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悠下一
校对:ゆうかいち
书源:uu
这是,发生在某个错乱世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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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鬼在陌生的床上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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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上面至少能一起睡五人。
其上附设着华盖,四面设有床帘起到了围起来的作用,就好像养在深闺中的千金正在休息一样,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样豪华的床。
这是一张陌生的床。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幽鬼便是上流阶层的人。刚刚睡醒,幽鬼在床上坐起身来。毛毯并没有盖在身上,而是铺在下面,她便是以这样的状态置卧于这张床上。另外,由于幽鬼的身体相对于床来说是斜着的,因此她的头下面并没有枕头在。这样一来〈置卧〉这种表述就不太恰当了,应该说是躺着,或者说得更过分一点,她大概就是被丢到床上去的。
至于身上穿的衣服,当然并非睡衣。
通俗的来说,也就是女仆装。
「……哦哦……」
她看到自己的模样,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女仆装啊。白色与黑色的映衬倒还挺有魅力。虽然关于女仆装的热潮早已成为过去时,但全国还是有相当热衷于此的爱好者在。若是有人觉得描述得还不够充分的话,那么容她再做补充,女仆装即连衣裙之外附有多褶围裙的服饰。裙子只有长、短这两种选择,而幽鬼所穿的是长款。这种款式也被称为古典风格。
古典风打扮的幽鬼爬下了床。
幽鬼的家境并不宽裕,而要说这般事物哪里能与奢华沾得上关系的话,用有教养的话语来表达便是令人不甘心但又触之不得。如果即便如此都还要自我欺骗一下的话,那就姑且只认为这是一个比较有格调的房间。天花板高得不知道该怎么打扫,横向也好、纵向也好都宽敞得出奇。与之相反的是家具很少,但每一件都散发着国际象棋中皇后那样强大的存在感。为什么幽鬼会特意用这种比喻呢,那是因为房间内是黑白格纹的地板。那白与黑,仿佛就像是国际象棋的棋盘一样。
有着黑白特征的并不只有地板。高高的天花板、四面的墙壁,以及包括床在内的各种陈设,甚至于幽鬼所穿的古典风女仆服,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白与黑的。如此的一个单色的房间。唯一例外的也许就是幽鬼的肤色,不过,就连幽鬼的肤色也显得相当白皙。
也就是这样一个房间。
也就是这样一个房间,幽鬼对它却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因为自己是〈睡在〉那张床上,所以应该有自己的后背靠上去的经历。但是,她却想不起来。别说在那张床上睡觉的记忆了,连进过房间的记忆、换过女仆装的记忆都没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穿着陌生的衣服,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这种状况,世上一般会怎么称呼呢?
房间里没有窗户。是在地下,还是只是没有面向外墙?虽然没有窗户,但好歹有门。幽鬼走了一会儿——明明只是移动到房间的尽头,却是〈走了一会儿〉——然后她检查了一下房门,抓住了门把手。
门把手未作抵抗地转动着。
打开门,来到走廊上。
幽鬼慢慢向外部偷看去。
和房间一样,是豪华的、黑白相间的走廊。
放眼望去,豪华而黑白相间的走廊一直延伸至远处。
她慢慢走出房间,让门保持着打开的状态。
幽鬼小心翼翼地走着,不让脚步发出任何声音。走廊上也没有窗户。左右等距间隔排列着房间的门。其中有几个房间的门和幽鬼之前待的那一间一样打开着,她大致猜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因为没有窗户,如果幽鬼想要进一步了解自己所处的状况的话,就只能打开几扇这些并排的门去看看,但幽鬼决定不如索性打开最大的那扇门。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才是正确答案。最大的那扇门在走廊的尽头,幽鬼像在雷区行走的士兵一样小心翼翼地走到那里。
到了。
她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她来到的是一个餐厅。里面还有五个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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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餐厅也是黑色与白色相间。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桌子,但并非是一张简单的桌子。这是一个人根本无法挪动的大物件,两侧各有三把,共计六把椅子,桌子上铺着雪白的桌布,而且正如所看见的那样还有一个放着点心之类的大盘子。既然具备了如此的条件,那这里肯定就是餐厅了。
六把椅子已是被坐满了其中五把。
她们五个人都是女仆。
全部都是女孩——虽然现在这么断言还为时尚早,但在幽鬼的眼中看起来的确如此。根据她的推测,再进一步说的话,年龄参差,上至大学生,下至中学生。她们可以用〈女孩〉〈少女〉这样的词来总括,都是处于这豆蔻年华时期内的女孩子们。
说起来,在一部分狂热爱好者的见解里,似乎女仆的这种存在,其内在比起外在的服装来说要重要得多。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慌不忙、庄重高雅,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一脸淡定地解决,这似乎就是作为佣人、侍者的妙处。如果用这种眼光来评价这五个人,她们应该全部都不合格吧。没有一个女仆能做到坦然自若。有人心神不定,有人警惕地左顾右盼,有人靠在椅子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人低着头像是在哭泣。也还有一个人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平静下来,但这个人的表情也并不从容。
所有人都不是真货。
只是穿着女仆装的人而已。
五个人的视线自然都集中在新出现的第六名女仆身上。幽鬼任由她们看着,走到了桌边,将第六把椅子拉出,将自己的屁股坐到了那很有格调但又与自己不符的椅子上去。「你们好。」她接着出声道
「我叫做幽鬼,请多关照。」
一阵沉默。
然后,不知是谁发出了声音,回答道「……请多关照。」
「这样看来,我是最后一个了。」
「应该是这样。」
同样是那个女生答道。幽鬼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个女孩身上。「所有人一开始就在这里吗?」幽鬼问道。
「不,大家都是在卧室里醒过来,然后不知不觉就集中到这里来了……」
「等了蛮久的吧?」
「倒没有吧。我想等了有十几二十分钟左右。」
「抱歉,我好像是那种睡眠比较深的体质,所以总是会醒得比较晚。」
「……你还真是很冷静啊。」
她的视线里充满了警惕。
「明明在这种地方。」
「啊,嗯、那个……」
幽鬼斟酌着自己的措辞。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然后她接着说道。
「大家,大概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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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从何说起呢。
试着想想,这样的机会还是第一次。与五个女孩不同,幽鬼因为别的原因,内心咯噔了一下,开口道「嗯……首先——」。
「有多少人,不了解情况是怎样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人……嗯,请举手。」
幽鬼率先举起手来。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该怎么举手吧,所以说,这并不是示范,而让她们更容易举起手来、出于精神方面的考虑。
除幽鬼外,还有两个人举起了手。
「有人知道这个游戏,但还是第一次参加的吗?」
剩下的三人中,有两个人举起了手。
而最后剩下的那人说道「我是第二次参加」。
「恐怕你的经验更为丰富吧。」
「嗯。是挺丰富的……大概。」
「那,就拜托幽鬼小姐了。」
听她这么说,幽鬼也挺为难。她寻找着合适的话语,说道「……总之——」。
「也许你们已经听人说过了……这栋建筑很危险。不知道哪里埋藏着陷阱。」
哭泣着的女仆,肩膀颤抖了起来。
「所谓陷阱,并非指拿口香糖的时候手指会被夹痛,亦或者坐到椅子上去会响起放屁的声音之类。还请将其视作危及生命的事物。有人已经受伤了吗?」
「没有。」
「那太好了。今后还请尽量不要到处乱走。像这样在餐厅中集中,若是第一次还是很危险的。幸好并没有人员缺损。」
「总之,这便是——」
大概是对幽鬼不得要领的说明不耐烦了,有人问道。
「可以当作是<逃脱游戏>吗?」
「是的,可以这么认为。」
幽鬼注意到,不知何时,她的措辞换作了敬语。这是为何?也许在较多的人面前说话的时候,人会自然而然用上敬语。就这样幽鬼继续道。
「小心翼翼避开死亡陷阱,同时朝着建筑的出口前进,正是这种类型的游戏。」
「逃脱……必须要逃脱出去对吧。」
又有人发问。「没错」幽鬼答道。
「不逃脱出去,自然无法回归原来的生活,也拿不到赏金。如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明示时间上的限制,便能认为是<没有>吧。不过,由于食物和饮品都是有限的,这就是实际上的限制了。」
「……嗯……那个!」
哭泣的女仆言道。
「这是、是真的吗?」
「虽然难以启齿,不过,是真的。」
「怎么可能是真的啊!」
她放大了声音。
「因为,这样、像这样——」
「关于这一部分,我也有疑问。」
轻抚哭泣少女后背的女仆继续说道。
「我听闻这是一攫千金、赌上性命的游戏。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某位大富豪的恶趣味?还是更具商业价值的事物?」
「我并不清楚。」
幽鬼摇了摇头。
「不过,我们一直有被拍摄着。有通过监视摄像机观看着我们的<观众>。我想,大概他们是在赌我们当中谁会活下来。因人而异,嗯……赏金会有所变动。」
「怎样的人能获取更多赏金呢?」
「最看重的,是长相可爱的人。」
「……世事艰难啊。」
与方才相比又是别有含义的沉默。
「我想,如果大家都能活下来的话,应该能得到很多钱。」
幽鬼试着这样说。她希望彼此间的氛围能够稍微轻快一点,不过事与愿违。
「我们无法看到外界的反应吧。」
「是的。」
「并非双向性的吗……那就没有打赏之类的操作了吧……」
那个女仆开始思考。而另一个女孩说道「原来还有这种事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事我听到过很多次,但没想到真的有存在啊。」
幽鬼也是同感。
话虽如此,她也并不认为完全是不现实的。人类历史上,也曾有以断头台处刑为娱乐的时代。也曾有以奴隶与猛兽战斗为娱乐的时代。而最近,伦理这等言论已是无人理会。越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就越会被理解为<拼上性命的努力>,这样的价值观占据了主导地位,因此,如若具备这等应该具有的条件,即使诞生<这种事情>也不为奇怪。如今还尚存于<阴暗面>,但再过三十年,这种事情也许就会被堂堂正正搬到台面上来,虽然幽鬼是这样想的,但到底还是不会发生吧。难道说这不过是因为她在该行业待的太久,便有了如此成见么。
未来的事情暂且不论,该来的还是会来。
但这正是一场不折不扣、关乎性命的游戏。
「虽然不问可能还要好些,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一下——」刚才的那个女孩说道。
「生还率有多少呢?」
「啊,这个不要紧。虽然说也有参与者几乎全军覆没的游戏场次……但基本上在七成左右。」
「那是所有选手的平均值吧。」
那位似乎是<二周目>的女仆插入话题。
「新手的情况呢?以幽鬼小姐的眼光来看,我们能活着回去的概率有多少?」
「……」幽鬼被戳到了痛处。她开口道「如果是第一次参加的话,相比之下就会低一些。不过。」
差不多该放弃使用敬语了,她想到。幽鬼故意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
「没关系。我的游戏立场是利他。我会帮助尽可能多的人活着回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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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他?」有人反问道。
「这个游戏,对出自己以外的玩家有三种类型的立场……」说到一半,幽鬼忽然灵光一闪,用提问的形式将答案道出「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为了自己生存,<利用>。」
「嗯。」
「<无视>,尽可能不与他人产生联系,以独自通关为目标。」
「嗯。」
「最后一个是……回避死亡的<帮助>吗?」
那位二周目的女孩朝幽鬼头来疑惑的视线。
「不过,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诚然,虽然很感谢你的帮助,但做为交换幽鬼小姐又能得到什么呢?」
「从长远来看,这样的存活率是最高的。如果这一次借给大家人情,下一次在某个游戏中相遇的时候,也许你们也会采取对我有利的行动。」
「下一次,下一次会是谁也不得而知吧。」
「那也没关系。只要在没有损害自身利益的范围内,与其弃之不顾,不如施以援手。」
这是真心话。
而她对幽鬼怀疑的视线并未消除。「嘛,不过就算这么说。」幽鬼补充道。
「还是提高警惕比较好。说不定就是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内心阴暗。可能就在考虑着把别人当作挡箭牌。这一点,只能交由每个人自行判断了。」
幽鬼说着,将手伸向桌上的大餐盘。餐盘上摆着巧克力、曲奇、松饼、马卡龙以及其他还叫不出名字的、各式各样的点心。照例依旧是雪白或者深黑二选,虽然并非能勾起食欲的颜色,但毕竟是点心,不可能说就不想吃。幽鬼撕开包装,咬了口深黑色的松饼。
「这个、可以吃吗?」
无法信任。女仆们都露出了这样的眼神。「嗯。很好吃哦。」幽鬼答道。
「只要不是那种类型的游戏,食物里基本上是不会放毒的。毕竟这是为了在游戏中用于充饥的东西。因此即便是以人命作儿戏的游戏,在这方面的划分意外的还挺明确的。」
仔细一看,并没有人碰过这些点心。无法将事物咽下自是原因之一,此外,从死人游戏这一观点来看待这些点心,实在是太奇怪了。犹豫也是理所当然的。
听了幽鬼的话,一个女仆战战兢兢地伸出手。
不过,那只手还没抓住什么东西便停住了。
这位女仆将视线转向幽鬼,说道「……<这种东西>不得不警惕一下啊。」幽鬼笑了笑,回应道「也是呢。」
「说不定你就隐藏了鉴别点心是否安全的方法呢。」
实际上,并不存在她所谓的方法。幽鬼单纯是觉得好吃才伸手去拿松饼。配置于游戏舞台上的饮料事物,便是圣域所在。虽然没有吃也无妨这等正式通知,但,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即便是这种轻易侵害人权的游戏,也有着受到保护地事物。若非如此,生意便无法进行,也就不会产生幽鬼这样的重量级玩家。
但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其余五人,则不得不对这些点心保持警惕。总的来说,便是幽鬼独占餐桌的事态。她又吃了一口松饼,露出非常满足的表情——
而从正面伸来的手,却将她吃了一半的松饼抢走了。
「唉。」
幽鬼朝前看去。是方才那个女仆。「也就是这样做吧。」她说道。
「不、那个,你理解错了。」
但对方并未回应,吃下了第三口。「啊啊!」幽鬼叫了一声。
幽鬼打起精神,又将手伸向大餐盘,而这时,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失误。这回她连包装都没打开,另一个女仆便从旁边伸过手来,手与手的接触后,白色的马卡龙便又被夺走了。同样的事情又重复了三次。她们中没有人温度比自己的更低,便是幽鬼所得到的唯一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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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也差不多了,希望大家能说一说各自的情况。」
消食完毕。大家的消耗似乎比幽鬼想象的还要严重,那之后又有好几次幽鬼的点心被抢走的情况。几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吃着。由于被抢走太多次,到最后幽鬼已经是闭上眼睛,仅凭手指的触感都能猜中是谁的手。到这会儿,幽鬼才注意到,说起来自己都还没听到过她们的名字,于是便说出了上述台词。
「首先从我开始。」在五人的注视下,她开口道。「我叫做幽鬼。游戏参与次数算上这已是第二十八次了。和大家相比我多少有些经验,希望能够帮助大家从这栋建筑中逃脱。」
「真能做到这种事啊。」
有人说道。大概,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你说二十八次,那应当是一笔不菲的赏金金额吧。你有什么目的?」
「不……我,并不是为了钱。」幽鬼自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的目的是刷新连胜纪录。目标为,九十九次。」
「呃……是指这个游戏?」
「是的……嗯。」
「连胜的话,失败的时候也就是死亡的时候吧?」
「嗯。」
「生还率是七成吧?那九十九次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去计算,这样我会害怕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觉得这种事情很适合自己。」这种问题,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幽鬼马上回答道。「人类还是会想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一较高下。我正是这种情况哦。」
所有人都沉默了。
朝向幽鬼的视线又恢复到了警戒状态。这种回答很糟糕嘛。也许适当搪塞一下还比较好。
「嗯、那个——」
再这样沉默下去可不行。幽鬼开口道。「那
、下一位,麻烦您介绍一下自己。」
幽鬼用手示意了一下她正对面坐着的女仆。也就是第一个抢走幽鬼点心的女孩。
「我叫金子。」
她是一位有着金色双马尾特征的女孩。这个房间中只有黑白两色,才显得她更加亮眼。这世间时有身材纤细得以至于令人担心的女孩,金子便诚然如此。纤削的脖颈感觉随意一碰就会折断,纤细的手指别说是皮包骨头了,连有没有骨头甚至都可以怀疑一下,即使穿着女仆装这种宽松的服装,也能感知到那琼枝玉叶般的体态。她在六人中体型最为玲珑,也应该是最年轻的,但表情却相对显得稳重,结合<刚才的事情>来看她有着一定程度的独立思考以及行动的能力,幽鬼做出了如此评价。
「我还是第一次参加游戏。目的是为了偿还借款。」
「借款?」
幽鬼歪了歪脑袋。看不出她会是去借钱的女孩。「看不出来呢。」
「不是我,是我爸妈欠的钱。」
「……这种事,孩子应该没有责任吧?」
「话虽如此,但我认为,借的东西终归是要还的。」
幽鬼陷入了沉默。
听她这么一说,幽鬼无言以对。她,也就是<那种人>啊。——虽然幽鬼并非可以指摘他人的身份——不过为了一点小钱而赌上性命来参加这种游戏的人,总的来说有着某种<偏差>。对于死亡的恐惧心理淡薄,于得失计较上有所欠缺。金子的偏差正是在这种地方。责任感过高以至于会被列为缺点。
金子向右看去。她的右边坐着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仆。也许是判断她目前的状态无法言语,金子用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正对面右侧的女仆。「下一位,麻烦介绍一下自己。」金子说道。
也就是那位<二周目>的女仆。「我叫黑糖。」她以与金子相比还要轻松的语气自报家门。
「这是我第二次参加游戏。虽说如此,我已有两年没有碰过了,几乎相当于没有经验。至于目的嘛,嗯,我是为了赚取生活费。」
这个女孩充斥着隐秘的气息。
她像是只会写低级报道的周刊记者,又像是无论什么都能弄到手的监狱贩子,总之不可能是生活在阳光明媚世界中的人。
不过,她的长相还是照例很可爱,散发着一种隐秘气质,而勉强装坏、不良少女般的微笑也同样能在她看到些微痕迹。
从演艺业的性质上来看,被邀请参加游戏的女孩基本都属于长相上乘这一类。能够轻松接近漂亮的女孩,是这个游戏为数不多的魅力之一。不过,就算接近了,也不知这种羁绊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生活费啊,那、也就是说并非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吧。」金子开口道。
「呃呃、嘛,没钱也就意味着迫不得已了。不过还不至于欠债哦。」
「不能正常去劳动吗?」
「真傻啊。」黑糖耸了耸肩。「按时记酬的劳动,说到底不就是将生命换做金钱么。既然如此,这种形式来钱还要快些。是吧,幽鬼小姐。」
她将矛头指向幽鬼。「难说啊。」幽鬼苦笑道。
「下一位,请吧。」
黑糖让出发言权。「能说话了吗?」她补充道。
至于为何这么说,是因为她手指的正是那个哭泣着的女仆。作为被强迫参加这个赌上性命的游戏的人,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不过,对于幽鬼来说,这样倒腾回来还挺新鲜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可以说是最享受这个游戏的人。
女孩用细尖的嗓音回应道「我叫桃乃……」
「不对不对,我、我是被骗了……」
「被骗了?」
「听说她不是凭自己意愿参加的。」
金子补充道。
「她听说有一份赚钱很容易的兼职,就屁巅屁颠跟着别人走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注意到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事情太复杂了。」
「啊……」
幽鬼发出啊的声音,除此之外也是讲不出什么话来。
受运营方之邀参加这个游戏——也就是少数几个所谓的选拔组。对于所举办游戏,当人数不足、又或者是发现了非常漂亮的女孩的时候,就经常会有运营方想要接近当事人的情况。
而这一次,幽鬼断定原因为后者。要说为何,是因为这个名作桃乃的女孩是挺厉害的。首先,她的头发是粉红色的。而她的音调高的以至于会让人去担心她的声带。虽然哭得稀里哗啦的让人难以理解,但诚然她是六人中最漂亮的那一个。然后,最值得圈点的则是她那色情的肉体。女仆装本应是不会显露身体曲线的服装,但在桃乃这女孩身上常识就行不通了。她是穿了小一号的衣服么。她全身每一处都绷得鼓鼓的,以至于幽鬼会去这么想。另外,服装上也只有一点有显著差异,那便是桃乃的裙子是迷你款,据幽鬼观察,她最为色情的部分便是裙摆往下露出的大腿。也许是警戒心理的表现吧,与其他女仆相比,桃乃的椅子离桌子要远一点,因此从幽鬼的位置也能勉强看到她的大腿。那结实的粗感,是足以支撑她那丰满的上半身风格。在带着褶边的迷你裙与白色过膝袜之间,她那肤色在这黑白的世界中明晃晃地闪耀着。真想摸一摸啊,幽鬼直白地想到。难不成是因为大腿太色情了才叫做桃乃吗。虽然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不过总而言之,她身上的一切也太狡猾了,想必这女孩很受男性欢迎吧。
「只要能够平安回去,我不要钱也行。」
说罢,桃乃便陷入了沉默。虽说没有指定下一个发言人是谁,不过站在桃乃右边、轻抚着她的后背的女仆还是报上了名字「我叫红野。」
「虽然事先有所了解,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参加。理由和金子一样,都是为了还债。」
和她的名字一样,红野是一位留着红色短发的女仆。与其他女孩一样,这个女孩也长得很好看,不过她在好看的方向性上有所不同。虽然有些失礼,但若以常见词汇形容,那便是王子。在女性中也颇受欢迎的这般女孩。当作男性来看她的身高也是相当高,与其他女仆相比手脚都明显要长一些。和桃乃正相反,她的身材很苗条。她是六人中最有气质的女孩,与外表相反她似乎是属于精神上不太坚强的类型,表情显得有种被游戏吞没了的感觉。
「不过呢,我是实实在在自己欠下的债。」
负债。多少有些令人在意的表达。「是在做什么生意吗?」
「是这样。我需要点钱。」
她似乎不想进一步说明。幽鬼便老实地打住话题。
然后红野便催促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仆——也就是最后一个人发言。「我是……」她的声音小到勉强才分辨出她说了话。
「嗯,什么?」幽鬼重问道。
「我是、青井。」
大概她也在努力提高自己的音量,但声音还是很小。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游戏。」
这个女孩看起来十分内敛。
她有着乱蓬蓬的蓝色头发,表情满是不安。她的身体明显前屈,视线在桌子与女仆们之间来回晃悠。说起来,在此前的谈话中,幽鬼不记得她有说过什么。似乎是个不太会与人交谈的女孩。
「目的是……那个,除了这个就没有了。」
青井只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具体是背负着什么事情。看来大概和幽鬼一样。由于明显缺乏社会能力,所以不这样做的话就赚不了钱。也许这个女孩最终也会和幽鬼一样,走上玩家的这个道路。
所有人都自我介绍过了。幽鬼环视了女仆们一圈。然后像是要将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说道「好的。」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还请多多关照。我们以尽可能多的人数通关为目标吧。」
五位女仆也都各自说着请多关照,回应着幽鬼。「请多关照。」「麻烦了。」「请多指教。」彼此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不过,说是通关,我们具体要做什么呢?」黑糖发问。
「毕竟是逃脱游戏嘛。」幽鬼答道。「那,我们也只好去探索咯。」
(6/23)
若是无需赌上性命的游戏,想必玩过的人也很多吧。
这是一款置逃脱于首位,即以逃离特定空间为目的游戏。然而,不知为何出口上了锁,而钥匙收纳于保险柜中,保险柜密码不知出何考量,有的会藏于床底下,有的会藏于架子后面,而有的则会藏于靠近天花板的角落,因此,玩家必须四处寻找,找到所谓的密码。根据情况不同,也许不仅限于探索,还会有解迷题、猜谜语等事项。
而就这个游戏而言——就幽鬼的经验而言——不会出现多么复杂的问题。这个游戏说到底只是表演、是节目,挑战难解谜题并非正题。一般情况下,钥匙会被放置于容易想到的地方,而要是也能正常把门打开。真正的问题大都出于<其周边>,因此不能掉以轻心。但就探索这一要素而言,实在轻松。
不过,还是要去探索一下。
而且,有件事不能忘记,这座建筑可是死亡之馆。
「总之,我只能告诉你们,最起码—
—」
众人离开餐厅来到走廊上,幽鬼对其余五人说道。
「最起码要做好心理准备。」
六人一起行动的事项决定了下来。
除开幽鬼外,其他的都还是新人,因此可选择的只能由她独自一人走出餐厅,进行必要的探索,确认有无陷阱,在完全确定通往出口的路线后,再护送五人前往。为寻求最大程度的安全性,就应当这样行动吧,而现实却演变成另般模样。并非由谁做出提案,而是顺气自认、心照不宣的这般感觉。究其原因,恐怕也是害怕被留下来。就算幽鬼独自一人先行出发,找到了出口,也不能保证她一定会回到五人身边。说不准幽鬼就会直接逃掉。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五人很自然地便想着要跟在幽鬼身后。提到这满是陷阱的公馆,乍一看便会觉得还是原地不动比较安心,不过要这么说的话,紧紧跟在作为游戏老手的幽鬼身后也挺安心的。就抉择哪一方更令人安心,这回则是幽鬼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要生存下来,首先,便是要保持卑鄙。」
幽鬼说道。
「哪怕是觉得有一点点可疑的地方,也不要靠近。如果觉得和平时相比有违和之处就马上出声。虽然这世上是有人把救护车当出租车使,但大家该追求的游戏风格正应是<那样>。过于警惕而寸步难行的程度恰到好处。」
「这样真的好么?」
这样问道的,是如王子般的女仆——红野。
「这游戏,是被监视着的吧?如果我们没什么动作,主办方会不会介入啊。」
「并不会。据我所知是这样的。有的游戏中全体玩家会由于太过警戒而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动作,而有的游戏中也会有像我这样合作类型的玩家共同行动,没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便毫发无损通关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介入的倾向。怎么玩完全是参与者的自由……我是这么想的。」
由于没有正式的通告,幽鬼便将话尾弱化了。
「在这种地方,消极的人会强一些。因此不管是什么事,都先往不好的方向去想。要慢慢学会疑神疑鬼。只要留心这一点,存活率就会有显著变化。还有就是……对了,毕竟是我来探路,希望大家尽量不要离开我。」
「你知道安全的路线吗?」
这次是有着金发双马尾的女孩——金子向幽鬼问道。
「这是经验之谈啊。毕竟饱受其苦呢。」
金子略显窘迫,但还是继续问道「……<饱受其苦>是指……要是中了圈套,不是绝对就会死掉吧?」这是表露着趁现在想多问几句的心绪,还是说,是在遵守着幽鬼所言<要会疑神疑鬼>的指示呢。不管怎么说,答案都是一样的。「嗯。」幽鬼答道。
「要是挨了一发就完事了,观众那边也会觉得很无聊吧。如果伤口没那么致命,又或者并非什么大型机关障碍,人也不会当场死亡。」
「大型机关障碍是指?」
「会有几个绝对无法避开的陷阱哦。在这种逃脱类型的游戏中就尤其如此。这也就是花费大量制作费而成的节目的高潮部分。有六名玩家的话,这种陷阱大概会有一两个吧。」
「……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这回大概是在<想象消极的未来>吧,金子不再说话了。
幽鬼的右臂有种被拉扯的触感。现在已经来到了走廊上,幽鬼便是有了一定程度的戒备,她快速回过头去。幸好,幽鬼的右臂并未触发什么机关,要说为何,那便是因为不必幽鬼说就自带消极气息的女仆——青井,正拽着幽鬼的袖子。
「啊。」和幽鬼四目相对,青井不禁出声。「对……对不起。」她弱弱道歉。
「没事,也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怎么了?」
「因为不能离开。」青井低着头,仿佛再说下去脑袋就会掉下来。
「嗯……」
幽鬼说道。
诚然,这是不与幽鬼拉开距离的最佳方案。但这种事别说提案了,幽鬼连连想都没有想过。毕竟人类这种生物,到了一定的年龄,便会心照不宣认为,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是不能去触碰彼此的身体的。这行为可真可爱啊,幽鬼想到,脸上绽放出笑容。
接下来左臂也有了触感。一看,是金子缠着自己的左臂。与青井那样稍微触碰袖子不同,是相当密切的接触。
「也是嘛、这样。」
作出此言的金子脸上却有些害羞。把别人还没吃完的点心给抢走同样也是值得羞耻的事情吧,幽鬼想到,不过,金子的基准似乎有些差异。
接着,背后也传来很强烈的触感。自己的腹部也被一对手臂环绕着。这般强烈的触感,毫无疑问便是桃乃从后方抱住了自己。而后右肩和右腰也被手按住了,依排除法可以推断这是红野的手。
「真受欢迎呢,幽鬼小姐。」
黑糖立于前方,露出使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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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在一起的女仆们行进于走廊上。
除了由于是第二次参与,心情还比较轻松的黑糖以外,所有人都很紧张。或许,虽然大家没有说出口,但都感到不安吧。这与红野轻抚桃乃后背的理由是一样的。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便能产生安心之感。这般法则甚至于零度之下的雪山亦然通用。
但怎么说呢,光论黏着别人的这几位,她们应当会安心许多吧,但幽鬼却是紧张得不行。现在的状态,正是教科书式的左拥右抱。最开始还只是稍微触碰着袖子的青井,现在也和其他女仆一样大面积接触着幽鬼。重点并非喜悦或者幸福,而在于紧张。人一旦接触到好看的女孩子,就会紧张起来。为何呢?虽说是挺好看的。难不成是喜悦之情超过了内心的容许量么。幽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探索。
首先,幽鬼她们穿过走廊,向着餐厅对侧尽头的那扇门走去。因为幽鬼猜想那儿应当挺重要的,便想试试看。
这扇门上了锁。幽鬼她们认为找到钥匙、将锁打开是通关的必经之路,于是就依次在走廊上并排着的其他房门里侧找了圈。再重复一遍,这个游戏与其说是逃脱游戏,倒不如说是死亡游戏。比起找到钥匙,玩家在途中落入陷阱受伤这点才是正题。因此,藏钥匙的地方不会这么费解。钥匙大都放在桌上、架子上等显而易见的地方。
然而——
「并没有呢。」
有人说道。
她们正处于幽鬼的卧室。
玩家的初始位置——这次游戏设置于卧室——一般而言算得上是安全地带。要是玩家在睡觉的时候中了陷阱,这游戏可就泡汤了。
而且,鉴于其安全性,这里并不会放置推进游戏的道具。也就是说,她们知道在这里探索是徒劳的,但,现在剩下的也只有这个房间了。其他的房间,包括除幽鬼以外无人的房间,都找过一遍了。要说哪里能找到钥匙,估计也只有这个房间了。
但是,并没有找到。有的只有找不到钥匙的这一桩事实。
「该往哪方面思考呢?」
黏着幽鬼左臂的金子问道。
「是不是放在什么显眼的地方,但我们不小心给看漏了?还是说得去找找更细微的地方?又或者说找钥匙这一方法本来就错了?」
「我觉得是该找钥匙……」红野答道。「毕竟没有其他类似的东西。」
「总之还是再找一圈吧……?」桃乃战战兢兢提议道。「找得这么仔细,怪可怕的。」
这个意见很中肯。如果将关注点放在床下、衣柜里这些地方,遇到陷阱的风险也会增加。与其这样,不如先沿着此前走过的、也就是有安全保障的路线再走一遍,检查是否有疏漏,这样还要踏实些。幽鬼也想对此表示赞成,然而——
「大家想什么呢。」
唯一没有和幽鬼黏在一起的格格不入者——黑糖出声道。
「不还有个没找过的房间吗?」
「唉?」
「就是餐厅哦。那个房间也算不上什么安全区域吧?」
(8/23)
餐厅中的光景同幽鬼她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自然,并没有其他人在。一进入餐厅,缠着幽鬼的女仆们便卸了力。因为是熟悉的房间,所以便安心下来了吧。
熟悉的房间。
而在这光景中,并没找到钥匙的痕迹。
「没有呢。」
黑糖说道。
「仔细想想,呆了这么久的房间,如果有钥匙会注意到的吧。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
「不,倒不至于……餐厅这个地方是我思维上的盲点。」
幽鬼开口。这本来也是自己得注意到的部分。不知是因为第一次带新人,还是因为被女仆们黏着太高兴了,思维便局限了。
「都特地到这里来了,休息会儿吧。」
幽鬼靠近桌边。与此同时,女仆们也松开了幽鬼。身体接触的感觉消失了,幽鬼感到些许寂寞,坐上椅子。其余五人也同样落座。
出去探索了有——这个公馆没有时钟,所以依幽鬼感觉——顶多三十分钟的样子。劳作时间太短不好说就这么休息了,幽鬼
也是,虽然感到紧张,但并不怎么累。不过,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再加上除了幽鬼以外的五人都不习惯这个游戏,所以幽鬼消耗的精力应该比她想象的要多。连幽鬼也才刚犯了没有将餐厅纳入搜查范围的疏忽,也就说不上万无一失。再胆小点也没关系。说这话的也就是她。这种时候,她还是想忠于自己的发言。
幽鬼向桌上的大餐盘伸出手。而这只手目标的饼干,却被黑糖先一步抢了过去。「差……差不多够了吧?」
「都吃了这么多了应该知道了吧。这些点心都很安全的。差不多让我吃点我喜欢吃的嘛。」
幽鬼带着幽怨的眼神看向黑糖。不过,黑糖却并没感觉到有多抱歉,也没有说带着『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的心情回瞪幽鬼,只是一副沉思模样盯着饼干。
「……盲点……」
她将视线从饼干移至大餐盘。她把抢来的饼干放回盘中,然后,用双手抓住盘子。黑糖将有大号披萨这么大的盘子端了起来,放置于长方形桌子剩余区域。
果不其然,有东西在餐盘之下。
大餐盘的下面,有一把金黄色的钥匙。
「……哈哈!」
女仆们嘁嘁喳喳起来。
黑糖用手勾起钥匙的圆环部分。
「还真是盲点啊,钥匙很早之前,就在我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了。」
黑糖用手指挂着钥匙,像是展示给众人,举起了钥匙。
而就在这时,幽鬼注意到下方接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那是——
那是在魔术中会用到的、非常细的线。
幽鬼站了起来,毫无缘由叫道「——黑糖—!快趴下!」
「哈?」
咻——传来走音的破空之声——
(9/23)
紧接着,又是三声。
第一声,是高速飞来的<那个>贯穿黑糖头部的声音。又小声、又空洞,完全不像贯穿人类头部的声音。第二声,是无法自行站立的黑糖,顺着所受到<那个>的冲击的方向,倒下去的声音。然后,第三声,是她手中脱落的钥匙,回归于桌上的声音。
此外,严格来说,幽鬼的椅子倒下去的声音也算是紧接着的第四声。由于她站起来动作太猛,一下子将椅子踢飞了。但,也仅仅如此。不管三声,还是四声,也仅仅如此,黑糖的生命已然终结。
死亡。
这次游戏的、第一个牺牲者。
「——!」
声音不成言语。
桃乃抱着头,以坐的姿势小小地缩成一团,这姿势,就仿佛如果可以的话,便想要回到娘胎里。
这便是众人对于该事态最激烈的反应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引起其余女仆的恐慌。这也能算的上是万幸了。但,说到只是还不至于恐慌,所有人都颇受打击。
所有人都面无血色。
这种表情也就意味着,她们打心底明白了,这是一场死亡游戏。
「刚才、是—」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个精神状态恢复至能开口的女仆、金子说道。
「刚才那个、是陷阱吗?」
问题的内容是觉得还没做到万无一失吧。幽鬼对此点了点头。
「这招很常见。在重要物件周边,有着特别危险的陷阱。要是我再说得强硬一点就好了。」
幽鬼注视着黑糖的遗体,说道。
除幽鬼外、唯一有游戏经验的人。她是不知道逃脱类型游戏中的这个黄金法则,还是虽然知道这个知识,但是没有消化呢?真相,现在已无从知晓。
要是能早一拍下达指示就好了,幽鬼想到。就算无法阻止陷阱运转,只要让她把头低下,应该能避开那个陷阱。要是幽鬼再认真点——要是过去有过一次带初学者的经验——只要幽鬼比黑糖更早发现钥匙在哪里的话——或者仅凭事先有意识调整呼吸这一点,也许就能改变黑糖的命运。
对不住她啊,幽鬼想到。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
幽鬼站起身,检查黑糖的遗体。诚然这已是一具遗体。毫无疑问,她已经断气了。类似冰锥般的金属针贯穿了他的头部。自右太阳穴至左太阳穴,这光景宛如吓人的玩具一般,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嗯……那个。」
红野开口。大概是觉得<那个>的说法不太好,她马上改口。「她、该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只能放在这里了吧。」
幽鬼答道。她的声音,很平淡。
「这里也不能下葬。要说能做的也就双手合十,不过,我不太推荐。」
「为什么?」金子问道。
「因为,以后可能会出现连双手合十的余裕都没有的情况。为黑糖小姐哀悼,却没有为别的人哀悼,这样一来,心中便会滋生怯弱。而这份怯弱,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对我们露出獠牙。在这种游戏中,精神上的创伤可是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因此,无论谁死去,我都不会哀悼。我会在游戏结束的时候,再一同哀悼。」
「原来如此。」
幽鬼看向桌子。准确来说,是看向桌上的钥匙。钥匙应该还和触发陷阱的细线连着。还有着再次触发陷阱的可能性。幽鬼相当警戒,将细线切断。
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钥匙落入了幽鬼手中。
「我想,这样一来,那扇门应该能够打开了。」
幽鬼环视了圈减员一人的女仆们,接着说道。
「大家,还打算前进吗?」
(10/23)
女仆五人再度合体。
五人黏在一次,继续行进于走廊之中。无论谁,都没再说任何话。只听得见五人的脚步声。
并没有陷阱。这条路已经走过一遍,倒是自然。
众人一路无事抵达门前,在此处暂时解除合体状态。毕竟插入钥匙的瞬间,噩梦可能会再现。幽鬼做出指示,让大家将身子放低,然后靠近门,挨个试了试钥匙。
第三支钥匙插入、转动。
发生的只有门打开这件事。
因为刚刚才中了陷阱,所以包括幽鬼在内,没有一个女仆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是更加警觉地走进房间。
这是一个六边形的房间。
和之前去过的房间相比,布局多少有些不同。房间四面八方皆为纯白色,令人会联想到研究院和医院。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家具的东西,很明显,这个房间不是用来居住的。
有着其他目的的房间。
也就是用作游戏的房间。
「这是……」
金子似乎察觉到蹊跷,开口道。
「就是你刚才说的,大型的机关障碍吗?」
「大概。」
无法回避的陷阱。为了游戏进行、而必须硬着头皮挑战的陷阱。
而在进入的这扇门的正对面,还有另外一扇门。滑盖式的门的把手上方,有一块写着<关闭>的揭示板。
正如字面意思,门严严实实紧闭着。一股手臂无法左右的力量在起作用。
「那……那个!」
桃乃出声。「这边的门打不开了!」
桃乃咔哧咔哧地拉动着幽鬼她们进来的那扇门。自然不是开玩笑,她是想要去打开门吧,但门把手完全没有转动的迹象。
退路被切断了。
「被关起来了呢。」幽鬼很冷静。「这样一来我们得做点什么,不然似乎就进退两难了」
「要做的事情,嗯……是指<那个>吗?」
红野说着,视线移向墙面。
这个六边形的房间,每面墙上都安装了一个控制杆。此前的关注点都在门上,所以提到控制杆,可能会让人联想到门把手,但其实并非如此。那是如发动巨型机器人时会使用的、用一个把手将两个金属杆连接起来,从上往下拉类型的控制杆。六边形的房间中,装有六个这样的控制杆。其中四个正好分别位于墙的正中间,而另外两个,也就是入口和出口的门所在的墙壁上的控制杆,将墙壁正中的位置让给的门,形成了这种配置。
总而言之,有着六个控制杆。
「是要同时拉么。」
幽鬼一边说到,一边向控制杆伸出手,但并没有触碰到。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还好,在可能牵扯到新人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去承担多余的风险。
「同时拉下六个控制杆。我觉得这之后还会引发意外……不过总之,这么做应该会有进展。」
「同时……」桃乃战战兢兢。「但是,我们——」
黑糖死亡这点深刻显露出来。没错。在场只有五个人。就控制杆来说,人数明显不够。
「这似乎也算不上被将死了。」
红野说道。
「既然过去都有着致命的陷阱,那这个游戏就应当有着假设。比如,有一个控制杆是不用拉下来的,或是控制杆拉下来后就会保持这个状态。再或者也可以用女仆装做成绳子,将控制杆固定成下拉的状态。」
「追根究底,并不能确定要不要拉下控制杆。」
幽鬼像昭示一般说道
。
「我自己也有说过。像这种情况,有可能就有第二种途径。明明这样就能简单脱身的,会让人有类似『啊—啊』的感叹。毕竟看这样的发展才有趣嘛。无论什么都要怀疑可是生存的秘诀哦,将触碰控制杆想作最终手段比较好。」
「你是指,要做各种尝试吗……」
虽然说被关起来了,但刚刚才吃了点心果腹。不必担心饿死,也就是说,时间还很充裕。五位女仆不断摸索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除了拉下控制杆就没有别的开门手段了么。除了这扇门就没有别的逃生出口了么。有没有不依靠人力就能拉下控制杆的方法呢。稍作等待事态是否会有转机呢。
不过,一切都是徒劳。
越是尝试,<仅仅如此>的念头便是越发清晰。
「果然,只能去碰控制杆了啊。」
金子开口道。
「说不定还是有安全可靠的隐秘途径,不过,找不到也就没办法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吧。」
根据幽鬼的体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但不是单纯的一小时而已。在封闭空间中、性命攸关的情况下,和刚认识的人共同度过的一小时。感觉比摸暖炉的一个小时还要漫长。而实际上,当幽鬼转过头来时,便是发现女仆们的脸上已初显疲态。这之后游戏还要继续下去。这时候也该妥协了。
「……那就这么做?」
幽鬼说道,五人互相对了眼神。「嗯。」红野的声音清晰明了。桃乃、青井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开干吧。」
女仆们依各自想法部署就绪,握住控制杆。
「结果,可以认为有一个控制杆空着么?」红野问道。
「嗯。总之先按照这个方针吧。依照现有分配,依次向左移动,试试看会不会发生什么。不行的话……虽说撕开这衣服有点可惜,我们考虑用布料将控制杆固定一下吧。」
「趁现在,我想听听幽鬼小姐的想法。」金子问道。「拉下控制杆,并不意味着结束吧……大致想象一下……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恐怕,会触发某些子游戏。」幽鬼没有理由对此保密。她根据自己的经验回答。「比如,这个房间会不断有水涌进来,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解开谜题就会淹死。又或者地板突然打开,手一旦脱离控制杆就会陷入黑暗。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种事情发生。若做出正确选择,我们便能毫发无损通过关卡,反之,要是猜错了可就全军覆没了。」
「真有节目的感觉啊……」红野说道。「设计的这么好,感觉光拍拍也太可惜了……不过,赚钱的方式好像就更多了。」
红野喃喃道。「还有别的问题吗?」幽鬼的声音放得很远。
「没有。」
金子回答。而桃乃与青井,再次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意思。
「那、开始吧。我会以一、二、三作为信号。」
幽鬼说完,打起拍子。
「一、二、三!」
拉下了控制杆。
所有人的动作都保持一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成功的。但是,此外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触发子游戏,门依旧<关着>。
等了三秒左右,幽鬼松开了控制杆。随着哐当一声,控制杆又回到了上方。其他人也是这样。然后众人依此前说明的那样,各自向左移动一位,变更至此前没用过的控制杆,幽鬼再次发出信号。但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再移动一位。「一、二、三!」毫无反应。接下来的部署下,控制杆依旧没有反应。
是条件出错了吗?难道真的需要六个人吗——
女仆之间弥漫着这样的氛围,而如揣测的一样,第五次挑战也失败了。
慢慢变得没有退路了。
「一、二、三!」
幽鬼说完,格外用力地拉下控制杆。
哐当的五声一齐响起。
但是,仅此而已。剩下的只有沉默。
「…………」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观察着别人的情况。
要是没人有意识去打破这份沉默,便会继续这么下去。「呃、嗯。」作为有经验的人,幽鬼勇敢发言。
「因为什么也没发生……暂时,先集合一下吧。」
幽鬼这样说道,松开了控制杆。将视线投向众人,并没有去看控制杆。不用看,她也知道会发生什么。由于控制杆的作用力是向上的,所以幽鬼只要一松劲,这只手手就会被向上托起。幽鬼下意识预想到会传来这种触感。
然而,触感作用的并非手掌。
而是手腕。手腕处有一种被勒紧的感觉。
「唉。」
幽鬼转过头。
手,拷上了手铐。
(11/23)
控制杆的侧部出现了一个金属环。
控制杆向上向下和绑住手腕的松紧程度似乎是联动的,越向上移动,束缚就越紧。向上移百分之三十左右便会疼痛,幽鬼停止了尝试。大概,如果完全松开的话,手腕就会被咬合断掉吧。反之,如果将操作杆向下拉,束缚便会松动许多,但即使拉到底,也没有松动至足以脱离手铐。
被束缚住了。
而这一点,毫无疑问,便是游戏开始的信号。
转眼间,地板的一部分向上抬起。很快便达到了天花板的位置。从幽鬼的视角来看,那就是两堵墙。从六边形各顶点至房间中央,这两堵墙将幽鬼与其余四人分隔开来,并同束缚着幽鬼的那堵墙一同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与其女仆看到的也是同样的情况吧。六边形的房间,如同切蛋糕般被分成六个区域。
她听到了相当折磨神经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是天花板。幽鬼抬起头来。天花板冒出了圆圆的锯子,依三角形的形状,一个、两个、三个,依次冒出来。由于其旋转速度过快,幽鬼根本看不到上面的刀片。不过,反正自己也被拷着动不了。但可以想到,就算没有被拷着,就算金属板旋转速度没那么夸张,碰到也没命了。
它们正在慢慢地向幽鬼靠近。虽然不能说快,但也说不上慢,是能够让玩家恰好心跳加速的速度。到达这般速度前的种种试错行为浮现在脑海中。
幽鬼判断,如果<那个>到达地板位置,就算再怎么贴近墙面,恐怕也难以躲避伤害。相当难躲开。
必须要阻止。
处于被墙壁束缚的状态,但,即便如此,也必须得做点什么。
「幽鬼小姐!幽鬼小姐!」
传来咚咚的敲墙声。是金子的声音。
「锯子!有圆圆的东西在往下降!」
「我知道。」
幽鬼冷静地说道。实际上,她很冷静。不知是从第几次的游戏开始,幽鬼的精神构造就变得危机越是逼近,心便越是冰冷。这就是处世之道。人类适应环境的能力让幽鬼深感佩服。
那个,我们该做些什么呢。答案自是以<有>为前提。如果以<没有>为前提,如果将其定位为对于失误玩家的惩罚的话,那么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因此便没有这么去想。幽鬼开始适当左右拉动手铐,观察着作为事件开端的这副可恶的手铐。
然后她注意到,手铐侧边有一个钥匙孔。
钥匙孔。
也就是能用钥匙打开。
空着的那只手马上抓住了钥匙串。正在女仆装围裙的口袋里。她取出钥匙,看着金黄色金属环上的钥匙数量却是皱起眉头,但又不得不去尝试,她的视线高速左右移动,一把一把地选着钥匙。能找到的合适钥匙孔形状的钥匙还剩最后一把。她插了进去。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手铐打开了。与此同时,那刺耳的声音稍为减弱了一些。抬头一看,只见幽鬼头上的三把圆锯都停了下来。
是这种机制啊。幽鬼想到。
虽说圆锯停了下来,但声音仍在继续响着。只有幽鬼这边的停了下来。其他四人也必须进行相同操作。
不过……该怎么办呢?
幽鬼环视着三角形的房间,陷入了沉思。分隔的墙壁顶到了天花板。不过某个地方应该是有洞的。否则就无法将钥匙交给其他人。大家的手铐应当也是<这样>解开。但考虑到每个人开锁的条件可能会不一样,这种时候就只能各自拿主意了,不过到那时再说。
三角形的顶点,也就是处于原来房间的中央位置的墙壁上,有一个缝隙。
幽鬼右手按了按。这一部分便是没什么压力向外脱落。落到了对侧的位置。在墙壁中央、六等分蛋糕的正中间、也就是六块墙壁的交汇处,产生了一个类似信箱投寄口大小的缝隙。
「注意房间正中间!」
幽鬼以不输给圆锯的声音说道。
「我把刚才那串钥匙丢给你们!这样大家的手铐都能解开!解开手铐,天花板上的圆锯就会停下来!」
仅仅是陈述事实的粗略的话语。但也没办法。现在是特殊时期。因为说一遍可能会被她们听漏,所以幽鬼反复大喊着这之类的话,把手伸进墙缝里,将钥匙放下。
而下一秒。
「咦——」
四双手同时抚摸幽鬼的手。
幽鬼寒毛耸立,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当然,她把钥匙留了下来。其余人的手在墙缝乱动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她们在争抢钥匙。
只有一把钥匙,而四个人的手紧紧纠缠在一起,不知为何,幽鬼感到一丝淫乱。现在她终于能理解对手有癖好的人的心情了。「唔——」
「别抢了!毕竟我们少了一个人,大家的时间都很充裕的!」
<毕竟我们少了一个人>幽鬼不经意说出了这种话。不过这是事实。虽然无法否认根据人数的减少重新设定时间限制的可能性,但不无论如何,应当有着只要有序进行便能全员存活的设定。
如果不是像这样互相损害,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一只手同钥匙消失了。
其他手也随之消失了。
幽鬼认出来,赢得钥匙的是红野。在餐厅里和众人狼狈争夺点心的幽鬼,获得了分辨不同人的手的眼力。
最先拿到的是红野,在幽鬼看来也是顺理成章。毕竟她个子很高。女仆们有只手被拷在手铐上,要想把手伸至房间中央,就得很大程度将身体伸展开来。虽说手铐不在了,幽鬼还是模仿了一下这种姿势。只能勉强碰到。人类张开双臂全长和身高差不多,而幽鬼的身高在平均值以上。幽鬼尚且如此,矮个儿的青井和金子应该就更难碰到了。相反,若是身材占优的红野,行动应当很轻松。距离是否能轻松够得着。在争夺钥匙的时候,这个优势相当突出。红野排在第一,这点不可撼动。
接着又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幽鬼低下身往缝隙里一看,又是四只手在乱动着。——四只。幽鬼皱起眉头。不知为何,本应解除束缚的红野的手也在墙缝中。这种时候了还在干什么啊。还没等开口,幽鬼便想清楚了答案。
她,在偏袒某人。
红野想让位于她左侧房间的桃乃握住钥匙。这举动意味着对红野而言,桃乃的性命优先于其余两人。确实有这迹象。那两人的距离很近。但正因如此——
幽鬼无法要求中止这种行为。
如红野预期的那样,钥匙来到桃乃手里。在圆锯发出的刺耳声中,隐约可以听到咔嚓咔嚓的金属摩擦声。
幽鬼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情况相当不妙。两次的争抢,浪费了时间。从幽鬼的视角来看,圆锯移动至何种程度不得而知,但要达到正经的游戏平衡,便无法达成全员存活的结局吧。有人会死掉。在金子和青井间,又或者她们俩都会死掉。事已至此,幽鬼已经不打算出声了。只能默默交给当事人们处理。
虽然看并不意味着未来会变好,但,幽鬼的视线还是无法离开墙缝。<见证吧>此等并非值得称赞的感情。但也不是<值得一看>这种看热闹的心态。其中不过是,<无法移开视线>这般无法进一步细分的向心力。
或许,这个游戏的<观众>亦是同种心情。
就结论而言,并没有产生争执。
本来一直只是用手指接触的墙缝间,突然有一只手腕伸了进去。
岂止是手腕,甚至都伸至了前臂的中间部位。这只手穿过间隙,直指对侧桃乃所处的区域。
是金子的手臂。
对此,幽鬼很快就清楚了。但他不知道手臂伸进来的理由。距离太奇怪了,不应有这般余裕。就算是红野也达不到这种能力。一只手被固定在墙上的金子,不可能将另一边的胳膊伸到这个位置。幽鬼顿悟,恐怕她——
接着她的手臂以极快的速度收了回来。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幽鬼能确定两件事,一是那只手握着从桃乃那里直接接过的钥匙串,再是墙缝间擦过的钥匙串所发出的哐零的声音。
金子的房间就在幽鬼隔壁,因此幽鬼将耳朵贴在墙上。大概是真没时间了吧,咔嚓咔嚓,心神不安试着钥匙地声音传到幽鬼耳朵里。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幽鬼一心祈祷。虽然都交给了当事人们,但希望她们能够活下去的心情并没有改变。幽鬼很想和说话,但并没有出声。因为她并不想因此消耗金子的注意力。幽鬼将担心的情绪留在心中,等待着时机。与幽鬼解开手铐那时所听到的一样的、令人心情愉悦的声音,以及,放置钥匙串的远去的金属音,接着——
接着——
传来了轻轻的敲墙声。
「——咳。」
声音很微弱。但是听得很清楚。那表示着墙对侧之人的自由意志。意味着金子存活了下来。
幽鬼松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
「啊——」
那是。
「啊啊啊啊!! 啊啊※※※※※※※※※※※※※※※※※※啊※※※※※!! ※※※※※※!! ※※※※※※※※※※※※※※※※※※※※※※!! ※※※※※※※※※※啊※!! ※※※啊※※※※※※※※※※※※※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大家都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这也难怪。因为她到现在为止几乎没有出过声。这女孩别说是叫喊声了,连能音量足以听到的声音,幽鬼她们都还是第一次听见吧。
沉默寡言的女仆、青井。
那是她难得发出的,一生唯有一次的、竭尽全力的嘶吼。
(12/23)
声音停止了。
就像刚走出游戏厅一般,耳侧倾诉着寂寞。
达成要求后,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是游戏道具收起的声音。升起的墙壁回归于地面,六乘三,共计十八个圆锯也收回于天花板。未被收回的,只有幽鬼为了传递钥匙而拆下的墙壁的一部分。三角形的房间恢复至六边形,靠在墙上的幽鬼倒了下去。
还有一个人也倒了下去。
是在墙另一侧的金子。
幽鬼坐起身,看着金子。她保持着趴倒的姿势,微微颤抖着。大概,是在哭吧。她以一定的节奏起伏着,这行为难以判断是在出声、吐气、还是痉挛。大概是被圆锯擦到过,女仆装多处、以及那一头金色秀发的一部分皆有损伤。
此外,她的右手腕没有前端。
手腕的前端掉在了墙壁附近。也就是刚才机关的位置。金子她,切断了自己的手腕。想要脱离手铐,这是最为简单的方法。
当然,人的身体并非塑料模型,不是想切断就能马上切断的。实施这一行动的并非金子,而是那副手铐。手铐在控制杆上下移动的同时,还有松紧程度变化的功能。往上变紧,往下变松。幽鬼推测,如果移动到最上面,就会将手臂切断。这才是这个游戏准备的标答。在其他玩家指尖瞄准钥匙的时候,有勇气切断自己的一只手,进而全力去拿钥匙,做出如此行动的人存活了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是一场追求不惜牺牲之心的游戏。
正因为放弃了无伤生还的念头,金子才活了下来。
她的身体在颤抖,一定,不是因为疼痛。
「对不起。」
她轻声说道,传到了近旁的幽鬼耳中。不止一次,而是不定期地、每当心情激动的时候,便会倾吐而出。
就像取代了青井一般,她的声音很小。
而至于青井,则是在相当于金子邻侧的房间里——<存在着>。
「什……什么啊?<那个>。」
桃乃出声。她和红野互相倚靠站立着。两人都带着一种不眠不休工作三天三夜的疲惫感。
「为什么、不是红色的?」
声音没有带着恐惧、或者嫌恶,更多是困惑。
其原因,在于青井的状态。全身被三个圆锯破坏的她,周围并没有散布着鲜活的红色。既没有露出颜色鲜艳的肉,也没有散发出铁臭味和残留与肠中的粪便臭味。
在那里的,只有松松软软的白色物体。
简直就像一个棉花绷开的布偶。
这样啊,幽鬼想到。这种状况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黑糖死去的时候,身体并没有什么损坏。得补充一下「<防腐处理>」的说明了。
「毕竟是给人看的……所以为了避免过于血腥,他们便会想出这种办法。在这个游戏中死去的人,就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太快了点?」红野说道。她是想要通过对话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样子。「将血肉抹掉,撒上棉花,甚至还去除了臭味,完全将血腥给抹除了。操作的时间顶多只有几秒钟。」
「啊、不。我说的想办法并不是指这个意思。」幽鬼摇了摇头。「抱歉,我说得不太准确。<防腐处理>,并不是死后才会进行,而是从一开始就有了。」
桃乃和红野都一脸茫然。幽鬼又补充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比方说,那些白色的东西原本都是青井小姐的血液,一旦接触空气,就会瞬间凝固。因此,即使受伤了也不用止血。还有……没有臭味这点也是从一开始就设定好的。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体臭。再其次,尸体即便放着不管,肉也不会腐烂。我想应该是注入了防腐剂之类的东西。」
两个人转眼间脸色一变。
虽然很抱歉让她们感到不适,不过,幽鬼想表达的事情似乎是传达到了。「不是都市传说啊。」红野继续说道。
「什么,光吃添加剂尸体就不容易腐烂啊……换句话说,我们……是被肉体改造了吗?」
「嗯,在被运送至这里的期间。所以绝对不能去献血。我想游戏结束后会被告知的。」
这次,红野彻底陷入沉默。
她就这样脸色苍白,瘫倒在地。桃乃无力地垂着头,轻抚她的后背。二者的立场发生了转变。
幽鬼转向金子。她的姿势没有变化。她趴在地上,泣不成声。不定期继续道歉着<对不起>。右手腕处<防腐处理>的效果显现了出来。右手腕处的血已经止住了,变成了软乎乎的棉花。
「还是别说出来为好。」幽鬼忠告道。
「抱有这般想法自是没错,但最好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变得怯弱。」
金子没有反应。
她心中有所觉察。主动承担父母的债务,有着这般<偏差>责任感的人,其情感应更为强烈。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在这场游戏中损伤最大的都是这个女孩。而责任的一部分在于领导者幽鬼,所以她产生了相当强烈的歉疚感,但幽鬼有意识地控制着。即使由于自己的行动招致了糟糕的事情,她在游戏中也会采取不负责任的态度。很久以前,她便这么决定了。所以黑糖死的时候她并没有说什么,对金子也同样如此,即使她本人要求谢罪,幽鬼也会断然拒绝 。这便是规则。在这个世界上能多活一分一秒的铁则。
幽鬼希望她也如此。
但是,幽鬼想不出能让金子转换内心的话语。她向门走去,果然变为<开>的状态,门打开了,移至一旁。然后,她等待着女仆们主动提出继续前进。
(13/23)
门的前方是一条路。
女仆们无言前进着。没有人说任何话。和刚才的走廊相仿,但细节有所不同。方才的沉默,说白了便是<觉悟>。因为心绪已充分留于肉体之中,所以,才没有说话。这次也就是、最容易体会的<绝望>了。发生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就不该来这种地方,像这样后悔不已,而又觉得既然已经到这一步,就只能继续了,消极地前进着。拖着步子往前走。
此外,四个人解除了合体状态。理由不得而知。是因为本应贴着幽鬼右臂的女仆消失了,还是因为在刚才的房间里,彼此的关系出现了裂痕?幽鬼被好看的少女们黏着而紧张起来,对她来说,说离开就离开,真的蛮寂寞的。
虽然没有黏在一起,但作为经验者的幽鬼还是走在最前面,在她的左后方是金子,她像继承了青井的灵魂一般满脸阴沉、有气无力地走着,右后方是桃乃和红野,她俩就像『你们果然在交往啊』一样,手牵着手、身体挨在一起、向前走着。
「嗯,怎么说呢,这下就算度过难关了。」
气氛相当沉重。为了消去这种阴郁感,幽鬼开口道。
「这是有着六位参与者的游戏。可以认为接下来的试炼不会比这更艰难。从现在的人数来看,之后就是无关痛痒的比赛了、大概。」
她没有说谎。游戏的生还率平均设定在七成左右。六个人中有两个人死亡,已经低于七成,应该不会再有难搞的机关障碍。即使有也最多只有一个,而且应当不会是强制牺牲的陷阱。不过,女仆们实在无法乐观起来。
「啊——还有的话,那个,右手没关系的。」
幽鬼看向金子变短的右臂,说道。
「<防腐处理>后接上去更容易。等游戏结束后,他们会给你好好治疗的。」
也许会让人意外,这个游戏有着完备的医疗支援。自然是黑诊所,不过,他们会尽可能医治因游戏而受的伤。因为「防腐处理」的存在,其<可能>的范围要比通常大得多。断手断脚大致都能完全治好。头发、皮肤、牙齿、指甲也能设法恢复。有时甚至连内脏,虽说不知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的,都能准备好。那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应是称作<修复>的手段,只要能保住性命,基本都可以认为能恢复原状。
所以,金子的右手是可以治好的,不过,她还是一脸阴沉。
该怎么办呢?幽鬼束手无策。已经历二十八次游戏的她,还是未能领会如何让<变成这样>的新手振奋起来。毕竟带领新手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的体验。
在她二十八次的经历中,这次游戏相当异常。仔细想想,这次游戏本来就很奇怪。对选手的熟练度偏侧过重。这样一来,幽鬼肯定会支配这次游戏吧。一点意思都没有。若是假装初学者的「狼」,自另当别论,但就目前为止来看,以幽鬼的观察能力来看,女仆中并没有这种人存在。
游戏和玩家之间的匹配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进行的,而且事实上,就有个被星探组骗进来凑人数的桃乃,因此这次只是碰巧玩家间的平衡性不佳而已,这样还算解释得通。但是,又不能不想到,这种安排有意为之的话又是如何。幽鬼掌控全局,全员携手以通关为目标,以此为前提制作的游戏的话——
「…………」
想到这里,幽鬼也是说不出话来。
四个人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进。画框中的画、动物标本、五层柜子等等,一路能看见布置的几件公馆风格的家具,但因为不知道藏着什么陷阱,所以她们全都无视了。
直到<那里>为止,她们都未有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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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的尽头有一间小房间。
并排着两扇门。左边的门打开着,内部有着说小房间也算不上、在淋浴房大小左右的空间。那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
「电梯吗?」
幽鬼走近左边的门,说道。
「直白解释的话,就是要乘这个电梯吧……」
幽鬼望向电梯门和电梯厢之间的缝隙。能想到的最简单的陷阱,便是匝刀从这条缝隙里飞出来,将想要通过的人纵向分割成两半。幽鬼取下头上的发圈,小心将其穿过这一缝隙。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是对非生物没有反应,所以她又试着将左臂穿过。什么都没有发生。幽鬼迈步向前,长裙轻飘飘晃动着,走进电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电梯内部检查完毕,连一把剃刀都没发现。本来她也以为已经度过了难关,所以这结果理所应当,但即便如此,幽鬼还是松了一口气。
幽鬼向外面的三个人发出<没问题>的信号。她们便陆续跟进来了。第二个进来是金子,第三个进来是红野,到这为止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是当最后一个人——桃乃乘上电梯的时候,却出现了情况。
电梯,发出了警报。
「唔。」
硬要写成文字的话,应该就是<唔>这个字吧。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报警的原因显而易见。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位于电梯墙上方的液晶显示屏。
原来如此。
限重,一百五十千克。
「…………」
也就意味着。
女仆们理解到什么程度,光看表情无法判断。「……啊——」幽鬼率先出声道。
「总之,先出去吧,全部人一起。」
女仆们点点头。
她们身体排成一竖列,以喊着一、二横跨一步的形式走出了电梯。她们各自在这小房间中意的地方待着,然后,红野开口「一百五十,也就是说——」
「恰好是三个人的重量吧。」
「没错。」
虽然说过会有这种事情,但幽鬼内心还是想着希望放她们一马吧。大概是按每人五十公斤来计数,因为恰好能作为一个分隔点,才设定为这个数字吧。不,讲真的,还是饶了她们吧。
「而且,那是液晶上显示的啊……我觉得显示的数字是根据人数改变的。六个人来的话,应该会设定为二百五十千克。」
「两个两个的乘坐电梯……就可以了吧?」桃乃说道。她一副全身都在寻求着肯定的样子。「嗯,只能乘坐三个人的话,分成两个两个的就没问题了吧。」
「很遗憾。」红野也回答。「恐怕电梯只能运行一次。」
「为什么这么说?」
「上面写得很清楚,。」
红野指着电梯旁边的提示。那里排列着三个中学生水平的英语单词。
< one time only >。
即使是没什么文化的幽鬼,这种程度也能读懂。——<仅一次>。
「这个电梯容纳三个人。」
「……那个。就是、嗯……」
桃乃把话咽了回去。
她的视线,并没有投向电梯,而是另一扇门。
那是一扇玻璃门。因为是既非磨砂玻璃、也没非嵌入金属网的普通玻璃,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的情况。如桑拿房一般,有着阶梯状地板的房间。或许,那真的就是桑拿房吧。其内部充斥着暖色系的光线,在这个只剩黑白的建筑里还算挺稀奇的。
而比起桑拿房,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堵墙。墙上到处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宛如幻想作品中会出现的武器店
。这种只要想象一下就足够了。刀剑、钝器、投掷物、长柄器。应该认为没有爆炸品、枪支算是万幸么。此外还有侧面印着<2t>的锤子这类东西,给房间的这片光景,增添了一种令人想要去抓住这些东西的玩笑意味。
不过,这就是现实。
四位女仆。只能乘坐三个人的电梯。数种诱发争斗的武器。
此类种种可以推测出,这个游戏的规则是——
「——并非如此。」
幽鬼树摇了摇头。
「不可以贸然下结论。的确,电梯只能乘坐三个人,但这并不意味着需要抛下一个人。抛去一人份的重量就可以了。」
「……?」红野很惊讶。「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嗯……」她还是有些忌惮直接表达出来。幽鬼用拇指指向问题所在的桑拿房。「四个人都去减一点重,抛去一人份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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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明显凝固了。
「我依稀记得……好像、一只胳膊不到人体重量百分之五。」
关于<那点>,她在过去的游戏中听说过。幽鬼,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一只脚不到百分之二十。水分量占全部体重的百分之六十左右,能压榨出来的水分占百分之十,乘起来就是百分之六。如果考虑到要切掉手脚的话,就稍微少算个百分之五……头发算不了什么重量,只有一百克左右。此外,女仆装也不能忘了。大概有几千克吧,在作为人而言不会感到羞耻的范畴内减去吧。」
「你开玩笑吧。」桃乃说道。这副表情就今天而言最为苍白。「唉……是开玩笑的吧?请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我来切吧。」幽鬼回答。「我有经验,可以保证每一个部位都能一次性切下来。」
「就算你这么说!」
桃乃用她那好听的声音叫道,瞬间瘫倒在地。「有<防腐处理>,不必担心。」幽鬼看向她的发旋,出声。
「只要不是切得多么糟糕,还是能接上的。」
「接不上可就麻烦了……」
说话的是红野。她正背靠着墙。
「有没有什么稳妥的办法?比如你刚才在房间里提到过的隐藏途径?」
「当然是要找找。不过,现在这会儿,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五十,也就是说,每个人十二千克左右吧?」桃乃不肯罢休。「拳击手不是要在比赛前减掉二十公斤左右吗?同样的道理,想点什么办法……」
「那得花一个月左右才能减这么多……在这里弄的话,时间不够。」
这是决定性的一击。声音从从这篇空间中消失了。
——也许这样不太好。
幽鬼如是想到。
虽说要抛弃身体的一部分,但终归只是暂时的。因为进行了<防腐处理>,游戏结束后会恢复原状接起来,同样由于<防腐处理>也不必担心失血过多而死。和此前在六边形房间时和寻找钥匙时相比,这个游戏安全多了。
不过,大家的反应比幽鬼想象的还要严重。因游戏熟练度差异,而有着不同见解。她们还不习惯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手牌>,当作一旦发生危险就可以破坏的<棋子>。<防腐处理>这一点她们也是刚刚才听说的。也还没完全相信其效果吧。
对切下自己身体的忌避。
这或许超出了对杀人的忌避。杀死一人,逃脱三人。有女仆想到这份上也不为奇怪。幽鬼不露声色在女仆装的口袋里握紧了拳头。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某人袭击其他人成为现实的光景的话,幽鬼也必须使用拳头了。她将桃乃、红野、金子三个人都观察过一遍。绝不会放过两脚发起行动的那一瞬间。这可是关键时刻,如此想的幽鬼下定了决心。毫不吝惜地集中注意力,不停地监视着这三人。
「我——」
不过。
听到她的这句话,集中的精神瞬间便溃散了。
「我留下。大家先走吧。」
(16/23)
三人都愣住了。
桃乃、红野、就连身经百战的幽鬼,都不禁呆住了。三人僵直着,这个小房间的时间,确实也在一瞬间停止了。
金子像挤进夹缝似的跑开了。
金色的双马尾摇晃着。
「……!等等——」
最早恢复过来的幽鬼说道。
但为时已晚。毕竟房间很小。距离不过一两米。没人能阻止金子走近桑拿房。门关上了。幽鬼迟上一步才抓住玻璃门的把手,但为时已晚,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丝毫未动。是被锁上了,还是卡住了?不管怎么说,意思上都一样。
幽鬼咚咚敲着玻璃门的玻璃部分。但没有用。且不提话语能否传达到,说到底声音似乎都传不进去。金子对幽鬼的反应,仅仅是用疲惫的眼神瞥了一眼。然后,不知道是摔倒了还是坐下,她屁股着地,抱起膝盖。
一副闭门不出的姿势。
「唉……怎、怎么?」桃乃战战兢兢地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正如你所看到的,金子已经放弃逃生了。」
站在门前,幽鬼很是苦恼。如此说着,幽鬼的心情急转而下。换言之,只能说这种状况<很不妙>。
「自我牺牲,英雄主义,这便是新手的死因之一。」
那正是恐慌的一种形态。
除自己外谁都不信任,一个人关在卧室里,第二天早上便是以一副很惨的模样被发现,这种胆小鬼在推理小说中屡屡登场。而此次的情况正好相反。她的勇敢太过头了。因极端状况下的迷糊而要放弃生命。至今为止她已见证过很多次了。在游戏接近尾声的时候,被接而再三的<演出>整上头,就着当下气氛豁出性命。顶多是因为责任感和罪恶感而死。
因为我的原因,青井死了。
为了赎罪,我也不得不偿命。
幽鬼不断敲着玻璃。敲破吧。她这么想到。因为这扇门并不是游戏中必要的分隔物。应该并非不能破坏。但是,手敲得这么痛也便是知道了,至少空手是无法破坏。需要工具。眼前桑拿室中放置的武器都像圣剑一样。不过既然拿不到,也就没办法了,幽鬼折返欲走出小房间。
然而,她的手被抓住了。
她回过头去,发现是桃乃。
「那个……嗯。」
那眼神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再一看,稍靠里站着的红野也露出了同样的眼神。
幽鬼不禁笑了。
那眼神确实在说着话。
——这不是挺好吗。她都说了让她去死了,就别管了。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逃出去吧。
「怎么?」
但,幽鬼硬要问。
桃乃和红野都说不出话来。
她们等着幽鬼自己察觉到。幽鬼感到一种无法讶异的高昂情绪。如此可爱的两位女仆,竟在脑海中想着这种事情,这一事实总会让人感觉不快。幽鬼心中并非责备这两人卑鄙、残忍的感情,只是觉得她们很可爱。或许,幽鬼就是为了感受这种沉迷之喜,才坚持玩这个游戏的。
视野的边缘看到有东西移动。
她朝那边看去。金子正从墙上取下一把小刀。总不会要交给幽鬼吧,她应该是自己要用才取下来的。而且,能使用的目标,她所在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就是金子她自己。将小刀刺向自己。除此之外,幽鬼想不出其他目的。
她想要自杀。
这样一来,无论怎样也只能放着她不管了吧。金子看到幽鬼她们磨磨蹭蹭,金子忽然就情绪激动了。幽鬼睁大了眼睛。但幸运的是,挥着刀的左手朝向了另一边的胳膊肘。幽鬼感到怜爱。这样就算没有<防腐处理>,她也死不了的。
话虽如此,既然金子都做出这种行动,可就没时间拖下去了。幽鬼转向桃乃,然后说道。
「桃乃,你想想看。」
接着,她说出了关键性的一句。
「要是金子就这样死了——」
要讲的话,可就得多说几句了。
听到幽鬼的话,不仅是桃乃,连红野的表情都变了。没错,如此状况下,不能让金子死去的理由,既非伦理上的,也非精神健康上的,而有着一个明确的理由。要是让金子在这里死掉了的话,幽鬼她们可就相当麻烦了。要说全灭——倒也不至于,但恐怕会出现连<防腐处理>也治不好的伤。幽鬼将这个理由告诉了她们。
桃乃的手,失去了力量。
「可以去了吗?」
幽鬼与她四目相对,说道。
桃乃像是被禁止了横向移动,无可奈何才上下点了点头。
(17/23)
到那个小房间有一条路。
就凭她的记忆来说,路上没有放置任何武器。即便如此,幽鬼也有主意了。至于能破坏玻璃窗的道具?这种东西在这个公馆里随处可见。
这条路的半途中有个柜子。
黑白两格交互,柜子只有幽鬼的一半高,感觉有点可爱。这种东西偶尔会在游戏和电影中看到放在走廊上,但为什么要特意在走廊上设置
一个收纳空间呢?里面装了什么呢?这个疑问很快便会解开。幽鬼的神经极其敏锐,以百分百避开致命伤的精神力,做好万全准备将柜子最上方的抽屉拉了出来。
什么都没发生。
幽鬼交替使用双手继续发动侵略。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而第五层的手感略有不同。她猛地纵身一跃,向道路远处滚动。在翻滚的过程中,传来了破空音以及什么东西穿过木头的声音。幽鬼停下动作,抬起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此前射死黑糖的金属棒扎进了柜子里。
这栋建筑里布置着众多陷阱。
那是一种类似冰锥、或是改锥的东西,相当粗、有着尖尖的头。
幽鬼将其拔了出来。因为没有把手,所以稍微费了些工夫。幽鬼沿着过来的道路折返——应该说是又走上了回去的路,回到了之前那个小房间。「幽鬼小姐!」桃乃出声。「金子她怎么样了?」幽鬼向她问道。
「唉、嗯,那个……」
「很累的样子,一动也不动。」
站在玻璃门前的红野代替桃乃回答道。
房间里侧,金子仰面倒在地上。
「不是因为受伤,应该是精神上的问题。切口看样子不太严重。」
「原来如此。」
幽鬼扑向玻璃门。她把方才取来的金属棒强行插进玻璃区域与非玻璃区域的分界处。玻璃便产生了裂痕。幽鬼嘴角一扬。这是打破玻璃的主要方法之一。想要用这种小道具来破坏的时候,就是要<这样>做。幽鬼将几个碎片向门外取出,弄出一个能将手臂穿过去的洞,然后她把手伸进门里,在把手附近摸索着。她知道这一侧有个凹陷的部分。幽鬼拨动了一下,将锁打开,然后随着手臂一拉,女仆装挂在了玻璃上,一块碎片飞了出去。
门打开了。
幽鬼首先感觉到的是热。毕竟是桑拿房啊。因为必须减轻体重,有这设施倒是可以理解。而由于穿的是女仆装,闷热感倍增。有<防腐处理>在不至于有汗味,这点可以放心,幽鬼不顾一切地跑到金子身边,粗暴地抓住仰躺着的她的肩膀。「金子!」
金子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没有光彩。即便在桑拿房关上半天也不至于这样吧。这副表情,其实连幽鬼也没怎么见到过。毕竟大部分玩家还来不及去绝望就会丢掉性命。那是,已经放弃生存、灵魂脱离现世之人的表情。
幽鬼扛住了她娇小的身体。很轻。轻得像身体中一个内脏也没有。她太轻了,甚至都没必要去背。幽鬼就像拿着娃娃机里的大玩偶一样,抱着金子走出桑拿房。
「为什么——」
听到此言。
「你来了,幽鬼小姐?」
「那是、毕竟你没有到我们这边来的嘛。」幽鬼斟酌道。
「不是叫你们先走吗?」
「我也说过以尽可能多的人数通关噢。」
「……够了,我!」她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一样。「我就算死了也无所谓!请别管我了!」
——大概、就是这种时候。
幽鬼应该采取的、最符合世间期望的,便是说教吧。骂着笨蛋、给她的脸一巴掌,长篇大论谈起活着的美好。但她无法做到。因为幽鬼她,正是将生命视作鸿毛的那类人。她是这会死人的游戏的重度玩家。幽鬼还不至于神经大条到束之高阁加以说加,而且她也认为,在与游戏无关的地方,带着对方畏惧目的而暴力相向是不行的。她无法做到。
那么,次一等的策略,主张帮助弱小无需理由又如何呢。因为这会成为谎言。毕竟她并不自认为拥有那般高尚精神。幽鬼的利他主义是为了让游戏更顺利地进行。背叛、虚伪、诓骗、谋略。在她看来,如果仅仅做这种事情,心灵就会变得卑微、贫乏,到最后自取灭亡。说到底,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玩家。生活在这一线生一线亡的世界中的人。可说不出这般甜言蜜语。
「那可不行。」
因此、到最后。
能说的话,也只有这句。
「因为,就算没有金子,只有我们三个重量也超出许多。」
「……唉?」
「不,你想,桃乃和红野不都很大个。所以必须得减轻重量,进不了桑拿房,可就糟糕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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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四个人的身高、体型而言。
不管是哪一点,金子都是最不占优势的。身高只有椅子那么高。脖子细到好像随便一碰就会折断。隔着女仆装也能看出她那纤细的身材。实际抱过之后,幽鬼便更加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从数字上来说,大概连三十公斤都不到。就像发育期前的小学生一样。
相比之下,值得商榷的便是桃乃、红野这两位了。一方是身材超级涩情的女生。另一方面是身材高挑的王子——不,红野还好,身体只是竖着长,身体倒还挺紧实。但问题是桃乃。那算什么啊?那大腿算怎么回事啊?刚开始的时候,幽鬼还想着要去摸摸这种悠哉游哉的事情,但现在却对<那点>感到厌烦。那不像话的身材,让人去问体重都会感到抱歉。
此外,像这样挑毛病的幽鬼也不能只拿别人说事。虽然没有桃乃和红野这么过分,但她估摸着自己绝对也有五十千克了。
也就是说,除了金子以外的所有人都超过了平均水平。
幽鬼推断,三个人加起来重量超出二十千克。不是十五,也不是二十五,而是实实在在的二十千克。三人的体重要计算为一百五十千克,便可推理出所有玩家的平均体重应该调整至同年龄女生的平均水准——也就是五十千克左右。此前死去的那两位,青井与黑糖,体格都还没有那么极端,因此理论上金子这么轻,其他三个人倒成了她的负担。毕竟都超了二十千克。
二十千克。即便假定要抛下金子,也必须再减少这么多的重量。每人七千克。也许有人会有意见说既然如此不吃东西体重自然就降下来了吧,但这是错误的。绝食并不能如愿的减轻体重。由于水分流失第一天体重会降下来,但下降曲线马上就会变缓。通过基础代谢每天减少的体重只有一百多克。比起减重七千克,幽鬼她们会先饿死吧,纵然达成了目的游戏仍在继续。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下还想熬过去,也太轻视这个游戏了。任谁来看都很明显,需要更加直接的手段。
切除身体。
桑拿房中的的那些刀具,是必要的。
幽鬼和金子两人回到小房间。幽鬼松开抱住金子的手,金子降落至地面。桃乃和红野并没有对她的平安无事感到高兴,也没有出声,更没有朝她们靠近,四人在在这微妙的距离中产生了微妙的沉默。
幽鬼侧眼看向金子。那张脸——红了起来。是因为本是为了自我牺牲而跑开,却发现实际上让队伍更加走投无路,甚至牺牲都没能让她做到,脸才变红的吧。她低下头,手像是没处搁一样乱动着,嘴唇翕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举动倒是很容易理解,综合来说,她似乎相当尴尬。一想象到她此刻的心境,幽鬼就感到有些激动,但是,又不能一直这么看着她,幽鬼轻轻地拍了拍她那小小的后背。「也是嘛。」
「我觉得,金子你、可以稍微悟到一点卑鄙的心态。」
这么说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就直呼她为<金子>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一开始?相反,幽鬼却不记得自己有叫过她<金子小姐>。明明对其他四位都加上了敬称。是因为明显就她一个人很矮,所以便表现出轻视对方的感情吗?虽然幽鬼觉得这样不好,但金子并没有对这种称呼抱怨什么,甚至连一句回应都没有。其他两个人也是毫无反应。
没办法,幽鬼独自进入桑拿房中。妥当选了几把貌似足以切割人体的刀具,回到小房间,将它们哐啷一声丢在地上。
这声音果然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
「五十除以四,每人十二点五千克。」
幽鬼尽可能以平淡的语气说道。因为这样更有效果。
「但是,我们的体重各有差异。比起千克,还是按百分比来计算比较好。四个人分摊一个人的重量,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切掉自己身体的百分之二十五。」
女仆们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方才混乱所纷杂的现实再度袭来。
「要切哪里就交给你们自己了,但躯干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很难切,也很难治好。我推荐从双手双脚中选择。」
「之前听你说过的百分比——」
红野做出了反应。
「只能把腿给切掉了吧。」
一根胳膊百分之五,一条腿百分之二十。想要达到这百分之二十五,只有一个选择。「嗯。」幽鬼点了点头。
「所以,我的建议是,先把腿切掉,去掉百分之二十。然后,在桑拿房脱干水分,再去掉百分之五,就是百分之二十五了。我认为这是损失最少、最现实的方案。」
「就算要切,也得从大腿最根部的地方开始吧。」
红野将视线落在自己的<那>上面。因为是长款女仆装,分不清是细还是粗。
「这种刀,切的下来吗?」
「……我有经验。虽说对着活体做还是第一
次。我会尽量不让你们痛苦、在短时间内完成的……嗯、该怎么说呢,加油哦。」
幽鬼将目光转向桃乃。「为什么要看我?」她用手遮住大腿。
「还有,真的能接得和原来一模一样吗?」
「嗯。这点可以保证。」
「我实在无法想象,<那>能完全治好。」
红野也看向桃乃。「……所以说啊!为什么得是我!」「是这样没错。」
「你可以把自己的身体想成僵尸、或者布偶的躯体。只要零件还在,不管受了什么伤都有可能复原。我的双手双脚还接在身上就是证据。」
说着,幽鬼张开双臂。在二十八局游戏中幸存下来的少女。手脚残损不可计数,也有很多比这还严重的伤害。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继续这样当着现役玩家。这就是彰显<防腐处理>威力的最佳证据。
不过,「果真如此吗?」幽鬼被这样问到。
「能不能趁现在,向我们证明一下呢?」
「唉……怎么?」
「请全部脱掉。」红野一脸认真地说道。「请用肉眼可见的形式向我们展示,那副手脚是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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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便不多叙述。
毕竟对眼睛并不友好的画面接连不断。并非是因为幽鬼光着身子。而是因为画面血腥不宜播放。虽然幽鬼也答应过会尽量不让她们感到痛苦,但毕竟要切割身体。这若不是哀嚎又会是什么呢?虽说参加了这样的游戏,但女仆们还是要点脸的,她们在切割过程中是怎样叫唤的,有多闹腾,失去一条腿时会有怎样的反应,此类种种幽鬼都彻彻底底忘掉了。记忆中留下的只有客观的事实。
首先不能忘记的是,幽鬼她们首先要探查有无秘密途径。虽说有<防腐处理>的效果在,但唯有切损是绝对要避免的。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了?是不是将限重一百五十千克给看错了?有无隐藏通道。如何在重量上蒙混过关。有没有更简单、更有效的减重方法。要做的事情到底还是得做,即便进行了等同于逃避现实的仔细搜寻,但还是不行。除开切割身体,还真无路可走。虽说就结果而言算是落空了,但作为女仆们下定决心的仪式,倒也发挥了作用,因此幽鬼觉得这未必就是无用功。
她们按照幽鬼、金子、红野、桃乃的顺序进行了切除。第一个必须得是幽鬼。而在第一个人结束后,趁着对方受损,其余三个人对其加以私刑并杀害,达成限重的一百五十千克,这样的作战策略也不是不可以。如果第一个是幽鬼的话就不用担心了。这么说或许有些傲慢,但就算失去了一条腿,她也不会落后于这三个新人。
因此,主要的问题在于她实在无法去切除自己的腿。照例便是颇感责任的金子毛遂自荐说<我来>,但是说到底金子是使不上力的。不过有这份心意就行了,幽鬼指定桃乃为负责人。乍一看,红野似乎更稳重,更有王子气质,但幽鬼猜想,她应该是那种会在恐怖场面中昏倒的类型。依据就是青井死亡后她的反应。所以选项就只剩下最不该让她拿起刀的桃乃,她嘛、嗯,也算尽了她的最大努力。这样幽鬼这边算是解决了。
接下来对金子的切除工作倒挺简单的。两条腿太细了,甚至说不准空手就能折断。话虽如此,幽鬼还是拿起了刀。她让桃乃和红野按住金子的双手双脚,瞄准了她的腿根。幽鬼完全控制住了犹豫的情绪。而相比之下,女仆压着女仆的这般光景则令人有着更加强烈的背德感。同样,对红野的切除工作也不麻烦。但问题是她。
幽鬼抚摸着与桃乃的名字相称的美妙的大腿。虽然她是挺想摸的,但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实现。感到非常困难的同时,一股非切不可的火焰在幽鬼心中燃起。美术品修复师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必须干净利落地切下,不留一丝伤痕——
然后。
她们把桑拿房中数量众多的棒状武器加工成临时的拐杖。汗水流至极限,水分排至极限,女仆装也是剪到了即使被拍摄也不会感到羞耻的极限。由于重量超出,每个人都把头发剪短了,最后由幽鬼将金子背在背上,腾出拐杖的重量,总算是控制在了一百五十千克。
电梯,动了起来。
确认这点后,所有人都直接瘫坐下来。毕竟只有一条腿,坐下去一次就很难站起来了,但她们还是坐了下来。幽鬼想到,就算因为什么奇迹把腿给治好了,暂时也无法站立了。正是如此的分界点。
她环视女仆们。
已经算不上女仆了。四人都解下了围裙,只穿了一件加工得很短的连衣裙。她们相视一笑。感受到了彼此间的羁绊。这就是所谓的洗礼仪式吧。共同的惨烈的苦痛,让这些少女彼此间产生了整体感。那只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的错觉吧,虽然明白这一点,但幽鬼依然沉浸在美妙的情绪中。太棒了。她甚至觉得电梯就这样、永远到达不了任何地方都没关系。
(20/23)
理想状况便是这个电梯能直通出口。
从残存数量来看,幽鬼觉得倒是挺有可能的。不过现实并未能如她所愿。门打开后,是一个像是前厅的宽敞空间。看来还得再走一段路。幽鬼猛地舒展了一下身子。「走吧。」她说道。
「可能有东西突起或者落下,所以到最后为止,都不能掉以轻心。」
四个人走出电梯。虽然她们都没习惯拄着拐杖走路,但这与之前经历的苦难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们很快就发现了一扇像是出口的门,且不提速度如何,所有人都笔直地朝着那里走去。
「还真是让人着急啊,都看见了却迟迟到不了。」
红野盯着出口说道。行进的速度慢得无法与此前步行时相比。「是啊。」幽鬼说。
「就是说,要不我们聊会儿天吧。憋了这么久没说话,我也攒了挺多话想说的。」
「攒了挺多话,比如?」
「要是能活着回去,大家首先想做什么呢?」
「……这种话不是很不吉利么。」
一旁的桃乃说。「这种话,不都是谁说了谁先死嘛。」
「也不是。倒不如说恰好相反。认为活着有意义的人更容易生存下去。要说自然倒也挺自然的。」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从自己先开始吧。幽鬼继续说道「我的话、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差不多该把家里的垃圾拿出去扔了,不然可就不妙了。」
「说的也太轻松了……」
「不,我说真的。塑料垃圾都堆了两袋了。这游戏算是我赖以生存的唯一方式,所以对于星期几完全没有感觉,抓不准扔垃圾的时机。明天是星期五对吧?」
「说到底今天是啥日子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睡了几天。」
「太阳应该还没有落下吧……那今天应该是星期四。啊啊,」
但要是腿不快点接上的话明天可就来不及了。
幽鬼皱起眉头。桃乃盯着她这副模样看了一会儿,紧跟着说道「……我想吃拉面。」
「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我会吃到身体撑不住为止。」
「喜欢吃拉面吗?」
「倒也不是特别喜欢。毕竟来这里之后,吃的一直都是甜食。」
「嗯……」
幽鬼懂了。「红野小姐怎么想呢?」桃乃开口道。
「嘛,首先,该付的钱还是得先付了。」
说起来是有借款这么一回事——也就是她本人说的<负债>吧。「之后呢?」幽鬼问道。
「我想要多加学习。」
「学习啊。」
「光靠这次的奖金恐怕还不够,我要做好<下次>也能生存下去的准备。」
「还是揪着这个游戏不放啊。」桃乃有些惊讶。「话说,游戏的奖金是多少来着?」
「第一次参加的话,大概是三百万左右。」幽鬼回答。
当然,是日元。要说多还是说少也挺难的。感觉虽然堵上了性命,但拿到的也只是一点小钱,而且最多只有半天的工作时间,不问经历、资格、学历,仅仅只是赌上性命,总觉得这未免也太好了。总之第一次就是三百万了。而有经验的人则会说「连续作战可是相当辛苦哦。」
「应该隔多久再参加游戏呢?」
「因人而异吧,我的话,不留个一周出来可就危险了,相反,间隔时间太长身体就会跟不上,所以我一个月至少会参加一次。也就是说,下周到下个月期间吧。」
「原来如此。」
「金子呢?」
幽鬼在背后问道。
「奖金,这次的够了吗?」
「……」她稍作停顿,回答道「足够了。」
「那太好了。金子回去了想做什么?」
「没想过啊。把借的钱还了,然后是……」她稍作思考,说道「之后又该做什么呢,我还没想清楚。」
回答得没什么自主性。
明明游戏中都相当倚仗于自行判断来行动的。不过,对于这点幽鬼并不觉得矛盾。恐怕她只有在划分好的框架中才具有主体性。虽然卷面成绩不错,但实战却很蹩脚。与同事和上司能友好相处,但和家人却不能融洽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