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kytonk Girls〜
建构出自己日常生活的「场合」。
我想其地点因人而异。
已就职的人或许会是公司,对职业运动选手来说可能是运动场或竞技场。
除此之外……例如学生的话,理所当然就是学校了。即便是同时任职于焚书课的我也不例外。我也不愿在这年纪便让警视厅占据我的大部分时光。
没想过的是,理应建构日常生活的「场合」,单是造访目的有所不同,对其印象竟能产生如此大的差距。眼下的心境与平时可谓天差地远。
「这时间会有人在吗?」
说话的人紧邻我身旁。全身黑衣的美少女,风雅小姐一边快步前进,这么问起。
现下我们两个正于走廊上跨步,但是风雅小姐并未依惯例套上鞋套或换穿拖鞋。脚下仍然踩着那双具备电击镇压功能的高跟鞋。
这里是我〈·〉跟〈·〉枣〈·〉同〈·〉学〈·〉就〈·〉读〈·〉的〈·〉学〈·〉校〈·〉。
「二楼的教职员办公室对吧。才刚放学,应该还没回家。」
「这样正合我意。越早逮捕自然是越好。」
「……说起来,其实不必我跟风雅小姐强出头的。」
「那可不成。这事务必由我们亲手收尾。——喔,就是这儿啰。」
我效仿风雅小姐停住步伐。
头上可见「教职员室」的牌子高挂,明确主张此房间的用途。
风雅小姐未有踌躇,俐落推开教职员室的大门。
办公室内坐了约十名教师。我们要找的人……也在。
「抱歉突然叨扰了!我们代表警视厅焚书课前来!」
哗啊,室内霎时骚动喧闹起来。场内人员的视线均集中到我们俩身上。
不过风雅小姐依然未多留心。以惊人优雅的体态跨步迈进,大步大步走到室内中央。她已先了解过目标的容貌,想是已确定目标人物的所在位置。
喀咚,喀咚。与校园环境极不搭调的鞋跟声响亮。
最终——「喀咚」。随着特别使劲的一道声响,风雅小姐停住脚步。
她严厉且锐利的视线投射在一名教师身上。
「什……什么事?」
对方旋转椅子面向这头。他——奥村由太一脸不解。
「你就是奥村老师吧。我是隶属于警视厅文化保全部门焚书课强袭特务室的中级准巡查,迅早下风雅。」
「同单位的下级准巡查,维刀卧人。」
「喔,呃。维刀我是很熟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奥村由太。我们要缉拿你归案。」
「啥?」
「你有权保持缄默。现在开始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法庭证供……」
米兰达权利宣告。实际上日本并无强制规定务必宣读。于此无意义的长文发表期间,风雅小姐的敌视目光均未离开奥村。
「……维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啊!」
当事人奥村对风雅小姐一概不理,仅以熟稔态度向我提出质疑。
「稍早斗蛾山组因涉及迷幻药交易而受到告发。为了不让老师逃跑,因此尚未对外发表。」
「——!」
「奥村老师。底细已经曝光了。请你老实坦诚。」
「底细?什、什么?」
「老〈·〉师〈·〉其〈·〉实〈·〉涉〈·〉及〈·〉贩〈·〉卖〈·〉迷〈·〉幻〈·〉药〈·〉罪〈·〉行〈·〉。没错吧?」
周遭的骚动更显激烈。风雅小姐接着我的话说下去。
「想必你也知道藏迷幻药的模型装了发讯器。……不过有件事你可能没想到。斗蛾山组内保〈·〉存〈·〉了〈·〉所〈·〉有〈·〉发〈·〉讯〈·〉器〈·〉的〈·〉追〈·〉踪〈·〉纪〈·〉录〈·〉。」
「——!?」
「看起来你果然没听说。斗蛾山组意外地细心呢。根据发讯器纪录,『模型去向全都中断于这间学校』。就是你带回模型并进行拆解的这个校园内。」
说明至此,奥村突然安静下来。
「构造上来说,必须解体模型才能拆除发讯器。无法在取得模型的当下便停止发讯功能。并且,校内负责向警方申请证据物品转让手续的教职员仅仅一名……就〈·〉是〈·〉你〈·〉。」
「……」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比较薄弱的证据,就是名字。——『吉田〈YOSHIDA〉』。据调查,那些家伙都是这么称呼药头的。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奥村,由太。」
「你用了名字的另一个读音作为化名呢。下次记得多转几个弯啊,马上就连在一起了。」
喀咚。风雅小姐脚下鞋跟轻响。大概试图暗示她随时欢迎对方出手。
风雅小姐说明告一段落,奥村没有反驳亦未承认。
「是想把迷幻药卖给学生吗?我打从心底鄙视你。能够尽早将你绳之以法真是值得庆贺。抢在你用迷幻药摧毁国家幼苗之前。——都没有要解释的吗?」
「……呵呵呵。」
抿嘴低笑。似乎想假装无所谓,依旧隐瞒不了其气度不足的事实。
「好像嘴硬不肯承认的样子呢。」
「怎么可能。要借口说多少有多少。」
风雅小姐摆上比奥村诡异好几倍的笑脸。
「喔喔这样啊。那么只好逼你不得不承认啰。……『那东西』借我一下。」
「!」
奥村惊吓地震了一下身子。
风雅小姐的手指着奥村办公桌旁的纸箱。隐约可见里面装了不少带有皮肤色的物品。想必全是模型吧。藏〈·〉了〈·〉禁〈·〉药〈·〉的〈·〉。
「你就是靠着学校立场接收藏了迷幻药的模型,取出之后再拿去卖。御宅族周边商品放在教职员室里也不会有人起疑。……确实是挺会算计的嘛。」
「不、不是!」
「不是?那就赶快把那些东西交出来啊。我马上在这里把它们全部弄坏。」
「这、这个……」
「怎么了?不能给我吗?刚刚怎么说不是?」
「……知道了啦。等一下。」
貌似有了觉悟的态度如是说,奥村却「不知为何」把手搭上办公桌抽屉。
紧接着使劲拉开,手伸进里面。
——咻磅!惊悚的巨响回荡。
风雅小姐一脚踩住奥村伸进抽屉里的手。
「嘎……嘎啊!」
「事到如今还想抵抗?请别妄想偷偷搞小把戏。我很讨厌人家瞧不起我。」
「啊,嘎,嘎,嘎!」
叽哩哩,叽哩哩。风雅小姐进一步使劲用鞋底压迫奥村的手掌。往抽屉里望去,发现一个黑色金属物体……是手枪。
「你以为拿那个吓我们就可以逃掉?还当真瞧不起我们呢。」
讽刺的是奥村等于自寻死路。这下他再无理由逃脱。
风雅小姐「咚」地踹脚,把奥村逼到墙角。
接着立刻抬高她的美腿,鞋底嵌进背靠墙壁的奥村胸口。
「咕啊!」
「……别说我没给机会选择。你比较想要昏倒被抬出去,还是乖乖闭上嘴跟着我们走?可以的话『劝你尽早投降』。」
「谁、谁管你!」
「喔,这样啊。那掰掰啰。」
啪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风雅小姐用力践踏奥村胸前,启动鞋跟的电击装置。
功能开启时产生的满溢电力飞舞于空中,风雅小姐活用摔角的踏脚招式,用输出过剩的电力殴打奥村。
奥村已无法口出恶言。失去意识,当场瘫倒至地面。
「我不允许任何人利用御宅族文化做坏事。这辈子都不准。」
——这下就全部结束了。
这回的事件在成功逮捕奥村时便告终结。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能忍受奥村的作为,因此感觉还挺痛快。利用社会规范偏颇的缺陷而趁虚而入的家伙太令人火大了。
没必要久留。我转过身,准备离开教职员室。
「……咦?卧人?你要去哪里?」
却被风雅小姐出声制止。
「嗯?回去署里报到啊。还有什么事吗?」
「咦?还问『有什么事』哩。帮忙搬这家伙啊。」
「我、我搬吗!?」
「当然啊。耍帅想跑是什么意思呀你?」
「……我好歹也算是大病初愈耶。」
「是男人的话,那点状况就咬牙忍住啦!我会帮忙扛这箱模型的!」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又转回身。眼角望着风雅小姐喊声「嘿咻」抬起纸箱,走到墙边,从后领处使劲揪起奥村的身体。实在很麻烦。干脆拖着走好了。
风雅小姐见我毫无干劲之态度而难掩笑意,将抱在胸前的纸箱放到一旁。
「这么一来,事件也算告一段落了呢♪ 」
「是的。经历了很多状况,幸好大家都平安。」
「……卧人,我很感谢你。若非卧人的帮忙,我不可能还活着。感激你救了我。」
「虽然我本来预期能表现得更俐落就是了。……谁叫我让手铐铐住而被打得遍体麟伤。『承蒙某人搞鬼』。」
「什么?」
「没事。赶快回署里交差吧。」
我敷衍带过,拖着奥村试图扔下风雅小姐领头。
然而——却被挡住去路。因为风雅小姐在我经过她身边时,用膝头朝我的腹部「咚」地轻捅了一下。
「风雅小姐!?这是干嘛!?」
无法理解她此番行动的用意而深感诧异。因腹部受击而曲着身子,风雅小姐便趁势……把脸贴近到我眼前。
插图p264
「我还没有——给你谢〈·〉礼〈·〉呢。」
颈根一带散放轻软芳香。发丝滑顺轻曳。
下一秒,她竟然。
让〈·〉那〈·〉双〈·〉唇〈·〉瓣〈·〉贴〈·〉上〈·〉我〈·〉脸〈·〉颊〈·〉。
「——十分感谢你救我一命。」
……。
碰唰。那是什么声音?是我松开奥村身体引来的声响吗?
风雅小姐一派爽朗地「嘻嘻嘻」笑着。接着背过身,小跑步离开教职员室。扔下全身僵硬的我。
一会儿之后——我总算脱离冻结状态。
「……不会造成问题吗?偏偏选在教职员室献吻……」
轻声自言自语。环视周遭确认情况。待在教职员室里的所有老师均注视着这头。有的露出挖苦意味的笑容,有的起哄似地「唷〜唷〜!」喊着。距离最近的一名老师甚至用手肘轻捅我侧腹示意。这些人还真爱凑热闹。
……话说回来。你们就是这种态度才会连同事在贩卖迷幻药都没发现吧?
任凭无解的苦恼之情泛滥,我再度抓起脚边罪犯的衣领。
放开原本交叠在一起的手。
接着开展视野。
跃入眼帘的是白色的长方形物体。——西式的墓碑。
时刻刚过正午。我来到东京都内的某个墓园。
叽〜,叽〜。周围的蝉鸣声无止尽喧闹。当午的阳光令人难熬且烦闷,自高空遍降至世间万物。
由于为西式墓园,不需要添香火。眼底可见的只有墓碑前方左右对称的供花。一只蜜蜂飞进花蕊,发现没有蜜汁,又很快离去。
目光追着蜜蜂远离……捕捉到一道熟悉的面容。
「伊莉娜。」
「……风雅。」
步履缓慢地。奏手伊莉娜朝我靠近——不,应该说是靠到墓碑前方。
将定在她身上的视线拉回正前方。西式墓碑上的墓文亦使用英文字母刻划而成。
上方标记着「Millia Kanade」。
「……原来不时在妹妹墓前献花的是你呀。风雅。」
「够了。别一副像在说『原来常常帮我浇水的就是你呀』的口气。」
我凝视米莉亚的墓碑,继续说道。
「我跟她也算交情不错。……我一直当她是亲生妹妹。」
——奏手米莉亚。伊莉娜的妹妹。
幼年时期,我与米莉亚也多有交集。曾经在同一个芭蕾教室上课。若伊莉娜因国外的演讲等活动而离家一段时间,我也常帮忙看顾米莉亚。
是了。对米莉亚来说,以及对我来说,我们俩情同姐妹。
正因如此,更〈·〉加〈·〉无〈·〉法〈·〉原〈·〉谅〈·〉亲〈·〉生〈·〉的〈·〉姐〈·〉姐〈·〉没〈·〉能〈·〉保〈·〉护〈·〉好〈·〉米〈·〉莉〈·〉亚〈·〉。……至昨天为止。
如今站在这个地方,依然能清晰忆起。那份天真的笑容。宛如吹过山丘之微风的奔跑姿态。令盛开的百花失色的美妙舞姿——。
「……关于我加入焚书课的理由。」
「不就是为了赢过我吗?」
「那是第一个。另一个则是为〈·〉了〈·〉查〈·〉探〈·〉米〈·〉莉〈·〉亚〈·〉的〈·〉死〈·〉因〈·〉。」
这么一表白,伊莉娜的表情霎时变得严峻。
「『星期五的模仿犯事件』至今仍有许多未解之处。……我很想弄明白,为什么她非死不可。我以为潜进警方组织或许能查到一些东西。」
「还需要查吗?就是御宅族的快乐杀人心理造成的啊。」
「伊莉娜衷心认为真相如此吗?」
另一头沉默凝视我。眼底蕴着纠缠的苦楚。
她想必早已察觉,那〈·〉桩〈·〉案〈·〉件〈·〉的〈·〉不〈·〉自〈·〉然〈·〉之〈·〉处〈·〉。
犯人年仅十七。无论如何上诉或加重刑罚也不会被判死刑。因此今后依然能继续活着。——然而事件发生之后已经过三年的岁月,仍未得到与案情息息相关的重要证词。纵然是猎奇杀人事件的凶手,真有可能发生这种「全无值得参考的供词」的情况?
再看看受害的少女们。在受害人数高达十三名之前,怎会无人出面阻止?正常来说,早在那之前就该掌握到些许破绽或线索才是。不管怎么去解释,十三这个人数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基于这些原因,我,或许还要算上伊莉娜,均为此怀抱疑虑。「或许那桩事件背后隐藏着别的目的」。「被害的少女们真正的共通点为何?」。我加入焚书课便是为了查清楚这些事。以我的年龄,唯一有机会考进的警察单位就只有焚书课的未成年搜查官一职。
除此之外……还有现身于废弃大楼屋顶那名男子的发言。
「你妹妹一切平安喔」。
倘使那话当真,那么米莉亚她不就——。
……不,别想了。「根本不可能」。伊莉娜应该也明白这道理。
再者,别轻易抱持希望才是上策。至少现在还不合适。
「说回我第一个目标……这次又失败了呢。」
「是指你自以为赢得过我的事吗?——是啊,彻底失败了呢。你被生岛抓住,还被当作人质让同事受到威胁。要是一个没处理好,焚书课恐怕早垮了。」
「这桩案件没有向外界公开恐怕是唯一的救赎了。」
「一副看得很开的样子。反正哪天还是会来找我麻烦吧?」
「不了。到此为止。我放弃与伊莉娜计较胜负优劣。」
「什么?」
扔下该说的话,我背对伊莉娜,朝另一个方向迈步前行。
「呃,喂!风雅!放弃……是什么意思啊!?连焚书课也不待了吗!?」
不做回应。我心已决。
对了……硬要回答的话,应该要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找〈·〉到〈·〉新〈·〉的〈·〉目〈·〉标〈·〉了〈·〉!」
此时我脸上挂着怎样的笑容呢?
能有心思留意这等无谓之事,足见现下心境之海阔天空。
「恭喜我跟维刀重新恢复搭档关系!干杯——!」
「……」「……」「……」
一片死寂。
我,蓝,以及凑巧入店的枣同学。没有一个人出声应和学姐的祝词。
不过她也没有介怀,径自拿自己的杯子逐一轻敲我们三个傻愣愣握在手里的饮料杯。仿佛像在绕场敬酒似地。手劲强到我手里的杯子都出现裂痕了。
「哎呀〜维刀!这是值得庆祝的好事!你不觉得吗?」
「呃,嗯……」
「这样我跟你就能正式恢复搭档关系啦!回到原本应有的状态!也不必再担心风雅来闹事!真令人开心啊!维刀!很开心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好、好烦人啊……!这还是第一次啊!对学姐怀抱如此强烈的「烦人」感受!
枣同学挂上一道苦笑,悠哉似地欣赏我们俩的交流,一边啜着柠檬水。在她正前方的女仆装店员则忍俊不住,情绪爆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家伙又跑来我们店里啦啊啊啊!」
「蓝。你是不是在想店里的东西又要被弄坏了?」
「那还用说嘛!你当人家学弟当假的喔!不会想想办法吗!?别想叫我盖擂台!」
「举办扔番茄大会如何啊?不怕打坏店里东西,也没人会受伤。百利而无一害呢。」
「这样啊〜。那事后的环境整理就交给你负责啰?」
女仆面无表情地竖起手指。左手跟右手的两根中指。
我深感厌烦地转而眺望后方。——店里有其他客人,还不少。虽然都还待在原位,不过众人均坐立难安且战战兢兢地窥探这头的情况。都是因为学姐。
原本那些御宅族们一发现她的身影便如常地立刻想逃离店里。「今天我买单!全部的人留下作陪!」却无法违逆学姐如此强势的邀约,无奈待在现场享用着感觉不到美味的免费酒饮。就结果来说,现况是「整间店看起来只有学
姐一个人在开心」。
她如此兴奋所为何来?摆脱风雅小姐的纠缠当真值得这么开心?
「啊,对了,维刀。斗蛾山组后来怎么样了?」
身穿便服的枣同学提问。将我的注意力拉回吧台这头。
「那些人已经不归焚书课管了。现在由组织犯罪应对部门跟厚生劳动省联手调查。」
「这样啊。毒品取缔确实是厚生劳动省的管辖范围呢。」
「利用模型的运药路线几乎彻底崩盘了。听说没收的分量换算成最末端价格逼近五亿日圆。大部分人都认为『斗蛾山组大概会解散』。」
「可以说是一切恢复正常状态吧。……话说回来,确实了不起呀。等于靠你们几位了结掉一个黑道组织耶。」
「值得佩服吧!?是我跟维刀的功劳喔!以前的失误全部都抵销啦!」
「呃,嗯嗯。原来是那样。」
「就是啊!这下我们两个的组合也……啊,服务生,出些甜点来好吗?越多越好!」
「死〜矮〜子〜。砂糖一公斤够不够啊?」
「纯砂糖一公斤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好玩!啊哈哈哈哈哈!」
与持续豪爽哄笑的学姐成对比,我的心境十分沉重。
原因族繁不及备载。其中最大要因则是「本次案件还有更多内幕」这点。
确实大有问题。「学姐习惯破坏证据」以及「即将复职」。这两则都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得〈·〉知〈·〉的〈·〉情〈·〉报〈·〉。
恐怕……警方内部有人与黑道组织串通。而且尚无法确认其身份。
——再加上「J」的问题。摸不透他真正目的,也搞不懂他想要我做什么。
还有为何非得杀死生岛不可。
那家伙确实手刃不少条人命。这回的事件中也杀害了仓库的管理人员。但是生岛既已无力抵抗,应该没理由非死不可。
「……你还在介意生岛的事情吗?」
方才的超狂兴奋态势不知哪儿去了。学姐察觉我的心思,以极其冷静且平稳的声调这么问道。
「维刀,那男人可是个杀戮机器。」
「我明白呀。不过,就算是杀了人,就活该面临那种死法吗?」
「当然不是。但是生岛自己也很明白『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道理。」
「就算这样……!」
「还是你觉得放着不管更好?倘使那家伙继续在外苟活,肯定还会有别人死。我们确实截断了那样的可能性。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说到这里,学姐补上一声听来丝毫不觉有趣貌的讽笑。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若不这样想……很难撑下去。」
咻咻咻。漂浮哈密瓜汽水的吸管发出声响。原来学姐也一样无法接受。
十分难以释怀的心境。毕竟有太多真相随着生岛死去而就此沉入黑暗之中。我也很清楚如此纠结过往之事一点用处都没有。
还是别想了吧。至少今天让自己休息。
「……学姐,你说的对。今天正式与学姐恢复搭档关系才是最值得开心的事。」
「喔,很好!维刀,就是这样!我刚刚已经跟服务生要了甜点,你也一起享用吧!?」
「嗯……偶尔为之也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
「真稀罕!嗯,很好,对你有好处。多吃点甜食,你就能像我一样早早升官发财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莉娜,你这是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呢?」
「啥……?」
学姐的大笑骤然停止。
原因十分明显。就是来自店门口的这个声线。我、学姐、枣同学乃至在里面不情愿地准备甜点的蓝,均同时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站在那儿的是一如预料的人物。——迅早下风雅小姐。
「各位好呀〜♪ 哎呀,今天客人还不少呢!」
喀咚喀咚喀咚。风雅小姐大方迈步往这边前进。接着「强势」推开坐在我隔壁的枣同学,向我点头招呼,随后坐上高脚椅。
结果,我又陷入被学姐及风雅小姐夹在中间的窘境。
「……风雅,你来干嘛?」
「嗯〜?我不能来吗?」
「呃,嗯……但你上回不是说『我放弃与伊莉娜计较胜负优劣』吗?」
「一码归一码。」
「这样啊。……所以你是来找碴的啰?嗯?」
「不是的。我找到『胜过伊莉娜』之外的新目标,特地来报告。」
咚!风雅小姐不明就里地一拳殴上吧台桌面。
「——『跟〈·〉卧〈·〉人〈·〉组〈·〉队〈·〉』。这就是我的新目标喔!」
又是如此给我带来麻烦且极具挑衅意味的发言。
学姐睨了风雅小姐一会儿后,叹息——接着「嘻嘻嘻嘻」地低声笑。
惨了。又〜要开始吵架了……。我看破红尘地拢高头发。然而预料外地,学姐对风雅小姐采取的行动仅止于一笑。
「哼。……风雅,我无所谓喔?今天随你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毕竟是搭档关系恢复的宝贵纪念日嘛。」
「还真稀奇呀。如此信心满满真让人火大。祝福你那份信心可以留久一点唷。」
「当然没问题。你刚刚说,新目标是要抢夺搭档吗?请好好加油喔?」
……感觉好不舒服。风雅小姐的说话方式已经传染给学姐了。
枣同学则从一旁略为傻眼地眺望着两人的你来我往。
「两位感情真好呢。」
「枣同学看起来或许真像感情好。对身为同事的人来说可是打从心底深感棘手。」
「嗯,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蓝同学应该更困扰吧。」
「枣同学!就是说啊!……喂!卧人!这儿啥时改装成专门提供焚书课下班休闲的时髦酒吧啦!?我可从来没有允许过喔!你说啊!」
「我哪知道啊。跟我说也没用啊……」
我也只能默默吞饮草莓牛奶,一边眺望焚书课两位女性成员的冷战。
「话说回来,我确实是想错了。跟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谈胜负,实在太不成熟了。我深刻反省呢!」
「是喔。之前从来没想过这道理吗?真是幸福的人生啊。」
「就是说呀。……还好,虽然过往人生中老是输给你,好歹在最关键场面赢过你了嘛。我个人是蛮能接受的啦。」
「嗯?你啥时赢过我了?在梦里吗?还是妄想?说梦话了?连幻觉都有了?」
「无可质疑的事实唷。……——你自己看。」
语毕,风雅小姐取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机,滑动手指操纵,把萤幕亮给学姐看。下一秒——学姐的表情冻结。
「这……这是。」
「没错唷♪ 我〈·〉亲〈·〉过〈·〉卧〈·〉人〈·〉了〈·〉!」
「啊嘎嘎嘎——!?」
我焦急到忘记眨眼,回过神已将学姐接在手里的智慧型手机抢了过来。
萤幕上显示出我的脸,以及唇〈·〉瓣〈·〉贴〈·〉在〈·〉我〈·〉脸〈·〉颊〈·〉上〈·〉的〈·〉风〈·〉雅〈·〉小〈·〉姐〈·〉。可能是她用单手偷偷于那瞬间拍了照片。
……被设计了。原来向学姐报一箭之仇才是风雅小姐真正的目的!
我立刻被双马尾的夜叉揪住领子前后摇晃。
「假的吧!?维刀?这是假的吧!?」
「呃,嗯!」
「是假的喔!?」
「是!」
「确定假的!?」
「是!」
「……你的回答也是假的?」
「……是。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当中并不包含我的自由意志』。」
「被、被逼的!?霸王硬上弓!?……风、风雅!你这家伙——!」
学姐失控大吼并拔出手枪。
「有何贵事!?」
风雅小姐用鞋跟敲地面,启动电击装置。
完蛋了……战争又要开打了。
——正当我如是暗忖,突然两只健壮的臂膀伸进预期的战场中。两位少女有如猫一般从后颈处被拉开。原来是蓝的父亲,也就是本店的老板被吵闹声给引了出来。
「两位小姐,麻烦到外面解决。」
学姐与风雅小姐面面相觑——点头。
接着在老板松手后一齐转向店门口,奔跑离去。正常来说应该又会听见门板发出诡异的「喀啪」声……却没发生。两人均灵巧地跃过双推木门,出到门外路上。
……那方法真不错。实在应该规定大家出店门都要用那种方式。
两道身影最终消失在秋叶原的中央通方向。蓝不怀好意似地笑。
「卧人,你晓得吗?人家说『老公发现外遇会怪罪妻子,妻子发现外遇则会怪罪对象女性』。」
「这样呀。就刚才的状况,真不知
道哪边是妻子,哪边是外遇对象呢。」
枣同学坐在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事不关己似地说。
「不用追过去吗?」
尚且如是提问。虽然确实与她无关。
「卧人,去追啦。除了你还有谁能阻止那两个蠢材。」
蓝一派事不关己地发出命令。虽然人都不在店里了,确实与她无关。
「卧人。『私底下的你』不是以守护秋叶原之和平为使命吗?」
竟然连老板都事不关己喔。
「啊啊真受不了……知道了啦!我去追可以了吧!」
连思索该如何反应都嫌麻烦了。我粗鲁地离开高脚椅,对笑着挥手送行的枣同学报以一道苦笑,转身打算离开店里。
「啊,对了。蓝。有件事忘了说。」
听闻我的说词,蓝一阵疑惑。
「什么啊?」
「就是,这回好歹平安回来了。也该打声招呼。——『我回来了』。」
蓝愣了一下子。接着换上害羞且无措的表情,迅速背过身。
「——『欢迎回来』。」
听见蓝的回应,我挥手示意,朝出口前进。
模仿稍早的两人飞跃双开木门。果然没让门响起听来火大的音效。纵然想今后碰上严肃场合时都这么做……说起来「特地跳跃过门」这件事本身就有点惺惺作态,个人实在不太中意。
眼下我已站到店外路上。发现学姐与风雅小姐正在右方不远处相互对峙,仿佛战争一触即发的状态。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战争呢。」
扔出一句做作台词之后,走向蓄势待发的战场。
希望别替附近带来太大损失——。一边这么暗自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