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二章 王者们的选择

「……唔……呜呜……」

「你总算醒了啊,雷尼翁?」

「……大……大哥……?」

躺在简易床铺上的人是【兽王国•帕西翁】的第二王子──雷尼翁•金格,他虽然成功攻入【魔国•哈欧斯】,却遭到欧诺伍斯的反扑,所幸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得到伙伴搭救,免于沦落为敌方俘虏的下场。

这里是帐篷内部,而雷尼翁就躺在其中一座伤患专用的床铺。

看见雷尼翁全身包满绷带的模样,苦笑著向他搭话的人是其兄长──第一王子,雷格鲁斯•金格。

「看样子你被修理得很惨。」

雷尼翁似乎想起自己躺在这里的原因,便不禁咂舌。

「大哥,我昏过去之后过了多久?」

「我问过巴里多,你大概躺了整整三天。」

「可恶……有够难堪……」

「你的对手可是《魔王直属护卫队(残酷)》当中的两人喔?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哼,被撂倒的只有一个人啊。啧……与其就这样苟延残喘,还不如在那个地方……」

「你这个蠢货!」

此时突然飞来一番怒气表露无遗的斥骂,是来自他们的父亲──也就是兽王,雷欧瓦多•金格,他顶著一头威风凛凛的鬃毛,狠狠瞪著雷尼翁。

「老、老爸……!」

「雷尼翁,你刚才原本想说什么?与其就这样苟延残喘,还不如……怎样?难不成你想说『倒不如死了痛快』之类的鬼话?」

雷尼翁一脸尴尬地咂舌,撇过头去,雷欧瓦多见状不禁长吁。

「听好,雷尼翁,你还没有强到可以选择想死在什么地方。」

雷欧瓦多的眼神的确带刺,但也带著欣慰,尽管身负必须矫正儿子错误想法的使命感,但他更高兴自己的孩子平安活了下来。

「一定有士兵为了保护你而死,为了回报他们,你必须变强,强到自己足以选择想要安息的处所,现在的你不过是个乳臭未乾的小鬼。」

「…………知道了啦。」

看见雷尼翁一脸不高兴地回嘴,雷格鲁斯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

「哼。对了老爸,你们这么快就回来啦?难道打赢魔王了?」

「不,有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来碍事。」

「程咬金?」

雷格鲁斯向雷尼翁解释当时会谈的情况。

雷欧瓦多以与魔王决斗作为条件和人类国王鲁道夫联手攻打魔界,但这并不代表他信任鲁道夫;由于不知人类阵营何时会背叛,因此雷欧瓦多瞒著人类和雷格鲁斯一同前往会谈的举办地点──也就是【欧鲁迪涅圣地】。

然而,有位身穿红长袍的黑发少年突然现身,还抢走了魔王,到头来魔王也讨伐不了,他们才会回到雷尼翁等人所在的国内。

「居然有这种事?那个红长袍是什么来头啊?」

「详细的情况还不清楚,目前晓得他身为『魔人族』却能使用光魔法──现在只知道那位少年是个不好惹的对象。」

见雷格鲁斯一脸凝重,似乎也勾起了雷尼翁的好奇心。

「而且,他好像还是阻止我军镇压【哈欧斯】的重要人物。」

雷格鲁斯将从士兵打听到的情况解释给雷尼翁听后……

「喂、喂喂!你的意思是弄出那个吓死人的大爆炸,还有轻而易举打倒黑武七的人也是他吗?」

「好像是。」

上述内容不免滋生疑窦,令雷尼翁不禁皱紧了眉头。

「情、情报中没有这种人物存在啊?如果有这种强到爆的家伙在,他应该会变得很有名才对吧?」

「恐怕他不是会炫耀自己能力的人。」

雷欧瓦多回答了雷尼翁的问题。

「不,正确的说法是他一路走来都尽量避免采取引人侧目的行动,那个红长袍也对维克多里亚斯王说了类似的言论。」

「……那他会什么这次会突然跑出来?」

「谁晓得。尽管不晓得原因,但那家伙的实力无非就是一大威胁。」

「是啊,就连父亲大人的攻击也对他起不了作用。」

「?别、别说傻话了,大哥!你说他接下老爸的招式,还能毫发无伤?」

「是真的。」

由于雷欧瓦多表示此事当真,让雷尼翁根本无法反驳,当场愣住。

「而且还迸出了另一个问题,不,应该说是最头大的问题……」

雷格鲁斯欲言又止地苦著一张脸。

「到底怎么了?」

「…………桥被毁了。」

「……嗄?」

雷尼翁听完雷格鲁斯说明自己昏迷的三天内发生的情况,不禁抱头苦恼。

这里是人界某块架著【穆迪希之桥】的土地,而雷尼翁则是在驻扎于此地的营区休养疗伤。

「怎么发生这么多鸟事……」

大概是对情况瞬息万变感到混乱的缘故,让雷尼翁不禁扶额,咬牙切齿,而且不论哪个问题都可说是兽人阵营的败北。

「有兽人背叛?那是怎么回事……」

兽人有著坚定的羁绊,因此雷尼翁无法相信曾经携手合作的同伴居然会发起背叛,然而听闻实际上就是有兽人用超乎寻常的力量毁桥的事迹后,不禁大为震惊。

「不,其实我心里有数,大概知道那个兽人是谁。」

「……咦?」

「巴里多曾跟他打过一场,据我从他那边听到的消息,那家伙外表的确是兽人,但他大部分的特徵和之前跟我交过手的红长袍很像。」

雷欧瓦多将两只如巨木般粗壮的手臂叉在胸前,解释该兽人的体格、态度与魔法的使用方式都和那位身穿红色长袍的少年极为相似。

「而且那家伙还会变装,为了降低我方戒心,他应该是变成兽人来到桥梁所在地的,似乎还会用转移魔法,从巴里多追丢这点来看,恐怕和红长袍少年是同一个人。」

「…………那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兄弟俩不禁无语,只能看著雷欧瓦多咯咯大笑。

「这小鬼很有趣吧?没想到他连桥都打下来了,甚至一个人闯入了敌人的大本营,我还真想跟见上一面。」

看到雷欧瓦多笑得那么开心,兄弟俩都无奈地耸了耸肩。

「欸、欸,大哥?」

「干、干么?」

「老爸他……是不是很中意那个家伙?」

「似乎是。对父亲大人而言,他很久没碰到如此强大的对手了;当时对方轻松把他的攻击给弹了回去,而且还毫发无伤。」

「啊?不光是挡下,甚至加以迎击……受不了,究竟是怎样啦……」

雷尼翁的脸上很明显流露出嫉妒之色,但雷格鲁斯似乎也有著同样的心情,不禁苦笑万分。

「我也不是不了解父亲大人的心情,毕竟至今为止没几个人能和父亲大人切磋武艺,所以这次他一直很期待能跟阿克维纳斯将军交手,但看样子他似乎找到更有趣的玩具了。」

「……我有点同情那个家伙,老爸变成那样可是很缠人的。」

「我也是。」

雷格鲁斯看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笑著回忆当时的雷欧瓦多,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之后小声说道:

「我听说半年前,有位身穿红长袍的精灵找回了蜜蜜儿的声音…………应该不是他吧……」

「啊?大哥,你说什么?」

「不,没事。」

雷格鲁斯摇摇头,试图将自己的想法拋出脑外并答道。

「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里是人界吧?有没有办法把那些留在魔界的伙伴带回来啊?」

雷欧瓦多原本笑得很开心,听到这句话便收起笑容,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关于这件事……这三天有众多同胞遭到俘虏了。」

「什?不……说得也是……」

雷尼翁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他应该是在责怪自己在这三天睡得这么悠哉,才会害事情落到这步田地。

「敌人绝对不会放过如此良机,这很正常……但为什么会俘虏?换作本王子,早就统统格杀勿论了。」

身为雷尼翁父亲的雷欧瓦多听见儿子说出这番残忍的言论,不禁面带苦笑。

「这代魔王似乎是个怪人。」

「啊?怪人?什么意思?」

「如果是前任魔王就如你所言,他会不由分说地宰了所有人,不过现任的魔王是个妙龄少女。」

「这件事我知道啊……」

「我也只有观察到一部份,但就行为举止来看,现任魔王还太天真了。」

「所以她才不杀,而是俘虏吗?」

「她恐怕在思索这场战争的妥协方案吧。」

回答雷尼翁问题的人是雷格鲁斯;就他所言,现任魔王应该在衡量释放俘虏,以及签署终战及不可侵犯条约何者较为重要。

「这场战争怎么看都是我们『兽人族』跟『人族』吃了败仗,既然桥被毁了,也就没办法派遣大

量战力侵略魔界。」

「意思是难不成我们束手无策了?」

「对,所以目前才在集结剩余的战力,刺探敌方的动向。原本是有必要跟维克多里亚斯王促膝长谈接下来的打算,可奇妙的是,那些人类居然跑回自己的国家去了。」

「喂喂,也就是说他们逃跑了?」

「谁知道,不晓得究竟是逃了呢,还是背后有原因才回国,不过总而言之,现场目前只派驻了少数的人类士兵。」

如雷格鲁斯所言,目前这道人类国的国境就只剩原本派驻于此的人类士兵,其他士兵似乎都跟随队长指挥回人类国去了,留下来的士兵也不晓得个中缘由,问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维克多里亚斯】是不是发生大事啦?」

「不知道,就算情况属实,现在我们也没空留意人类的情况。」

「没错,只要我们待在这里一天,魔界迟早都会有所行动。」

雷欧瓦多的脸色相当沉重,他很不服气行动老是慢敌人半拍,但在敌方俘虏众多己方伙伴的情况下,要是随便行动,那些俘虏不晓得会遭遇什么样的下场。

而且就算做好失去伙伴也要打倒敌人的觉悟,目前也找不到能击倒敌人的方法,「过不了桥」这点在他们眼里是一道难以横跨的障碍。

「不过老爸,如果那些家伙问我们释放俘虏跟不可侵犯条约要选哪一个,到时该怎么办?」

雷尼翁拋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

「……到时会怎么做呢……」

「喂喂,什么『到时会怎么做』……」

「总之,届时得跟所有人讨论。」

「这样啊?」

「但说实话,我希望能平安夺回伙伴,毕竟兽人对我而言就是家族的一份子,不过我族的尊严也绝不允许忍气吞声,我们绝对不能忘记过去一路以来饱尝的辛酸血泪。」

没有人会认为过去的孽缘这么简单就能斩断。

「我族这次表面上会跟可恨的人类联手,就是因为『魔人族』非常强大,再加上我也相信这个方案的确能镇压魔人族,所以才会跟他们合作……虽然最后是以失败收场啦。」

雷欧瓦多不禁自嘲地叹气。

「以仇恨而言,当然是『人族』那边恨之入骨,不过为了我族一统天下的夙愿,要先打败的是『魔人族』才行。」

「可是我们失败了啊?」

「是啊,但我族的意志不会脆弱到只因为一次的败北就灰心丧志。我们在这场仗失去许多同志的确是一大损失,但你们真的认为那些魔人族以此为挡箭牌对我们提出要求,而我们必须点头答应对方──这个行动是对的吗?」

「「…………」」

「那些俘虏都应该做好了觉悟,不,正因为他们觉悟了,才会跑来打这场仗。要是现在怜惜那些家伙的性命而承认败北,那才是践踏他们觉悟的行为,不是吗?」

「老爸……」

「父亲大人……」

「姑且还是先跟所有人讨论,但我想每个人的看法都一样──那就是绝不屈服对方,敌人还没有夺走我族的一切,对不对!」

雷欧瓦多像在寻求什么,突然登高一呼。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阵撼动大气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父子三人一走出帐篷,发现兽人士兵不知何时齐聚一堂,所有人高举了拳头,振奋士气。

「你、你们这些家伙……」

看到这幅景象,雷欧瓦多也不禁为之一愣。

「国王陛下万岁!」

「没错!我们还没输!」

「我们要战到最后一刻!」

「这就是兽人的生存之道!」

士兵的口中纷纷道出斗志十足的话语,听到这些话,雷欧瓦多开心地笑了。

「说得好,我的同志!没错!我们还能再战!名为兽人荣耀之火,仍在此心熊熊燃烧,热血沸腾!」

雷欧瓦多用拳头敲击自己心脏一带的地方,并且放声大吼。

「若想征服我们,就将这道烈焰连同身躯也一同熄灭吧!」

「「「「一同熄灭吧!」」」」

「直到最后,都会与这道烈焰同在!」

「「「「与这道烈焰同在!」」」」

「我们!」

「「「「我们!」」」」

「直到燃烧殆尽的那天!」

「「「「直到燃烧殆尽的那天!」」」」

「都会战斗到底!」

「「「「都会战斗到底!」」」」

震耳的战吼最后再次回荡耳中,所有人似乎决定好要走哪条路,雷格鲁斯和雷尼翁也彼此对视、相互点头,下定了决心。

兽人族的强大意志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焰,让未曾消散的羁绊变得滚烫无比。

他们就是兽人,扶持志气高昂之王的战士。

【穆迪希之桥】一带有赖丘村日色的活跃──困在魔界的兽人士兵遭到率领多数部队的马利欧涅俘虏。

马利欧涅提出建言所有人应该要格杀勿论,但伊贝雅姆下达了俘虏命令,因此他只能服从;尽管或许还有部分敌方士兵潜伏在魔界,不过他们应该也没有侵略哈欧斯的意愿。

再来只要彻底强化本国四周的守备,寻找剩下的敌方士兵即可──伊贝雅姆判断上述花时间就能解决,而局势看起来也有稳定的趋势,因此伊贝雅姆将《魔王直属护卫队(残酷)》的各个成员召集到会议室。

她会这么做是因为有件事要告诉他们。

「抱歉要请你们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

睽违已久的魔国会议,但出席的成员当中空了几个位子。

曾是魔王伊贝雅姆心腹的基莉亚背叛了她,《魔王直属护卫队(残酷)•序列六位》的葛雷艾尔多则是战死沙场。

目前在场的人只有伊贝雅姆和《魔王直属护卫队(残酷)》的四位成员。

「召集我们倒是无妨,难不成敌国向我们传达关于俘虏的消息了?」

马利欧涅对伊贝雅姆拋出这番疑问,毕竟他认为所有人格杀勿论比较不会有后顾之忧。

然而,伊贝雅姆非常厌恶杀害手无寸铁的人,即使对方是敌人也一样,再加上她也不是为了谈论此事才召集所有人。

「其实────我收到了提凯鲁传来的第一手情报。」

除了伊贝雅姆以外,所有人对这句话纷纷睁大了眼。

「他不是下落不明吗?」

「对呀,而且他说不定跟基莉亚联手了──有些人是这么想的喔~」

休普拉兹瞧了马利欧涅一眼说道。

不光是马利欧涅,的确也有人在散布这类传闻,毕竟提凯鲁忽然下落不明,之后战争就开打了──也难怪会有人推论提凯鲁•西萨,身为《魔王直属护卫队(残酷)•序列三位》的他和发起背叛的基莉亚与伊拉欧拉等人是一丘之貉。

但相信提凯鲁清白的人也不少,伊贝雅姆当然也是其中一人。

「之前不晓得为什么他突然失去行踪,但现在知道原因了。」

伊贝雅姆道出前些日子待在寝室阳台时,有只小鸟朝她飞来一事;那只鸟是提凯鲁用魔法创造的魔法生物,它能将身上的情报及自己的身躯化为文字记在纸上。

「他──似乎被谁绑架了。」

「哈哈,怎么听都像假情报。」

「……此话怎讲,马利欧涅?」

「别看提凯鲁那副德性,他可是《序列三位》。他送的这道情报是说『自己遭到绑架,但性命并无大碍』对吧?但我不认为有哪位大人物能活生生把提凯鲁绑走,不觉得这只是无稽之谈吗?」

「就算绑匪是────提特洛伊也一样吗?」

听见此名,在场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尤其欧诺伍斯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了……欧诺伍斯以前和提特洛伊的交情还不错。)

这是在场成员皆知的事实,所以一搬出提特洛伊的名字,自然最惊讶的人就是欧诺伍斯。

「……请、请问这是什么玩笑,陛下?」

马利欧涅脸上明显有所动摇。

这也难怪,照常理而言,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是因为这位名叫提特洛伊的人────已经死了。

「这不是玩笑,提凯鲁的情报中提到自己遭到提特洛伊打倒,被他绑架了。」

「怎么可能有此等荒唐……」

「马利欧涅,如果真的只是无稽之谈,这道情报不就很可疑吗?」

「呜……」

「换成是我,我会编出更合理的谎言让对方有所破绽,但你会告诉对方这么令人难以相信的谎言吗?说提特洛伊居然还活著。」

「那是……但……」

「这恐怕是提凯尔千辛万苦想传达给我们的消息,因为这只化为文字的魔法生物是由他的鲜血创造而成,提特洛伊大概拿走了他的爱笔,他只好趁对方不注意,用自己的血传送情报

给我们──我是这么认为。」

没有人对伊贝雅姆的见解提出质疑。

「不过,马利欧涅提到的隐忧……我心里是有的。」

伊贝雅姆也很想相信提凯鲁,但由于她的确遭到伙伴背叛,所以她也无法完全相信提凯鲁。

「我希望各位能将这道情报铭记在心,事实真相等找到提凯鲁再来问个水落石出。」

马利欧涅等人纷纷点头以表赞同。

「那么接下来就以提特洛伊的确还在人世,并绑架提凯鲁为前提继续讨论。」

「提特洛伊……他是先王的心腹。」

至今维持沉默的阿克维纳斯此时低声说道。

「以现在来比喻,他们的交情就像现在的陛下和基莉亚。」

「是、是啊……不过他在兄长过世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不……正确来说是遭到杀害,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兄长亲手杀了他。」

兄长……伊贝雅姆的血亲,曾担任前任魔王。

「……您说他没死,这是什么意思?」

「那不可能,休普拉兹。」

「欧诺伍斯……说得也是,你的确有确认过他的遗体呢。」

伊贝雅姆曾从休普拉兹听说欧诺伍斯表示因为自己是他的朋友,更要亲眼见证他是否已死。

「也就是说,他死而复生了?不可能……怎会有如此……」

这时马利欧涅开始含糊其辞,有个想法闪过他的脑海,那同时也是伊贝雅姆的看法。

「……马利欧涅,不,你们都想到了某个可能吧?」

沉默笼罩,伊贝雅姆当作这是众人表示肯定的反应。

「先王……如果是兄长的力量──那位被称为《究极死灵使》的他,他的确做得到。」

如果是──拥有能让死者复生之力的兄长。

听到这句,几乎让所有人紧张起来,但这应该不可能发生,那是因为──

「不、不可能啊,先王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就如马利欧涅所言,所以和他有著同样血脉的伊贝雅姆才会继承王位。

「的确。能想到的理由一个是拥有类似兄长能力之人干的好事,另一个就是兄长还活著;不管怎样,虽然还不晓得提凯鲁为何遭到绑架,不过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这是为什么,陛下?」

马利欧涅问道,回答他问题的人是……

「是因为基莉亚和伊拉欧拉,对吧?陛下。」

回答问题的人是阿克维纳斯,所有人的视线一同集中在他身上,马利欧涅问说「这是什么意思?」后,他静静地解释。

「任命伊拉欧拉担任《魔王直属护卫队(残酷)》的人是先王,伊拉欧拉也很仰慕先王,迷他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基莉亚──将她派给陛下的人也是先王。」

如阿克维纳斯所言,基莉亚是先王在伊贝雅姆五岁时派来照顾她的保母。

「伊拉欧拉说过对『某位大人』发誓效忠,如果『某位大人』是指先王,这一连串的事件不就说得通了?」

阿克维纳斯的这番见解,再度让寂静笼罩众人。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欧诺伍斯。

「要是提凯尔看到的提特洛伊是操纵死者一类的法术,也难怪他会败北,毕竟提特洛伊是──提凯尔的师父啊。」

就如欧诺伍斯所言,提特洛伊是提凯鲁的师父,不,也可以说有如养育之亲的存在;提凯鲁自幼父母双亡,而提特洛伊在某一天收他当了养子。

提特洛伊将一切所学倾囊相授给提凯鲁,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也明白提凯鲁绝不会看错提特洛伊的面容。

然而,理应死亡的提特洛伊居然还活著,甚至绑架相当于自已儿子的提凯鲁,能做到上述行为的原因,伊贝雅姆只能想到有人操控。

然后能操控死者的人至今只有一人,他就是──先王。

「兄长他……以某种方法装死,活到了今天。尽管还不晓得他真正的目的,但他有可能在背后操控这场战争,如果是兄长,这点小事他一定办得到。」

虽然是血亲,伊贝雅姆仍严厉地道出了此番见解,她的脸上比起悲哀,反而写满了更多的厌恶;伊贝雅姆很清楚先王至今以来的种种作为,鉴于提特洛伊的残暴与身为暴君的举止,她不可思议地认为这个理论说得通。

「假如先王是以幕后黑手的身分行动,他为了实现自己那份他人无法理解的欲望,一定会在台面上有所行动。」

「……那基莉亚也……打从一开始就是先王的同伙?」

休普拉兹提出这道疑问,伊贝雅姆则是表情阴霾。

「……我不知道。」

「陛下……」休普拉兹担忧地低声说道。

「基莉亚她……从小她就一直待在我身边,谁会想到她是……由人创造出来的存在呢……」

伊贝雅姆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著。

「『人造魔人』──女武神,她是这么说的吧?」

她对阿克维纳斯的话语无力地点了点头。

阿克维纳斯在沉重无比的氛围下,眯起双眼开始阐述。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这个国家甚至还不存在,直到首位自称是魔王的人物为了打造国家,召集了许多同胞;可是那时的『魔人族』尚未具备创建国家的知识与智慧,简单地说就是智识不够,而唯一身为贤者的初代魔王也认为传授智识给每个人太过耗费时日。」

所有人竖起耳朵倾听阿克维纳斯的讲述。

「这时初代魔王想到,只要创造几个与自己同等的存在,创国就会顺利有所进展。」

「难、难不成……!」

伊贝雅姆瞪大眼睛说道。

「那就是────称为《女武神•系列》的存在。她们如同魔王的分身,性能相当优秀,尽管创造出来的分身数量并不多,她们仍旧率领人民,让建国工作得以继续发展,最后创建出来的国家就是【魔国•哈欧斯】。」

「这传闻我可是头一次听说哪?文献上应该也只有记载初代魔王率领百姓建国而已呀。」

阿克维纳斯回覆了马利欧涅的疑问。

「我想也是,要是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历史上应该会留下她们的踪影。」

「你、你说问题?」

「对。建国没多久,就发生了某起事件。」

「事件……?」

伊贝雅姆重复了这个词。

「有一位女武神忽然失去了控制。」

所有人不禁倒抽一口气。

「失控的情况相当严重,女武神将所有看得见的事物破坏殆尽,而且失控的不只一位,这情形甚至扩散到所有的《女武神•系列》。你们想想看,既有智慧又有强大力量,又被称为魔王分身的人偶都受到破坏冲动驱使,应该明白会有什么后果吧?」

那画面简直是人间炼狱。

「事、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休普拉兹一脸僵硬地回问阿克维纳斯。

「说穿了,就是魔力失控。」

「魔力失控?」

「对。那些魔王的分身的确很优秀,不过魔王的力量对容器──也就是她们的躯体而言实在过于庞大。起初魔力还算稳定,但容器渐渐受不了过于庞大的魔力,开始发出悲鸣,接著容器就崩溃了。」

据说那股魔力破坏力惊人,彷佛足以让水坝溃堤。

「魔王见此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他亲手毁了那些分身,就算是分身,也不代表她们每个人都具备魔王的所有能力,于是女武神遭到魔王歼灭,但代价相当高昂。」

因为国家在这场战争灭国了,国民也几乎灭亡。

「居、居然有这种事……!」

这件事令伊贝雅姆痛彻心扉。

「初代魔王封印了《女武神•系列》──将她们当作不存在的东西,之后他耗费时日再次召集同胞,从头开始建国。」

「意思是,魔王隐瞒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让后人所知?」

「是,的确也能这么说。」

「这未免也太任性了吧?自己亲手制造那些分身,让百姓因此受伤,甚至夺走性命……而且还隐瞒自己犯下的过错……」

伊贝雅姆气得浑身发抖,她实在无法原谅初代魔王的任性妄为。

「陛下所言甚是,不过初代会隐瞒是有其他原因的。」

「咦……其他原因?」

「那就是为了不让危险的《女武神•系列》留存于世,她们是连拥有强大力量的初代魔王运用知识也无法制造成功的半成品,要是有人做出还不完全的女武神,悲剧又会再次重演;初代判断女武神是种不能只因为好奇制造的东西,他才会将制造方法跟其存在葬于黑暗之中。」

将不受控制又极为危险的事物制造方法留存于世的确不妥,既然自己都做不成功了,其他人铁定也做不到──初代魔王的想法似乎是如此。

正因为如此,初代魔王忧心有人做出不完全的女武神,进而引发不可收拾

的局面,才没将制造方法留给后人知道。

伊贝雅姆原本因为自己刚才的见解偏离重点而感到难为情,但她仍认为纵使如此,初代还是要以某种形式将牵连百姓的事实流传于世。

她认为后人会以此为鉴,推行更好的政策才是。

「我能明白你对将这颗不定时炸弹流传后世有所质疑,但如今基莉亚……的确存在于世。」

「您说的没错,我从基莉亚听说女武神这个词时也很惊讶。想得到的原因就只有……」

「先王吗?」

阿克维纳斯点点头,对伊贝雅姆的看法表示赞同。

「我不晓得先王是在哪知道制造方法的,不过恐怕……」

「但你为什么会知道女武神?」

马利欧涅会这么问很正常,阿克维纳斯引人遐思地叹了口气,闭上眼说道:

「……并不是所有国民都灭亡了,尽管屈指可数还是有生还者,我则是和他们有些交情。」

意思是阿克维纳斯有问过事件相关的生还者,听闻了他们子孙流传下来的事迹──伊贝雅姆是如此诠释阿克维纳斯的说法。

「这样啊……没想到基莉亚身上会有这一段渊源……」

「您不知道也很正常,我也只有听过传闻,这个国家知道女武神的人大概只有我。」

「……原来如此,但不论是有关提特洛伊还是先王的情报都只是推测,真希望能赶快找到提凯鲁的下落。」

然而,己方在这件事能下的功夫不多。

(要是提凯鲁能再传情报给我方就好了……)

这想法太过乐观,而且目前……也没有证据证明提凯鲁站在伊贝雅姆这边。

「继续讨论再想也是无济于事的话题也是白费工夫,现在更应该要讨论最近发生的战争问题,像那些俘虏──您打算怎么处理?」

阿克维纳斯询问伊贝雅姆要怎么运用俘虏摆脱胶著的现状。

「这次我派你们逮捕那些闯进魔界的『人族』跟『兽人族』,不过我不想杀害他们。」

马利欧涅很明显不高兴。

「我打算以释放俘虏为由,让敌方跟我方签订不可侵犯条约。」

「喔?条约当中没有提到同盟……?」

伊贝雅姆瞪了语中带刺的阿克维纳斯一眼。

「就算是我,也知道现在根本不可能缔结同盟,所以我现在是以魔界的和平为优先。」

「可是,陛下~您真的认为那些人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吗?」

「就是说啊,敌人可是在会谈背叛我方的『人族』,以及碰巧在前次战争中尊严受损的『兽人族』啊。」

休普拉兹跟欧诺伍斯各自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魔人族』在半年以前曾与『兽人族』打过一次战争,尽管伊贝雅姆以毁桥马上替这场战争划下了休止符,但伊贝雅姆等人也承认此举伤害了兽人族的自尊。

「我想……『人族』不可能会答应。就那个国王来看,就算我们以俘虏为由,他很有可能会把那些人当作弃子,不管怎么说,他可是轻易将应该是王牌的勇者当成弃子扔掉了啊。」

「嗯~意思是,您只跟『兽人族』交涉搂喽?」

「对,他们非常重视羁绊,虽然可能性不高,但对方说不定会答应。」

「我认为面对那个兽王多说也是无益……」

马利欧涅微微摇头,继续说道:

「那些兽人的确重视羁绊,但至今为止他们不曾夹著尾巴逃跑过,为了赢得胜利,他们还是会继续前进拋头颅洒热血。」

「可是,这次他们的伙伴是俘虏啊?」

「即使如此,那些兽人仍会向前进,毕竟他们可是渴求鲜血的单细胞生物哪。」

马利欧涅身上传来一股杀气,他非常憎恨兽人,这也难怪,毕竟他的妻小就是遭到兽人杀害。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劝告他们。」

「要是他们不听劝继续前进,您要怎么处置?」

伊贝雅姆闭上双眼,抿著嘴唇,所有人都在等她说的下一句话。

接著──她静静开口。

「届时…………就开战吧。」

马利欧涅听见这句话吓了一跳,不,不光是马利欧涅,除了阿克维克斯以外,其他成员不禁为之一楞。

他们没想过会从伊贝雅姆的口中听到『开战』这个词语。

「陛、陛下?您知道开战代表什么吗?」

休普拉兹错愕地提出疑问,伊贝雅姆则重重颔首,答道「我明白」。

「如果对方不接受我方条件,就只有战争一途,就算毁了桥,那也只是将战争的时间往后延罢了,不代表战争的火种会因此而消失。」

「说、说得也是呢~」

「毕竟这次我深切体会到放著事情不管,光是一直相信、等著对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放任并只相信对方是不行的──伊贝雅姆在这次会谈确实……痛切地体认了这个道理。

「如果他们不答应条件……虽然令人难过,但还是得战斗,更要征服对方,让他们了解我们的本意!让他们了解我们是真的期望和平!」

「全力以赴征服……对吗?」

对于马利欧涅的话,尽管咬牙切齿,伊贝雅姆仍点头表示肯定。

「没错,但我尽量不想杀害任何人……所以在释放一些俘虏的同时,要请他们答应『某个提案』。」

听完伊贝雅姆的提案,在场的成员无一不哑口无言,僵在当场──

──几天后。

雷格鲁斯跟雷尼翁在帐篷内商讨魔王今后的动向时,有位士兵十万火急地冲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模样看起来相当慌张。

两人一问之下,士兵表示魔王飞鸽传书捎了一封信函给己方。

兄弟俩眼神交会一瞬后,赶紧去向帐篷外的雷欧瓦多报备。

「──喔?你们来啦。」

雷欧瓦多的声音不知怎地感觉有些奇怪,这令两人皱起眉头,因为雷欧瓦多脸上的神情有些松懈,甚至听起来很开心。

「父亲大人,这是之前提到的条约?」

「是啊,你们也来看看,上面写的内容很有意思。」

雷欧瓦多语毕,先将信函交给雷格鲁斯过目,雷格鲁斯看完后不禁发出大喊:「这是怎么回事?」

想当然尔,雷尼翁也对信的内容很感兴趣,便询问雷格鲁斯究竟写了什么,听完说明后的反应也跟雷格鲁斯一样惊愕不已。

首先信里提到魔王以释放俘虏为由,要求兽人族缔结不可侵犯条约,这件事还在雷欧瓦多等人的意料之内,所以他们丝毫不惊讶。

问题在于如不接受要求的处置。

若不答应要求,彼此将会以战斗分出胜负,以那位天真的魔王而言,这算是令人大感意外的答覆,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双方一决胜负的方法。

雷格鲁斯简略信函内容,接著大声朗读。

「想必你们目前战力甚微,就算进行歼灭战,也只会为阁下带来莫大的损失,也不为我方带来任何好处,那么就更该选择不波及士兵及百姓,双方也能认可的战斗方式。既然阁下之前曾说:『若想征服我们,就全力以赴试试!』那么,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方将会全力以赴征服你们,就以阁下最引以为豪的最强战力,跟我方引以为傲的最强战力一决胜负如何?」

「以双方最强战力一决胜负?喂喂,敌方头子在想什么啊?」

「雷尼翁,把话听完嘛,后面还写了更有趣的内容。麻烦你,雷格里斯。」

在雷欧瓦多催促之下,雷格鲁斯答覆一声「好的」后,继续朗读。

「详细的战斗方式就让给阁下决定,人数也能配合你们,若阁下答应,我方会准备释放一些俘虏,但这也是我方最大的让步;如不答应此要求,我们『魔人族』将会集结所有战力展开一场歼灭战也在所不惜,当然最好是不用开打──静待阁下佳音。」

除了雷欧瓦多以外,在场所有人听完雷格鲁斯的说明纷纷张大了嘴巴,条约的内容不会蛮横无理,甚至还对兽人族阵营相当有利。

正如信上内容所言,再这样下去会跟魔人族打一场歼灭战,而且就数量来说,己方极有可能会以败战收场,尸首将会堆积如山──这结果任谁都想像得出来。

但要是以魔人族提出的方式战斗,士兵不会有人因此受伤,而且由己方决定战斗方式这点明显对兽人族阵营益处良多。

这条件怎么看都对『魔人族』有害无益,毕竟将俘虏通通杀掉对他们还比较划算。

可为什么……所有人对此大感不解。

「嘎哈哈哈哈!唉呀,被对方摆了一道啊!居然讲了这么异想天开的点子!嘎哈哈哈!」

雷欧瓦多忽然大笑起来,他打从心底觉得有趣极了。

「父、父亲大人!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您打算怎么回覆!」

雷格鲁斯不解而提出疑问,对此雷欧瓦多则是扬起微笑,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回覆?这条件不是对我们挺有利的嘛!」

「但有可能是对方设下的陷阱!不,陷阱的可能性很──」

「不,那不可能。」

「为、为何您这么肯定?」

「我不是说过魔王很天真吗?她把桥毁掉就是最好的证明,换成我就会把桥留下,直接开打歼灭战,因为我们铁定能打赢。」

「那、那是……」

「条件里写的内容应该不会有假,不过是依我个人的直觉判断的啦。」

「居、居然是直觉……」

雷格鲁斯的叹息中带著无奈。

「而且,最强战力与最强战力的对决……嘎哈哈,好久没有听到如此令人雀跃不已的方案了!」

「父、父亲大人……」

这时,有人拍了拍雷格鲁斯的肩膀。

「老哥,你说再多也没用。」

拍他肩膀的人是雷尼翁,但雷尼翁也笑得很开心。

「这不是很有趣吗?我觉得直接参战死在沙场上也不错啦,不过以这种战斗方式一决胜负,也让人热血沸腾哪!」

看见雷尼翁的表情,雷格鲁斯不禁独自垂头丧气,这两人太好战令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嘎哈哈!别那么难过嘛,雷格鲁斯!来,你瞧瞧。」

雷欧瓦多摩娑著下巴叫雷格鲁斯往前方一看,发现《三兽士》的巴里多和普提丝都已经跪膝行礼在他们面前。

「你、你们……」

「微臣发誓将全力以赴参战,势必取得胜利!」

普提丝重重颔首表示赞同巴里多的誓言,她看来干劲十足;顺便一提,由于她目前身穿企鹅布偶装,那副模样替战场带来一股极不相配的异样感。

「……好吧,我明白了,您真的要这么做?」

雷格鲁斯似乎已经放弃说服自己的父亲。

「当然。而且这种战斗,说不定『那家伙』会跑来参一脚哪。」

雷欧瓦多轻抚下巴,开心地笑道。

「那家伙?」雷格鲁斯回问他,不过雷欧瓦多并未作答。

「或许有人不赞成,不过,这场仗对我们胜算很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士兵似乎也正有此意,他们纷纷高举拳头、大声吼叫,士气愈来愈高涨。

「各位士兵!相信我们!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就这样一种极为奇特的战争形式──一场『魔人族』与『兽人族』双方最强战力的激烈战斗,即将上演。

伊贝雅姆飞鸽传书捎了一封信给兽人主力在人界驻扎的营区,没多久就收到来自对方的答覆。

她原先以为答覆需要时间,大概要过几天才会收到回信,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回覆,这令伊贝雅姆感到有些不安,甚至以为对方读完就马上把信撕掉了……

不过她从阿克维纳斯那边听了回信内容后,松了一口气。

「是吗?对方答应了啊…………太好了,事情有个好兆头。」

幸好兽人族接受信中写的决斗方案,往后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战争发生,导致双方产生不必要的伤亡;当然要是输了,『魔人族』会有何下场目前还不得而知──这是避无可避的问题。

决斗赛事将以《契约卷轴(Contract Roll)》订立规则,伊贝雅姆打算让兽人族签署契约以避免他们滥杀败者,但万一输了,族人至今为止的生活很有可能就会因此化为乌有。

她打算建议输的一方纳入胜者的管辖下──也就是等同于成为对方部属,然而这份契约也绝不完美,对方也很有可能会舍弃性命,背叛己方;兽人族是个重视荣誉的种族,为了荣誉,他们会爽快牺牲自己的生命──这类事件,过去就曾发生过几次……不过阿克维纳斯替她拂去了这份担忧。

「『兽人族』一旦做出决定,就会贯彻到底,因为他们认为那就是兽人的荣誉;我至今为止还不曾听过他们有背叛过谁,至少现任兽王一旦答应,即使再不情愿也应该会遵守条件。而且就算我方获胜,陛下也不打算把他们踩在脚下吧?」

「当然不会。」

「那他们就不会有所怨言了,剩下的就是花时间,慢慢让对方了解我方的诚意就行。」

「这样啊……是啊,说得也是。」

「但为了这个目标,这次的决斗,我方非得取胜不可。」

「啊啊,你说的对。我们要正正当当,光明正大打败他们!」

看见伊贝雅姆用力握紧拳头,阿克维纳斯不禁笑了出来。

「不过,我没想到您会选择这种方法。像马利欧涅,他可是吓得连嘴巴都合不拢喔?」

「哈哈……其实,这个方法是……日色他……」

「日色?」

这次伊贝雅姆对兽人提出的条件内容是日色想出来的法子。在日色第一天踏进王城享用大餐之际,她曾在谈话中不经意地询问日色「是否有办法让这场战争和平收场」。

当时日色哼了一声,加以嘲笑,甚至一笑置之说「哪有这么好康的事」,接著他继续说道:

『天下怎么可能会有不伤害任何人的战争?如果不想受伤,就不该引起战争。』

本来就应当如此,伊贝雅姆也曾表示自己会努力不让战争发生。

『已经发生的战争不流点血就阻止不了,但能依敌方的情况尽可能减少损失,呃……这个蠢方法与其说是天方夜谭,倒不如说像热血漫画……不过,试了也不会少块肉。』

日色如此说道,接著他有些难以启齿地将方法解释给伊贝雅姆听──就是此次决斗方案的契机。

「喔?这么异想天开的方案,原来是日色想出来的?」

阿克维纳斯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

「但真亏您能下定决心,陛下。」

「……事出无奈,毕竟再这样下去直到某一方灭亡之前,战火绝不会停歇,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我想既然如此,只要在敌方的大本营获胜,他们就会听我们的话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因为是兽人,您才会采用这个方法?」

「没错。这个方法尽管会流点血,但的确能将损失压到最低,更何况我方跟敌方不同,很明显是在提对自己不利的方案,如果这样还是输给我们,对方就没有理由说三道四了。」

「哼,真是难缠的方法。这也是日色想的?」

「呜、嗯,算是啦。」

这不是靠自己,是靠别人想出来的方法──伊贝雅姆有些难为情地撇过头去。

「的确,都已经那么有利了,不如说接受利大于弊的条件还输掉决斗的话,那兽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败北。」

「对,没错!日色也是这么说的!」

伊贝雅姆听见阿克维纳斯认同日色的见解,不禁开心地笑了,但她发现阿克维纳斯的目光直直盯著自己,这才回过神赶紧撇过头去……尽管她还是满脸通红。

「……呵。」

看见阿克维纳斯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你想表达什么!」

伊贝雅姆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追问起来。

「没什么,你只要慢慢改变自己就行了。」

阿克维纳斯的神情就像望女成凤的父母一般,充满了慈爱之情。

接著他转过身,走向某处。

「你去哪,阿克维纳斯?」

「……我有点事。」

语毕后,阿克维纳斯,伊贝雅姆则是注视他离去的背影。

「……什么嘛……?」

她不禁微微侧著还带著热度的脸颊。

这里是魔王城内日色一行人留宿的房间,他们借了一间大房间在此歇息,之前伊贝雅姆曾问日色等人是否在此休养一段时间,于是他们接受了这个提案。

理由是伊贝雅姆了解这场战争的内幕,但最重要的理由是能吃到令人心满意足的美食。

日色在椅子上读书的同时,也瞥了一眼在地板打坐的妮奇,蓝色光芒包覆著她的身体,而她眼前浮著一颗网球大小的蓝白色球体。

球体和包覆尼奇身体的光芒彼此连在一块,但连结部产生了不规则的晃动,导致球体有些摇晃。

「乱掉了喔,笨徒弟。」

「呜、遵、遵命!」

妮奇的额头上浮现汗珠,她紧闭双眼,咬紧牙根,那副模样看来有些难受。

「喔?真了不起,你能把魔力控制得这么得心应手啦?」

对于莉莉音的赞许,妮奇不禁对她露齿一笑,但是──「啪嚓」!

眼前的球体突然爆开,她不禁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看样子还差得远呢。」

莉莉音无奈地耸耸肩。

「啊~呜~……」

「谁叫你不专心,再做一遍。」

「遵、遵命……」

经日色一说,妮奇只能无奈点头表示「唔唔唔……」,再次闭上双眼,集中精神。

(可也真奇怪,为什么我四周都

是小不点?而且都是年幼女孩。)

他将目光从妮奇转到莉莉音身上,结果对方回以一道凶狠无比的瞪视,莉莉音似乎觉得日色在瞧不起她。

(……这家伙直觉真敏锐。)

脸上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日色,叹了口气后继续专心看书,这时房间的门打开,出现了另一位年幼的女孩。

「主人─────!新月回来了唷──!」

新月从房间门口朝日色飞奔而去,日色轻轻闪过……

「噗咿?」

她整个人直接撞到椅背,弄倒椅子,在地板上痛得打滚。

「咕咿咿?好、好痛喔~!主人,你好过分!抱我一下嘛!」

「闭嘴,热死人了,不要跑过来抱我。」

「就是说啊,新月!师父能抱的人就只有我哪!」

「才不是~!主人能抱的人就只有新月!妮奇你去旁边修行啦!」

「你、你说什么!」

看见两人又毫无意义地吵起来,令日色忍不住深深叹息。

「喔呵呵呵呵!在下回来了,小姐!」

跟新月一起回来的人是希伍巴,莉莉音则是单单说了「啊啊」表示回覆。

「喔呵!就算被小姐冷淡以对,在下仍是感激涕零!喔呵呵呵呵!」

「吵死了。日色,用《文字魔法》让他闭嘴,杀了他也没关系。」

「您真过分!实在是太过分啦!喔呵呵呵呵!」

她将目光从变态执事身上移开,接著看他身旁的夏摩威。

「有劳你们搜集情报了。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莉莉音下达命令,派她们两人在城里搜集情报。

「这、这个嘛……」

夏摩威欲言又止地盯著房门看。

「唔?谁在那?」

莉莉音看到某人开门走进房间时,不禁脸色微愠。

而日色也对意外的访客感到吃惊,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

「喔?这还真是稀客。不,我们才是客人哪。」

他「啪」的一声阖上书。

走进房间的人──是阿克维纳斯,他和日色四目相交后说道:

「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日色在思索阿克维纳斯来找他的目的。

莉莉音也一样,她身上散发出的不悦情绪完全表露无遗,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希伍巴也不禁挺直背脊,保持警戒。

「跟我?两个人谈?」

「啊啊,没错。能拨一点时间谈谈吗?」

这时响起一道用力踩踏地板的声音,而日色发现声音的来源是莉莉音。

「给我识相点……我说过了,不准束缚他。」

日色看见莉莉音明显对阿克维纳斯表示敌意,不禁睁大了眼。

(这两人果然彼此认识啊……)

他之前发现两人有共通点,那就是──她们的名字。

莉莉音•李•雷希斯•蕾德萝斯与阿克维纳斯•李•雷希斯•菲尼克斯,他们的名字都有写到「李•雷希斯」。

(而且仔细观察的话,这两人…………有点像呢。)

除了红发,尤其两人的额头都埋著一颗相似的红色石头,正当日色在推测她们俩之间的关系时,莉莉音和阿克维纳斯两人则是四目交锋,开始聊了起来。

「放心吧,我没打算束缚他。我现在来这里只是单纯想和日色聊聊。」

「……真的吗?」

阿克维纳斯回看莉莉音质疑的眼光,叹了口气。

「是有点事想请他帮忙。」

「你看,我就说吧!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那些事你们自己解决不就好了!」

「那样也行,可是这么做的话,很有可能会无法实现陛下和他订下的约定。」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详细之后再谈,就我跟你两人。如何?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唔!太卑鄙了,阿克维纳斯!你用那种说法日色就会……!」

「好啊,我接受。」

日色爽快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啊啊,受不了!看吧,他一定会这么说!」

「小姐,请您冷静!」

「烦死了!这叫我怎么冷静下来!」

希伍巴的安抚毫无效果,莉莉音则是惊声尖叫,但惊讶的是日色有注意到她的异状。

「红色萝莉,我不晓得你跟他有什么过节,但接不接受应该由我决定吧?」

「可、可是,日色,这个男人……」

日色举起手来,这动作的意思是叫莉莉音别再插嘴。

「其实我也有料到这家伙有事想拜托我。」

「真、真的吗?」

听此莉莉音不禁为之一愣,阿克维纳斯脸上则是一副意料之内的表情。

「是啊,你们在房间等我就行……该走啦,红发。」

于是日色打算走出房间。

「喂、喂!日色!」

听见莉莉音的叫喊,日色停下脚步问她有何贵干。

「因为是你,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有事发生,要马上通知我们。」

言下之意是说万一陷入动弹不得的窘境,就要日色发动事前施加在新月跟妮奇身上的《设置文字》报备一声,日色平时就有在两人身上设置『防御』的文字,要是有个万一,他还能马上保护她们。

莉莉音的意思是要日色发动文字,藉此告诉她们有异变发生。

日色只动了动眼睛看看自己的伙伴,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妮奇和新月两人也不安地看著日色。

咚……咚……日色用食指轻敲她们俩的额头,接著说道:

「乖乖等我回来吧。」

日色的话语有种安心感,令她们笑颜逐开,纷纷答道:「「遵命!」」

之后他便在阿克维纳斯的带领下,离开了房间。

阿克维纳斯带日色来到一个地方,似乎是他的房间;阿克维纳斯不愧是担任将军的人才,房间的规格跟客房截然不同,装潢相当奢侈。

话虽如此,日色也不晓得这房间哪里特别高贵,感觉看起来就像一流饭店的商务套房罢了。

房间的格局就像客厅,设有沙发、桌子与火炉等物,或许还有寝室跟办公室。

房间的最深处则冒出一座露天阳台,阳台内有圆桌,也刚好有两张椅子,由于阿克维纳斯请他就座,日色就乖乖坐下。

他表示请日色稍待片刻,日色在座位等了约一分钟后……

「────你会不会喝酒?」

阿克维纳斯在问的同时,手中拿了应该是红酒的酒瓶跟两个玻璃杯。

「我不是很懂酒哪里好喝……」

「哼,那你的人生可吃了大亏呢。」

「喂,就算不喝酒,我可是很享受自己的人生喔。」

「是吗?你就当作是被骗喝喝看吧,不合胃口的话放旁边就行了。」

阿克维纳斯边说边倒酒,有著红酒颜色的液体逐渐倒满杯子。

「我先声明,酒里可没放毒。」

「我才没担心这回事,对之后有事相求的对象下毒可没什么好处啊。」

嘴上这么说,日色私底下还是用了『鉴定』的文字确认酒里安全无虞──这是只属于他的秘密,不过阿克维纳斯大概已经发现日色有在使用魔法。

日色拿著玻璃杯喝了一小口。

「嗯……嗯?」

他感到有些意外,这酒并不太苦,不如说还带有甜味,很好入口。

「如何?酒精浓度应该不高,合你胃口吗?」

「比想像中还不赖。」

「那就好。」

阿克维纳斯也跟著就座,接著喝下倒满玻璃杯的酒,他愉悦地呼了口气后把杯子放在桌上。

「……日色•丘村。」

「干么?」

「我要谢谢你。」

日色原先以为他马上有事相求,结果突如其来的道谢令他吃了一惊。

「……谢什么?」

「很多事。」

「很多事吗……」

「对,很多事。」

日色心想阿克维纳斯是在说自己参战一事,但那是他跟伊贝雅姆签订的契约,是一项工作,不觉得阿克维纳斯需要向他道谢,对日色而言,只要伊贝雅姆肯支付酬劳给他就够了。

「不光是参战……还有其他事啊。」

他彷佛看穿了日色的心思说道。

「那是什么事?」

「…………公主……关于陛下。」

「你是说那位脑袋空空的魔王(笑)吗?」

「呵呵,会对一国之君讲这种话的人就只有你了。」

阿克维纳斯并对此加以斥责,甚至开心地露出笑容。

「是啊,没错,我就是指那位陛下。」

「……我什么也没做啊?」

硬要说的话,就是日色治好了伊贝雅姆的伤,但那也只是因为万一她死了,好不容易通往图书馆的康庄大道

就会因此封闭。

「不,托你的福,陛下还能抱持希望。」

「…………」

「这场战争,我方原本也会损失惨重,幸亏你的活跃才能将国家损失压到最低,而且陛下能下定决心战斗也是多亏了你。」

「我只是用常识跟她解释清楚。而且如果你是对提出决斗方案一事道谢,那你就不该谢我,那方案不过是我心血来潮想到的法子;照常理而言,都不会有人想要实施或是接受这个方案。」

日色所说的方案,是在伊贝雅姆向他询问是否有方法能让跟兽人族的战争和平落幕──向他阐述这种天方夜谭时,一时兴起说出口的戏言。

「但有人实施这个方案,对方也接受了。」

「……这世界的国王脑袋都不正常。」

「……的确。」

阿克维纳斯又倒了一杯酒。

「……呼,但陛下能活出自我继续在这条路向前迈进,这也是因为你推了她一把,日色。」

他那双像莉莉音一样鲜红的眼眸直直地注视日色。

「陛下心伤得很重,毕竟长年待在身边的心腹居然背叛了自己,会谈也以失败告终。」

「……」

「不过现在还有你在,因为陛下全心全意地信任你,如今陛下内心的支柱中,你也算是其中之一。」

「那是她自作多情吧?」

「呵,话别这么说。她好歹也是妙龄少女,思虑还不够深远,但她和你一样拥有某种吸引人的某种特质。」

「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这种东西啊?」

「要是你这么说,伙伴可是会生气的喔?」

「为什么会生气?」

「…………」

阿克维纳斯不禁眨了眨眼,觉得难以置信。

「…………日色,是不是有人说过你很迟钝?」

「啊?迟钝?嗯……话说回来,红色萝莉跟变态执事是有这么说过……」

「红色……萝莉?变、变态……?」

阿克维纳斯头一次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非常难得一见。

「红色萝莉是指在瞪你的年幼少女,变态是指那个执事老头。」

「…………噗。」

这时阿克维纳斯转过身去,手摀著脸,身体突然开始微微颤抖。

日色心想这家伙发什么神经,不禁观察他好一阵子,后来阿克维纳斯似乎恢复正常,神清气爽地看著日色。

「你这家伙果然很有趣,难怪莉莉音那么中意你。」

「我不懂你意思耶?」

「呵呵,不谈这件事了,这是陛下的问题。」

「喔、喔喔。」

「总之陛下已经决心要挺身战斗,以往她都是选择不战,如今她终于肯正视现实,这也是托了你的福。」

「选择不战啊?我该说这想法很了不起吗?是种美谈呢。」

「是啊,的确是。」

「但这在现实很难实现。尤其她在这时代身为一个王,想实现更是难上加难。」

「说的没错。」

「算了,至少她有比较愿意正视现实啦?好歹有点长进了。」

「但问题在于她的决心能否开花结果。」

阿克维纳斯的意思是要是不打赢兽人,她的决心就毫无意义。

「原来如此,如我所料,我大概猜得到你想拜托我什么。」

「喔?说来听听。」

「叫我参战……对吧?参加跟兽人的决斗。」

「…………」

日色将阿克维纳斯沉默的反应当作肯定,不如说他在向伊贝雅姆提出决斗方案时,就已经猜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尽管阿克维纳斯亲自请托一事令日色大感意外,不过他已经料到会有人来请他出赛。

这是为了确保胜利──这么一想,任何人都会对日色的战力加以瞩目,虽然日色是毫不相干的外人,只要目睹过他的实力,人近在眼前却不好好利用反而显得奇怪。

而且日色自己也有想法,早对参战一事有所觉悟,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魔人族赶紧结束这场战争,开放《福尔图娜大图书馆》。

但除此之外,日色也跟莉莉音约好会支持她的梦想。

她的梦想是────打造【万民皆能享乐之地】。

依现今的世界局势来看,这梦想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莉莉音才打算另辟新天地,在那里打造梦想中的王国,不过目前也没什么进展,可要是一直原地踏步,就算过了一百年也实现不了;既然如此──于是日色想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利用现有的国家。

这世界有三个国家,每一个国家都历史悠久,却总是一直互相憎恨、争执不休,这样下去三国团结一心的未来永远不会来临。

既然如此,那就不论在哪国都行,将其他国家纳入版图统治即可,相对的只要给予自由权,即使遭到在管辖下的国家反弹也能加以控制。

不求支配与从属,而求自由与友好,但为此就必须跟其他国家一决高下,尽管目前还不晓得有那些方法,但日色认为只要遵从双方都认可的方案后,再分出胜负即可。

『人族』方面日色还没想到要怎么跟对方拉近关系,『兽人族』则是脑袋灵光一闪,提出「决斗」的方案,最主要的理由是他觉得兽王应该会答应这个方案。

此外日色认为兽人有著力量就是一切的价值观,那就以对方能接受的形式展现己方的强大,如果事情发展顺利,双方就能达成妥协。

只要【哈欧斯】如期获胜,就能将【帕西翁】纳入版图。即使说是纳入版图,但意义在于最终要藉此成为跟兽人族真正缔结同盟的契机,至少这么做,最后只要想办法处理『人族』的问题,就能朝莉莉音梦想实现的目标更近一步。

当然不安定的要素还是很多,即使如此,自己目前能做的就是让【魔国•哈欧斯】获胜。所以日色这么回道:

「行,我会参加跟『兽人族』的决斗。」

这句话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阿克维纳斯似乎对日色的决定还比较惊讶,但他还是站了起来,低头向日色表达谢意。

日色回到房间后,果不其然就遭到莉莉音质问两人谈话的内容,他便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好让莉莉音心服口服,她听完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莉莉音感觉不只是无奈,似乎还有些放心,或许是因为她所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的关系。

这时,日色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以前曾和他一起旅行的伙伴。

(对了,我还以为他们可能有加入这场战争,不过再怎么说应该还不至于会参战……)

他们俩应该还留在【兽王国•帕西翁】,说不定有参战──日色原本心中抹过一丝不安,但他们应该没攻进【魔国•哈欧斯】。

日色之前有向伊贝雅姆确认敌人中是否有类似的人物,不过看来没有。

这件事的确令他感到安心,尽管跟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两位伙伴都有著高洁的人格,而日色也打从心底认为他们是自己的伙伴。

所以他才会对两位伙伴并未参战丧命一事感到放心。

(跟他们分开也过了半年多……啊,我记得之前说过会很快就会去找他们,要去一趟吗……不,这件事之后再说好了。)

日色心想必须以今后(战争)大局为优先,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弥漫四周,周围则是酒瓶满地散落,当中似乎有某个物体在嘎嘎作响,感觉应该是人;他似乎在睡觉,结果一翻身就撞到了酒瓶,酒瓶就「框啷」一声倒在地板上。

这时有道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有人站在这位睡美人的旁边。

看著这位睡美人,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喂喂,根本就没地方站嘛。」

他轻松闪过酒瓶走近那位睡美人,将手放在肩膀上想要摇醒她。

「师父?嗳,师父?」

「姆呀……呜呵呵……」

睡美人似乎做了个好梦,脸上还挂著笑容,她有著稚气依旧的脸孔,口水则是从嘴巴难看地流了出来,手中甚至还抱著酒瓶,这副模样跟她平时的样子差太多了,令人毛骨悚然。

「唉,这人真的是……到底有多爱喝酒啊?可她又说时间到了就要叫醒她……抱歉,能帮我整理一下吗?」

「啊,好喔。」

走近睡美人的还有另一位人物,她以有些可爱的声音回覆,接著开始整理房间。

「师父,差不多该起床了喔!不然…………我就不做下酒菜给你吃喽。」

「这、这件事我可不答应!」

睡美人忽然惊醒过来,高高举起了拳头,看来她好像醒了。

「你醒了啊?师父。」

「……嗯?啊啊……是萝莉控喔。」

「谁是萝莉控啊!」

他忍不住高声抗议,甚至回荡整个房间。

「啊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

少女摇曳著绿色发丝,开心地笑道,接著她大大伸懒腰,伸直了

头上长出的长耳朵;她是『兔人族』,体格和小学生差不多,身上还穿著很难说是「乾净」又满是皱褶的白衣。

「受不了,要不是那家伙跟师父讲些有的没的,谁会有那种称号啊……」

他不禁垂头丧气。

「啊哈哈!对了,那小鬼走了以后,好像过了半年多嘛。」

原本在整理房间的人影因这道声音动作嘎然而止,难过地垂下眼来。

「啊啊,烦死了!那家伙压根没想过要遵守约定!好了啦,缪儿你别在意!」

「唔、嗯……」

缪儿•卡斯托蕾亚,这是那位整理房间的银发兽耳少女的名字,惹人怜爱的面孔和强而有力的蓝色眼眸是她的特徵。

而这当中唯一的男性名叫阿诺鲁德•欧席恩,他是缪儿的监护人,有著一头倒翘蓝发和一身强健的肌肉体格。

至于三人在谈话中提及的人物──是一位叫日色•丘村的少年。

缪儿跟阿诺鲁德以前与日色邂逅并一同旅行,也曾携手合作度过生死难关。

半年多以前──缪儿一行人来到【兽王国•帕西翁】,认识了这位身穿白衣的小不点,同时也是阿诺鲁德的师父──拉拉锡克•芬奈尔,缪儿和阿诺鲁德拜托拉拉锡克让他们在她门下修行。

但要独当一面会花上不少时间,因此日色表示无法再做停留,便与两人告别,踏上了旅途。

当时日色说过半年以后有时间就会过来找他们,但由于杳无音信,又因为缪儿非常期待见到日色的关系,只要一提起他就会垂头丧气。

溺爱缪儿的阿诺鲁德而言,他很生气日色伤透缪儿的心。

缪儿起初只是把日色当成一同旅行的伙伴,但他救了自己,逐渐对日色的生存方式有所憧憬,慢慢对他产生了异性的好感。

彼此分开之后,缪儿才发现日色在自己心中的份量有多么重要,她相信日色半年以后就会来见她,所以她才会拚了命地努力修行。

『变强吧!』

为了回应日色的话语──

拉拉锡克伸了大大的懒腰又喝一口酒后,用她那双凤眼朝缪儿望了一眼,露出有些狡诈的微笑。

「话说回来,那小鬼真是个罪恶的男人。就我所知,听说蜜蜜儿大人也说想见他一面哪。」

蜜蜜儿指是兽王国的第二公主──蜜蜜儿•金格,从小罹患疾病而失去了声音,这件事对将唱歌视为人生价值的她而言,简直是堪称绝望的不幸。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伤心难过,她戴上面具对人堆出笑容,但日色看穿了这件事;不仅如此,他甚至用魔法轻松治疗连名医都治不好的发声障碍,让她再次得以发声。

从那时开始,蜜蜜儿便将日色当成拯救自己的英雄,还对他抱持近似崇拜的好感,而缪儿明白蜜蜜儿的好感当中有著淡淡的爱恋,毕竟当事人也曾经如此表示。

「除了缪儿跟蜜蜜儿大人,他在这半年以来铁定攻陷了很多人的心吧?啊哈哈哈哈!」

拉拉锡克打趣地如此说道────此时突然「锵啷」一声!

阿诺鲁德愣了一下并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缪儿把酒瓶捏碎了,手上完全没有任何一丝伤口。

「缪、缪儿……?」

「咦?啊、我……啊、对不起!我马上扫乾净!啊哈哈,这瓶子怎么这么脆弱啊……」

「是、是喔……」

阿诺鲁德心想再怎么吐槽也没用,脸颊抽搐的同时还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并看著满脸通红的缪儿。

「啊哈哈!捉弄你果然很好玩呢,缪儿!」

「唉,你别再逗她了啦,师父。」

「抱歉抱歉,但下酒菜还是要做给我吃喔?」

「…………好好好。」

阿诺鲁德不禁扶额,无奈地答应了拉拉锡克的要求,毕竟他很清楚违抗她会有什么下场;有一次他曾答应拉拉锡克要做下酒菜给她吃,没想到后来忘得一乾二净,结果就在对方脸上了无生气的状况下,惨遭对方以「实战经验」之名进行单方面的严刑拷打,时间长达半天之久。

他也跟缪儿一起帮忙收拾,总算将房间打扫乾净了一些后,便向拉拉锡克问道。

「对了师父,你说过要在这个时间叫你起床,这是为什么?」

「唉呀,没什么啦!只是有种腌菜在这个时间吃是最美味的!」

拉拉锡克边说边掀开房间一角的地板,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罐子。

「我打算配点腌菜,喝上一杯哪!」

「…………那个,师父?」

「干么?」

「你早上不是说宿醉所以头很痛吗?」

「傻瓜,别说这种蠢话啦!阿诺鲁德。你以为我会因为区区宿醉不喝酒吗?不,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拉拉锡克眼睛一亮,道出了自以为帅气无比的名言,然而阿诺鲁德脸上的表情却是僵硬无比。

缪儿对拉拉锡克毫无根据的信心不禁露出苦笑,此时屋子传来一阵敲门声,令三人不禁面面相觑,毕竟这半年以来没有人来拜访此处,而且拉拉锡克也没跟左邻右舍做过什么交流。

这屋子的地下有她打造的宽阔空间,空间像蚁穴一样往四面八方延伸,还设置了各式各样的房间,阿诺鲁德跟缪儿就住在其中一个,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听到有人敲门拜访此处。

「……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呢。」

拉拉锡克露出苦瓜脸说道,缪儿则是眯起她那双可爱的大眼睛,竖起兽耳仔细听。

「不要这么说嘛,师父,难得有客人来呢!」

缪儿语毕,说句「来了~」之后便去迎接来客,那头摇曳的银色发丝反射著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显得闪闪动人。

结果一开门……

「──不好意思,请问拉拉锡克大人在吗?」

在门对面的人物是一位背后有著翅膀的兽人,缪儿心想从外表来看这位访客应该是『鸟人族』。

「嗯?这声音……」

拉拉锡克低声说道,眯著双眼盯著站在门前的人物,想确认来者何人。

「啊、在。那个……」

缪儿走到门旁,让这位访客跟拉拉席克见上一面。

「喔?这还真是稀客,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雷侯》巴里多大人居然亲自拜访这栋破烂不堪的寒舍。」

拉拉锡克这番话很明显是在讽刺,巴里多则是惊恐地缩起肩膀。

「请别这样,跟您相比,区区如我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我会有现在的地位都是拜您锻炼所赐,不是吗?」

缪儿走向阿诺鲁德身边,询问这位访客是谁。

「他是《三兽士》的其中一位──别称《雷侯》的巴里多大人。」

「三、三三三三兽士?那、那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小女孩,为何如此震惊?那位大人怎么看都比我来得伟大许多哪?」

缪儿对巴里多的话并不惊讶,她知道拉拉锡克对兽人做出了许多贡献,毕竟编出《变装术》的开山始祖是拉拉锡克,这项事迹可是在兽人历史中堪称最功不可没的功劳。

「正因为如此,我国才会提供更适合您的住所,而不是这种蓬门荜户。虽然您说过不会接受任何名誉或地位,至今我还是无法认同您的想法!」

「喂喂,我的想法干么非要得到你的认同不可?还有别说我家很破烂。我很喜欢这里,那些铿锵作响的宝石或是羡煞旁人的名誉和地位,根本填饱不了肚子啊!」

「啊,不过如果是酒的话就会收下了吧?」

「当然喽。」

拉拉席克马上点头赞同阿诺鲁德的说法并吃下腌菜,大口大口地喝著酒,缪儿心中不禁苦笑这个人果然跟日色有点像──尤其是忠于自己的欲望这点。

「你是来这里跟我闲聊的吗?巴里多。现在不是还在打仗吗?怎么,难不成输了?」

看见拉拉锡克事不关己地说道,令巴里多忍不住哀声叹气。

「……老实说我想跟您谈谈这场战争,现在国王陛下已经回城了。」

「……嗄?喂喂,难道真的打输啦?」

她心想若不是如此,国王根本不会在战争期间回来,当然要是赢了,凯旋回国的消息应该会传遍大街小巷,但目前没听说这种消息。

「不,我军尚未战败……还没有。」

「还没有?……怎么,意思是跟『人族』联手仍旧处于劣势?」

「如果只是局势不利倒也还好,我冷静分析后,判断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输。不,其实我军已经输过一次了。」

巴里多这番言论令拉拉锡克微微睁大了眼,看来她的确很震惊。

「你是说,跟别人合作还吃败仗?就算攻进魔界还是输了?」

拉拉锡克似乎有自己的情报网,她多多少少对这场战争有所了解,不过缪儿和阿诺鲁德则是不太清楚。

巴里多听完拉拉锡克的疑问后面色凝重,接著开口说道:

「是的,战争中突然出现一位超乎想像的人物

,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超乎想像的人物?喂喂,你该不会是说他单枪匹马在沙场上耍得你们团团转,甚至把你们逼上战败的绝路吧?」

「……您说的没错。」

一阵彷佛时间静止的沉默笼罩现场,缪儿和阿诺鲁德听到消息也不禁吓了一跳;要是有人知道原本胜卷在握的战争居然被区区一人颠覆局势,任谁都会感到可疑。

然而见到巴里多神情严肃,感觉不像是在开玩笑或是夸大其辞,在场所有人已经掌握情况认为他所说的都是实话。

「…………然后呢?你是因为大事不妙才跑来跟我求救?」

「…………」

「……唉,我说巴里多,你应该知道我很讨厌自己遭到战争利用吧?」

「这我知道。」

「那么不论怎么拜托,我的回答都不会变──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是,但国王陛下想跟您见上一面谈谈。」

「不要,太麻烦了。」

拉拉锡克居然以麻烦为由拒绝国王的请求,这令缪儿不禁冷汗直流。

「都是因为那位出乎意料的人物,让这场战争已经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了。」

「啊哈哈,那个人真有两下子,能让你们慌张到这种地步。」

巴里多对开心大笑的拉拉锡克感到有些不满。

「请问有什么好笑的?」

「意思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因为得到《化装术》看起来乐不可支,但这次总该明白了吧?就算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对某些人来说根本没用。」

「那是……」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编出《化装术》?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打仗啊?」

「……这点我也明白。」

「根本不明白。记不记得当初你们得到力量而乐歪的时候,讲了什么?」

「…………」

「这样就能打倒『魔人族』跟『兽人族』──你们是这么说的。」

大概是因为拉拉锡克说中事实,巴里多并未反驳。

「所以我才退下武术指导一职离开你们,说穿了就是不想鸟你们啦。」

「这、这我知道……但这次无论如何请您听听国王陛下怎么说!求求您了!」

巴里多向拉拉锡克深深鞠躬,身为国家高层的《三兽士》首领居然这么简单向人低声下气,令缪儿和阿诺鲁德惊慌不已,看著看著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你请回吧,巴里多。」

即使如此,拉拉锡克还是冷冷地打发了巴里多。

「拉拉锡克大人!」

「是你们引发这场战争的,不论输赢,自己要负起责任。」

「呜……」

可能是判断说再多也没用,巴里多只能咬紧牙根、背对三人,拉拉锡克见他准备离开房间,便向他询问一个问题。

「对了,我就姑且听听吧。那个超乎想像的人物是怎样的家伙?」

「……不晓得,目前只知道他是极为犯规的存在,是个会使用奇妙魔法的人物。」

「喔?人类居然是『魔人族』的伙伴,那可真怪,还有你说『奇妙的魔法』?」

「他会使用变化、治愈、爆炸等等系统不明的魔法。」

缪儿跟阿诺鲁德对巴里多的话语起了反应。

「他能生出毫发无伤接下国王陛下攻击的光之障壁,不但能一口气摧毁桥梁,甚至飞在空中。」

「喂、喂喂,那家伙真的是人类?」

这段荒唐无稽的叙述令拉拉锡克忍不住脸颊抽搐。

不过,缪儿则是……

(该、该不会……!)

心中浮现的答案,令缪儿身体不禁渐渐发热。

「外表是人类,从国王陛下那边听到的情报是一位黑发黑眼,戴著眼镜,身穿红长袍的人。」

(是日色哥?)

缪儿不禁在心中高声大喊,在她身旁的阿诺鲁德似乎也得出同样的答案,吓得脸色大变,接著两人像是进行确认似地对看了一眼。

「还、还有,他是位态度非常蛮横无礼的少年。」

「「就是他─────!」」

「呜喔?你、你们怎么了?」

缪儿和阿诺鲁德突然异口同声发出惊呼,不禁让巴里多吓了一大跳。

缪儿对此则是说声「非常抱歉」以表歉意,阿诺鲁德也低下头道歉。

不过,缪儿藉由刚才的反应明白阿诺鲁德的想法也跟她一样。

「蛮横无礼?红长袍?嗯?等……等等喔?」

拉拉锡克也恍然大悟,看著他们的表情。

「……应该是……那家伙吧?」

「不会有错。」

「嗯嗯。」

三人的答案核对完毕。

「目前还不晓得他是何方神圣,但情报就这些了。那么,我就此告辞……」

巴里多失望地开门离开,这时──

「──等等,巴里多。」

传来拉拉锡克的声音,令他停下了脚步。

「怎、怎么了?」

巴里多不明白为何拉拉锡克拦下自己,不解地问道。

结果她像个想出鬼点子的纯真孩童,露出了狡诈的微笑。

「我稍微改变心意了,带我去见国王吧,巴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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