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早上了,也许是白天。总之,窗户边上能够看见金灿灿的阳光,太阳公公笑呵呵。
樽井翔太郎晕晕乎乎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睡在榻榻米上,眼前竖著一根矮桌子的赭石色桌腿。他缓缓地爬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和分针摆出了一个V字形的架势,时间是上午十点十分。
樽井翔太郎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桌子上,那里摆著乌龙茶的塑料瓶、空杯子和空罐子,位置一点都没有变。看来大家乾杯之后,就立即睡著了。对了,还有三个人碰杯大喊「为梵天丸乾杯!……」,之后的事情,他就一点也不记得了,光喝乌龙茶,怎么可能烂醉如泥?真是蹊跷见鬼了。
他瞅了瞅四周,发现花园绘里香缩成一团,睡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还穿著水手服的高中女生,竞然会和年轻男子,睡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里,这也太奇怪了。还有,甲本一树也不见了,这也许算是最奇怪的事情了。
樽井翔太郎使劲地站了起来,拉开了拉门,看了看隔壁房间,放著佛龛的房间里极为安静。他又冲到隔壁铺著地板的房间里去,还是没有找到人。翔太郎又看了看二楼的房间,还有厨房、卫生间、浴室,都没有看到甲本一树的身影。他又走到门口处,没有找到甲本的鞋子;然后他又走到门外,他发现停在屋前的小卡车,现在已经不见了。
「不会吧!……」事情到了这一步,樽井翔太郎就算再迟钝,也不由得警觉起来。他猛地冲进摆著小桌子的房间,想到自己可能丢失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
「三千万元,不见了……」
昨天晚上,装著三千万元的公文包不见了。他记得乾杯的时候,还放在自己手边,靠在小桌子旁边,但是,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畜生,被算计了!……」樽井翔太郎想到这里,脸都绿了。
不会错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花园组抢来的三千万日元巨款,不是给别人,而是让这个甲本一树给卷走了!翔太郎用怀疑地眼神,看著桌上的塑料瓶。
「对了,这瓶乌龙茶里,一定事先被人放了安眠药……」
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喝了乌龙茶之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然后,甲本一树就带著钱,开著小卡车,不慌不忙地逃走了。
「他、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樽井翔太郎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遭人背叛时的屈辱和愤怒,他后悔自己拉甲本入伙,更对花园绘里香充满了歉意。
花园绘里香对此,现在还一无所知,她还在一脸安详地,呼呼睡著大头觉。要是被她知道了这一真相,她将会多受打击啊!如果没有了那三千万巨款,她的妹妹也无法做手术了。但是,他不能一直让她这样睡著。
樽井翔太郎还是下定决心,跪到了花园绘里香的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下面咯吱她。
「喂,绘里香!……快起来!……钱没了!……」
「嗯……嗯……」花园绘里香小声呻吟著,翻了个身。她好像在做梦,胯间传来细微的呓语声。
「太好了……诗绪里……」
樽井翔太郎不由得松开了手。不行。他没有办法说出口。将一个沉没在幸福中的少女,一下子从悬崖上,推到万丈深渊中,「啊……」一声凄厉悠长的惨叫,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这时,樽井翔太郎终亍注意到绘里香紧紧抱在胸前的黑色物体——那就是昨天晚上,装了三千万日元的公文箱——啊,原来在这里啊!
「绘里香!……」翔太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伸向绘里香胸前。伸手触摸女孩子的胸部,这叫强制猥亵或流氓行为。翔太郎刚想到这点,已经来不及了。
「非礼呀!……」花园绘里香一声尖叫,紧接著,这位睡眼惺忪地美少女,用公文箱的角,使劲戳向眼前的敌人,再抬腿给补上了一膝盖,然后又使出必杀绝招——端起小桌子就扣在他身上,昨天晚上也是这样,她好像起床气相当厉害。
「我说你这家伙!……口口声声自己不会偷袭睡著的女人,结果昨天晚上也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不……不是啊!不是这么回事噢!……」翔太郎一边从翻倒的小桌子下面爬出来,一边说道,「总之,你先看一下,公文箱里的东西在不在!……」
「啊!……不要转移话题!你这个典型的猥琐男!……」
「别拿手指著我!……」樽井翔太郎歪著脑袋,绕开绘里香的食指,严肃地说,「猥琐就猥琐好了,我让你先打开包看一看!……」
「什么情况,包怎么了?哎呀!……」绘里香终于意识到了,瞬间变了脸色,「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个包怎么有点轻。」
花园绘里香马上打开箱盖,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榻榻米上,五扎钞票「啪唧」、「扑通」、「稀哩哗啦」、「呜哩哇啦」几声掉了下来,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昨天晚上,明明有三十扎钞票,现在只有五扎了。
「哎?怎么回事?……三千万变成了五百万!……」绘里香彷佛看到了什么新魔术一般,表情狼狈不堪。
「钱被甲本前辈给卷走了,他带著两个五百万跑路了。」翔太郎哭丧著脸说道。
「啊,是甲本那小子?!……不会吧,怎么可能!……」
「不,不会错的,我刚才起来,就没有找到甲本学长,然后停在门前的小卡车,现在也瞅不见了。」
「那为什么留下五百万给我们?」
「我怎么知道。」樽井翔太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总之,前辈背叛了我们,这是事实!……」
「啊,这叫什么事啊……昨天晚上,我们还处得那么好呢……」
一阵压抑的沉默,瞬间包围了两人:樽井翔太郎将那残存的五百万元的钞票,放进了公文箱里,塞到了绘里香手上。绘里香接了过来,然后,又带著一线希望说道:「你查了『梵天丸』吗?也许,甲本那小子藏在梵天丸上吧。」
「对了,船上我还没去看呢!……不过,甲本那小子不可能在那种地方吧。」
甲本一树费力地拿著两千五百万日元的现金,跑到「梵天丸」上瞎转悠,这种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但是,看来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先去看一下吧。绘里香,这个包,可绝对不要离身啊。」
「明白了!……」花园绘里香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公文箱,跟在樽井翔太郎身后。两人走进建筑物的最里边——铺地板的房间,打开窗户,爬到外边。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梵天丸」停泊在码头上,彷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安详地晒著太阳。船上看不到人影,但是,两人还是从船头登上船来查看。
驾驶座上也没有人,看来,甲本一树那个畜生还是逃走了!……樽井翔太郎刚要下结论,就在这个时候,花园绘里香紧张地叫道:「翔太郎,过来看这个!……」翔太郎转头一看,发现绘里香用右手摀住嘴,指著一处甲板。
「找到什么好东西了?」樽井翔太郎急切地走到花园绘里香的身边,顺著她指的位置看过去。
甲板上有鲜红的斑点,颜色像滴落的血一样。不对,这应该就是血迹。
「哇,是不是鱼血啊……」绘里香说道。
「鱼血没有这么鲜艳啊……」
如果不是鱼血,那么就是人血了。
「不会吧!……」
樽井翔太郎认真地观察著血迹的四周,血迹的位置,在「梵天丸」的后部甲板上,那里有一个贮藏室,用来暂时存放钓上来的鱼,就是昨天晚上,绘里香用它来藏身的地方。
「这里,昨天晚上应该是空的吧。」樽井翔太郎摸棱两可地说道。
「对啊,应该是的。」
樽井翔太郎伸手抓住了储藏室的拉门,心中掠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翔太郎使劲拉开了门,试图驱散这种感觉。
「啊!……」花园绘里香短促地叫了一声之后,立马转过身去。
储藏室里一片血泊,其中蜷缩著一个人。这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家伙肯定已经翘丫子了。
「前……前辈!……甲本!……」樽井翔太郎吓得全身哆嗦著,鼓足勇气凑近了尸体,仔细一瞧「啊,不对!……这不是甲本前辈啊……!」
樽井翔太郎以为死者肯定是甲本一树,这下子反倒大吃一惊。
「这个小子根本不认识!……这……这家伙到底是谁?」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死在了「梵天丸」号破烂打渔晒网船的储藏室当中,而且,从外观上来看,很难说这家伙是自然死亡,或者是活腻歪了,找地方凉快的。很可能是他杀。然而,对于这种让人无法解释的局面,翔太郎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站在他身后的花园绘里香,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叫出了声:「妈呀,这个人,我认识。」
「真的?!……太好了!……」
「嗯,不会错的,这个人是高泽裕也。」
「什……什
么,你说他是高泽?」
「你认识高译!」
「不是,我仔细想了想,高泽我好像不认识噢!……」樽井翔太郎只是一瞬间,自我产生了一个错觉,以为自己应该认识高泽裕也而已。
「他是哪座庙里的神仙啊?」樽井翔太郎好奇地问道。
「高泽是花园组的成员,花园组的二头目,这小子很受我爸爸的器重呢。」
「是吗?……值得骄傲!……」
他既然是花园组里的人,当然和樽井翔太郎没有见过面,樽井翔太郎更不知道他的名字了。
「不过,真的是难以现解啊,花园组的二头目,为什么会跑到『梵天丸』上来翘丫子呢?」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总……总之,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吧。我们虽然干了『欺诈绑架』的罪行,但是没这胆子杀人啊!……」
「那肯定的,我们怎么会杀人呢?」绘里香使劲地点头说道,「不过,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她有点不祥的预感。
结果,那股「不祥的预感」,立刻就变成了光辉灿烂的现实。
「喂!你们!……」
岸上突然传来了什么人的怪叫声,口气非常严厉。看来,不知情的人,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02
樽井翔太郎刚一转过身,便怔住了。「梵天丸」靠著的岸上,站著两个男人——一个是穿著西装、体格健壮的中年叔叔,另一个是身穿警服的年轻巡警。从气场上来看,这个中年男人,应该都是俗称「便衣刑警」的公务员了。
「你们是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中年刑警指著甲本的房子问道。然而,翔太郎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什……什么啊,你们擅自进入别人家里。」
「别人家里?!……这里应该是码头吧。难道不是公共场所吗?」
「啊?!这个……」樽井翔太郎一时语塞。
甲本家的后门,直接连通到码头的岸边,究竟哪里是属于房子的地方,哪里是公共场所,根本无法确定。如果沿著岸边走的话,百分之一千肯定会来到,甲本家的后门那里的。那两名警察也是这样来的,怪他们非法侵入民宅的话,的确有点勉强啊。
「这船是你的吗?」警察问道。
「不……不是的!」樽井翔太郎连忙否认。
「是吗,那我上来也没关系吧。」便衣刑警领著巡警,一猫腰便蹿上了圣洁的「梵天丸」。
「案情是这样的,有人匿名向警方举报,说这户人家的船上,发生了一起事件,这种信息一般都是瞎编的,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来瞧一瞧吧。啊,对了,你们在别人的船上干吗?」
「什么……?别人……别人的……船……啊!……」樽井翔太郎大吃一惊,顿时不知所措。
「算了,我们来调查一下吧,不会花很久的。」
两名警察从甲板一头,威风罢免地向他们走来,一副毫无顾忌的样子。
「啊……」全完了!翔太郎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最糟糕的情景。
警察在船上发现异常死亡的尸体,控制住附近的一男一女。查明女子的身份为花园绘里香,十七岁。与花园组取得联系,花园绘里香绑架案暴露了。
榑井翔太郎,二十岁,以绑架及杀人嫌疑被逮捕,然后屈打成招,法庭上翻供,但为时已晚,被判绞刑……
「翔太郎。」身后传来细微的耳语声,打破了翔太郎的狂想,「把这个拿一下。」
花园绘里香从身后递来一把刀和公文箱。这是昨天晚上,交赎金的时候,用来喀嚓断钓鱼线的。但是,右手拿刀,左手拎著装有五百万日元的箱子,这是让我干什么?……不会是想把罪名,全扣到我一人身上吧?绘里香啊绘里香,你可不能这么干啊……
樽井翔太郎还没有弄明白,花园绘里香的真实想法,结果,她却一下子绕到了翔太郎的身前,一把抓住了翔太郎的右手,将刀子架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哎呀?!……」樽井翔太郎顿时呆住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花园绘里香突然尖声大叫起来:「啊!!!……」尖利刺耳的声音,在坛之浦上空回响不已。
「啊、啊呀!……」
走在甲板上的两名警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立即后退了几步,一交跌坐在地上。中年刑警马上站起身来,厉声叫道:「畜生!……你,你!……你别犯傻了!……快放了那个女孩子!……」
「啊?……」
真实的情况明明是:这个暴力的女孩子,狠狠地抓著樽井翔太郎的右手;但是,在刑警们的眼里看去,却分明是相反的景象。事情太过突然,翔太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与此同时,花园绘里香施展出自己拿手的演技,嘴里叫著:「救命啊,警察叔叔,我不想死啊!」一边卖力地扮演著抵抗凶手的人质,一边用胳膊肘向翔太郎示意。
对了,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行。这种情境下的凶手,一般应该说什么?对了,就是那个!……
樽井翔太郎下定了决心,用拎著公文箱的左手,一把勾住花园绘里香的身体,然后将右手的刀子,「扑哧」一下抵住她的喉咙,大声叫道:「马鹿野郎1,不要再靠近!……你们不怕我杀了这个女孩子吗!……」
1日本的国字(汉字)中写作:「马鹿野郎」。当然日本的汉字是繁体的,而且还有中国没有的汉字。ひらがな写作:「ばかやろう」 カタカナ写作:「バカヤロ一」它的罗马拼音是:ba ka ya ro u,读作「八嘎牙路」。日语中「马鹿野郎」(ばかやろうBAKAYAROU),译为:愚蠢的家伙!再非常详细的解释就是「你的愚蠢已经无可救药了!」
混蛋,我究竟是在干什么啊,这下子,就我一个人成了凶手了。我绝对吃亏了!
花园绘里香灵机一动,樽井翔太郎就借坡下驴。两人面对的事态急转直下。
「混蛋!不要小看警察叔叔!……」穿制服的巡警从枪套里拔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翔太郎,「扔掉刀子!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手……手枪!……」啊,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翔太郎一不做,二不休,「敢开枪你就试试啊!……小心打中这个小妞儿啊!……难道这也无所谓吗?警察先生!哼哼哼!……」
至于樽井翔太郎为什么,要哼哼哼哼地傻笑!这就跟二流警匪片里的小流氓一样,一般为了凸显主角的枪法高超,在电视剧的前半段,就会被枪毙掉的。看来自己正适合做这样的目标啊。
年轻巡警彷佛要大显身手的样子,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我可是要开枪了!……这可不是在逗你玩儿哟!……」
「来吧!……」
「我要开枪了!准备好了吗!……」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樽井翔太郎义愤填膺地咬著牙嚷嚷。
「好,开火!……」
「啊,妈妈!……」樽井翔太郎瞬间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著铁窗望外边;
外边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园,何日能重返我的家园!
条条锁链锁住我,朋友啊听我唱支歌;
歌声里有悔也有恨啊,伴随著歌声一起飞,伴随著歌声一起飞……
月儿啊弯弯照我心,儿在牢中想母亲;
悔恨未听娘的话呀!而今我成了狱中的人,而今我成了狱中的人!
…………………………
「等一等!……」中年刑警在千钧一发之际,「唰唧」一声,制止住了巡警开枪,「不能再刺激对方了,快放下枪。」
「为……为什么?」
「你去仔细看一看那边!……」
中年刑警用下巴,指了指后部甲板上的储藏室,储藏室的门开著,他们肯定看到了尸体的一部分。中年刑警用一种,告诚年轻巡警的语气说道:「这家伙已经杀了一个人,他是来真的,我知道。」
「原来如此,不愧是……」
喂喂喂,等一等!什么「原来如此」啊,我没有杀人啊!为什么我要杀一个素昧平生的黑帮成员!
别摆出一副资深刑警的样子,说什么「我知道」!你知道个屁!
樽井翔太郎有一肚子委屈的话要说,但这种形势下,说什么估计也是白搭了。无奈之下,翔太郎只好说道:「喂喂喂!……下去,你们都给我下去!……」让刑警们让开。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绘里香?」他向人质求助。
「坐船逃走吧,只能这样了。」
确实,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形势下,只能选择坐船离开了。
樽井翔太郎态度强硬地命今他们:「好吧!……喂,你们给我下船!别他妈磨磨蹭蹭的!……下去后给我把缆绳解开,快点!是不是要我再给你们加上一具尸体啊!……」
两名警察后退著下了船,中年刑警交待了制服巡警什么。巡警满脸恨意地,恶狠狠地看著樽井翔太郎,
很不情愿地解开了绑在岸上的缆绳。
「很好!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待著!……」樽井翔太郎一边机智勇敢、老谋深算地牵制著两个刑警,一边将花园绘里香拉到驾驶座边,「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弄?」
他们又开始了秘密会谈。翔太郎一个人什么也决定不了。
「你小子有没有开过船?」
「啊?当然没有了。」
「那么,就交给我来开吧!……」绘里香得意地握紧了船舵,「你就装成开船的样子。」
绘里香发动广引擎,将船缓缓地倒了起来。
就在「梵天丸」的船头,刚要离开岸边的那一瞬间,站在岸上的刑警们,突然冲了过来。
「畜生,就趁现在!……」他们喊道,接著纵身一跃,两人就并排抓住了「梵天丸」的船头部位。果然是警察,固执到让人无语。
「天哪,那两个家伙发威了!……」
樽井翔太郎眼睁睁地,看著中年刑警和年轻巡警,「淄溜」一声爬上了甲板,一起跑了过来。看来他们认为,与其默默地看著杀人凶手逃逸,还不如拚个你死我活,来的痛快。
「妈的,事到如今……」
樽井翔太郎准备走出驾驶座,和他们决一死战,然而,花园绘里香却大声制止了他。
「现在不行!抓紧!……」
「啊!……」翔太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抓住驾驶座的侧面,惊奇地问道,「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梵天丸」的引擎声突然「轰!」了一声,紧接著,船身像踩上地雷一样,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梵天丸」在小码头里急速倒退,后部船体撞到了防波堤上。
刑警和巡警在甲板上跑著直线,遇到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呜哇!……」
「哎呀!……」
「去他奶奶的呀!……」
两人的身体挤在一起,翻过船舷,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一齐「扑通」掉进了海里。
浪花高高飞起,两名警察漂在了海面上。
「干得漂亮!……绘里香。」樽井翔太郎得意洋洋地,向驾驶座上的花园绘里香,发出了赞叹之声,「好的,开船吧!……」
「明白了!……」花园绘里香气势十足地应了一声,掉转船舵。船体后部虽然受到了损坏,但是,「梵天丸」还是缓缓地右转,突突突地离开了坛之浦码头。两人听著浮在海面上的刑警们的叫骂声,开著船大力向前驶去。
03
「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出溜」一下子,离开了坛之浦码头,向著关门海峡方向,加速进发。码头的景色,眼见著越来越远了,漂浮在海面上的刑警们,也终于从视野里消失不见了。
花园绘里香从驾驶座上向后看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啊……真的太好了,真是命悬一根毛啊!……」
「可不是嘛!……托你的滔天洪福,我整个成了一个大恶人!……」
樽井翔太郎不遗余力地讥讽道,但是,花园绘里香对此毫不介意。
「什么?你有意见?宁愿被警察抓住吗?……要不是本大小姐,你现在就要因为杀人嫌疑,被警察抓走了。」
「所以,我正在感谢你啊!……如果没有你的灵机一动,不会这么顺利的。」
花园绘里香突然装成人质,又说要坐船逃逸,还有就是将船撞到岸上,一把甩掉大盖帽。这些可以说,全都是花园绘里香的奇迹功劳。不愧是老大的女儿,这么说她,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我还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开船呢。」樽井翔太郎不可思议地说。
花园绘里香操纵著「梵天丸」号机械打渔晒网船,船体虽然因为受了点儿伤,有点震动,但是,它的航行还是很顺利的。抬头看去,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大海比天空还要蓝。
樽井翔太郎感受著新鲜的海风,高声问道:「你是在哪里学的开船』/」
「我没有学啊,」
「什么!……」樽井翔太郎大吃一惊,「无师自通!……高智商吗?……」
「我和老爸航海的时候,有时候,他就让我开船玩。」
「可是……」樽井翔太郎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光玩一玩儿就会开船?
「还有就是昨天晚上,我在旁边看甲本开船,所以,大概的操作还是明白的啦。」
「大概?……」
「是啊,大概」
「有没有什么小型船舶驾驶执照?」
「我打算什么时候去考一个。」
「考一个?难道说……」樽井翔太郎的脑海里,立刻闪烁著极其危险的警报灯。
「全速前进!……」花园绘里香激发出洪荒之里,咯哒咯哒地开动著船的马达。
「等等等等!……」樽井翔太郎慌忙制止住花园绘里香,「那么,刚才你在码头上,把船屁股『光当』一下子,撞到防波堤上,那个难道不是你故意弄的?」
「哦,那个啊,那个是事故。」
「事故……」樽井翔太郎的预感,正渐渐变成现实,顿时感到心口一阵发凉,「快……停下来,快把船停下来,我们再仔细考虑一下!……」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花园绘里香指著海峡东面,语调平静地说道,「在这里停下船的话,会被卷到那个大型油船里,去喂小王八的哦!……」
「大型油船?啊!……」樽井翔太郎闻言一惊,顺著绘里香手指的地方,抬头看了过去,不由得呆住了——眼前一艘体积和东京都政府,差不多大的油船,正慢慢地从关门桥下面钻过去,径直朝著自己这边开过来。
「别停下来!……快……快开!……掐鸡鸡!1……不,是后退!……」樽井翔太郎吓得语无伦次,「啊,不行,不行,转个圈儿赶紧逃回岸上去!……」
1日语「遣っ付けて!」意思是「赶快走,快速前进!往前冲!……」
「已经晚了,下关方向的岸边,应该已经有条子在等著了。如果回去,那就是自投罗网!不要忘记了哦,翔太郎,你现在是杀人案的嫌疑犯,你挟持少女,将两名警察推进海里吐泡泡,目前正在逃逸哦。事实虽然完全相反,但是,至少条子们认定了,事实就是这样。你确定还是要返回岸上去?」
「这……这……当然是回不去了!……」樽井翔太郎想起了一个并不重要的细节——对了,她应该不是那种,会把警察称为「条子」的人。
「那么,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我们应该直接往前开,这样比较好。」
「直接往前开?!……」樽井翔太郎将视线从「梵天丸」的驾驶座,移到了正前方,船头正对著关门海峡的对岸。这么说来,莫非是要一一「横渡海峡?!」
「没错,我们要穿过关门海峡,前往门司港去!……」
花园绘里香一幅傲娇的模样,歪著脑袋瓜子,挥舞著小拳头。听她这口气,就跟穿过人行横道,去便利店一样。
「门司港那里,可是有花园组的人啊!……」
「那也比警察要强上一万倍!……」
「是吗?……」樽井翔太郎遗憾地,可不这么认为。
「没事,这种情况下,我能依靠的只有一个人——现在我去找那个人的话,对方肯定会帮助我的。」
「能依靠的人,不会就是老大花园周五郎吧?」
「不是,我爸他靠不住!……」绘里香一句话,就把父亲给判决了。不知道为什么,花园周五郎虽然身为帮会头行,但却遗憾地,完全得不到亲生女儿的信任。
「我想找的人,是我姐姐!……」
「你姐姐,就是花园皋月那小娘皮吗?」
花园皋月就是昨天晚上,被利用来交接三千万日元的人。欺诈绑架的主谋,竟然去向花园皋月那小骚精求助?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结果,不过,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有道是,古话说得好:不插小娘皮,咋去入绺子!……
「那好吧,没办法,去门司港。」
「明白!……」绘里香得意地回应了一声,将「梵天丸」的速度又提了上去。两人开始了无照驾驶破烂渔船,无照横渡关门海峡的九州大冒险行动。
04
昨天晚上才交接过赎金,悄悄地回到花园家的宅邸后,花园皋月一直等待著绘里香平安回家来,或者是绑架犯打来电话。花园周五郎、山部势司,以及其他的成员,也都应该是一样的心情吧。
结果,黑木、白石和平户修平等年轻成员,也和花园皋月一起,在客厅里白瞎等了一夜。
花园周五郎嘴里罗里叭嗦地,不停念叨著绘里香的名字,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上好的长绒毛地毯上,被他给活生生走出了一条不毛小路。真是应了那句名言:「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1
1这句话出自中国现代最伟大的革命家、思想家、文学家,小说界的巨匠,人类心灵的工程师——鲁迅先生最伟大的小说作品《故乡》,该句是本部小说的最后一句
。
然而,到了今天早上,事态依然毫无进展。花园绘里香仍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回到家里来;绑架犯人也没有打来电话。奇怪的是,高泽裕也竟然也神秘地失去了联系。
上午九点钟,花园皋月带著山部势司,开车离开了花园家的宅邸,理由之一是肚子饿了,还有就是附近的照相馆,九点钟就开了门,最后一个就是通宵在客厅里走个不停的周五郎,终于睡倒在了沙发上;所以,她已经没有什么必要,陪著他瞎逛悠了。
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二人首先去了照相馆,让他们洗胶卷。据店员说洗好要花五十分钟,于是,两个人就搭伙到附近的咖啡厅吃了早餐。皋月又加了一杯咖啡,看起了体坛报。广岛市民球场大战五小时,最终横滨以9:8获胜。加时十二次,广岛永川,四球连发……又是这样,那招变化球还是没有过垒吗……
花园皋月叠起了报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灰心!……」山部势司好像看不过去,鼓励了一句,「绘里香小姐肯定会安全回来的,你千万不要担心!……」
「啊一一我知道!……」花园皋月其实不是为了这个事情叹气,但是,被人关心,总归是一件幸福满满的事情,值得特别感谢一番,「对了,势司,照片马上就要洗好了吧。」
咖啡厅的时钟,已经扫过了上午十点。
「是啊,那我们去吧!……」
两个人走出店门,到照相馆去取照片。下了小汽车之后,两人先将洗好的照片,大致看了一遍,不一会儿,山部势司的表情,就神奇地有了细微的变化。
「什……什么啊,这个是什么?」
花园皋月一听声音不对劲,立马儿从旁边凑了过来。
这张照片是从后面拍的,拍到了一艘渔船,在夜幕下的海面上疾驰而过。老实说,因为采光不足,显像很模糊,但是,后部甲板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人。那人摆出了一个大字形,趴在甲板上面。
「这……这就是绑架犯吗?看……看上去像个男人耶!……」
「确……确实不像是个女的。」
「但是,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屌气轰天样子?」
「这个嘛……」花园皋月满脸无辜地摇了摇头,见风向不好,立马转移话题,她咳嗽了一声,满脸严肃地说,「总之,我们搞清楚一点了。除了这个大字形男人以外,还有一个人在开船,所以,绑架犯至少有两人以上。」
「是吗,不过只靠这张照片的话,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要是把船的名字照出来,那就好了啊!……」山部势司沮丧地说道。
花园皋只将照片还给了山部势司。她本来就没有对这些照片,有过太大期待;就算是上面照到了什么东西,凭这个也很难抓到绑架犯;还是期待绑架犯老老实实地,释放人质比较靠谱。
接下来,两个人坐车前往花园组的事务所里——菅田敏明应该一个人在那里等著电话吧。两人「扑通」一声跳进去后,发现菅田那小子虽然在电话旁边,但是,却是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皋月和山部都呆住了。
「喂……喂喂,你这个蠢蛋,这个样子等什么电话?」
「对不起,大小姐,我现在就让他起来!……」山部说著抡起手来,攥成一个冲天炮,再次抡了两圈,眯缝著眼睛朝拳头上吹了口气。
「哎……等一等,把你的『天马流星拳』先放下,把那个秘密武器借我用一下。」花园皋月诡异地一笑,一把接过了山部势司随身携带的扇子,高高举起,然后向菅田敏明的脸上,狠狠地劈了下去,「掐鸡鸡,立马儿给我爬起来!……」
被人这么突然「叫」醒的菅田敏明,从沙发上咕咚一声,便滚落到了地板上。他举头仰望,发现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正站在他的面前;花园皋月举著扇子,正准备再次对他们「掐鸡鸡」;吓得菅田敏明慌忙爬起身来,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没有睡著啊,我只是稍微躺下,闭了一会儿眼睛!……」这理由任什么人听上去,都非常牵强附会闹著玩儿。
「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快把口水擦掉吧!……」花园皋月说完,打消了再次「掐鸡鸡」的计划,迅速地转入了严肃地正题,「昨天晚上,值班的是小菅你对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
「你都睡成那个熊样了,还能知道什么!……」山部势司在旁边挖苦了一句。
「不,我没有睡,只是稍微躺下来,闭了一会儿眼睛,养精蓄锐。」
「说什么!……你这个态度,犯错了还不老实道歉,真是个靠不住的家伙!……」
山部势司一肚子火气,他抓住菅田敏明的衣襟,大声质问道。花园皋月见势头严重,连忙过来打圆场。
「对了,小菅,绘里香有没有打来电话?」
「没有,绘电香小姐还是没有回来啊?」
「暂时还没有,那高泽裕也有没有来电话?」
「也没有!……」菅田敏明回答完之后,又反问道,「昨天晚上,平户修平那小子来电话说,高泽大哥失踪了,那是真的吗?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哦,这的确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小菅,你再拨打一下高泽裕也那小子的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看看吧!……」
「好的!……」菅田敏明很听话,一把抓起了带线电话的送话筒,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高泽裕也的电话号码。但是,他马上又摇了摇头,看著花园皋月说:「不……不行啊,大小姐!……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好像关机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啊,果然不行啊!……」花园皋月万分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和妹妹绘里香一样,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再也没有收到高泽裕也的消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园皋月看著山部势司,希望徵求他的意见。山部无言以对,只是摇了摇头。
突然,花园皋月的视线,被一个神气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平户修平的储物柜子,那里面可放著装有伪钞的购物袋。这时,花园皋月的心中,涌起了一阵莫名的不安。
花园周五郎小心准备的三千万元真钱,和从竹村印刷厂的保险箱里,拿来的三千万元假钞,会不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偷偷摸摸地调包了呢?
当然,昨天晚上在电话里,平户提出的推理小说似的想法,肯定会让花园皋月无端充满了疑虑。他想把三千万日元真钱留下,而把假钱送给绑架犯。皋月立即否定了平户修平的提议,但是,平户修平那小子以外的人,也极有可能怀有同样的想法。想来想去,皋月越发地不安了。
弄不好,会不会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将假钞交给了绑架犯?所以,绑架犯到现在还没有释放人质?……
然而,这种可能性,肯定不会存在的。昨天晚上,从花园宅邸出发之前,皋月曾经亲自检查了那三千万日元的赎金,全部都是真钞票。路上,装著三千万元的包裹,也一直放在皋月的身边;而且,在递交赎金之前,皋月和山部势司一起,将钞票装到了公文包里,根本没有机会换成假钞。
三千万日元假钞现在,应该还在这个储物柜里。花园皋月伸手抓住平户修平的储物柜把手:柜子被锁上了,没有钥匙打不开,但是,备用钥匙应该在这间事务所里的某处。
「喂,小菅!……」花园皋月抬起身来,刚想问菅田敏明;钥匙放在哪里的时候,她的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的铃声《无上义之战》响了起来。
花园皋月赶忙低头,掏出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瞧了瞧屏幕,哇,妈妈咪呀!……打来电话的家伙,竟然神奇般地,是妹妹花园绘里香!……
「来了!……」花园皋月禁不住激动地叫了一声,慌忙将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放在耳朵旁边,「绘里香!……是绘里香吗?」
「姐姐?姐姐?」
「啊,是啊,你没事吧,绘里香?」
「嗯,嗯,暂时没事的,爸爸在旁边吗?」
「不在,老爸不在,我现在正在事务所里呢,你现在正猫在哪儿啊?」
「我嘛?!……那个……这个地方叫什么呢?」
看来,花园绘里香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哪里。毕竟长时间被人囚禁在陌生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花园皋月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和绘里香闲聊著说话。
「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大的建筑物?」
「大的建筑物啊……对了,我旁边刚刚经过一个和大房子差不多大的货船,「
「什么?……」货船从旁边经过一一「那就是海上了,对吧?6我说,你不会溜到关门海峡那边去了吧?」
「对啊,我现在关门海峡的正中间,好像比较靠近门司港一点吧。」
「喂,你在说什么啊,绘里香!……这种时候,你就别拿老姐姐我开涮了,说什么在海峡正中间……哇!」
花园皋月无意之中,朝事务所窗外的大海看了一眼,立马瞪大眼睛呆住了。海峡的正中间,果然如绘里香所说,有一艘臣大无比的货船,正在轰隆隆地通过。
「啊,啊!……」花园皋月用颤抖的手指,胡乱戳著货船,喃喃说道,「是那里吗?你在那里吗?……绘里香,你不是在逗姐姐玩儿的吧!……」
「我说的是真的啊,我现在正开著渔船,横渡关门海峡,真的啊,这里面有些原因的。」
「可是……」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巨变,才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局面,花园皋月完全不能理解。先不说这个了。
「你那只渔船是谁在开?」
「是我啊!……」
「我好像记得,你没有驾驶执照吧?」
「我马上去考一个。」花园绘里香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撇了撇嘴,终于转入了正题儿,「这个回头再讲,姐姐,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北九州门司港那里,有没有什么地方,不用什么高超的技术,就可以『出溜』一下子安全靠岸的?」
「知道了!……」花园皋月移开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转向山部问道,「势司,这附近有没有码头?最好是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
「码头?!……好,这样的话……」山部势司从花园皋月手中,一把抢过了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绘里香小姐吧?……我是你的山部叔叔哟,请仔细听好——你到达门司港这边以后,沿著岸边向关门桥方向开过去。在和布刈神社1前面,有个停业的度假宾馆。那边的岸上,有个很小很小的码头。在那里靠岸就行了。我们也马上赶过去,请多加小心。」
1北九州地区海岸上,一座祭祀海神的神庙。每年的新年夜晚十一点钟,和布刈神社都会举办祭祀海神的仪式,将海中割来的裙带才,供奉在神位上顶礼膜拜,由神棍进行念经祈福的祷告;仪式之后还会放烟火。过去,每到和布刈神社海神祭典,都会有大批俳句诗人来到这里作诗。松本清张在「本格派」推理小说《时间的习俗》中,曾生动地描绘过这天和布刈神社祭祀海神及放烟花、作俳句的盛况。
花园皋月将宇宙八达无线连通随身自动漫游短程电波送话传声收讯移动终端奥秘匣,一把从山部势司的手中抢回来,对著电话那一头的妹妹——花园绘里香忠告道:「你给我听好了,绘里香,在我们到之前,船一定不要靠岸!……」
「嗯,知道了,还有,姐姐……」
「什么事?」
「我打电话来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爸爸啊!……」
「为什么?!……」花园皋月一愣怔,摇了摇头,「算了,好吧,我明白了,先不告诉老爸。」
「谢谢了,那么,待会儿见啊。」
电话挂断了。菅田敏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战战兢兢地看著两人。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绘里香小姐好像打来电话,小姐她没事吧?」
「哦,还算好。不过有点奇怪,总之,我们先过去看一看吧,势司你也过来。」
「好,小姐。」山部势司点头答应,紧紧跟在花园皋月的屁股后面。
「对了,还有小菅,绘里香打来电话这件事,暂时先保密啊,也不要跟我爸爸说,好吧。」
「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一起,立即丢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菅田敏明,风急火燎地快速离开了事务所。
05
一路上,大概花了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对樽井翔太郎来说,端的是一段紧张到极点的时间。
花园绘里香驾驶的「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就像是一只孤立无援的独木舟一样,从巨大的货船中穿行而过,接著又和连接唐户-门司港的渡船交错而过。船与船之间留下的波浪,在海面上画出一个手写体的「X」,就像佐罗「扑腾」一声,跳进了日本海里一样。
不知不觉之中,「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随著海峡特有的海潮,在驾驶员生疏的操作技术下,好不容易终于漂到了距离目的地很远的门司港复古地区的海面。在复古旅游区散步的游客们,有的用手指著,有的拍著照片,也许在游客们看来,破烂渔船也是一道带有怀旧的小资产阶级情调的风景线吧。
「别开玩笑了!……我们还在被警察追赶呢,拍哪门子照片啊!……」樽井翔太郎大大咧咧地抱怨著,可惜老天爷不开眼,他设计让岸上的人们,根本听不到翔太郎的声音。
「梵天丸」再次转向了东边,沿著北九州的海岸线行进。照这样开下去,会到达门司桥靠近门司港一边的桥柱处,桥柱附近,有个古老的小神社,名叫和布刈神社;和布刈神社里,每年的年末,都会举办一个叫作和布刈神的祭祀的仪式,就是将海上自由生长的裙带菜,残忍地割下来,供奉给神仙来吃。有关和布刈神社以及和布刈神社里的祭祀之事,曾经在松本清张的《时间的习俗》1一书中,被用作不在现场的证明而出名。
1「社会派」推理小说大师松本清张于1961年,写的几乎是他所有作品里,唯一的一部纯粹的「本格派」推理小说。小说继续启用松本清张第一部长篇推理小说——《点与线》中的两位调查者——东京的三原纪一和九州的鸟饲重太郎为主角,描写在和布刈神社祭祀海神仪式发生的当夜,东京相模湖畔发生谋杀案,一个专门靠挖名人隐私要挟的小报记者土肥武夫被勒死,与他同行的一个女人逃走。三原纪一发现死者曾威胁过极光公司的常务董事,但嫌疑犯在案发时,去北九州和布刈神社参加祭祀海神仪式了。案发当日下午,有人目击到他坐上去九州的飞机,且次日其下榻旅馆的服务员证明,嫌犯确在旅馆居住。犯人拿出活动中,拍摄的祭祀海神仪式的照片,证明自己的确就在现场,从而具备牢固的「不在场证明」。围绕凶手的伪证,两位警察展开了费力的调查攻坚。不料数月后,现场逃走的女子又被杀害,警方发现死者竟是男扮女装!
和花园皋月的会合地点,也就是那家停业的度假宾馆,应该就在前往和布刈神社的路上。
「啊,在那儿,姐姐在挥手!……姐姐!……」花园绘里香站在缓慢前行的「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上,使劲地挥著手。
樽井翔太郎顺著她的视线瞅过去,海岸上立著一座近似纯白色的、很高的建筑物,看来是度假宾馆的所在地,从那里伸出一座水泥旧码头。
从这个位置可以看清楚,码头上的两个人的样子。其中一,人是一位长著长头发的女性,上身穿著红色吊带背心,下身穿著紧芽裤;另一个家伙是身穿黑色西服的高个子男性。女的肯定就是传说中的花园皋月了,男的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
花园绘里香灵活地控制著船舵,将「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靠近码头。
「哇,还没过这么一会儿,绘里香的驾驶技术,就『出溜溜』地提高了一大截子啦!……」樽井翔太郎刚刚打算这样想的时候,花园绘里香突然慌张地惊叫起来,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不……不得了!翔……翔太郎,乖乖,这只小船太奇怪了!……」
「什么?哪……哪里奇怪了?」
「这船没有剎车啊!」
「你说什么!……」翔太郎刚一说完,就意识到一个极其正常的事情,「不是,船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剎车啊!……」
「啊,是吗?」
「是啊,船要停的话……」
需要反转螺旋桨,或者将舵旋转九十度,这样就可以代替剎车了。
可是,现在没时间慢慢解释了。
「要撞过去了!……」花园绘里香尖叫一声,一把摀住眼睛,「妈呀!……」
「梵天丸」的船头逼近码头,岸上喜笑颜开地挥著手的两人,似乎突然发现,事态出现了紧急的异常清唱,脸色顿时都变了,各自朝两边飞快地逃去。
「妈呀,趴下来!……」
樽井翔太郎一把抱住了花园绘里香,往后部甲板上,「忽腾」一声倒了下去;「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向右侧快速旋转,「轰隆隆!轰隆隆!」猛地撞到了水泥码头上。整个船发出「吱呀呀」的怪叫声,甲板上传来一阵激烈的撞击感,梵天丸的左边船舷,嘎吱嘎吱地擦到水泥上,勉强地停了下来。
樽井翔太郎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小船看上去沉不了,不愧是「梵天丸」啊!式样看起来是比较老,但是很结实。这是一艘让人激动万分地感到,昭和时代气息的好船。
「没……没事吧,绘里香!」
「没有受伤吧,小姐!……」
花园皋月和陌生男人,都担忧著绘里香的安危,一起登上了这条破船。
「姐姐!……」花园绘里香的声音里,带著一种感动至极的
颤音。她直接冲到姐姐身上,趴在姐姐胸前,就「哇啦哇……呕儿」地大哭了起来。
「姐……姐姐,姐姐啊!……我……我……我好怕啊!……好怕啊!……好怕啊!……好怕啊!……」
花园皋月紧紧地抱住了妹妹,像哄小孩子一样,抚摸著花园绘里香的脑袋瓜儿。
「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别哭啊,别哭啊!……」
看著花园家姐妹那催人泪下、令人肝肠寸断、不忍直视的瞬间重逢画面,穿著西服的陌生男子,感慨颇深地说道:「这很正常,她被绑架犯关了起来,长时间失去了自由,肯定体会到了难以言传的恐惧。」
他说的话完全背离了事实!花园绘里香根本没有被人囚禁,也没有失去自由。要说她的恐惧难以言传,那也不能怪绑架犯,而是因为不拿驾驶执照,就直接横渡关门海峡的鲁莽行为所致。
「对了,你小子是谁?……为什么和小姐在一起?」穿著西装男人,好像这才注意到樽井翔太郎的存在,「你看上去应该不是绑架犯啊。」
「这个……怎么说呢,我和绑架犯有点不同,我叫樽井翔太郎,是下关的大学生。」
「我叫山部,山部势司。」男子非常礼貌地报上了姓名,然后又回到了开头的疑问,「如果不是绑架犯的话,那么你是什么人?」
「这个嘛,怎么说才好呢……」樽井翔太郎吞吞吐吐地说道。
其实,自己还真的不好说,究竟是不是绑架犯,不过现在没空,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地跟对方解释一遍。翔太郎也有点不知所措了。
「总之,你是花园组的人对吧,我有样东西,想让你看一下!……」樽井翔太郎严肃地说道。
「啊,对了!……」花园绘里香终于止住哭泣,趴在姐姐胸前的脸抬起来,「差点忘了,姐姐,你也来看一看吧,出大事了。」
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一起,手拉著手走到破船后部的甲板上,将皋月和山部叫了过来。
「嗯?什么?……是不是让我们,看你们钓上来的鱼?」花园皋月一脸讶异。
「不是,不是鱼。」花园绘里香含糊地说道。
樽井翔太郎咬了咬牙,打开了储藏室的拉门。花园皋月和山部势司朝里面看去,表情立刻僵了。
「哇,这……这不是高泽吗?」
「大……大哥为什么会在这里?」
山部势司称高泽裕也为大哥,当然不是真的大哥,这是按照辈分的叫法。山部对著大哥的尸体,一时间满脸愕然,但没过多久,他就恢复了平静,开始检查尸体的状况。
「死亡的时间不算长,被害的时间应该在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之间。他是被人用锐利的东西,『噗嗤』一下子刺穿了左胸部,凶器可能是匕首或者短刀。」
山部势司呜哩哇啦地说完了这些,便将脸转向花园皋月。
「大小姐,快点联系老……老……老大吧。」
老大指的是花园周五郎,这个樽井翔太郎也听得懂。
发现了帮会二头目的尸体,报告老大,这是很正常的举动。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花园皋月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先听绘里香说一说经过,再考虑考虑吧。看来背后另有隐情……对吧,绘里香。」
花园绘里香被姐姐笑著逼问,很为难地点了点头。
「那么,大哥的尸体就先放这里,熏著鱼腥味不管了吗?」
听到山部势司这样说,花园皋月再次瞧了瞧蜷缩在储藏室里的高泽裕也,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种深深的同情。
「至少得把他运到房子里吧!……」花园皋月对著已经废弃的白色建筑物说道,接著,她又将视线转向山部势司和樽井翔太郎,「正好,这边有两个男人,你们来帮下忙抬吧。」
啊,这是什么意思!……
樽井翔太郎预感到:接下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表情都边绿发硬了。身旁的山部势司则毫不犹豫,大声回答道:「嗯,我知道了,大小姐!……」
06
樽井翔太郎咬牙忍住了屈辱和悲痛,终于顶住压力,光荣地做完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工作,和山部势司、花园姐妹一起,坐车回到门司港的商业区。目的地是大厦地下,一家类似于藏身之处的店面——「深海鱼酒吧」,皋月用自己携带的钥匙打开店门,将翔太郎他们带了进去。
「进来吧,不州客气,反正是别人的店。」
听说,花园皋月有时候,会来这家店里打工。因为还是白天,酒吧里空无一人,正好非常适合说些私密话
「你们两个小子,肚子都饿的咕噜噜乱叫了吧,那我给你们煮点意大利面吧好,我来……」
「不,大小姐,还是我来做吧。」
山部势司简直是要推开花园皋月一般,连忙冲进了柜台里,在小厨房里烧起了意大利面。黑社会成员去煮意大利面,这究竟是演的哪出啊!
樽井翔太郎愣住了,一旁的绘里香小声地告诉他:「姐姐做菜很难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舌头肯定有毛病吧,真是可怜噢!……」
花园绘里香说著,十分同情地低下了头,然而,绘里香自己烤出来的蛋糕,也是让人十分难以忘怀的食物;花园皋月和绘里香,乍一看之下,似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是,两个人应该确实是亲姐妹,都没有感觉的味觉,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这般之后,在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两个人的面前,就端上了浇了番茄酱的意大利面条,两人一边吃著,一边说著事情的经过。
花园绘里香想通过绑架自己,来获得救治妹妹的手术费用;而樽井翔太郎则答应帮她的忙。接著前辈甲本一树加入,甲本成为中心人物,想出了交接赎金的办法。
赎金按照计划,顺利到手;然而,今天早上醒来以后,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绘里香发现,昨天夜里辛辛苦苦抢来的钱,一大半都被甲本一树给卷走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在「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上,找到了高泽裕也的尸体,这时,非常(不?〉巧地来了警察,于是,两个人就仓皇地开著「梵天丸」逃到了海上。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听完两人的话,花园皋月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她似乎想起什么来,指著樽井翔太郎说道:「喂,你,小子,到姐姐这来一下!……」
花园皋月将樽井翔太郎拉到了角落里,开始单独密谈。
「你刚才说的,都讲全了吗?……我看不可能吧!你想想一看,你是一个正常的男性,绘里香又是一个大美女,跟我不相上下,然后,你们两个人一起过了好几天,一般总会发生点这样、那样的事吧,别不好意思,说实话,我不会有意见的,喂,说来听听!……」
「你说什么啊!……」樽井翔太郎慌忙摇头否认,「姐姐,你怀疑的事情,肯定没有发生过,我们和甲本三个人一起行动的,怎么可能发生什么事呢?」
「是吗,那太遗憾了!……」花园皋月拍了一下樽井翔太郎的后背,把他推回座位上,然后,又换绘里香过来,确认事实,声音稍微有点大。
「一一他这样说的,是真的吗?」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具体的情况我不好说,但是,他两次邀请我去开房,两次想趁我睡著的时候,突然偷袭我。」
「嗯?……」花园皋月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当然,四次我都果断拒绝了。」
两人的视线,一起投到樽井翔太郎身上,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变态狂魔一样。
樽井翔太郎坐立不安了,跳下座位,像个逃兵似的,一出溜冲向了酒吧的出口。然而,就在他将要打开通往自由的大门之前,被山部势司的手摁在了地板上,毫无反抗的力气。
「你们说我干了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干嘛!……」
「怎么处理?大小姐,要不先剁个小指头下来吧。」
「谁想干这事,这可是我的小指头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算了,山部,反正四次都没有结果,放了他吧。」
「恩德(おんとく)に感谢する1,绘里香,你的大恩大德,我会铭感五内,永世不忘的!……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1日语表示「万分感谢!」「感恩戴德」的敬语。
「不过,四次有点多啊!……什么,四次!……」花园皋月一脸惊讶的表情,「一般要么一次搞定,要么第二次不行,就放弃了……人不可貌相,你倒是个猛男嘛。」
花园皋月的声音里面,带了一些感叹的语气。樽惊翔太郎已经无言以对,像个残兵败将一样,彻底崩溃了。
由于情况特殊,时间紧迫,所以对樽井翔太郎的不轨行为的定罪,就暂时先告一段落了。话题再次回到了谋杀案件上来。
首先,山部势司向花园绘里香开始提问:「昨天晚上,或者说是今天凌晨三点,我们在关彦桥上,交接了赎金对吧。那时候,我和大小姐一起在现场,我不知道桥下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只知道,绑架犯们在桥下等著,瞬间收回
了漂在海面上的公文包,然后就夹著尾巴逃走了,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哦,你说是那个索道法对吧。那个是甲本一树的主意,线索好像是我们给的。」
花园绘里香又得意洋洋地,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遍,关于桥下发生的神秘事件。
「有一根钓鱼线绑在桥的栏杆上,那根线直接垂到海面上,然后,松松垮垮地连到『梵天丸』小船的驾驶座上,然后,那边的皋月姐姐来了,将公文包挂在了钓鱼线上,从桥上『啪嚓』一声扔了下来。公文包不会马上沉下去,会在海面上『咕嘟』、『咕嘟』漂浮一会儿。这时候,我们就『咯咯哒』、『咯咯哒』地,慢慢地开动了『梵天丸』号破渔船,钓鱼线就慢慢地拉紧了,装钱的包就会渐渐地被拉起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整个浮在空中,就跟索道的吊篮一样,拉一下,包裹就会『出溜』一声滑过来。然后,我们再『喀嚓』一刀割断钓鱼线,『淄溜溜』地加速逃走了。事情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哈哈哈哈,我大概能够明白了,原来如此,这就是索道啊!……」山部势司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很佩服的样子。
然而,花园皋月似乎有点不解:「我搞不懂,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办法?……我从桥上『啪嚓』一声扔下去公文包,翔太郎或者甲本一树,站在船上『噗出』一下子接住了,这样不是很简单吗?」
「不,这样会有问题的:一是容易被看到脸,或者拍到照片,还有就是……」花园绘里香做出一副痛苦地模样,苦笑著说,「姐姐有可能站在桥上,朝樽井翔一郎的脑袋瓜子,『滨勾』、『滨勾』地突然乱开枪……」
听到花园绘里香那绘声绘色的的回答,花园皋月顿时哈哈大笑,然后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嗯,确实,如果藏在桥的正下方,就不用担心被桥上的家伙,拿著枪『滨勾』、『滨勾』地乱敲脑袋瓜儿了。」山部势司略微点了点头。没有一人否认手枪的存在,这让翔太郎很是害怕。
「昨天晚上,他奶奶的,老娘也完全被骗了!……」花园皋月有点不服气地说道,「我以为,敌人会从水闸那里冒出来,结果,桥的正下方反倒成了盲点。」
山部势司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对樽井翔太郎说道:「我们只有这张照片,拍到了绑架犯乘坐渔船,离开时候的样子,那这个人是你还是那个叫甲本的家伙?」
山部势司将照片递给了樽井翔太郎,樽井翔太郎拿过来,仔细地看著照片。
「这确实是梵天丸——还是被拍下来了啊!……」
夜晚在彦岛运河上逃跑的「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上,有个人趴在后部的甲板上,摆出一个大字形。虽然照片拍得很模糊,但是,樽井翔太郎可以确信,这就是自已当时,「梵天丸」号打渔晒网船突然加速,翔太郎被一屁股摔倒在甲板上,正好这个瞬间被拍下来了。
「嗯,没错,这个人就是我,甲本一树待在驾驶座上。」
花园皋月从樽井翔太郎的手上,一把抢过照片,义正词严地大声问道:「那个时候,绘里香人在哪里,这张照片上没有她啊!……」
「我正猫在那个储藏室里!……」
「啊,就是那个放尸体的地方……」
花园皋月说完以后,似乎感觉自己有点失言,又沉默了。
这时,山部势司接茬开口说话了:「问题是在那之后的事情,绘里香小姐和另外两个人,带著装有三十万元的公文箱,顺利地回到了藏身处,之后,绘里香小组和翔太郎,被人拿安眠药迷晕乎了,醒来之后,手上就只剩下五百万元,甲本也消失了,然后在『梵天丸』上,发现了高泽裕也大哥的尸体,这件事情该如何解释?」
樽井翔太郎在自己理解的范围内回答道:「两千五百万元,被甲本一树那小子卷走了,这应该毫无疑问!……」
「要是这样的话,杀害高泽裕也大哥的人,也是这个甲本一木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为什么甲本前辈要杀害花园组里的人呢?」
「反过来的话,倒是有可能。」花园皋月说出了一句更加吓人的话,「甲本那小子和高泽裕也认识吗?」
「不知道!……对于甲本前辈,听说好像对花园组有点怨恨,搞不好以前有什么过结。不过,因为这点事情,就会拿刀子桶小肚肚杀人吗……」
「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叫甲本一树的家伙是谁,所以无法判断,绘里香,你对那小子的印象如何?甲本这家伙会杀人吗?」花园皋月转身朝妹妹问道。
意外的是,花园绘里香直截了当地,否定了姐姐花园皋月的观点。
「不,姐姐,我觉得甲本不是杀人凶手。确实,他卷走了两千五百万日元,他背叛了樽井翔太郎,不过,他还给我们留下了五百万,他明明可以将三千万块钱,一锅烩地全部带走的嘛。」
「所以,那小子就是个好人吗?」皋月对此嗤之以鼻,「就算他留下了五百万块钱,那也改变不了,他背叛组织、背叛兄弟、背叛道义的事实!……」
「这我明白!……不过,我考虑过,甲本一木那小子为什么,会留下丑百万日圆在我手上呢?我觉得,这钱应该是妹妹的手术费用。翔太郎,你应该记得吧,我们三个人商量要多少赎金的时候,我说过,妹妹的手术费,只要有五百万,应该就行了吧!……」
确实如此,不过,大家觉得,五百万作为赎金,也太少了点,所以,最后把金额定在了三千万上。
「甲本一树一定觉得:如果独自把三千万日圆,全部带走的话,我的妹妹就会翘丫子了,他不愿意发生这种人间悲剧。所以,他还好留下了五百万。他想将眼前的巨款一个人吃了,但是,又不想让谁为此牺牲。还有,甲本一书不是对翔太郎,说过这样的话吗:『就算给我搬座金山过来,我都不会干,当个骗子的话,倒是没有意见。』其实那小子就是个骗子,骗了花园组,然后,连我和翔太郎都骗了是个最烂的骗子。不过,他说到底只个是个骗子,不是绑架犯,更别提杀人犯了。我说的话是不是很奇怪?」
花园绘里香担忧地看著姐姐——花园皋月的表情,花园皋月安慰了一句:「也许就是绘里香说的那样吧。」
四个人结束了谈话,一起走出这间地下酒吧,来到了地面上。
来到路边,山部势司向花园皋月,略微点了点头,说道:「大小姐,我先回一趟家。虽然很想看到老大和绘里香小姐的重逢,但想一想还是算了吧,这种场面,外人还是不要在场比较好。」
「你说这说那的,无非就是不想看到,这场父女大战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回家冲一个澡……」
他刚刚搬完高泽的尸体,这样想也很正常。樽井翔太郎也是同样的心情。
「知道了!……」花园皋月抬了抬手。绘里香略微点了点头。
山部势司就沿著人行道一路小跑,不一会儿便转个弯,消失了神秘的身影。这可真是一个潇洒的退场方式啊,翔太郎内心很是佩服。
「那么,我也回下关去吧,虽然很想看到,这让人感动的相会,但我作为一个外人,还是不要……」
「你不行,你可是当事人啊!……」
樽井翔太郎刚想转身离去,膀子就被花园皋月一把抓住了。她嘴角弯出一丝残酷的笑容。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一定要邀请你,到花园组的宅邸里去一趟啊,有个人想介绍给你认识!……」
「把谁介绍给我?」樽井翔太郎惊惶失措地挣扎著。
「我的老爸,也就是绘里香的爸爸!……」
「花园……周五郎……」樽井翔太郎的喉咙,顿时「咕咚」地响了一声。
「不用这么害怕,他虽然是花园组的头目,但也就是个普通的大叔。对吧,绘里香。」
「对啊,很普通的。」花园绘里香很诚恳地点了点头,「不用怕的,他只是稍微有点凶。」
这一点最吓人了!……樽井翔太郎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都瞬间沉了下去。
「那个,他会把我怎么样啊……我只是一个对抗花园组的愣小子,会不会被揍个半死啊……」
或者,自己会被扔到门司港里喂王八去吧?
「没事的,不用担心!……」花园皋月把手放到了樽井翔太郎的肩膀上,「你做的事情,按法律要怎么处理,这我不管;反正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是不会受到非难的。你为了帮助遇到困难的绘里香,向她伸出了援手,这是一种古道热肠。我爸非常喜欢绘里香,更喜欢热心肠的人。他一定会理解你的行为的,说不定还会喜欢上你呢。」花园皋月说著,突然得意地大笑了起来,「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07
提到黑社会老大住的房子,樽井翔太郎立马会想到:那是一座纯粹的日本式的木造建筑,有一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的大门,开阔的日式阅林,里面是造型考究的松树、梅花之类,
水池里养著昂贵的锦鲤鱼。但是当他来到这座被漂亮的花圃围住、充满童话气息的西洋式建筑前面,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人到底喜欢什么风格?
樽井翔太郎感到非常奇怪,他向绘里香小声地询问道:「这是你喜欢的风格吗?或者是你姐姐喜欢的?」绘里香摇摇头回答道:「这是我爸爸喜欢的!……」
到底,这是怎样的一个爸爸呢?
尽管樽井翔太郎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问,但是,花园皋月依然走到了巨大的门前。花园绘里香不安地看著姐姐皋月。
「我该和爸爸说什么呢?」
「只要说『我回来了』就行了。」花园皋月说完,很随意地打开了门。
彷佛等候已久一般,房子里面传来一个低沉、可怕的男人声音:「是皋月吗?!皋月对吧!……唉,我刚刚打个个盹,你这个小娘皮就跑出去了,真是的,在这种非常时期……」
「爸……爸爸,是我噢,我回来了!……」花园绘里香开心地叫著。
「什么……绘里香吗?没你的事……对了,你帮我去烧点洗澡水吧!……」
「嗯?……」绘里香疑惑地看了看皋月,「你让我烧水去是吗?」
「那个,老爸,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皋月用手指挠了挠太阳穴。
一瞬间的沉默,紧接著,屋里传来了一声尖叫,好像不小心踩到蟑螂一样,然后,就是响彻整个宅邸的巨大的脚步声。
门口突然蹦出个放假在家的、上班族模样的中年男人,他就是花园绘里香的爸爸——花园周五郎。
花园周五郎完全没有看到樽井翔太郎和花园皋月,径直冲到了绘里香那里。
「绘里香啊!!!……」他一边喊著心爱的女儿的名字,一边紧紧地抱著她,几乎把她的身体折了起来。花园绘里香明显不喜欢这个,但是,他又不便说出太过强硬的话来,只好任由他摆布,让人感觉有点可怜。
不一会儿,花园皋月看见,妹妹绘里香在父亲的紧紧拥抱之下,眼神已经有点迷离了,赶紧上前制止。
「老爸,老爸,差不多就行了吧,绘里香都快窒息了啊!……」
「啊,是啊,对不起,我太开心了。」
花园周五郎终于放开了女儿花园绘里香,花园绘里香已经快晕过去了,她摇晃著倒向樽井翔太郎的胸口;樽井翔太郎刚刚伸出手去,「吧嗒」一下接住了花园绘里香,突然感觉,自己被一道强烈的视线射中了。
「嗯……你是哪个啊?好像没见过你嘛!……」
「我是……不是,我叫樽井翔太郎,这里面有很复杂的原因……」
一瞬间,樽井翔太郎觉察到:花园周五郎的眼神有点古怪,他突然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二!……三!……四!……五!……」
「啊?……」花园周五郎一愣神。
「一!……二!……三!……四!……五!……来,跟我说一遍!……」
「哦?……一!……二!……三!……四!……五!……」
「花……园……周……五……郎!……」
「是……花园周五郎!……」
「我……要……把……你,沉到唐户海里,去喂小王八羔子!……」
「唐户海里……小王八羔子!……对呀!……好主意!……」花园周五郎连连点头,对这个计划颇为赞赏。
突然,他似乎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呜哇」大叫一声:「啊!……浑蛋!……」
等到樽井翔太郎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面前的花园周五郎,刚一抬起右胳膊,紧接著便是一记漂亮的右直拳,「扑噜噜」打在了樽井翔太郎的脸单上。
「你这个绑架犯!……」
「啊!……」尖叫的不是樽井翔太郎,竟然是是花园绘里香。
怎么回事?为什么樽井翔太郎没有叫出来?
答案A:樽井翔太郎是一个十足的硬汉,「不屈服,就是我的十八般武艺!」所以,他能够杠得住打,随便挨!
答案B:花园周五郎老了,这一拳没有打重樽井翔太郎,跑偏了!
答案C:樽井翔太郎是火影忍者,在间不容发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一剎那,竟然出奇地躲过了花园周五郎那雷霆万钧般的一记「天马流星拳」!
答案D:樽井翔太郎没了!
没了?……对,消失了!……消失在苍茫宇宙中,化作无数粒微尘,飘飘荡荡,自由翱翔:「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那么,读者诸君,你们究竟会选择哪一个答案呢?请投出你们神圣的一票!
……
好了,现在公布正确答案!……
原因就是:樽井翔太郎连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的身体,向著正后方,「噗嗤」一声倒栽过去,一瞬间,飘在空中。在空中飞舞的过程中,翔太郎狠狠地责骂著自己的大意。
对了,我在打电话威胁的时候,和这人说了相当长的时间。他通过声音认出自己,这也毫不稀奇。为什么我在被打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刚刚想完这个,樽井翔太郎就「叭唧」一下子,狠狠地跌倒在了大厅坚硬的地板上,「乌都」一下子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