去,「欸。」站在男人身旁。

「其他『十二神将』怎么样了?」

「你……我记得你是大连寺铃鹿对吧。说来,你们是接受侦讯的对象,没有必要向你们公开搜查查情报……」

「不,你还是告诉我们吧。不能掉以轻心……其实接下

来才是重头戏啊。」

男人听著天海这番话一时间沉默不语,但是过没多久,「好吧。」他终于答应他们的要求。

「我们这里对状况也瞭解到了某种程度,现在能确认所在地的只有人在新宿分局的滋岳俊辅,其他所有人都无法取得联络]

【你说所有人吗?】

天海像是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形,诧异的问了回去,夏目等人面面相觑,同样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怎么回事?】

【天海先生猜中了,内部果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马喃喃说着,京子回答后摇了摇头,冬儿和岭鹿都说不出话

也许是听见他们的对话,只见男人憎恨的说【咒搜部或是宫地就算了,弓削和镜……连幸德双胞胎也下落不明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们想说的话,我们早就知道阴阳厅是魔窟,也聊到这次的搜查势必会进行的相当困难……不过这是在超乎我们的想想,现在不是阴阳厅全体戒备恐怖攻击的时候吗?这里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气冲冲的说,语气里不只是憎恨,也听得出困惑的很

虽然是直田在背后推动在这个时间点执行强制搜索,但最后作出这个决定的终究是公安,没办法用一句搞错了匆匆带过整件事情。况且遇上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也难怪他们会一筹莫展,希望不论是谁都好,能向清楚这件事情的人——像是天海——寻求说明。作为侦讯对象,他对天海和夏目他们恐怕议取了破例的态度-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其他『十二神将』不可能所有人都与仓桥志同道合,至少镜虽然没有加入夏目他们的阵容,但也不可能和仓桥合作。在夏目等人不知道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恶,反正思考也没用,我们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活用这个状况了。」

天海说得胸有成竹,为了转换心情拍响了清脆的扇子声,抬头望向一旁的男人。

「所以呢?你们现在对我有多少信任」

「……至少我们认为无法轻忽举发的内容,所以像这样发动搜索,只是在最后的结果出来前,我们不会妄下断言」

「很好。这样的话我提供你们一个搜查方向,去调查厅舍的地下室,有个电梯无法直达的地下四楼,那里有个见不得人的地牢。」

「你、你说什么?]

天海告诉睁大了眼睛的男人,自己也被关进去过的地下四楼的走法,男人立刻命令部下前往调查。夏目从其他伙伴那里听说过,阴阳厅厅舍内部的构造相当复杂,对外界人士来说有如迷宫,随处设置只有咒术者知道的结界。要是没有熟悉厅内状况的咒术者协助,实际上根本不可能进行搜索,所以天海才会十万火急地赶来帮忙。

「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总之在还没找到厅长的时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另外关于举发内容,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讲出来。]

公安似乎暂时将厅舍内的大会议室当成搜查中心使用,在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天海迅速解释了一下仓桥与相马一族勾结的事情,以及下落不明的『十二神将』当中,修跋司令室的宫地室长和仓桥是同一伙人。男人的神情愈听愈僵硬。

大会议室相当宽敞,警察与职员在这里进进出出。交涉工作委托给天海进行,夏目等人继续集中注意力提高警觉。这里毕竟是敌营中心,仓桥虽然不在这里,但不知何时会有他手下的人直接展开行动。

不过和进入大厅时一样,厅舍里面同样没有感觉到可能遭受攻击的气息。杀气腾腾的全是公安的人,大多数的职员身上只感觉得到不安。

另外还有一点,厅舍里面恐怕不只仓桥,多轨子也不在这里。这只是夏目的直觉,不过前些日子与她对峙的冬儿和铃鹿想必也会同意这个意见。多轨子那时候散发的灵气从厅舍里完全感觉不到,当然她也有可能躲在结界里或是使出隐形,可是夏目不认为她会这么做。

——怎么回事……我有不祥的预感

听见仓桥不在时心里生出的不祥念头,随著不可解的状况接二连三出现而逐渐扩大。另外他们在这里的时候,时间也一分一秒流逝。夏目他们还不算「赶上」,时间这把利刃带来的疼痛再次浮上意识。

这时,一位男性部下冲进会议室里面。他走向男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听见报告后,男人露出讶异的神情转头看向天海。

「地下四楼发现一名失去意识的男子,疑似是『十二神将』的『神通剑』。」

「木暮先生吗?」京子叫了出来。「他还活著吗?」天海立即向对方确认,男人也马上点头

「身体状况虽然衰弱,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太好了!」天马欢呼,冬儿也握拳叫好。

天海脸上挂蠢意的笑容。

「非常好,这下我们就能逆转局势了!」 ,

「等、等一下,老头子!就算监禁在结界里面,但那些家伙不可能轻易放过独立官!如果他们施下了暗示怎么办」

「如果木暮被施下暗示,那必定不是-般的术式,再说如果有余力施加暗示,怎么可能一直他关在里面]

天海态度坚定地反骏了铃鹿慌张提出的担忧,老人的眼里散发出坚定不移的自信。

「拿举发那件事来讲好了,只要向木暮施下暗示,让他出面彻底否认有这种事,厅里的动摇马上就会平息下来。虽然有记忆遭到封锁的可能性,边种术式只要花一点时间就能解开。接下来等木暮提供证词,就能一鼓作气击倒厅长!」

天海说得慷慨激昂,握紧拳头捶向轮椅的扶手。他难得表现得这么激动,这都是因为木暮平安无事,而且又找到了他的人。木暮出面指出仓桥等人的犯罪行为,是天海一开始设想最理想的状况,此时天海眼里或许清楚看见了通往「战胜」仓桥的道路。

带领夏目等人走到这一步的天海如此兴奋,他的情绪当然也传染到了所有伙伴身上。每个人都是双眼闪闪发亮,脸上掩不住喜悦。

然而,夏目内心的不安并未因此消失。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地说,所有人都默不坑声地把头往她转了过去。

「既然吧木暮留下来,为什么仓桥厅长不在这里?他明知道一旦木暮先生被发现,自己就输了吧?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说多轨子他们的战斗是为了『天曹地府祭』能否成功,阴阳厅这里就是交给仓桥的战场。为了运用权力这最大的武器支持多轨子他们,必须将阴阳厅这个战场持续置于统治之下,遑论拋下木暮这个弱点放弃这个地方。

就在夏目道出内心不安的瞬间-

「咦,怎、怎么了?」

天马惨叫,厅舍外面——而且就在附近,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咒力。

咒力让大地吸收之后,流入施加了隐形的术式,接著随术式一鼓作气沿著地面往前窜去,

有如火焰在泼洒于地面的石油上爬窜。术式环绕包围住整座厅舍,「糟糕!」铃鹿大叫,下一瞬间,巨大的术式完成配置,咒术启动。

巨大而且厚重的异形结界笼罩住整个厅舍,大会议室外面也听得见惨叫和叫喊声。见鬼的能力遭到封印的天海见到夏目等人的反应,「怎么了?」厉声向他们询问。

「厅、厅舍忽然被结界覆盖住了……」京子颤抖著嗓音说。

「大事不妙!我一直在『视』厅舍的常设结界,可是没有警戒厅舍外面,这个样子简直是八阵结界嘛」

铃鹿脸色惨白地啐著舌,「什么?」天海说不出话来,厅舍里的阴阳师也是惊慌失措。

「可恶,该不会……!」

冬儿沉吟似地唾骂著,夏目仰头「视」向覆盖厅舍的结界,不自觉睁大了双眼。

——不会吧……

【我们被关起来了】

确认结界启动后,蜘蛛丸举起放在柏油路面上的手,站了起来。

他走出巷子,看见在环状车道上待命的警队乱成一团。仓桥设计的结界同样隔绝了物理性的往来,也就是彻底「封锁」厅舍。警队现在恐怕正为了受到无形的外墙阻挡,无法进入厅舍感到吃惊。

结界的强度接近八阵结界,而且相较于八阵结界是向「内」展开,这次同时也反转过来向「外」展开双重结界。虽然不是绝对破除不了的咒术,但不管是从内侧或外侧攻破都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这个结界唯一的缺点在于,就算注入大量咒力也只能维持数个小时的时间。不过这次的数个小时,贵重程度肯定超过往后几年的份量。

原本这是为了应付土御门春虎或是芦屋道满准备的陷阱。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这是相马和仓桥的其中一个杀手锏,不过现在不是惋惜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乐观到认为可以安然获得胜利。

「非常高明的手腕,天海部长,不过赢的是我们。」 低声拋下这句话后,蜘蛛丸立即转身离开厅舍。

4

太阳逐渐西沉。

天空染上了橘红色彩

,从这样的天色中感觉到「灾祸」,也许是因为秋乃目前的处境。在天空展现出的各种表情中,那是最能强烈动摇人类内心深处情感的天色。

秋乃与多轨子一起搭上蜘蛛丸驾驶的车辆,鹰宽和千鹤依然待在之前的那个地方。车里被静谧的紧张感支配,没有人开口说话。秋乃对都内的地理位置不熟,但姑且不论一行人要前往什么地方,她很明白此行的目的。

秋乃虽然是相马一族的人,但她实在没想到多轨子居然连这种时候也把自己带在身边。信任秋乃的表现——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出发前,她问过原因。「我希望你能瞧瞧。」多轨子只答了这么一句话。

秋乃和多轨子来到了位于都内中央的某间神社,下车的地方是鸟居前面,抬头一瞧,上面挂著写上「神田神社」几个大字的匾额。这里似乎是个著名的神社,但因为四周设下了隔离人群的结界,没有看见参拜者的身影。 一 负责驾驶的蜘蛛丸下车,「往这里」为两人带路。

鸟居前面的参议一条坡道,上面可以望见两层楼高的神门。青铜色的砖瓦屋顶和朱红色的柱子染上了夕暮的色彩,第二层的部分是四神雕像,第一层的左右两侧是由随神像丰磐问户神与栉磐间户神镇守的庄严肃穆的随神门。也许是因为四周杳无人烟,更展现出神域的灵威,秋乃忍不住全身起鸡皮搭瘩。

在蜘蛛丸的带领下,多轨子爬上斜坡,秋乃也跟了上去。秋乃没有动过逃跑的念头,既然蜘蛛丸在场,她不认为凭自己的脚力可以成功逃出去,况且她也不想逃走。她认为现在的自己应该待在多轨子身旁,也说不定是自己被隐约飘散出神威的多轨子「迷住」了。

此时的多轨子身上没有穿著平常那套阴阳塾的制服,她穿上了巫女的装扮,而且还是一套黑色的巫女装,这样的装扮彻底改变了她平常穿著白色制服时给人的印象。因为这套黑色巫女装,为多轨子与生倶来如皇子般高贵凛然的气质增添了一份妖艳的优雅。

沉没的太阳融入世界,黑色的巫女走上参道。

秋乃等人走进随神门,进入神社境内。不晓得是不是多心了,夕阳似乎变得更加炽红。宽敞的境内同样不见前来参拜的香客,不过耸立在正面的拜殿前方,一位穿著正式束带的男子和一位穿著袈裟的男子正在等待多轨子的到来其中一个是仓桥,另一个个头较小的男人是第一次见到,但她从蓄在下颚和唇边的胡子大概猜出了那个人的身分。虽然穿著法衣,但那个人应该是名叫宫地的阴阳师,她常听见多轨孑他们讨论这个名字。

多轨子走上前去,两人恭敬的低头致意

「已在此恭候多时,请往这里。」

接著由仓桥带路,蜘蛛丸退到多轨子身旁。宫地留在原地,目送秋乃他们离开。

拜殿和随神门一样,是座屋顶由铜板瓦棒建成,整体漆成朱红色的庄严华丽的社殿。仓桥绕到拜殿旁,穿过凤凰殿后前往祭祀殿后方。接著,他朝著乍看之下平凡无奇的外墙挥出手印,喝了声:「开门」

下一瞬间,眼前的墙壁出现一道铁门,那道门平常用咒术封印藏了起来。秋乃正觉惊讶时,仓桥若无其事地打开门,往里面走了进去。

门后面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里面没有光源,但是从楼梯底下可以见到微弱的光芒。

阴阳师带领著黑色巫女潜入地底,兔子生灵心惊胆战地跟随在后面。走下楼梯后,底下传出柴薪劈哩劈哩的燃烧声。走到底下后,旁边另外还有一条通道,通往一个宽敞的空间。进入里面的瞬间,秋乃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间地下室,里面燃烧著篝火,火光照亮了整间地下室。地下室里宽敞得可与神社境内匹敌,挑高搞不好和外面的凤凰殿不相上下。墙壁上以等距离设置柱子,在一半左右的高度抹上水泥,再上面则是往外露出来的土壤或岩石。天花板上只有几根梁柱,整体建筑宛如一座洞窟?

地下室的正中央,设置了一个祭坛。

那是个四面围绕著鸟居的石台,北方是黑色鸟居,东方是蓝色鸟居,南方是红色鸟居,西方是白色鸟居。

祭坛由多个台座组成,上面祭祀多种神馔,另外也排列太鼓、法螺贝、币帛与日铎和月铎等祭器及咒具。置放在石台四个角落的篝火摇曳著火光,映照出祭坛上的物品。

坐在祭殿中央的青年起身转头,「……公主。」那是夜叉丸。

「抱歉让您久等,准备终于完成了。」

夜叉丸一直待在这里为术式进行最后的确认,多轨子面无表情地朝护法点头,接著走上祭坛。火光从四个角落照向祭坛,使得黑色巫女装扮的多轨子看来犹如有形的阴影,只有那头红发比篝火的火焰更加鲜明地映入眼中。

多轨子一站上祭坛,地下室的灵气似乎立即开始出现变化。秋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感觉像原本沉睡的气息醒了过来,充满整间地下室——不对,是这间宽敞的地下室也容纳不下的巨大气息正缓缓睁开眼睛…

秋乃不自觉用双手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夜叉丸退到一旁,多轨子踩著肃穆的脚步走向祭坛中央。

她站在台座前,夜叉丸「视」著她的灵气露出满足的微笑。只是他的笑因为火光照亮单片眼镜,看起来就像中间缺了个圆。

夜叉丸转头看向蜘蛛丸。

「厅舍那边怎么样了?」

「结界还在,不过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目前前没有。」

「这样啊,北辰王和『黑子』没出现是意料中的事,本来我还期待这场骚动可以钓到离开的那些人……看来事情没那么顺利。」

夜叉丸若无其实地说著,唇边浮现出微笑。他们会下这样的决定,是在昨天从宫地的报告里得知弓削他们选择离开的时接到这个报告时,「山城也走了吗?」仓桥这么确认。从宫地那里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从他一如往常严肃的表情里,任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另一方面,夜叉丸极为重视宫地的报告,感觉像是原本以为在某种程度上相当「稳固」的地盘出现剧烈震荡。

所以他做出了舍弃阴阳厅的决定。

事实上,这个决定遭到佐竹反对,认为他过于武断。『十二神将』集体出走确实是一大打击,不过「阴阳厅」的价值不只在于他们的存在,其权威与权力同样是强大的武器。

阴阳厅在社会上拥有相当特殊的力量,极端来说,就算阴阳厅指鹿为马——当然这需要缜密的安排——所有人终究会接受这个说法。其他省厅做不到的事情,阴阳厅——咒术界都办得到。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咒术界的事情只有咒术者瞭解,看在不清楚状况的人眼里,阴阳厅的权威与权力能发挥绝对的作用。

因此不管是天海举发,还是离开的弓削他们有什么控诉,只要掌握住阴阳厅—即使会使得外界产生不信任感、猜疑甚至是敌意,最后都能用蛮力解决。在事情结束后,阴阳厅的存在将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听完佐竹的意见,「益观的话也有道理。」夜叉丸也同意外甥的发言。

【等一下,叔叔你这么在意那个举发吗?确实有部分媒体跟著兴风作浪,但老实说那不可能造成直接的障碍。现在我们没有那个闲工夫,不过之后只要操控媒体,要解决这件事情轻而易举。】

『这种想法太天真了 ?我之前说过了吧?天海部长既然出面, .必定有下一步,那个人不使出不会造成[直接阻碍]的招数?而且如果他的下一步和弓削他们的离开联系在一起 . 锐不定会演变成相当辆手的事态?」

凡事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昨天白天也这么说过。夜叉丸在这个时候确立了不执着于掌控阴阳厅的方针。也获得仓桥的同意。接著在得到公安采取行动这个情报的瞬间,他想到可以将厅舍原本的结界转而用来封锁厅舍。

不只是天海与铃鹿,连弓削等,[十二神将』都离开的现在,司法的力量介入使得他们的处境变得十分危险?正证实了夜叉丸当初的担忧。

得知阴阳厅遭到强制搜索的消息,在天海等人,还有离开的弓削他们也赶到厅舍后再一网打尽是最理想的情形。就算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原本期待逮住土御门夏目等人可以像以前那样达到诱出春虎的效果,结果这个希望似乎也落空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销声匿迹实在不太对劲,不过我们这里终于要走到最后一步?也没办法再继续戒备下去』

夜叉丸道么说,仓桥也重重点头?

[太阳就快落山了.』

「我知道……公主?]

步上祭坛的多轨子望著台座上的供品,静静地站在那里。听见护法的呼唤后,她悠然斜眼望了过去,「开始吧,把祭坛升上去」平静的嗓音轻描淡写地说。

夜叉丸把手抵在胸前,优雅地鞠了个躬。蜘蛛丸俐落地跳上石台上的祭坛。

仓桥也一样走上祭坛,「相马秋乃,你也一起过来。」忽然被点名的秋乃吓得全身僵硬。

「秋乃。」不过在多轨子唤出她的名字后,紧张感顿时松懈下来,她急忙走上祭坛

确认所有人都在祭坛上后,仓桥从怀里掏出一个圆镜。「那个东西没问题吗?」夜叉丸问,「这已经强化过了。」仓桥回答

「那就好,轰轰烈烈地上吧。」

夜叉丸取出一张咒符,朝天花板拋了上去。咒符附在天花板上,符里的咒力穿过地面。 接著,仓桥举起圆镜,吟诵出咒文。「古老圣域暂行封闭,于今后重现于尘世——天坛封印。」

然后,镜面生出灵气,围绕在祭坛四周的鸟居与镜子的灵气相互呼应,各自散发出黑、 蓝、红、白等光芒,最后从镜中反射出黄光。秋乃屏气凝神,鲜艳的五彩光芒包围了整座祭坛。

五彩光芒形成坚固的结界,封印祭坛。

天花板随著轰声碎裂,地面流入有如岩浆的。围绕祭坛的结界因为降下的火焰出现激烈裂核,不过火焰大多没有落在地板上,而是在半空中肆虐,破坏并且让天花板瘫塌。岩石与砂土接连掉落下来,但祭坛的结界把这些全部弹飞了出去。

出现在头顶上的骇人光景让秋乃忍不住发抖,可是又离不开视线。

接著,轮到脚下出现震动。

石台猛然往上抬了起来,从下方来的冲击让秋乃站不稳脚步跌坐在地上。地面隆起,而且在隆起后愈升愈高。落下的火焰与砂土被结界反过来推了上去,一路往上——从长眠的地底升到地面上。

秋乃再也按捺不住,她尖叫著把身体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她从周围宛如天翻地覆的光景移开视线,让头脑放空,只希望尽快撑过这恐怖的一刻。

然后—

不知不觉中,迎面而来的风吹过秋乃的耳朵?。惊骇的事态似乎让她在无意识间露出了兔子耳朵。秋乃抖动著耳朵,战战兢兢地把头抬起来。

他们人在外面。

眼前是刚才走过的神社境内,可以看见两层楼高的随神门。她慌慌张张地把头往后转,拜殿就耸立在那里。随神门与拜殿之间的地面塌陷,地底下的祭坛与石台连带圔绕在四周的鸟居升上了地面。秋乃吓得目瞪口呆。

「宫地,辛苦了!」

夜叉丸大叫,拜殿前穿著袈裟的男子——宫地点头,往祭坛走了过来。

「本殿的准备完成了吧?」

「是,准备已经完成,随时可以配合仪式。」

「很好]

夜叉丸咧嘴笑著,心情异常愉悦?至于仓桥则是将设下结界时使用的圆镜砸碎在脚下?接著撑过将方的结界出现裂核后消失,留在结界内的灵气也在同时向外飘散出去。

在地底沸腾的古老灵气与地面上的灵气混合在一起,卷起漩涡

黑衣巫女站在漩涡中央,静静抬头仰望夕阳「……终于……」唇边轻声呢喃著。

然而这声轻细的呢喃让夜叉丸、蜘蛛丸甚至是仓橘都暂时停下了动作,转头往多轨子的方向望去

他们凝视多轨子的眼神中怀著各自不同的感慨,事实正如同她所说,他们终于等到了—一这是相马一族千年来的夙愿,也是仓桥家应尽的本分,他们的情绪激昂,目的即将达成。

历经过各种状况,漫长的时间流逝。

过程中失去或获得了许多事物,一步一步前进。

然后,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他们长久以来隐藏在地底下的祭坛如今正式公诸于世。

多轨子长长的衣襬翻飞,走向祭祀供品的台座。尽管经历过剧烈震动,台座和上面的神馔或祭具依然摆设得整整齐齐。多轨子拿起放在台座中央的圆形竹箱,掀开盖子,取出折起来放在里面的和纸。

那是记载祭文的都状。

夜叉丸往仓桥使了个眼色,仓桥明白他的意思后走下祭坛,往鸟居外面走了出去。

「你也过来。]秋乃听见后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从石台上面走下去。

宫地站在仓桥身旁,蝴蛛丸手拿法螺贝,夜叉丸移动到太鼓前面,拿起鼓棒。秋乃走到乌居外面后,回头竖直了耳朵,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祭坛上的多轨子。

接下来将举行『天曹地府祭]

多轨子这么宣言,夜叉丸敲响了太鼓。

咚,鼓声撕裂空气,贯穿火红的天空。

「再努力一下!术式出现破绽了!」

在铃鹿的激励下,夏目等人一再提升咒力。

厅舍一楼大厅里,多位——几乎厅舍里所有阴阳师都聚集到了正门入口处。所有人通力合作,奋力打破关住自己的结界,当然其中也有夏目、冬儿、京子和天马的身影。

「就快成功了!这个结界好像时间到了,术式结构忽然变得很松散,现在只要靠咒力的总量就能打破结界!」

负责指挥的是铃鹿,见鬼能力遭到封印无法「视」得灵气的天海没办法应付包围厅舍的结界,这么一来仅次于他的「实力者」当属『十二神将』里的『神童』大连寺铃鹿。

铃鹿身上也有和天海一样的封印,和他不同的是咒力没有遭到彻底封印,只是受到限制。

而且铃鹿擅长的是『帝国式阴阳术』的研究,术式的解析说起来算是她的「本行」。

话虽如此,就算是铃鹿也很难解开封锁厅舍的结界。敌人设下的这个结界与厅舍原本的常设结界复杂交错在一起,而且为了增加解咒的困难程度,又另外加入了许多难解但是没有意义的术,当然这不可能是临时形成的结界,必定是在事前-而且是很久以前就赉备好的陷井。

终于见到一线曙光的时候,是在发现结界强度随著时间经过变弱之后,不过这个发现也暴露了敌人设下这个陷阱的目的。

那就是拖延时间。

[快点!再不快一点……!]

因为长久以来被迫待命,灵力相当充足,只是心里怎么样也止不住焦急。虽然也想过乾脆解开封印使用北斗的龙气,但有这么多位阴阳师通力合作,夏目的龙气混进去只会分散咒力,冬儿也是出于相同的理由没有化成生灵。总之目前只能听从铃鹿的提议,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扩大术式的破绽。

「是我『误判情势』了。」得知被关在厅舍里面后,天海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懊悔。「没想到那些人会轻易放弃阴阳厅……可恶,我太小看他们的『觉悟』了。」

关于结界的解咒,现在的天海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祈祷并且守望伙伴们的奋斗。

关于这一点,公安警察也是一样。

公安警察望著大批阴阳师听从年轻少女的指示,神情十分复杂。强制搜索时被关在建筑物里面,这种事情他们是第一次遇到。虽然能与外部持续交换情报,但要打破目前的僵局只能依靠这些搜查对象的阴阳师们

透过一楼大厅的自动门和玻璃窗,可以「视」见覆盖厅舍的结界出现涟漪般的裂核。由于众多阴阳师马不停蹄地使出咒力,始终没有停下来过的裂核持续晃动著结界。

如果木暮前来助阵将会是一大助力,可惜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虽然咒力没有遭到封印,但他的身体状况相当虚弱。祓魔局里有多位协助恢复灵力的专家,但是阴阳厅厅舍里面没有,现在是由几位阴阳师抽空拚命为他进行治疗。

夏目从视线一角,看见了天海正在确认时间。差不多是太阳要下山的时候了,夏目感觉胃在抽痛。

不过,夏目等人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成功了——】

铃鹿这么大叫的瞬间,和之前规模不同,有如闪电的裂核窜过结界。术式同时迸裂,结界崩毁,注入里面的咒力往四周雾散。

阴阳师们瞠目结舌,接著发出盛大的欢呼声。「打开了吗?!]公安方面的负责人也忍不住高兴。

所有人之中,最早向外跑出去的是冬儿,接著是夏目。

两人从正门入口处冲到外面的环状车道上,围绕在周围的警队显得惊慌失措。

两人没有理会周围的反应,抬头望向天空,夕阳,赤红的天空比平常还要鲜艳也更深,落日没入大楼后面,消失了踪影。

「怎么样了!还没开始吧!」

「不知道!不过还没有感觉到大规模灵灾的气息——」

,关在结界里面的时候无法确认外面的灵气,目前「视」来没有异状发生,厅舍也没有收到发生灵灾的通知。

不过,天海推测仪式将在傍晚举行,如果他的推测正确,仪式随时都有可能开始。

紧接在夏目与冬儿之后,天马与京子也从厅舍走了出来。接著是铃鹿,然后由水仙推著轮椅的夭海和那篓性公安也一议外面来了。

男人命令赶上前来的部下赶紧重整队伍,接著把指挥权交给对方,自己则是跟在天海背后。

[预告的恐怖攻击让道是这件事吗?」

〖你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吧]

[天海先生,你想不出仓灵长可能在什么地方吗?」

〖你以为厅长会在我想得到的地方吗?硬要说的话是相马多轨子身边,现在他们恐怕正要举行仪式」

天海用粗鲁的语气回应往自己冲过来的冬儿。只是他一边回答男人与冬儿的问题,脑中仍在全速运转,推测今后

的事情发展。

另一方面,听见仪式这个词的夏目赫然一惊。

【在天坛】

「什么?」

「『天曹地府祭』是由『泰山府君祭』延伸出来的咒术仪式,多轨子他们如果要举行正式仪式,就会在设有天坛的场所!」

就夏目所知,设置天坛的有两个场所。一个是土御门本家附近的『御山』山顶,也就是过去铃鹿试图让哥哥复活时,夏目与春虎前往阻止她的地方,但是那个天坛实在离东京太远。

另一个天坛在阴阳塾塾舍屋顶,以前阴阳塾遇袭时迎击芦屋道满的地方。这么说来,夏目第一次见到多轨子也是在塾舍屋顶,那个时候多轨子表示是来参观天坛。阴阳塾吗?确实是霊个可能性……」

「等一下,我有部下在阴阳塾监视,没有看见仓桥源司出现。」

「你那个监视的部下不是咒术者吧?在他们眼里看来,派那种人监视有跟没有一样。」

冬儿这话说得男人颜面尽失,不过也找不到话可以反驳,恐怕他也很清楚咒术犯罪的搜查有多困难

可是—

「……只有那里根本『不够』。」

[铃鹿?」

「那些家伙打算举行的想必是规模相当壮观的咒术仪式,毕竟那不是操纵一个人,而是操纵神的灵魂。行使『泰山府君祭』程度的天坛根本不够用,最少也要那个的十二倍……如果不是以加法而是以乘法方式计算,要确实执行术式需要一百五十倍以上的规模。」

铃鹿在夜叉丸底下时曾负责他们研究的一环。虽然没有触及核心部分,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掌握了大概情形。

听见铃鹿的解释,「一百五十倍……!」天马忍不住惊讶。「哪里找得到这种规楱的祭坛?」

「要是知道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猜啦,笨蛋眼镜男!」

「不过照理来说不会是在东京都内,准备这么大的祭坛不可能不弓起别人的注意。】

京子这么说之后,「不,话不能这么说。」天海否定了她的意见。

「他们打算请来的是平将门,说到现在的将门公,那可是东京的守护神,不可能降到别的地里。」

「总之现在没有时间慢慢找那个祭坛了,我们就赌一把,先赶去阴阳塾!」

「我说过那个天坛不够大吧!」

「现在也不是到处找祭坛的时候吧?」

冬儿和铃鹿争吵不休,「别吵了。」天马出面阻止了他们。不过假设相信铃鹿说的话,容易受到关注的阴阳塾不可能准备如此大规模的祭坛。

—可是那么大的一个祭坛也不可能完全隐形,如果是在深山里还说得过去,在都心长时间进行准备又没引起注意,这实在是……

祭坛的规模主要视灵力与咒力的容纳量而定,大小与物理性的尺寸在比例上没有直接相关,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如果需要一百五十倍大的天坛,规模必然相当庞大。

——到底在:什么地方?

就在夏目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的时候,变化开始了。

率先察觉的是羽马。『主人。』停在环状车道上的羽马唤著。

『观测可能范围内所有的「A R 4 ?守人」出现异状,交流咒力量异常增加。』

「咦,什、什么意思?」

天马一时之间摸不著头绪,正在回问的时候,背后有东西被轰飞了出去。

爆炸物。这个念头掠过脑中,夏目等人提高警觉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在和厅舍隔著环状车道的对面-马路前的人行道上。那里有个类似地藏堂,高约一公尺的小庙。小庙的屋顶破裂似地炸了开来,发出巨大声响落在柏油路上。

爆炸前,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里设置了那个东西。那东西看似小庙,其实是物质形代作为躯体的机甲式玎守人,为阴阳厅设置在都内各地的式神

『这是……?」

『这、这个咒力是怎么一回事?」

[ 夏目哑然失声「视」著『守人』,京子不自觉发出惨叫。「怎么了?」天海尖锐问著,但现场没有一个人有余力回答他的问题。 I 『守人』是极为特殊的式神,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以整体形成「早期灵灾探测网」,每 一具『守人』都是探测网的终端也是探测霊。

此时『守人』溢满了超过容量的庞大咒力,而且从『守人』延伸出多条咒力线,恐怕是连接向邻近的『守人』。「早期灵灾探测网」是在『守人』间进行咒力交流,透过咒力的传达通知灵灾发生的系统。换句话说,虽然这是正常的行动,交流的咒力量却一点也不寻常,而且咒力还在持续增加。

判断与以前在荻漥发生第四级灵灾时的现象相同,但瞬间测量的咒力量在三百倍以上

「三——]夏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恶?这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是探测到有大灵灾发生吧!」

冬儿大喊出来的可能性让所人全身发寒,确实,『守人』这样的反应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可能。过去土御门夜光举行咒术仪式失败导致大灵灾发生,后来东京的灵相因此改变,成为时至今日仍有灵灾发生最根本的原因。相马打算举行的『天曹地府祭』,正是「夜光失败的仪式]

不过,「不对!」铃鹿否定了他的意见。

「这……这不只是咒力!这是遵循术式的咒术,有人利用探测网行使咒术——」

忽然间……

铃鹿的双眼睁得极大,话讲到-半停了下来。她胡乱甩动双马尾,往四周环「视」,「不会吧。」愕然地喃让著。

「探、探测网遍及整个都内……规模很足够……那些家伙打算把早期灵灾探测网当成天坛?一开始他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设置探测网!』

岭鹿这话听的夏目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探测网已经在整个都内设置完成,规模根本不是阴阳塾的天坛可以比拟。如果将网络整体当成咒术仪式的祭坛,要满足铃鹿所说的条件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咒术以猛烈的速度涌入探测网,在【守人】之间传递,眼前就要形成波及整个东京都心的巨大祭坛。

这也就是说……

【他们开始举行天曹地府祭了】

【怎么会——!】

绝望使得夏目头晕目眩,她无计可施,只能「视」著流过眼前的咒力线。如果立刻破坏眼前的『守人』,说不定可以切断咒力线,不过『守人』设置在都内各地,形成网状的探测网,即使斩断眼前的咒力线也不至于影响大局

倒数计时结束,夏目在原地动弹不得。

可是——

奇怪?

注入咒力线的咒术「视」起来似乎掺杂了「异物」,而且在感觉到那个「异物」的瞬间, 夏目脑中不知为何窜过了那个时候——秋乃使出禹步时的感觉。

那个时候是声音,不过这次……这个咒力……

『春虎?」

紧接著,又出现了第二个变化。

地面上和平的神社境内彷佛与藏在地底下的祭坛调换,眼前的光景宛如现世与隐世相替换。

遥远的天空与石台上的多轨子连接著维系天地的灵脉.酿红的夕幕,迎来逢魔之时的天空透过灵脉降下灵气,从多轨子头上往下灌注的灵气向四周弥漫开来

四周围绕的乌局里面成了秋乃未知的[世界」,庄严肃穆而且应倒性的—神圣,呈现出正适合用【神域】来称呼的

样貌。

多轨子身缠灵威,高声朗让出都状上的祭文

骇人的是,随著她读出祭文,天上又产生新的灵脉,连接到巫女身上,灵脉彼此交错。结合,持续增加威力。

【泰山君府祭】是与被称为【泰山君府】的灵性存在接触的咒术仪式。不止转注与一位神灵,而是与多位神灵相关的复杂咒术。

话说回来,计算【神】的数量实在是无知的行为,在【帝国阴阳术】的观点里,神遍布在整个世界,普遍存在于每个地方,是整体也是个体,是个体也是整体。不论将八百万神纸当成个别存在的集合体,还是单一存在的部分,亦或是从另一面来看,也没有人能够判断孰对孰错。

神灵有各种不同面相,而且随著时间变化,有时结合有时分开,有时变换名字、恢复原貌,或是消失后重生。依照观测者的观点千变万化,又普遍存在这个世界。不管什么解释都说的通,

咒术将这样的事态区隔开来,取上名字甚至加上其他意思,这些都只是配合观测者方面的需求罢了。

只有一点最清楚明白的是,『天曹地府祭』与『泰山府君祭』的规模差距。执行[天曹地府祭』需要比『泰山府君祭』更大也更强的「场」。而且在『帝式』的术式里面,场的规模越大就越稳定,根据残留在仓桥家仅存的记录,土御门夜光针对着一点也下了很大的功夫。

为此,夜叉丸——大连寺至道思考出来的就是【早期灵灾探测网】

【——相马家当家相马多轨子在此谨向祖灵平将门公禀告——】

读完祭文后,多轨子将都状举到头顶,都状便自

行从她的手里浮到半空中,接着如融入青蓝火焰般燃烧。石台的灵压展现出极大的破坏力,逃到神社境内角落避难,身体缩成一团的秋乃,竖起一对兔子耳朵,全身忍不住发抖。

「仓桥!拜托你了!」

和主人一起站在祭坛上,持续修补术式的夜叉丸往他送去指示。『天曹地府祭』的术式除了须成为神体的多轨子,她的护法夜叉丸与蜘蛛丸也需要加入术式之中,无法离开半步,因此关于术式的进行方式,他们之前早已慎重地确认过好几次。

围绕石台四周的鸟居中,仓桥已在矗立于北方的黑色鸟居旁待命,另外东侧的蓝色鸟居可以看见宫地在那里待命。配合夜叉丸的指示,两人面对面让彼此间的灵压变化,诱导溢出祭坛的灵气。

充满石台的灵气从黑色与蓝色的鸟居间——东北方的鬼门一口气释放了出去。祭坛的鬼门前方是神田明神的拜殿——拜殿后面是一座肃穆的本殿。贯穿拜殿的灵气直接被本殿吸收了进去,并且循著准备好的术式同时往四面八方射出咒力线。

咒力线延伸向「早期灵灾探测网」的终端,机甲式『AR4 ?守人』。『守人』承受咒力线的瞬间因为超过限制容量而破裂,不过还不至于遭到彻底破坏,又继续将咒力线连接至邻近的几具『守人』。这样的步骤一再重复,产生连锁反应,咒力线的连结呈现爆炸性的增长,在「早期菱探测网」的[网络」上建立笼大的术式.

咒力线延伸至整个都内,形成巨大的天坛。阴阳厅——仓桥推动的「早期灵灾探测辋」正是为了这一刻进行的准备。『守人』为小庙的形状,不过恐怕没有一个人发现那样的外形裹仿造神田明神的本殿。

巨大的天坛与东京地底下的灵脉开始共鸣,那是过去大连寺至道与六人部千寻两次挖掘出来并且活化的灵脉。各地的灵脉受到流入咒力线的咒术牵引,流向天坛中央——出现在神田明神的石台。灵脉咚咚鼓动著,与咒力线一同循环。

从天上流向多轨子,从多轨子流向探测网,再从探测网潜入灵脉,接著回到多轨子身上,那个样子有如流过整个都内的血管。

如果将天坛比喻为血管,石台与站在上面的多轨子就是「神」化身的心脏。

朦胧光芒重重包围巫女,连接天地的灵脉屹立著有如撑起天空的圆柱。往下流动的灵气改变了四周的样貌,让人联想到国家诞生的神话中,伊奘诺尊与伊奘冉尊伸入混沌的下界搅拌的那把天沼矛。

一切顺利。祭仪进行时,夜叉丸给了这样的评价。

死后依然留在现世,执著的式神目睹这神秘的景象,兴奋到了极点。然而,他并未因此失去冷静,术式随时可能崩坏,天坛因为承受不住负荷而坍塌也不意外。

不过仪式仍在进行,不是在研究室蠢研的理论,而是在现实世界中实现。

他感觉的到多个或者说多种层面上遍布在这世界的巨大存在,其中一个在多轨子体内缓慢现出实体,那是受多轨子呼唤,受她的血脉引导的「存在」。他心跳力速,甚至感觉晕眩。夜叉丸,也是大连寺至道和相马一族,在漫长的千年光阴中崇拜与等待的,正是这升华为众人期盼已久的灵性存在——其中一位神灵或是神灵的部分「存在」。

多轨子正要让这样的「存在」从千年的沉睡中醒来,出现于现世。夜叉丸屏气凝神,关注著这一刻。

就是这样的想法,让他松懈了戒备。

「夜叉丸!」

仓桥大喊,夜叉丸回过神来,像是从梦中惊醒。

他没有立即察觉变化。什么都没变——不对,循环变慢了下来。察觉这件事之后,他发现咒力流动停滞的情形急遽恶化。「蜘蛛丸!」虽然同时注入咒力促进循环,可惜只是杯水车薪。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夜叉丸拚命使出破除停滞状态的咒术,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原因与对策。梦想眼见就要破灭,他却束手无策,这情形唤起了他长久以来早已遗忘的情感。

恐惧。

不过,「夜叉丸!」仓桥对著他怒吼后,他再度回过神来。

[回流的灵脉里面混进了其他术式!有人设下了陷阱!」

他马上把注意力转向藉由灵脉往回流的咒力流向。咒力依循术式形成咒术,但是从个都内回流的部分咒力遭人更换了术式。而且更换的术式——其他术式有如在水流里混入毒液,污染了整体的循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了找出源头,夜叉丸集中注意力追踪起灵脉的流向。 接著他发觉事情真相,狠狠咬紧了牙。

流入天坛的那些「异物」全是透过祓魔局新宿分局和目黑分局混进回流的咒力里。

「该死的家伙」他沉声怒骂著。

「公主!公主!您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夜叉丸呼唤著主人,可是多轨子没有回应。她阖上双眼轻飘飘地站著,像是失去了重量。 她已经半进入降神——神灵附身的状态。夜叉丸咬紧牙,「蜘蛛丸!]凶狠地叫着。

【暂时中断仪式!你先从术式离开!」

下令后,夜叉丸在执行中的『天曹地府祭』术式里加上新的术式。灵力的循环完全停止, 灵气的波动稳定了下来,但是没有雾散。连接天地的灵脉也维持原状,如果这条灵脉断了 ,仪式将彻底崩毁。当然,中途停止的难度相当高,但是夜叉丸成功了。

[部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遭遂出术式的蜘蛛丸混乱不已,往夜叉丸身边冲了过去,仓桥和宫地也神情严肃地往他走过去,只有秋乃搞不清楚状况,在远处观望著祭坛。

另一方面,夜叉丸也和多轨子一样仍在『天曹地府祭』的术式里面。

夜叉丸处于这样的状态中,「是土御门春虎。」愤恨地说.

「被他摆了一道。前天和昨天晚上,土御门春虎不只是袭击分局,还在探测网里面——在ERO分局的『守人』里面设下咒术!」

以网状连繋的「早期灵灾探测网」里,祓魔局本部和各分局的『守人』为相当重要的中继点。春虎在其中两个地方埋入了会因为『天曹地府祭』产生反应,进而启动的术式,传染范围恐怕已扩大到天坛的一半以上。

相较于气得咬牙切齿的伙伴,仓桥点著头,始终保持冷静,只是他的神情相当肃穆。

「有什么办法对应吗?」

「虽然麻烦,但也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先解开对方的术式,再让解咒的咒术循环,当然天坛必须维持原状。」

「等一下 ,不该先让涂移动到安全的场所吗]

「办不到。」夜叉丸一口回绝了蜘蛛丸的提议。「天坛的灵气已经固定,不解除就动不了,一旦解除这个仪式就完了,所以目前只能在这样的状态下进行。」

春虎想必也不认为这一击就能解决掉他们。天坛虽然受到污染,但夜叉丸也阻止了情形继续恶化,这样的状况发展理应也在对方的掌握之中。真要说起来,春虎设下陷阱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出这胶着的状能。

换句话说——

「仓桥,对方的目标是公主,让公主在这个地方动弹不得。他要来了,我没办法移动,不过我会立刻进行解咒,这段时间内你必须守住这个地方,和蜘蛛丸还有宫地为应付袭击进行准备]

东京新宿。

禁止进入的大楼顶上有三道人影墨眺著东方

身穿黑衣的独眼阴阳师。

西装左袖随风飘摇的独臂鬼。

长著声丽巴的年幼狐妖。

五只眼睛直盯这远处从地面笔直延伸向夕阳的灵脉,那是连接天和地的柱子,也是连接隐世与现世的桥梁。在相当初期的阶段,他们就察觉对方会利用探测网执行【天曹地府祭】。问题是多轨子会在哪个地方。他们思考了几个可能的场所,相马似乎选了其中一个。

那个位置就在神田明神。

「中计了。」鬼笑说。

「当然。」阴阳师答道。

「要阻止那些家伙的野心,只有除掉巫女这个办法,那是他们的命脉,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你才让他们准备到最后一刻,把他们拉上台面,等到他们的目的就要完成的时候再出手……]

阴阳师没有对鬼的话一一做出回应。

就算不需要顾虑阴阳厅,最重要的仪式还是得亲自准备。他们因此顾不得其他事情,结果就是让其他人有机可乘,允许了天海出面举发、春虎设下陷阱。「时间」紧迫的不只是进攻的一方。

只是,「接下来才是关键。」阴阳师说完后翻动著黑衣衣襬,「叩]地踏响了地面。

「受到我们施下的术式影响,无法使用灵脉,也就是没办法使出禹步。而且……对方当然也做好了迎击准备。」

阴阳师平静地说,接著把头转向旁边。

「……空。]

[是]

回应这声呼唤的狐妖还是个年幼的少女。

经过瞬间的犹豫后,「没问题吗?」——阴阳师没有这么向她确认,【拜托你了。】而是这

么命令她。

少女正期待他展现出这样的态度,客气或是顾虑反而会伤害她的自尊。少女将主人的命令放在心里,表现出骄傲与决心,结成了手印。

全身叽叽叽地出现裂核,冻结的力量获得释放,变幻成她本来的身影。

眼前出现的是一位妖艳的妙龄美女。

灵气极为不稳的她这几天一直维持在力量冻结的少女模样,致力于复原。原本是需要守护主人的护法,结果不只没派上用场,甚至扯了主人的后腿。她在这段时间深感自己的无能,如今终于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她的主人也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终于下定了决心。让不稳定的护法冒上危险这种事

让他感到羞愧,不过万一战败,她「没办法再活下去」也是事实。这一仗必须赢,只要是为了裸,他愿意不择手段。

这是场总体战。

仓桥和相马那边想必也是打著相同的主意。

「 我们走。」

冷淡的宣言。

不过其他人要是听见了,必定会全身发寒。不管他的声音、态度还是灵气,都带著冰冷剌骨的魄力。

鬼咧嘴露出獠牙,狐妖的身体颤抖。阴阳师的黑衣翻飞,带著两位护法赶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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