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三章 集结

这是筑建于卢堤欧斯山脉山腰处的锡尔克教国圣地。

那个地方藉由人力削掘山体、辗平地面,整建出一片宽阔的广场。而广场四面的周边地区则被巨大的回廊式建筑所包围。

然后,一座巨大庄严的白色圣殿,耸立在广场正面的尽头——

阿尔萨斯中央大圣堂。

该处同时也是治理著锡尔克教国的教皇——塔纳杜司·希尔比维斯·锡尔克居住的场所。

有拋光得简直就像镜面一般的白色石材地板,高到必须仰头张望的天花板上则绘满了精致缤纷的宗教图像,还悬吊著一盏闪闪发光的豪华水晶灯。

那些物品全都如同艺术品般豪华绚烂,同时也正反映出锡尔克教国迄今的悠久历史,以及其发展与繁荣。

而就在这样一座大圣堂的深处。

这地方平常连信徒都不会进入——须臾之间,一道外表像是圣职者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那个毫无人烟的地方。

这名人物手中握著一支设计精美的手杖,胸前挂著刻有教会圣印的首饰,身穿格外奢华法袍服装——他就是这座大圣堂的主人,也是现任锡尔克教国的盟主塔纳杜司教皇。他正紧抓著手杖喘著大气,肩膀激烈地上下起伏。

但是喘著粗气的塔纳杜司教皇,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

不仅如此,他也没有任何皮肤或一切血肉,站在那里的仅是一具戴著标有教会圣印大帽子的骷髅。

在帽子下方——从那片被划破的面罩底下向外窥视的,是一对漾著昏黑的暗色眼窝,里面飘浮著人魂般的赤红灯火,散发一股不祥的气息。

「可恶,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尽管他的模样只像一名在现世四处游荡的不死者,但吐出的言语是仍然强烈残留著人类气息的诅咒。

塔纳杜司教皇焦躁地厉声大吼,他的声音高声响彻这座没有人类气息的圣堂之中。

那一天,塔纳杜司教皇在下属攻陷的城市之一——戴尔福伦特王国的王都利奥涅中,用城市的居民当作素材,像平常一样扩充他麾下的死灵军团。

因为这种作业极为单调——以魔石为核心嵌入人类遗体,再使用召唤术让邪灵依附其上,所以他一如既往地漠然进行。

连小兵都必须一个个亲手制造,没有比这更麻烦的游戏规范了。即使如此,看著日益壮大的死灵军团展开行动,也让他在每一个无聊的日子里都感觉到充实。

为此,这项工作虽然很单纯,但对于塔纳杜司教皇来说却具有十足的实行价值。

而且最近这阵子,原本无趣的每一天都有变化造访,此事也让塔纳杜司教皇涌生出更多的目标和动力。

落入虚拟现实的世界中无法脱身,体感上觉得已经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在这样的世界里——起初他虽然曾有过十分艰辛的时期,但在当时也没有任何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自从他获得了一定的地位,以及能充当藏身处的地方后,度过的每一天都没有多大差异。

而为这种情况带来变化的是——自己创建的强大部属七大枢机卿被打倒,以及失去其中一块隶属自身主宰之土地的事态。

而那名有能力击败麾下枢机卿的人物——就是和自己一样身为游戏玩家的人。接近确信的塔纳杜司教皇,因为终于能与外界人士联系一事而感到喜悦。

然而,他感受到对手谨慎地对己方的部属,采取从外部击溃等等战略性进攻的计策,因此他决定欢迎对方担任入侵自身领土的挑战者。

由于多年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敌方玩家,所以无论身陷任何情况、事态是好是坏,就算是最后一次也好——他会选择最终以对战来结束这场游戏,都可能是因为他身为一名游戏玩家之故吧。

这就是为什么扩充战力以备战斗这种麻烦的行为,似乎让他久违地产生了玩游戏那段时期的情绪。因此他只觉得愉快,并不会感到辛苦。

今天,他也待在自己占领的王都利奥涅境内,进行将充当材料的人类变成不死者的作业。而那头龙突然现身,就是这一切事件的起点。

虽然他睽违了很久才再次看到龙的身影,但因为自己昔日的对手之中,玩家的部下里也存在过龙族,所以他并不特别感到奇怪。

然而,龙不像教皇自己生产的死灵兵一样成本低廉,而且它们很耗食料,维持管理也需要相当大的成本。相对地,龙族的火力无可挑剔,外观也相当受欢迎。

而他亲眼确认有明显具有人类外观的个体,抓著那条龙后脚处的景象,让他彻底明白那头龙不仅仅是只野生的怪兽。

跟著龙族前来的对手似乎正刺探著我方的战力和状况,他们随著那条龙在王都利奥涅的上空盘旋了好几圈,最终降落在城市西侧的近郊处。

看来对手在不知道自己身处戴尔福伦特王国的情况下,把棋子走到这个地方了吧。

塔纳杜司教皇脑海中浮现如此念头,独自默默地窃笑起来,眼睛发出光彩。

他心想这样就能送他们一份回礼,感谢对方至今为止的照顾了。于是聚集了分散在整个城市中的战力,只留下最低限度的护卫人员,匆忙赶往降落于王都利奥涅近郊的对手面前。

即使对手搬出了强大的龙族个体,在有高达数十万死灵兵以及死灵骑士待命的现场,要在众寡悬殊的战况中打倒那头龙并非难事。

此外,自己手边也还有七大枢机卿的其中一人——提斯摩的存在。

虽然原本若是对上龙族,大概要在多少会遭受损害的觉悟下进行战斗,但自己如今也在现场,有许多能够选择的方法,完全没有任何会造成失败的因素。

即使对上龙,也只要派出自己亲手召唤的恶魔个体应战。大幅削减对方体力之后,再用死灵骑士等部下给它最后一击,这样也算得到了充足的战果吧。

如果能成功削减对手的宝贵战力,未来战局的发展必定会充满趣味吧。

塔纳杜司教皇在脑海中描绘了这样一幅蓝图,带著死灵军与提斯摩,踏过曾是王都利奥涅城墙的砖瓦来到城外。

而该处发生的事情,确实有说服力地证明了一件事——只要有像龙族这样强大的个体,即使只有少数成员,也足以构成到城市中进行强力侦查的阵容。

城外明明应该有不少死灵兵以及死灵骑士执行警戒周围环境的任务,但它们早已全数被击倒,陷入计算剩余的人数比折损数目更快的状况。

最让塔纳杜司教皇感到惊讶的,是那些位于龙身旁的人型个体。

三名之中,有两名是女性型,而且应该都是遭到锡尔克教国排除的精灵族与兽人族——而另一个成员的性别虽然尚且不明,但却是一位身穿闪耀白银豪华全身盔甲的骑士。

他拥有在下属报告中,被认定为击倒我方枢机卿个体的『白银骑士』所有的特徵,对手恐怕跟自己一样亲上前线了。

他装备著由苍蓝与银白色为基调,打造出绝佳外型的全身铠甲,还有随风飘舞的披风、背上奢华的长剑,以及拥有美丽纹饰的盾牌,那副伫立的身姿,完全让人联想到神话之中描述的骑士。

从他那副造型的用心程度来看,教皇确信对方并不仅仅是一个下属个体而已。他意识到自己掩藏在面罩之下、本来不会有表情的骸骨容颜,竟禁不住浮现笑靥。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遇上同为游戏玩家的伙伴。

被对方像仔细进行观察般以眼神注视,塔纳杜司教皇微微感到雀跃。

对方似乎没有要突然对己方发动攻击的迹象,与对方之间维持短距离也没关系。因此教皇尝试开启对话,举步接近对手。

「……真是出乎意料啊,没想到你们会带这么少的人数来犯呢。」

塔纳杜司教皇如此说著,坦率地用言语表达他的惊愕及赞美。感觉到那名白银骑士从头盔内部凝视自己的气息,他在面罩后方的脸亦流露出喜色。

然后他这样自说白话、滔滔不绝地说完款待的言词之后,就急躁地朝成为己方第一道障碍的龙族施展出先发制人的一击——

「【召唤·邪骨恶魔】!」

对方同样是名玩家,而对手属于战士系,自己则是魔导士系——虽然以直截了当的物理攻击为主不会有胜算,但幸运的是对手的下属是两名异种族系的成员,比不过自己手下的兵力数量。

幸好这里离根据地相当近,事情应该能朝有利的方向进展吧。

彼此拥有的强力手牌——龙、死灵枢机卿,究竟哪一方会先被抹灭呢?

教皇就是推测到战况将会如此发展,才会在此先发制人。

事情起初按照著计划进行,他召唤出的邪骨恶魔与对手的龙族进入战斗,死灵枢机卿因有空档,于是展开行动,准备率先消灭对手的两名部下。

然后,现场只剩下本身就是玩家的白银骑士,而己方则有自己与身后待命的这支大军——由数十万死灵兵与死灵骑士组成,完全呈现将对手逼上绝路的状态。

此时教皇为了确保胜利,实施【冥府共鸣】,让我军的死灵兵们陷入狂暴化。

这是一种辅

助魔法,它虽然会让己方军队失去缜密的统率,但取而代之会大幅增加攻击力。如果有这么多狂暴化的死灵士兵发动攻击,那么不管玩家的能力有多高,都毫无获胜的机会。

虽然在这里击败对方玩家的话,将会无法继续与他进行对话,但他也推测在发展成那种情况之前,对手恐怕就会使用转移石,前往根据地进行紧急避难吧。

战局处于一面倒的盘势,而且现在的情况对敌人来说没有后路,所以是不可能会开打本营战的。

如果是普通玩家的话,虽然在这里逃命是个合理的决定,但假如可以在此处击败对手,便能切换到战果画面,大致瞭解现在的状况。

要是能移动到那个画面,应该就能与管理人员取得联系。因此对自己来说,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对事态产生重大改变。

塔纳杜司教皇心怀如此想法,朝著对手白银骑士使出了最后一招,也就是以身后多达数十万名的不死者们展开蹂躏战。他眼见敌方那名白银骑士慌张从现场抽身的模样,于是相信了自己必定会取胜。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那名白银骑士居然夸张地使用转移魔法出现在自己的身旁,并且直接使用物理系攻击袭击过来。

尽管自己不知道瞬间发生了什么事,几乎是反射性地以身体做出反应,挡下了第一击。但自己这个魔导士系个体经不起对手的高攻击力,结果被狠狠地击向后方。

塔纳杜司教皇玩这款游戏的时候,玩家可以选择的魔王种类分成物理系统和魔法系统这两种类型,并不存在面前这种结合物理和魔法特性的形式。

因为被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实装完成的玩家种类偷袭成功,他的口气无意间粗鲁了起来。

他姑且尝试通过发动具有牵制和咒杀效果的【邪灵喰牙】找出对手的弱点,但对方意外地产生了激烈的反应,因此他臆测敌方的弱点在于抗性系的敌手。

既然如此,他判断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击中对手,于是便像进行追击般使出了【邪灵喰牙】,但这次对手彷佛毫不在意似地冲杀过来,并用手中化为光之巨剑的武器一闪——祭出一招打算砍下自己首级的横劈。

也许自己能以毫厘之差躲过那招攻击,是一桩奇迹也说不定。

白银骑士在使出那一击后,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塔纳杜司教皇抓紧这个机会发动了转移魔法。

他把自己的死灵兵们当成障壁,成功躲过了白银骑士的视线。

然而,他肯定对方是一个大意不得的对手。就在对手追丢了自己身影的时候,塔纳杜司教皇再度使用转移魔法,退回王都利奥涅之中。

在以少数战力对抗大军的情况下,惯用手法就是率先击溃敌方的指挥官或是指挥系统,白银骑士就是瞄准那一点而展开攻击的。

塔纳杜司教皇思索到这里,就心想『原来如此』,并且钦佩地点点头。

使用转移魔法,再以物理攻击来突袭敌方的指挥官——如果白银骑士属于被认定为魔法剑士的类型,这招计策将会是颇为有效的方法吧,对魔导士系的对手而言更是如此。

为了不重蹈覆辙,别出现在对手眼前——这样的策略将是最为可靠的方法。

因为短距离的转移魔法只能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移动,如果有大量的死灵兵挡住视线,对方将无法轻易地捕捉自己,也没办法进行转移了。

之后对手是会放弃并退缩,或是成为此处狂暴化死灵兵的饵食呢——现在他只需要等待结果出炉了。

——他曾如此乐观看待。

但是在塔纳杜司教皇面前展开的战斗,却不似他所想像的未来景象。

他耗费大量魔力召唤出的邪骨恶魔,被对手的巨龙逼迫得陷入苦战,战况逐渐转变为对手占优势的局面。最后它被狠狠摔向地面,无计可施地被打倒了。

而塔纳杜司教皇亲自创造出的强力王牌,也就是七大枢机卿中的一人——提斯摩·古拉·制律枢机卿也遭到对手——那两名异种族系战士,以压倒性的合作和攻击能力玩弄于股掌间,几乎是无计可施地葬送在她们手里。

不管多么地高估她们,那两名女性个体看起来的战力顶多只比小卒好一点罢了。虽然可能也跟适性之类的因素有关系,但没想到,就连直属于塔纳杜司教皇的枢机卿,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而实力最强的,就是自己判断为敌方玩家的白银骑士。

他面对高达数十万以上的狂暴化死灵兵,一开始虽然选择走为上策,但他用转移魔法逃跑一定程度的距离之后,又突然停下脚步,接著缓缓地形塑出巨大的魔法阵,解放大规模的魔法技能。

虽然在许多情况下,魔法特化型的魔导士角色,其特性主要在于其不同于物理系攻击的广域范围魔法。但魔法剑士这种职业,通常情况下,对两种系统都只能掌握半吊子的程度。而属于这种职业的白银骑士,却壮烈地呈现了一场华丽的表演,施展出召唤天使的大规模召唤魔法。

但并不只是这样而已。

他召唤出天使后使出的一击,从空中降下了陨石。死灵军因为那次攻击而被摧毁了一半,最后他用超大型陨石再度使出的一记攻击,则展现出让地貌变形的威力。他仅凭这两波攻击,就几乎以一己之力,摧毁了自己辛苦制造出的数十万名死灵军。

从王都利奥涅城墙顶端观看这一切的塔纳杜司教皇,惊讶得目瞪口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没有任何人能回答他脱口而出的话语。

对方所身处的级别,并不属于强大个体或是玩家角色这样的层次。

这种单枪匹马就能摧毁整支军队的角色,别说严重损害游戏平衡了,根本就是破坏战略游戏本质的行为。

如果玩家能独力摧毁军队,那属下和军团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进一步说,对方拥有的全部下属,个体都具有高超的能力,得以将塔纳杜司教皇所准备的棋子各个击破,其缘故大概只能让人联想到是因为游戏在设定上有所缺陷。

假设这是营运公司刻意为之的设定,只能判断那个营运单位很没用了。

但如果这件事情与营运单位无关,那就差不多能确定那名白银骑士一定窜改过设定。他为了发泄心中愤怒,将手中杖柄击向城墙的石砖。

使用非法手段进行窜改,并不能在游戏中加入魔法剑士这种新的类别——既然如此,对手本身的类型是营运公司准备的职业,而他使用不正当手段改动其能力设定值,这可能是最合理的想法了吧。

塔纳杜司教皇进行这番推测后,就拿出一颗收在怀里的转移石。

那东西看起来像一颗手掌大小的美丽紫色水晶,透过光线观察,就可以看到里面封著一座小小的魔法阵。

转移石——这种魔道具可以瞬间转移到预先设置为座标的标记位置,虽然每一颗转移石都只能移动到各自设定对应的场所,但它能达成只能在目视范围内移动的短距离转移魔法所无法做到的超长距离移动。

不过因为它属于消耗品,所以需要准备贵重材料制作这项道具。

塔纳杜司教皇毫不吝惜地将这种贵重的道具在脚边砸破,其身影随即消失在脚下同时出现的魔法阵之中。

塔纳杜司教皇从响彻白银骑士发出巨大声响的王都利奥涅郊区,回到了由沉默主宰的阿尔萨斯中央大圣堂。他毅然决然地仰起露出面罩的骷髅容颜,快步前往位于他私人房间中的保管库。

好不容易抵达保管库的塔纳杜司教皇,拿起其中一块受到保管的转移石,接著他蓦然注意到里面储存的转移石减少了不少。

「因为这次入侵之际将其使用在各种不同的地方,所以这几天需要再做一些备用呢。」

塔纳杜司教皇如此低声嘟哝,再度将取出的转移石砸向地板。

再次发动转移魔法的他,接下来现身的地点,是一处与刚刚氛围明亮绚烂的阿尔萨斯中央大圣堂不同,昏暗且略为陈旧,拥有让人能领略历史之气氛平静的办公室。

墙壁设置著高度几乎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塞满了藏书,而多到书架放不下的书籍,则在地板上叠成一座塔,房间深处则摆著一张宽大的办公桌。

坐在那个座位上的人物,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男性。与他看似强健的躯体相反,其眼睛下方有浓浓的黑眼圈。虽然那头蓬乱的金发以及胡渣略微显露病态,但男人身上所穿的高阶法袍显示出他崇高的地位。

这样的男人眼见塔纳杜司教皇突然出现在房间的身影,就扔开手中的书籍,慌张地冲到教皇面前。

「请问您发生什么事了,猊下!?」

对教皇不寻常的情况感到困惑,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马克斯·印米迪亚·忍让枢机卿。

这里是作为锡尔克教国首都发挥其机能的圣都,菲尔比欧·阿尔萨斯。这座圣都建筑在由阿尔萨斯中央大圣堂位处的阿尔萨斯山往南延伸的平原处——位于一所圣都大教堂深处的房间内。

因为教皇平常造访这间办公室时,几乎不曾使用转移石直接

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马克斯枢机卿才会开口询问塔纳杜司教皇发生了何种事态。

他注意到教皇总是用来遮住真实面孔的面罩从中间被割破,于是便拿出房间里准备的备用面罩,恭恭敬敬地交给教皇。

塔纳杜司教皇收下面罩并戴上它的同时,向马克斯枢机卿下达某项指示:

「解放封印在地下的亚蒙和玛门。除此之外,去准备全部的死灵士兵以及死灵骑士,我们要封锁圣都。」

听到指示的马克斯枢机卿脸上流露惊愕之情,回望著塔纳杜司教皇。

被封印在圣都地底下的阿蒙和玛门,是由塔纳杜司教皇亲自创造,为最终防卫兼决战用的两具死灵个体,其实力据说凌驾于七大枢机卿之上。

这样的超级个体在处理方面也相当特别,平时为了等待运用的时机来临,是以受到封印的状态进行配置,必要之际则会经由揭开封印、解放它们的方式启动。

换句话说,一经解放便无法回头。

虽然这样的个体简直是最终兵器,但解放它们这件事,正代表有相当程度的危机正在逼近锡尔克教国。

鍚尔克教国直到前阵子才开始侵略周边诸国,在获得顺利的战果之后,其他枢机卿们的活跃表现就传到耳里。被任命防卫圣都的马克斯枢机卿,正因为无法显示自身力量而觉得焦躁,甚至焦躁到无比羡慕其他人的程度。

理解的速度几乎追不上事态的急违变化,塔纳杜司教皇忽然停止了动作。马克斯枢机卿因为对方散发出众精会神的气氛,不禁屏住呼吸。

没过多久,塔纳杜斯教皇抬起脸,说出了更加不祥的话语:

「阿古仑特的气息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他侵略南方萨尔曼王国的行动也失败了吗?不,但是仍然感觉得到艾琳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塔纳杜司教皇喃喃自语地从口中吐露这些话,而在他身边的马克斯枢机卿为了与他共事的枢机卿们被打倒的事实,显得比他更为惊愕。

塔纳杜司教皇虽然仔细地探索著位于自身内部的精神联系,但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找不到阿古仑特枢机卿的气息,他同时也无法掌握艾琳枢机卿的状况——应该同样被派往萨尔曼王国且仍然生存的人物,他对此感到疑惑。

他不但无法掌握艾琳枢机卿的确切位置,就连萨尔曼王国的情况至今的发展为何都不清楚。

白银骑士的下属拥有能够制衡我方枢机卿的能力,因此塔纳杜司教皇心想,部下们很有可能也在萨尔曼遇上了那些家伙并被击倒,于是无意识地咬紧牙关。

对手以非法窜改过的的能力值发起挑战,所以己方的胜算从一开始说不定就很薄弱。但身为一名长年以来稳定发挥的小小游戏玩家,若是以现在所能准备的最大战力挑战对手,至少可以稍微报一箭之仇吧。

「我想要汇集剩余的枢机卿作为战力,但难保在外出呼叫他们的时候,那东西不会又对我们发动攻击……既然他们能以区区数人藉由攀住龙的足肢移动,那么今天或明天就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吧。马克斯,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力量喔?」

塔纳杜司教皇说完这句话,就微微掀起面罩,将从内部往外窥伺的闪烁红光转向了马克斯枢机卿,马克斯枢机卿恭敬地俯首领命。

至今被分配到防御圣都却停滞不前的自己,终于得到展示战果的机会了,要是能克服锡尔克教国应该正陷入其中的危急局势,教皇大人多半就会比现在更器重自己了吧——他如此心想,胸中充满希望。

马克斯枢机卿自然地垂下了头,向神祇奉上感谢这道指示的祈祷。

如果唤醒封印在地底的那两具邪灵,必定不能纵放城市里的居民。

他心想,首先一定要确实贯彻被赐予的任务。于是再一次向塔纳杜司教皇深深鞠了个躬,而后转过身,迅速前去安排已部署到圣都各地的死灵骑士们。

塔纳杜司教皇望著马克斯枢机卿离开的背影,走近身旁敞开的窗户,并转眼俯视底下圣都的街景。

眼前开展著一片整洁而具机能性的街道景观,充满了城市居民们的笑容。

这是自己好不容易培育至此的城镇,虽然多少感到有点遗憾,不过亚蒙和玛门从最初开始,就是为了夺取两座帝国而创造的决战用死灵兵。

接下来将揭幕的事件始末,将是迟早都会降临的未来——仅仅存有早晚之分而已。

「即使游戏会结束,我建设多年的这座根据地也并非无法对抗。我费尽苦心增加城市居民的人数,也算是有那么做的价值了。就由我打造的整座大本营充当你们的对手吧……呵哈哈哈哈!」

塔纳杜司教皇说著这番话,从面罩的深处流泄出低低的嗤笑声,直接背对著这幅能从窗边看到的城市景观,举步前往封印在大教会地下深处的亚蒙以及玛门面前。

◆◇◆◇◆

戴尔福伦特王国的王都利奥涅。

感觉不到人类气息的沉默氛围包裹著热闹的城市景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它不愧是一座王都,即使受到不死者大军侵袭,整座城市仍然没有化为瓦砾。走进城市中心,还有许多建筑物仍然维持原来的模样。

但在街道周围则显现出令人不忍卒睹的景象,比如地上倒卧著好几具曾经是这城市居民的亡骸。

有时不死者士兵和蜘蛛人会从街角冒出来,出手和我们交战,但要收拾它们并非难事。

虽然我无法像艾莉安和千代女她们分辨得出不死者气息,但坐在我头上的碰太似乎对那种迹象以及气味很敏感。它停止摇摆的尾巴、脖子左右转动,想寻觅那股气息的源头。因为它已掌握大略的位置,所以对方并没有偷袭成功。

「啾!」

碰太对半困在倒塌房屋的瓦砾中、不断挣扎的不死者士兵产生反应,我刺出剑将它铲除,接著环顾四周,确认附近还有没有其他残党。

艾莉安在这时闯进我的视线内,她正面站在我前方,紧盯著我开口:

「等等,亚克。你有听清楚吗?」

她这副双手撑腰、挺起胸部的动作,让她丰满的胸部像受到影响似地摇晃起来。我藏在盔甲内的视线自然被那个方向吸引过去。

我发觉她大概是意识到了我的目光,升起了一股愤怒的气场。于是我搔著后脑勺,将视线对准她的眼睛开口:

「哦哦,艾莉安小姐……汝有什么事吗?」

艾莉安听到我显得敷衍的语调,半眯著眼仰望我道:

「再说一遍,下次你要使用那招的时候先告诉我们一下好吗!?因为我跟千代女都差一点就被刮飞了!」

虽然艾莉安大发雷霆,但因为她生气的理由非常合理,于是我乖乖地低下头道歉。

由于我从未想过天骑士的星源之炽天使模式会带来如此大的损害,这的确是我最该反省的一点。

『断罪者』这个称号并非虚有其表啊。

然而,很难解决这个问题的原因在于——天骑士的技能全都威力超凡,而且对施术者自身的负担也过大。这种东西并不太适合拿来实验运用。

其余的【守护者·天源之炽天使】还有【预言者·海源之炽天使】,也大多不是找个地方就能尝试的技能——只不过,我也无法保证以后在与那名锡尔克教皇交手的时候,不会用上这些招数。

我歪著头尝试努力思考,结果头上的碰太差点跟著滑下来,于是我便抬起脑袋,回到原来的姿势。

我正思考著下次该怎么做才好,如此低声发出沉吟时,艾莉安疲惫地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

而此刻,出面解围的人是千代女。

直到刚才都爬到附近住宅屋顶上探查周围的她,轻盈地从屋顶跳下,寂然无声地落地,使劲地摇晃著长尾巴说道:

「艾莉安小姐,其实您不需要那么责怪亚克先生……多亏亚克先生的帮助,我们才能像这样一举扫荡不死者。而且从结果来看,我们也没受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啊——」

看见千代女这么替我说话,我便偷偷摸摸地溜到她的身旁。

但是艾莉安眼尖地发现了我这样的行为,柳眉倒竖地指著我开口:

「天真!你太天真了啦,千代女!若不先对亚克说清楚这种事的话,他就会常常在最关键的地方耍蠢!被他冒冒失失地在地面上凿的大洞卷进去这种事,我可是敬谢不敏喔!?」

艾莉安用力挥舞她指著我的手猛烈抗议,向袒护著我的千代女提出异议。听完这些话,千代女回头对我说道:

「……说得也是,我是同意这一点没错。」

看来我无法在这一点得到她的支持……

千代女露出困扰的表情,对艾莉安的说法稍微表示同意。

眼见她的模样,我再度垂下头。

「很抱歉,吾深刻反省过了,还请诸位原谅。」

听到我说出这句话,艾莉安终于放松肩膀,叹了口气。然后她又皱紧眉头,露出带著苦恼的表情,将原本朝著我的视线移向空中。

「维里亚斯菲姆大人在那之后,也开始在亚克面前混用敬语和平常讲话的口

气,它是不是难以揣测自己的立场,心中感到混乱了呢……」

她说著这些话,眼中映入的身影是——在王都利奥涅上空,缓慢盘旋飞翔的龙王维里亚斯菲姆。

我也顺著她的目光看过去,回想起方才的战斗后维里亚斯菲姆面对我的模样,不停地轻轻点头附和。

也许是因为它至今视我为与自己相当的存在,结果我忽然展现超越平常的威力,自己迄今的应对,还有以后该如何面对我才好——它无法解决这些难题,因而感到相当苦恼吧。

因为我在那方面的经验微乎其微,所以也不难体谅它的心情。

在那之后,维里亚斯菲姆的说话方式就变得犹疑,在说了一句『城镇周围的警戒工作就交给本座』后,一直持续在城市上空不停地飞行。

以我个人而言,我拥有的力量空有威力,从控制和技巧的角度来看,程度只比门外汉稍好一些而已,所以我并不希望它在那方面对我太过拘谨。

就在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头上的碰太再度对某样东西起了反应,摇摇尾巴。

「啾?」

我受到碰太这样的反应吸引,自己也开始东张西望。就在这时,一名刃心一族的成员从对面住宅的屋顶一声不响地跳下地面,靠近我并跪下单膝说道:

「亚克大人,虽然五右卫门大人他们发现了疑似幸存者的气息,但入口被瓦砾堵住,希望能跟您襄借一臂之力。能暂时劳驾您一会儿吗?」

那名跟千代女一样身穿忍装的猫人族青年,带著略略紧张的神色,向我报告五右卫门捎来的讯息,并抬眼仰望著我。

「吾明白了,能否替吾带路呢?」

那名刃心一族的青年听到我的回答,就行了一礼,开始走在前面领著我们。

从他对我毕恭毕敬的模样看来,果然是受到稍早那场战斗带来的影响吧?

「总觉得大家都对吾表现得莫名恭敬呢……」

艾莉安听到我这句没有特定对象的喃喃自语,与我肩并肩行走的她,一双尖耳朵微微产生了反应,并用手肘轻戳我的侧腹说道:

「本来就会这样吧?现在大家对待亚克的方式就像对待龙王大人啊。因为你独自击倒了那么大量的不死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多亏如此,我们努力建造的据点最后也没发挥它的功能呢。」

艾莉安用傻眼的表情面对我,像心血来潮般回忆起被弃置于王都郊区的那座简易据点,并用食指平抚眉毛之间的皱纹。

那座据点是假设敌人会像索里亚那战一样——展开乱无章法的混战而建造的设施,像这次能利用广域歼灭魔法,成功一网打尽受到统率而集结成军、瞄准我们来袭的敌人,不知该说是令人高兴的失误,或只是单纯的侥幸。

为了建立那座基地而选定地点,并借用精灵族及刃心一族之力予以整建。尽管付出如此多的劳力,不过到最后都没有用上,其实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以少量的兵力防卫据点时,若是过上战技娴熟的战斗集团,要毫发无伤地坚持过去应该不太可能办到吧。即使是我这个在战略、军事方面的大外行,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就在我想著那样的事情时,眼前的猫人族青年踏进了一栋烧毁宅院的花园,然后跑到位于更深处的庭院中,一间距离较远的崩毁住宅旁边。

倒塌的房屋原本是由仓库之类的石造建筑硬是改建而成,还残留著莫名不适合住宅的粗犷设计。它二楼部分的屋顶及墙壁已经完全倒塌,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而那些塌毁的瓦砾山则压垮了一楼的部分建筑。

在那样一座倒塌的住屋前,以五右卫门为始,排排站著他的部下——那群肌肉发达、身穿忍者装束的男子们。

所有人眼见我们的到来,除了五右卫门以外,全都一齐低头行礼。

这幅画面所散发的气氛,莫名像是黑道成员们问候他们的老大,让我掩不住神情流露出的些许疑惑。

五右卫门拋下他们走近我,像往常一样与我互击完拳头以后,就一语不发地用下颚指指背后的瓦砾山。

「嗯……」

虽然五右卫门的话并不多,但我看向他所示意的情况,就瞭然于心了。

他所指的前方是个已经把瓦砾大致清除乾净的场所,那里虽然倒落著彷如混凝土块般的巨大碎石,却能隐约瞥见该处有一个通往地底下的空间。

看到那幅景象的千代女往该处走近,并转动头部的猫耳。

「的确,我可以从这通道的深处微微感应到类似同族的气息呢……」

我听到她的这句话,也跟著微微转动脖子环顾四周。

「这个国家的确受到锡尔克教国教义的严重影响,虽然据说山野之民全都被送往教会,但看来这里也跟诺杉王国一样,存在著背地里禁锢著山野之民的家伙啊……」

在邻国诺杉王国的王都索里亚中,我们也解放了相当大量的山野之民。

尽管该国隶属于秉持人类至上主义的锡尔克教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根据教会的教义采取行动吧——我在心中明白那一点,并走近那块巨大的瓦砾。

如果是这种尺寸的岩块,那么五右卫门就算单枪匹马一定也有办法处理它,但他恐怕会用很粗鲁的方式来应付吧——要是轻率地用蛮力将其破坏,实在令人担忧这行为将对那些埋在瓦砾下的人造成影响。

要是有我、五右卫门,再加上他几名部下的话,就能将瓦砾抬起来搬开了吧。

我判断那样的方法会更加安全,而且也能保护被埋在底下的人。

当我试图迅速进行准备,以举起这样的岩石时,通往地下那微微敞开的空间中,忽然出现一名中年男子浮现喜色的脸。

「哦哦,我等不及啦!终于有人来救援了吗!?快点把这些碎石移开,救我出来吧!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快窒息了啊!」

从瓦砾缝隙间露出一张沾满尘土的脸,这名前额冒出大颗汗珠、说起话如同连珠炮的中年男子,外表实在一点都不像千代女刚刚口中的同胞。

不管怎么看,被困在里面的人都像一名人族的中年男子。

我俯视著这名意料外的人物,然后把目光转向艾莉安、千代女,还有五右卫门等一行人。

显而易见地,我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询问他们作何打算。艾莉安和千代女面面相觑、皱起眉头,五右卫门则不发一语、双手抱胸。

最适合出手帮忙的,应该是身材最魁梧的维里亚斯菲姆才对。但他还在上空盘旋个没完,丝毫没有下降的迹象。

「站著发愣也只是在浪费时间,总之,吾等先试著除去上方的瓦砾吧。」

我这么催促五右卫门后,他便带著三名部下站到了巨大瓦砾的前方。

「那就动手吧。一、二——」

我带头吆喝著,和众人一同托住瓦砾,用力向上抬起。出乎意料的是,我们没费多大力气就将瓦砾掀了起来,并让这块瓦砾倒向后方。

从瓦砾落地时所发出的巨响听来,这块瓦砾似乎也不是用特别轻盈的材质构成的。

「哦!总算搬开啦!真受不了,你们到底在摸什么鱼啊!你们知道我在这里被关了几天吗!?」

地下室的入口被清出一条路后,男子从中爬了出来。他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尘埃,以不可一世的态度对我们的行动大声抱怨,接著匆地将视线落到了五右卫门身上。

「什么!?居然有兽人族和精灵族!?这伙人是怎么回事!?」

在看到周遭的刃心一族和精灵族战士们后,男子开始大呼小叫。

他看起来年约四十上下,身上的服装虽然有些脏污,但看得出用的是上等质料,加上那以桀敖不驯的口吻对周遭人物颐指气使的态度来看,他大概是这个国家的贵族吧。

这时,站在倒塌平房前方的男子看著被烧成灰烬的宅邱,发出了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宅邸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于这名蹲下身子、凄厉大喊的男子,周遭的人们只是冷眼以待,但男子似乎没有多余的心思在乎众人的反应,只见他面对被烧毁的宅邸大声哀叹。

看来,他甚至没察觉到城镇受到不死者的袭击。男子接连喊著「为什么」,用力敲打著地面。

「烦死人了,也看看周遭发生了什么事呀……真是的。」

艾莉安先向男子投以轻蔑的眼神,接著彷佛重整心绪似地望向我。

「亚克,就别管那东西了,我们去调查地下室吧。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呢。」

她没等我回应,就径自踩著阶梯走向地下。千代女无言地跟上她,而我头上的碰太像是催促我似地发出呜叫声。

「啾!啾!」

我看向五右卫门,他似乎自愿留下来监视这名贵族男子,无言地向我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于是我便将场面交给他们控制,也跟著追在艾莉安的身后而去。

我踩著往下的阶梯走没多久,就看到已经走到底的艾莉安她们钻过了设在侧面的木门,我跟著钻过木门后,发现里面似乎是一间看起来

稍大的寝室。

房里飘散著一股略带腐臭的气味,中央设置了一张相当大的床铺。

床上躺著一名兽人族——看起来像是和千代女同属于猫人族的女子。她一丝不挂,双手被上了手铐,而手铐则被炼于钉在墙上的金属环上。

这幅景象与我在罗登王国看到的如出一辙。

在我蹙起眉头的时候,察觉我也在场的艾莉安慌慌张张地拿起身边的被单,将女子的肌肤罩了起来。

「我说亚克,你可别往这里看呀?」

艾莉安横眉竖目地朝我瞪来,我只好别开脸庞,装作观察房间的构造。

除了摆放在中央的床铺之外,房间的角落还设置了一个嵌合式的架子。架子上头摆放了用来照明的魔道具——水晶发光灯,除此之外,也放了些酒类和下酒菜一类的小东西。

架子旁边还有一个看似简易调理台的空间,上头散放著一把插著的小刀、切到一半的熏肉块一类物品。

这里存放了些许粮食和饮料,也难怪那名男子就算被关在地下室好几天,依然活蹦乱跳。不过,这马上让人想到了下一个问题——那名女性有好好进食吗?

被束缚在床铺上的兽人族女子,想必是一名奴隶吧。

那名不可一世的贵族男子,在被关在地下室的这些日子,有可能将剩余不多的粮食分给奴隶吗?

在我向自己提问的当下,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找不到解开手铐的钥匙呢……」

听到在躺卧床上的女性身旁来回调查的千代女如此低喃,我随即走向床边,握住了连结著手铐和墙壁的铁炼,并用力将之扯断。

随著尖锐的铿锵巨响,金属制的锁炼掉落在地,在室内响起了刺耳的回音。

我正打算破坏她的手铐,并施展回复魔法除去她身上的疤痕,千代女头上的猫耳轻轻一动,露出了狐疑的神情环顾房内。

「除了这个房间之外,里头似乎还藏有一处空间呢……」

「啾!」

暂且不管以赞同的口吻发出叫声的碰太——只见千代女走到房间角落,站在看似嵌合式的架子旁边,并用力朝一旁推去。

只见架子顺著地面滑动,在墙上开出了一个通往更深处的入口。

「千代女,你真厉害!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眼见千代女瞬间识破隐藏房间,艾莉安登时大为赞叹。

「不,只是在亚克阁下扯断锁炼时,我从铿锵声的回音中察觉到不对劲罢了……」

艾莉安称赞的话语似乎让千代女有些不习惯,只见她头上的猫耳不停抖动著,这样的举动看起来很符合她的年纪。

不过,她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平静,将目光投向新出现的黑暗空间。

「我去里面看看……就容我拜借一下灯具吧。亚克先生,她就麻烦您照顾了。」

千代女从充作暗门的架子上拿起水晶发光灯,并制止打算跟来的艾莉安,一个人走进了深处的房间之中。

我目送著千代女的背影,并按照她的嘱咐,先是扯断躺在床铺上的猫人族女性的手铐,再施放【治愈】观察她的状况。

她的呼吸相当平稳,但看起来似乎已是精疲力竭的状态——我这么思索著,将视线挪向上方。

一股比刚才更为浓郁的腐臭味,白千代女所踏入的另一间房里传了出来。她之所以会说「我有不好的预感」,大概就是闻到这股气味的关系吧?就在我推测至此时,感觉到身旁传来有人扭动身子的动静,于是将视线投向动静的来源——也就是床铺上。

然而,原先躺在床上的女性已然不见踪影。我虽然朝四下张望,但房里唯一的光源已被千代女带走,无法在昏暗的房里立刻发现女子的行踪。

「艾莉安小姐,那名女子不见了。」

「咦?不、不会吧!?等等,她不是一直躺在那边吗?」

我通知盯著隐藏房间入口的艾莉安那名被绑女子消失的消息后,她似乎也察觉我这边的状况,发出惊慌的话声环顾四周。

由于这房间也不算多大,就算那名女子不在视线范围之内,也多半是躲在脚边的床铺阴影下吧——就在我蹲下张望的时候,这回则是从房间外头,也就是阶梯上方的地面传来男子的惨叫声。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连忙将下移的视线拾了起来,与艾莉安面面相觑。

「在上面!」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以轻盈的脚步跑出昏暗的房间,冲上了阶梯。

我也想跟上,却不慎一脚把床铺踢飞,让木造床铺发生了难听的嘎吱声。

待我好不容易回到地面上时,只见身上只披著一张被单的猫人族女子手握染血的小刀,正剧烈地喘著气。

而她的脚边则躺卧著刚刚从地下室爬出来的高傲贵族男子,男子的脸上被刀子刺出了无数窟隆,倒在自身鲜血所形成的血海之中。

「……这个男人,在我的面前把我妹妹……!把我妹妹……!」

说著,她松手拋下了小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在场众人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聆听著她的哀叹。

「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这时,在我们之后回到地面上的千代女关掉手上的水晶发光灯,将隐藏房间的搜索结果简单地交代一遍。

看来不好的预感确实成真了。

在那间隐藏房间里,应该还关著许多和猫人族女子处境相同的奴隶吧。

诺杉王国的国王亚斯柏洛夫虽然承诺解放兽人族的自由,但看到她的际遇,让我深深地明白——人族和兽人族的鸿沟,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填平的。

若是打倒锡尔克教国的教皇,是否能让这样的处境有所改变呢?

在自问自答的同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和我一样全身骸骨的男子——锡尔克教皇,接著便缓缓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试图否定这样的想法。

若是没了锡尔克教皇,应当会带来不少改变,但异种族和人族居民心中的歧见早已根深蒂固,若要化解这样的歧见,恐怕得花上与形成至今相同——甚或更多的时间慢慢消除吧。

总觉得那会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

我看著艾莉安走到她身边,缓缓将她带离染血贵族的身旁,但我脑子里想的却都是今后的事。

我再次眺望王都利奥涅的街景,并低语道「真是一座广大的城镇啊」。

既然幅员如此辽阔,应该也代表镇上还有许多幸存者吧。然而,我们不能把时间全数花在营救居民的行动。

我让艾莉安、千代女和五右卫门作为代表,让他们留下来处理街上尚存的不死者以及搜索幸存者的活动。就现在的状况来说,将这份工作交给刃心一族和精灵族的战士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我和狄伦长老有必要先回诺杉王国进行回报,也得移动到另一边的势力——萨尔曼王国,掌握该处的局势。

至于维里亚斯菲姆嘛……哎,让他继续在天空飞上一会儿应该不会碍事。

——该做的事情还真多呢。

即使在内心这么碎碎念,但还是得从眼下该做的事情著手处理才行。

首先,应该为那名女性找些能穿的衣服——我这么想著,并将视线投向无主平房林立的街景。

我和狄伦长老转移阵地,暂且回到了诺杉王国的王都,首先前来迎接我们的是莉露第一公主。

她听到我们回来的消息,便带著两名护卫骑士现身。而她听闻戴尔福伦特王国的状况之后,登时睁圆了大大的双眼,发出欢欣的喊声:

「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好厉害!真不愧是亚克阁下哪!」

看著讲著讲著,莫名自豪地挺起胸膛的莉露公主,我再次体认到像这样坦率地受人称赞的感觉相当不错。

我告知她自己接下来要前往萨尔曼王国,接著便留下狄伦长老,立刻施展【转移门】,前往萨尔曼王国的布拉尼耶——正确来说是其边界维尔河畔的要塞。

在我抵达之后,我发现当地的景色已经和我设置转移阵时的模样大不相同。

散落在我脚边的无数破片,应该是不死者曾经穿戴的装备吧。在不死者消灭之后,这些装备会遗留在原地,看这遍地皆是装备碎片的光景,可以想像当时的敌兵数量之多。

在散落著无数武具的平原地带,有好几颗我从未见过的巨岩插在上头,形成一片小小的岩臣。

那想必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吧——这里著实符合战场遗迹这样的称呼。

而说到风景改变最多的地方,大概是原本流经要塞旁边的维尔河在半途遭到阻断,于该处被挖出一个巨大洼地的部分吧。

「这……该说她的实力果然了得吗?」

维尔河的上游依然源源不绝地带来流水,注入这片巨大的洼地,此时,洼地的底部已经形成了一座小小的湖泊。

在我认识的人物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引发这么剧烈的地形变化。

龙王菲尔菲威斯洛特——从这片巨大洼地的面积来推断,其威力几乎能和我在戴尔福伦特王国所施

放的【断罪者·星源之炽天使】之一击比拟,甚或凌驾其上。

想到她有能与四大天使的强力攻击不相上下的力量,我就算用尽脑中的词汇,也难以形容菲尔菲威洛斯特这样的存在有多么犯规。

仔细一瞧,她那强大的一击不仅轰飞了敌兵,就连两座要塞的一部分外墙也塌了下来;而原本联系著街道的石桥,如今只剩下桥墩。虽然我好像没什么资格批评,但搞成这样也未免太夸张了。

这时,碰太看到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应该说是始作俑「龙」以人型在天空悠悠飞翔。碰太对她发出呜叫后,她便将视线投了过来,白天上降落。

「啾!啾!」

「哎呀,瞧你还有空过来露脸,看来那边已经平安无事地解决了喏?」

蓝紫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她以有些温吞的独特语气问道。我则稍稍垂下了头回答:

「菲尔菲威斯洛特阁下,吾等也平安地让事情告一段落了,因此打算暂且回诺杉王国一趟,彼此商量目前面临的情况,以及未来的方针。吾之所以前来这里,乃是为了寻找代表人物,请问方格斯大长老、布拉尼耶边境伯和瑟克特王子目前身在何处?」

我简洁扼要地交代来意,询问她代表人物的去向。

闻言,她将视线瞥向背后的要塞和稍远处的两座要塞。

「方格斯和那啥边境伯的,正在那边的要塞为战后处理下达指示喏。那个叫瑟克特的小鬼则是受了伤,在远一点的要塞静养喏。」

说完,她露出了轻柔的微笑。

从散落一地的装备来看,这边的战斗显然不像戴尔福伦特王国那样,是以压倒性的胜利作收。

想必有许多人在这场战争中受了伤吧。

想不到就连统御罗登王国援军的指挥官——瑟克特王子都受伤了,希望这不会对今后运用他们的方针造成太大的影响。

「那么,吾就先去与瑟克特阁下见面,为他治疗后再折回此地。」

若是先为瑟克特王子以治愈魔法疗伤,再为伤势较重之人施展【大治愈】一类的魔法,应该可以避免部队战斗力骤降吧。

但我实在没办法治疗每一个伤兵,也只能请轻伤的人员稍作忍耐了。

「那妾身就先向那两人捎个讯息,说亚克先生已经过来了喏。」

她自顾自地做出决定后,随即再次浮上半空,飞向要塞的方向。

堂堂龙王菲尔菲威洛斯特居然做起传讯跑腿的工作……不过,现在就坦率地接受她的好意吧。

瑟克特王子乍看之下没什么外伤,不过似乎断了好几根肋骨。我试著施展【大治愈】为他疗伤后,顺利地治好了伤处。

他为我的治愈魔法功效之强,惊愕得瞪大双眼,还多次敲打自己康复的身子进行确认——虽然最后被他身旁的部下阻止了,但我也看到了瑟克特王子与平时不同的一面。

之后,我接受了他们的要求,治疗了数十名部下的伤势。在治疗告一段落的时候,方格斯大长老和布拉尼耶边境伯也来到了这座要塞。

「亚克阁下,我们收到了菲尔菲威洛斯特大人的讯息。看来您平安无事地解救了戴尔福伦特王国的王都,真了不起。」

布拉尼耶边境伯爵这么说著,以有些敬畏的态度踏入房中。

「听说你回了诺杉王国一趟报告战况啊。艾莉安她们也平安无事吧?」

方格斯大长老扛著他爱用的战槌,一开口便先询问孙女的安危。

要是在这时说「她差点被我施展的魔法轰飞」的话,不晓得会有什么下场——想到这里,我的身子就轻轻一颤,并决定保住自己的小命为优先。

「艾莉安小姐和千代女小姐目前待在该国的王都利奥涅,在下请她们在现场指挥,进行扫荡镇上不死者残军和搜索生还者的行动。」

听到我这么说,方格斯大长老先盯著我看了好一阵子,这才接受似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边就交给我的部下打理,我和温德利阁下就与亚克阁下先回诺杉的索里亚一趟吧。」

方格斯大长老这么提议,瑟克特王子便露出为难的表情插话道:

「请稍等,方格斯阁下,身为罗登代表的我,当然有必要一同随行吧?」

瑟克特王子似乎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看到他露出柔和的笑容出言打岔,方格斯大长老吊起一边的眉毛和他对看,过了一会儿,才哼了一声充作同意。

「好吧,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也没意见。那么,亚克阁下,有劳你协助移动了。」

「好的。」

虽说瑟克特王子的伤势已经透过治愈魔法恢复,但他应该还要再静养一阵子比较合适啊……但他看起来并不打算改变心意的样子,我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我再次回到诺杉王国的王都索里亚。

聚集在王宫房里的人们都显得神采奕奕,而这次种族联盟的发起人莉露公主也不例外,她那对大大的眼睛闪烁著光芒,在座位上就坐。

「所以说,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解救了戴尔福伦特的王都吗!?」

发出惊呼声并探出身子的,是诺杉王国的国王亚斯柏洛夫。

「嗯,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作战计画推动得比想像中顺利……」

对亚斯柏洛夫国王的疑问,狄伦长老有些吞吞吐吐地这么回应。

他的目光虽然悄悄向我瞥了过来,但我刻意不和他对上目光,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摊在桌上的地图,藉以逃避他的视线。

感觉到狄伦长老似乎苦笑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将视线拉回桌上。

接著开口的是布拉尼耶边境伯。

他先向方格斯大长老和狄伦长老深深低头致意,这才以严肃的神情开口报告:

「我们布拉尼耶领地也在领界上的防卫线击溃了敌军,阻止了鍚尔克教国的侵略。那位菲尔菲威斯特阁下的大能,已经不是人类的智慧所能想像的了……」

说著,布拉尼耶边境伯顺了顺自己微秃的白发,以感触良多的神情深深叹了口气。

对于他的心情,我也深感赞同。

当有个拥有能在大地上造出一座湖泊的强大之力,并带著强韧的意志的存在出现在面前时,那样的心情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形容。

虽说这个世界栖息著多种对于人类来说强得过分的魔兽,但她的强度又明显高出了一个次元——几乎可说是神或恶魔一类生物的领域了。

要是艾莉安在我身边的话,她八成会对我说「这句话套用在你身上正合适呢」吧?不过,我那天骑士的力量虽然足以和她——菲尔菲威洛斯特一较高下,但硬要说的话,我只是向召唤出来的天使借用力量,实在很难把那份力量当成是自己的实力。

若是其他技能或是魔法,我最近的确把那些当作是自己的实力了,但唯有那股天骑士的力量,难以让我有所自觉。

不如说,我在这次召唤出星源之炽天使的时候,更是对这点有了深刻的认知。

那也许是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到的想法吧——

「——那么,既然继续向锡尔克教国进军不成问题,那我们就再次用转移魔法移动部队,并以锡尔克教国的中枢——圣都菲尔比欧·阿尔萨斯为目标出兵。」

在我从深沉似海的思路中脱身时,狄伦长老提出了建议,并在地图上指出了下一个目标。在场众人——特别是人族,在听到这番内容后,都纷纷发出了惊呼声。

「狄伦阁下,可请您稍待片刻吗?我等确实已经做好了进攻锡尔克教国的觉悟,但不顺著街道攻打锡尔克教国境内的城镇,而是直接攻略圣都的想法,终究还是有些——」

亚斯柏洛夫国王率先扬声说道。

他要表达的是,若要攻打敌国的根据地,通常会沿著道路攻打——或是拉拢那些城镇,毕竟普通的军队若是无视这些城镇,既不能确保补给,也有可能会在敌境之中遭受包围惨遭歼灭。

不过,这样的想法是建立在「运用普通的军队」为前提。

「亚斯柏洛夫阁下的顾虑固然有理,但我等和人族诸位所运用的军队不同,只需透过转移魔法,直接朝著圣都进攻,进行小规模的短期决战即可。我方既不需要补给,而且就算敌方从各地调来兵力,打算夹击我军,我方也不需要张罗退路——毕竟我方有直接回到此地的手段。我等的目标是铲除锡尔克教国的现任教皇——仅此而已。」

说著,狄伦长老伸手指向放在地图上的黑色棋子ll棋子摆放在锡尔克教国的首都上头,象徵著教皇。

亚斯柏洛夫国王、布拉尼耶边境伯和瑟克特王子听完说明后,都沉著一张脸安静下来,无言地瞪著放在桌上的黑色棋子。

他们之所以会发出沉吟声,想必并不是为了作战的可行性操心吧。

精灵族握有强大的战力,而且还能以人族军队望尘莫及的速度发起进攻和撤退,这惊人的机动性在他们眼里,说不定已然构成了威胁。

以将棋来说,这就像是直接将自己的棋子送到王将的面前,准备将死对方。

派去的棋子若是步兵也就算了,如果送

到敌阵的是无敌的龙王棋,那人族的国度——王将肯定是全无胜算。

他们应该正深切地感受著那股恐惧感吧。

最先抬起脸庞开口的,是瑟克特王子。

「短期决战……这不是很好吗?菲尔菲威洛斯特阁下和维里亚斯菲姆阁下,这次应当也会伸出援手吧?」

瑟克特王子挂著耐人寻味的笑容一问,狄伦长老随即用力地点头回应。

「那应该就不成问题了吧?若是能缩短远征的时间,对我们和士兵来说也是美事一桩。」

亚斯柏洛夫国王点了点头,像是赞同瑟克特王子的意见。不过,布拉尼耶边境伯则是看向地图上的某一处——萨尔曼王国的王都拉利萨,向众人开口提议:

「吾人对攻打圣都的计画并无异议,但就吾人立场来说,希望能向诸位商借些许兵力,解救王都拉利萨。根据亚克阁下一行的说法,这里似乎还留有少许占领王都的不死者,为了今后著想,吾人希望能多拯救一些幸存者。」

身为萨尔曼王国的人民,他的提议可说是极为合情合理。

虽然已经夺回戴尔福伦特王国的王都,但由于布拉尼耶领土边境的那场战争,原本通往王都、横跨维尔河的石桥已经不敷使用,想以普通的方式进军,得花上相当多的时间。

不过,我已经设定好王都拉利萨的转移座标了。如果他有此想法,现在就可以带上足以解救城镇的战力出发。

考虑到今后的方针,解救萨尔曼王国的王都确实是一桩好事。

听完边境伯爵的提议,狄伦长老先是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点头,并抬起脸庞。

「在街头搜索不死者是相当辛苦的工作。指派身处戴尔福伦特王都,正在处理那些事情的半数精灵族以及刃心一族前往拉利萨吧。如果有两天时间,就能在扫荡大部分敌人之后,再留一天给士兵与战士们休息了。」

若从戴尔福伦特方面调派大量精灵族战士,以及兽人族的刃心一族前往萨尔曼的话,他们即使在复杂的城市中,也拥有准确捕捉不死者位置的能力。

要是像普通的人族战士一样,全靠肉眼在广大的都市——甚至是王都里搜索敌人,将得花费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当狄伦长老阐述他本人的建议时,彷佛亦在询问每个人的意见似地扫视周围。

「那么王都拉利萨的前线指挥官一职,就交由布拉尼耶边境伯担任,目前驻扎在领境堡垒中的领军也撤出该处。让隶属相同国家的人担任代表,就各方面来说都会比较方便吧。」

狄伦长老下达这番结论后,再次望向周围的人们。他看到没有任何人特别表示反对,便立刻在当天实施了那项提议。

我呆呆地目送著每个为了进行准备,匆忙离开议场的身影。

然后我心想著,三天后终于就要和锡尔克教国决一死战,蓦然眯细了仰望议场窗户另一头蓝天的双眼。

蔓延于窗外的湛蓝天空如往常缺乏变化,完全没有表露一丝接下来将展开的大战前兆,也没有映现遥远他方那两座王都的惨况。

我眼前的天空中,只存在著如同往常般平淡无奇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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