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一进入教室,班上同学的视线就朝我看了过来。
可是那视线立即就散开了。
接着又有零散的视线看向我。他们反复做出这种举动。
让我退学——
为达这一目的已经展开了行动。
昨天感到的违和感的真正身份就是这个。
明人以及启诚这些绫小路组的成员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他们的演技也没高超到连我都察觉不到吧。
既然对手也组成了大组,自然不会泄露消息。
我也不能多此一举地告诉四人让他们担心。
要是我泄露了出去,很快就会查到这事跟惠有关。
只能自己应对了。
「绫小路君,早上好。」
「嗯,早上好。」
堀北来到了学校,她好像并不知情。
「早。」
看上去须藤也跟堀北走在一起,他基本上紧接着她之后就打了招呼
「我事先说明,这是偶然。」
「我没问你啊。」
须藤不知为何炫耀似地哼着声,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大概须藤也参与了这件事吧。
可能只是想让我退学吧,但之后要是被堀北知道他参与了山内的计划,可是会严重影响堀北给予他的评价啊。而且他也不善于演出扑克脸。
「……话说。」
当只剩两个人后,堀北轻声朝我搭话了。
「什么?」
「你做了什么吗?」
「你是不是少说了几个词啊?请说明具体情况再来问我。」
「在关于我的事情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也很抽象啊。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但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没空去管你。」
「没空?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事情,你别在意。」
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
从堀北的态度上来看,她还没跟哥哥接触。
看起来她得中午过后才会展开行动了。
1
现在是星期五的午休时间,考试明天就要开始了。
我——堀北铃音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差不多该睡觉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短信。
我还记得自己看到寄信人的名字后,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那是哥哥发来的短信。
上面只写有一句话。
『你没有想做的事了吗?』
只有这样一封询问样式的短信。
我反复阅读那封短信,接着开始思考。
——迷茫的我能做什么事呢。
可是,这是一次千载难遇地机会。
要是错过了这机会……下次能听到哥哥声音的时候,就要等到毕业时了。
『请问能跟您说几句话吗?』
我下定决心,写上了这样的短信。
明明只需要发送出去就行了,但指尖却很沉重,无法轻易地按发送键。
「呼……」
调整呼吸后发送了信息。之后只需要等待哥哥的联络。
真的会回复我吗?——在这种不安已经消散地差不多的时候。
哥哥回应了我,而且是用电话这种形式来回应的。
这反而让我安心了。
还好只是打电话。因为不必被他看见我颤抖的手。
「……是我。铃音。」
「你说想跟我说话吧」
「是的……」
「想跟我说什么?」
「那个,为什么您会发给我那种短信……」
「这件事很重要吗?你在电话中想说的事情就是这种事吗?」
「不,不是的。」
感觉到对方打算挂掉电话,我慌张地表示否定,以此制止对方。
「假如哥哥有空的话……请问能直接见个面吗?」
「你说直接?」
「是、是的。」
「当你跑到这所学校来读书,还没接受我让你辞掉学校这一提议时,我跟你的关系就已经结束了。你理解这件事吧?」
这是严峻的现实。像这样受到他的联络,我只能认为是他的心血来潮。
我跟哥哥的距离,就是这么地遥远。
其实我想跟哥哥说很多话。
至今为止的事情,将来的事情。
可是……哥哥并不在我身上寻求这些东西。
「这是,想直接向您问候的事情。」
哥哥沉默了。我缓慢地继续说道。
「以此为界……我不会再跟哥哥你来往了。」
这是我能献出去的,唯一的贡献品。
「这样啊,好吧。」
——这是昨天晚上的交谈。
接着,我现在为了见哥哥而朝着目的地走去。
为了避开他人的目光,我们碰面的地点在谁都不会来的特别楼。
一抵达目的地,便发现哥哥已经先我一步抵达了。
2
「让您久等了……」
堀北学安静地矗立着,这在堀北铃音的眼中,他的这个身影从未变过。
那是她一直追逐着的终点站。
「像这样跟你单独说话,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要是不算入学后的那件事,我们大概有3年没这样谈话了。」
「说得是啊。大概有那么久了啊。」
堀北铃音回忆起堀北学在读初中一年级的那时候。
堀北学在决定要就读高度育成高等学校的时候,将堀北铃音推开了。
当时他完全没想到妹妹会走上跟自己一样的道路。
可是,作为一个现实的问题,堀北铃音站在了堀北学的面前。
「你说你有话要跟我说吧?我就听一听吧。」
要是铃音在这情况下说想跟哥哥重归于好,那么这场谈话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是以前的铃音,就算她说出这种话也不足为奇。
要是真这样回答了,堀北学本打算告诉她最低限度的话语,再毫不犹豫地离去。
「我想哥哥也知道校方给一年级学生追加的考试。」
「嗯。是强制选出一个退学者的考试吧。」
「是的。」
「然后呢?」
他催促铃音继续说。
铃音直到刚才为止还算比较流畅地在说话,这时却吞吞吐吐了起来。
「我的私人点数在合宿中基本上用光了。如果你是打算依靠我,那么就是浪费时间。」
「不是的。我从没想过……跟您请求这种形式的支援。」
像是切断迷茫一般,堀北铃音下定了决心。
「我今天想对哥哥说的话是……请您——给予我勇气。」
堀北铃音这样说道。随后继续说道。
「我无法从正面接受这场考试。其他人组成了小组,打算控制投票——为了自己不被退学。可是,今后总有一天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我——打算面对这场考试。」
堀北学沉默地接受这句话跟眼瞳中蕴含的意志,他回以注视的目光。
同时回想起昨天绫小路对自己所说的话。
妹妹打算做的事情——
那绝不是轻松的事情。
但是,她打算用自己的手去做‘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为了下定去做这件事的决心,为了决定意志,堀北铃音才来跟哥哥见面的。
「有空吗?」
「之后没有什么事……」
「这样吗。」
出乎意料地被问了之后有没有时间,铃音稍微有点不知所措。
「在听你说具体的事情之前,我有问题要问你。你觉得这所学校怎么样?」
「诶?」
「待在这里感到开心吗?」
「啊,那个……是、是的。」
铃音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种事,露骨地表现出动摇。
「对、对不起。那个……」
虽然没能回答问题,但堀北学并没做出斥责她这类事情。
「老实说……我不清楚待在这里是否感到了开心。只是,待在这所学校并不感到无聊。」
「这样吗。」
堀北铃音无法理解堀北学提出这个问题的意图。
回忆往昔,自己跟哥哥进行平常的对话——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看来你克服了你自己的一个缺点啊。」
「我的缺点吗?」
「没错。你因为太过于专注自身,而忽略了周围。正因为视野广阔了,所以才逐渐摆脱了无聊的日子。」
「总感觉……这一点都不像是哥哥你平常的态度。」
堀北铃音眼中的堀北学,是及其认真的人,基本上不会露出笑容。
他不会疏于提升自己——堀北铃音认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堀北铃音认为——他不可能会觉得上学是件应该享受的事情。
「你只会关注我的能力。因为你执着于在考试中取得高分。」
「那是因为——对我来
说,哥哥是我永远的目标。」
堀北铃音至今为止,说过很多次‘哥哥就是自己的目标’这句话。
堀北学每当听到这句话,就会露出严峻的表情。
「目标吗……」
「……我明白的。我明白自己绝对无法超过哥哥。可即便如此,努力想要接近您绝不是一件坏事。」
一边对自身的骄傲感到羞耻,还是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打算追逐的身影。
堀北学并没有回应堀北铃音,只是安静地闭上双眼。
「你是怎么看待绫小路这个人的?」
「……怎么看待吗。」
「把你想到的事情直接说出口就行了。」
「是个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同年级学生。明明拥有哥哥也认同的实力,却不打算去使用——我不喜欢他这个态度。可是,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追到他,并且超越他。」
「很遗憾,你是无法追逐到绫小路的。」
「唔……」
「可是,你完全没必要去超越他。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步调来成长就行了。」
「按照自己的……」
堀北学稍微拉进了点跟自己妹妹的距离。
只要堀北铃音自己拉近一点距离,她就能用手触及到堀北学所在的位置了。
可是,堀北铃音无法踏出这一步。
「你害怕吗?」
「……我很害怕。」
堀北铃音从小时候开始,就无法拉近这个距离。
这触手可及的距离,让人感到绝望的遥不可及。
「为了拉近距离,你必须向前迈进一步。」
「我该怎么做……请问我该怎么做才能拉近这个距离呢……?」
「我现在就把这个问题的回答告诉仍旧不成熟的你。所以告诉我,你接下来打算对自己的班级提出哪些质问?」
堀北铃音点了点,开始慢慢地谨慎选择要说的话语。
3
投票前天,放学后。
明天在这个班内就会决定退学者、座位就会空出一个来。
谁都感到不安,但还是在内心中感到安心,认为自己没问题。
没错。因为已经决定好活祭品了。
让『绫小路清隆』退学。
超过半数的学生都决定了这个事。
可能大多数同班同学都对现在的我抱有一定的罪恶感吧。
但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得救了,他们抱有的罪恶感特别廉价。
随着时间流逝就会风化掉。
要是过了一年时间,只会想起‘是有过这么一个学生呢’。
我自然也不会对此产生怨恨。任何一个人都会为了自己不被退学,而拼命地绞尽脑汁思考对策。只是我偶然被他们盯上了而已。
诉之以情,顺利地拉入栉田,以同情这一感情为起点,展开投票的话题。
栉田被朋友所信赖、听从了那个朋友的商谈,这样的栉田拜托自己,那么也不能随意拒绝。
山内的战略并不濑。作为有风险的主谋,他算是做得比较好的了。
值得可惜的是,他将我选为了目标。
假如目的是想要避免自己被退学的话,应该选池或者须藤为目标的。
那两个人并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不过既然坂柳在暗处撒网,那么事态也不会变成那样吧。
总之,既然我要被跩下去了,那么我只能选择某人使其退学。
可是这次,要引发事态的人并不是我。
我只是个被山内盯上的存在感薄弱的学生,并不是能改变状况的那种学生。
承担这一职责的学生另有其人。
身为我的邻居,少女的侧脸所显露出的表情比我想象中的变化还要大。
仿佛触及到了魔法的沙子一般,全身笼罩着异样的气场。
「班会就此结束。明天是星期六,有一场考试,都别睡懒觉。」
伴随着茶柱的发言,今天的课程就此结束。
在大家都在准备开始收拾书本的这一瞬间。
教室被静寂的空气所包围的这一瞬间。
来吧——堀北,动起来吧。如今的你,应该能动起来。
邻居拉开了座椅,站起身来。
「能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吗。」
堀北高声说道,叫住班内的所有人。
怎么回事——自然会吸引大家的目光。
「各位,实在是对不起,我想让你们暂时在教室里停留一下。」
茶柱好像也很在意堀北的情况,一度停下了脚步。
「堀北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这时,平田比任何人都要迅速地做出了对应。
因为在面对班内的变化这一方面,他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关于明天的特别考试,我有件事必须说出来。」
「关于明天的考试?」
「你、你什么意思啊。我接下来还打算跟宽治一起去玩啊。」
「是……是这样呢。」
山内他们这样说道,表示自己没有空。
「你们挺游刃有余的呢。明明不知道明天谁会被退学,居然还约定好一起去玩。」
她的目光看向山内,他慌张地移开眼睛。
「那是因为……就算慌乱也无法改变事实,算是做好了觉悟。」
「是吗。你的心态真是不错呢。不过抱歉啊,班上所有人并不像你一样有这么好的心态。这个事如果班上所有人不留着一起听的话,就没有意义啊。能请你协助我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关于明天的考试,以及退学者。我有重要的话要告诉大家。」
堀北迈步向前,走到了讲台面前,直身站好。
她是想站在能环顾所有人面部表情的位置上吧。
「关于退学者的事情……呃,你在说什么啊。」
山内的说话速度明显地比平常还要快。
因为感到了非同一般的气氛,再加上自己的内疚,无意识地表现出这种态度了吧。
「我在这几天尽我所能地想了很多事情。思考谁该留下、谁该退学——又思考怎样才能引导出这一答案。然后今天,我明确地得出了这一答案。所以请让我在此传达我的回答。」
「堀北同学,你等下。」
制止她的并不是山内,而是平田。
「在这个班级内,没有一个人应该被退学。」
「真是这样的吗?可能有人应该被退学哦?」
「才、才没有这种事……」
「从被告知这场考试开始,我心里就有个很大的疑问。明明是场应该在班内互相评价、讨论出个结果的考试,校方却不给我们在班内交流的时间。这样就会变成‘组建小组,控制投票’这样一场战斗了。引起的结果有可能导致‘本应留在班内的优秀学生,就这样被退学了’这一危险。根本就不能说这是一场考试。」
最先感叹的人,是茶柱。随后就是高圆寺。
「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的表现根本不像你呢。这句话真是正中把心啊。」
高圆寺一边拍手一边继续说道。
「能让我听一听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吗?」
「原本应该所有人交流意见,最终选定一个退学者。可是,我明白从现实角度来说这件事很难办到。所以——请容我指名应该退学的人。」
「堀北同学,你、你等一下。」
「对不起,现在请别插嘴,让我说完。我待会儿会好好地说明自己要指名退学者的理由。」
像是很珍惜时间似的,堀北打算推进话题。
「不行啊。我反对你进行这种让大家产生混乱的举动。」
即便如此,平田也没有就此放弃。
平田也有平田自己的作风。
「她至少有说话的权利吧。你之后再反对啊。」
仿佛为了阻止平田的妨碍似的,须藤插嘴说道。
「红发君说得对啊,我也将有意义地放学后的时间分割出来了啊,你在此阻碍才会更浪费时间啊。」
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高圆寺也跟着援护。
「可、可是……」
堀北趁着这个间隙,开口说道。
「我判断在这次的特别考试中……山内春树君应该被退学。」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堀北明确地说出了那个学生的名字。
至今,在暗地里,好几名学生被当做了投于批评票的候补人员。然而,像这样明确地指出名字,为了聚集批评票而发言的人,堀北是头一个。为何没人这样做呢?那是因为这一举动会被遭到指名的学生所怨恨。更重要的是,要是诱导大家‘指名这个学生’的这一举动失败了,提议者就有很大的可能被当做目标。
「为、为什么是我啊堀北!?」
对此最快做出反应的人,自然是山内。
要是默认了堀北乱来的行为,山内就会成为被投入批评票的目标。一定会被赐死。
「我当然有明确的理由。首先在这一年之内,你对班内的贡献特别
低。」
「才、才没有这种事!考试成绩一直都比健要好!」
「你上次被超过了。」
「那是,我就说……仅限上次而已吧!」
「我退让百步,就当做你的学力水平在须藤君以上吧。可是在身体能力这一方面,低了好几个层次。」
「宽治不也差不多吗!这方面那家伙可是最后一名啊!」
山内自然会抵抗。
要是在这种场面被指为众矢之的,任何一名学生都会拼命抵抗。
「有着相同战力的学生确实固定在一定的范围内。你的主张也很正确。」
「没、没错。真的希望你别指名我啊……」
「可是,即便跟并列着的那些人相比,你还是稍劣于他们。从你至今为止的上课态度,以及有无迟到缺席、你自身所擅长的与不擅长这些方面来判断你对班级有多大的贡献,结果就是你处于最后一名。倒数第二是池君,接着就是须藤君。昨天我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我也是退学候补吗!」
须藤慌张了起来。
「最近你的学力水平跟精神层面确实逐渐提升了起来。可是,你至今给班级带来的负担不会就此抵消。没错吧?」
「……是啊,是这样没错。」
当事实被摆在面前,须藤老实地接受了。
池看上去也同样接受了吧,他的表情很沉重。
「说真的你到底在随意说些什么啊!真让人生气啊!宽治、健,你们说对吧!?」
山内打算将同样被视为退学候补的两人拉入自己的阵营,但他们两人并不持有能反驳的武器。
「而且,我算是比较老实的好吧!高圆寺这种人可是连特别考试都会翘掉的问题学生吧!」
「关于高圆寺君的这些举动,确实有很大的程度需要他改进才行。可是,他能理解这次谈话的意义。就能力来说,你跟他有天壤之别。至少他不是应该在这次的考试中退学的学生。」
高圆寺略显满足地露出无人可敌的笑容,挽起了自己的手腕。
「我无法认同!总觉得就是无法认同!」
「那么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在一群废物之中决定选择你的关键性理由吧?」
堀北冷静地逼迫喧闹的山内。
「关、关键性理由?」
这一异常的气场,让山内一瞬间退缩了下。
「在这场考试中,你应该有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的愧疚之事吧。我有说错吗?」
堀北用强势地语气说道,山内被压制住了。
「才没有愧疚的事……」
「既然你不打算自己说出来,那我就来替你说出口。你为了让绫小路君退学,利用栉田同学,让她在各种学生之间担任中介。没错吧?」
「唔!?」
喧闹——教室内骚动了起来。
虽然有超过半数的人知道票数被操纵了,但大家应该都不知道主犯是山内。
「你打算让绫小路君退学……?」
除了绫小路组以外,对此感到震惊的人中也有平田的身影。
对于时常处于中立立场,为班级着想的平田,这个事情不可能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没错。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各位,没错吧?」
栉田被身为主谋的山内所依靠,她行动起来并且搭过话的学生有很多人。
就算不对上视线,只要听过这一回事,就会产生动摇。
仅此举动,就能让平田领悟到有超过半数以上的学生都是山内的小组成员。
「所以……大家才比想象中还要冷静呢……」
「从一个小组开始的计划,脚踏实地地在扩展。如果聚集起了超过半数的批评票,那么目标人物会被确定退学。没错吧?」
「那、那不是我干的!」
虽然山内声称不是自己,但却并没有接着替自己辩解。
「如果不是你,那么是谁呢?」
「我、我才不知道啊!只是,那个……被人说要把批评票投给绫小路而已!」
迫不得已地谎言一般都不会引起什么好事。
「既然你不知道主谋是谁的话,那么请告诉我,是谁让你给绫小路君投批评票的?」
「那是……所以……」
「你也是从某人那里听到这事的吧?那么你不可能不知道告诉你的人是谁吧?」
山内仿佛快要抱头苦恼了,他环顾周围。
「……是宽治,我是从宽治那里听到的!对吧!?」
接着他把箭头指向亲近的好友。
「不,诶?才不是我啊!」
池自然会否定。
「池君,请问是这样的吗?」
「不不不,不是不是。我……」
池在这时吞吞吐吐了起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跟他商量的人是栉田。
他不能随意抖出她来。
「也就是说无法回答呢。如山内君所说,你就是主谋吗?」
「不是,不是!所以,就是……我是被小桔梗拜托了的,她让我帮助她……她说有个人很困扰,所以让我把批评票投给绫小路。」
这次池把箭头指向了栉田。
栉田自然不会老实接受这个情况。
她原本就比任何人都要讨厌‘自己成为批判的对象’。
「栉田同学,难道说你才是主谋吗?」
堀北挖地三尺都想找出主谋。
像这次‘盯上一个指定的人’这种情况,即便没找出主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像这样一个个地单独质问,总会抵达真实情况。
「我是……那个……被某个人拜托,希望我帮助他……有点难以拒绝……」
「请问‘某个人’是指谁?」
为了求救而射出的箭头,最终返回到了山内身上。
可是焦急的山内,慌张地射出了下一个箭头。
「没、没错!我是被小桔梗邀请的!她邀请我一起将绫小路退学!」
从一个谎言开始的连锁反应,并不会留于原地很久。
「说……说我!?」
「大家也是从小桔梗那里听到这件事的吧?对吧?没错吧?」
栉田确实承担了中介的任务。
可是,班内大多数同学都知道一个事实——
那就是‘栉田桔梗是个会为朋友而行动的学生,不会做出陷害别人这种行为’。
累积起来的信赖跟经验之差就这样显现了出来。
「怎么这样,山内君你好过分啊……我明明只是接受了山内君的求助而已,我也不想抛弃绫小路君的……所以才拼命中介了的……」
栉田趴到桌子上,流露出痛苦的声音。
仅此而已,就能让班内同学看到‘山内祈求栉田帮助自己’这一场景。
山内的情况只会逐渐恶化。当然,这让栉田感到很心痛吧,但她必须在此回避‘自己成为批判的对象’这一情况。
最糟糕的事态就是自己被退学这种情况。
「……栉田同学。」
堀北朝着埋起脸的栉田搭话。
大概谁都认为她会给她说些安慰的话语吧。
「你所做的事也是一个重大的过错。」
堀北用强硬的口吻,斥责起了栉田。
「在这个班级内,你跟平田君或者轻井泽同学拥有同等……不,你的影响力甚至比他们还要厉害。拥有影响力的你如果呼吁聚集批评票,有很多的学生就会遵从于你。」
「我、我,我不打算那样做的,只是想帮助山内君……」
「停下你的诡辩,你不是这么愚蠢的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帮助他会演变成怎样的事态。」
栉田听到斥责自己的话后,一边哭着一边站了起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只是无法放着困扰的山内君不管……他看起来很痛苦……所以我想帮他做点什么……!」
「不,你想到了事态会变成这样。你很清楚会变成这样的事态,还故意放着这一问题不顾。」
「唔……」
对于斥责自己的堀北,栉田感到胆怯。
即便想强硬地回嘴,在这环境下,栉田却做不到这种事。
因为她不可能在这情况下撕掉自己天使的面具。
堀北也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关于这次的事情,完全是你判断失误了。你应该在早期阶段就做好措施的。」
「怎么这样,我完全做不到任何事……」
「以此作为你的反省材料,请你今后铭记为班级而行动。」
堀北完全不听栉田的辩解,说出这样的话后,结束了这个话题。
「话虽如此,元凶是山内君,这就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了吧。」
一时间朝向栉田的矛头,再次锁定了山内。
「等、等等堀北。都说了不是我……」
「啊啊,这真是一个让人很感兴趣的话题。可是,想让某人退学的这种事情,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想法吗?在这场考试中,除去干净事之后,就只是在
底层的学生们为了生存而战斗。还是说,你只强烈责备他一个人,是有其他的理由吗?」
高圆寺从一开始到最后,都贯彻着中立的立场,他发言道。
他的所有发言,都变为了拥护堀北的言论。
「没错。虽然‘组成小组,让某人退学’这种行为不怎么值得夸奖,但我认为如果是为了生存,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前提是,如果他只是做了这一件事的话。」
「哦?」
「山内君,你不仅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打算使绫小路君退学的。」
「等、等等啊!都说了不是我啊!」
「你这挣扎的模样很不体面啊,教室中的所有人已经相信是你的所作所为了。那么,告诉我把,他为何盯上了绫小路boy?」
好的——堀北点头回应道。
「他——山内春树君跟坂柳同学在暗地里有联系。他遵从了坂柳同学的指示,所以才盯上了绫小路君。」
山内的真实被曝光在白日之下。
「这真是让人感兴趣的话题。居然跟A班的学生有联系,实在是一件不安稳的事呢。」
高圆寺这么兴致勃勃地跟着话题,大概是有理由的。
高圆寺也被视为退学的候补之一,他大概是打算跟着堀北的话题走,回避自身的危险吧。打算揪出不需要的学生,由班级全体进行裁判。
即使山内在这次的考试中不跟坂柳联手、也不瞄准某一个确定的人,他对班级来说是不需要的学生之一——这件事是不会有变化的。最终还是会演变成相似的流程。
可是,正因为他接受了坂柳的邀请,完全可以说省去了攻陷山内的时间。
「喂春树,你跟小坂柳联手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在隐瞒了自己是主谋的份上,还暴露出跟A班有联系。
就算是池,也坐不住了吧。
「这、这是胡说!哪里有证据啊!」
「那么现在立刻就让我查看你的手机吧。应该记录得有坂柳同学的联系方式。」
「那是因为……我跟她是朋友,这没什么可疑的吧!」
如果真的是朋友,那么这没什么可疑的。
可是,坂柳最近露骨地接近山内——池他们对此记忆犹新。
堀北刚才为了让大家想起那件事,才会说出那句话的吧。
「你,真的跟小坂柳联手了吗?」
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池做出了轻蔑似的发言。
「所、所说啊……为什么会说我跟A班联手了啊!我不可能会背叛伙伴的吧!我完全没有跟人联手的印象啊!说真的饶过我吧……!」
山内抱起脑袋,装作被害者。
「不。你应该从她那里收到了‘将班级的学生们统领起来,把绫小路君作为目标’这一指示。毕竟她给你传授了,能顺利让绫小路君退学的方法。」
「不,不不不!」
「可能除此之外,也有山内君能乐意协助的条件存在呢。比方说,由她发起的交往申请,之类的条件。」
「唔咕!」
说中了。山内被人指出了自己想隐藏的事实,再次显露出不同的动摇。
这部分大概完全是她的推理吧。但看山内的态度,这个推理好像是正确的。
「不能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让比你优秀的学生退学。这就是我把你推举为退学者的理由中,最为关键的理由。」
堀北不仅向着山内一个人,她对班内所有学生质问道。
「任何人都讨厌会失去班上的某个同伴。可是,最先背叛同班同学,跟敌人联手。甚至还盯上了其中的一个伙伴……那么你理所当然地就成为对班级来说最不需要的学生了。」
「怎、怎么这样……」
山内拼命地绞尽脑汁。
为了让现在的状况有所好转。
「假如、假如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可为什么只责备我一个人啊!就算跟其他班的人联手了,可是为了守护自己这举动不是正当防卫吗!我可不想被退学啊!」
「原来如此。你想表达‘守护自己并没有任何过错’呢。」
虽然借口很不像样,但山内很顽固地不想接受事实。
「保护自己确实很重要。可是,我最终还是无法给‘为了保护自己而陷害伙伴,甚至还把灵魂卖给了敌人’这种学生很高的评价。」
即便山内想要抵抗,堀北也不会就此退下。
「就、就算你跟绫小路关系有多好,也不至于庇护他到这种地步吧!」
「不是的。这是从客观的角度观察,经过冷静的判断过后才得出的结果。绫小路君跟山内君的起跑线是一样的。即便从一样的起跑线上观察,你们两人对班内的贡献度有着明显的区别。再加上你既然跟A班有联系,那么就没有讨论的价值了。」
「我没有异议呢。我判断采用堀北girl的提议才是最令人愉快的。实在是没法跟有可能背叛班级的学生一起上课。我就支持你吧。」
高圆寺这样说着,最先支持了堀北的提议。
「我就说等等啊!我没背叛班级啊!我用性命做保证!」
这已经算是最后的手段了吧,他用性命做担保,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这句话到底传没传达给同班同学实在是很难说啊。
「归根究底,为什么是绫小路啊!」
「你什么意思呢?」
「假如我真的跟小坂柳联手了,应该不会选择绫小路,而是选择C班内最为麻烦的人啊。」
恐怕山内被坂柳提及这个事情的时候,他自身对这件事感到的疑问就是这个吧。为什么不选择平田或者轻井泽这种处于班级中心的人物,而是选择绫小路。
「这个问题的回答,应该就是他不是个显眼的人吧。就算想让优秀的学生退学,也无法轻易办到。所以随意选择了存在感薄弱的绫小路君。恐怕对坂柳同学来说,C班有谁退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间谍能作为自己的棋子来使用。」
山内这种程度的人,无法抵挡能说会道这种战略。
「我想应该也有人对我所说的话感到不愉快吧。那么,想写我名字的人就尽情地写吧。无论是写上山内君的名字,还是绫小路君的名字,亦或者是这几个人以外的名字,想写就写吧。但是,我认为我应该把自己的意见传达给大家。所以,我才在这里跟你们进行谈话。请你们理解这件事,再进行判断。」
堀北所作出的,包含舍弃自身觉悟的战斗。
大概是取得了效果吧。
但是,须藤在此发出了异议。
「铃音你等一下……我清楚这件事情了。也理解春树有错在先。」
他的表情很阴沉,须藤时常遵循着堀北的指示,这是他所能做的最低限度的抵抗。
「可是我反对让春树退学。」
「毕竟是你的朋友。我十分理解你想重视他的心情。」
但是,堀北早就知道须藤会援护山内。
然而,须藤也不会轻易地就这样收手。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我要庇护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虽然我也觉得他跟A班联手简直做过火了……就算如此也没必要将他退学吧。让他从此刻开始反省,以后好好地为我们做贡献不就行了吗。」
「按照你这理论,没做任何事的绫小路君也没必要被退学。」
「那、那是——」
「须藤君,我刚才所说的事情,并不是这种层次的问题啊。」
堀北呼了一口气,接着将留存于心中的勇气表露了出来。
抱着会被同班同学全员所讨厌的觉悟,矗立于战场上。
「如果要庇护某人,就要舍弃某人。所以在这场考试中,完全不能感情用事,只能用理论来总结退学者。」
「唔……」
须藤沉默了起来。
他想帮助山内的想法自然传达给了每个人。
但是,为此得让某个人退学。
形成小组,控制票数——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个错误之举。
直到考试前一天为止,同班同学都各自随意妄为地行动了起来。那家伙应该被退学、那几个即便被退学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家大脑都被这种负面思考所占据了。
正因如此才身临其境地理解到了。实际感受到了‘自己只是想得救而已,没有为了班级而行动’。如果在考试当天像现在一样说出这些话,并不会留下什么效果吧。更重要的是,就算堀北在他们没有面对考试的时候说这种话,也无法抵达到他们的内心深处。但如果是现在的话,所有人应该都能明白。率先表明自己要让某个用班同学退学,这是一件很困难、也很恐怖的一件事。
「抱歉春树……我无法帮你做任何事……」
老实说,须藤这成长实在是吓到我了。虽然还是很容易接受别人的挑衅、很容易发火,但是他的视野却逐渐开阔了。
跟堀北处于比较接近的位置的我、以及作为自己好友的山内,他即便将这两人放在天平上,也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看样子决定
了呢。」
高圆寺这群旁听者打算下达审判。
「等等、等等啊,等一等啊!」
山内高声吼叫道,想要制止这一判断。
「给我投批评票简直太愚蠢了!」
「我的想法已经决定了,没有比你更适合得到批评票的人了。」
「即便你是这样想的!我已经跟大家约好了的啊!大家都答应投给绫小路了吧!」
「……我,要收回那些话……」
「啊……?」
栉田低着头,轻声说道。
「是我做错了……因为想帮助山内君,而没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我想收回拜托大家协助时所说的那些话……」
为了在这个场合下,自己的评价不会受到影响,栉田也只能支持堀北。
「等等啊。你什么意思啊!居然打破约定简直太过分了啊!」
「过分的人是山内君啊……居然做出……背叛同班同学的事情来……」
山内已经彻底被孤立了。
他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被许多矛头所指着。
「你是这个班级中实力最低的人,并且,你还是个背叛了伙伴的人。」
堀北淡然地,仅仅只是安静地陈述着。
「以上就是我的见解。」
堀北这样说道,打算总结话题。
人们认为已经没有人可以跟堀北对抗了。
「最后,能请所有人告诉我你们的意见吗?请问你们是怎么想的?」
可是——
「堀北同学,我希望你等一等。」
「……请问有何事?」
有一个男学生举起了手并且站了起来。
要说在这个场合中,唯一处于堀北计算之外的人,只有平田洋介了。
「虽然我没打断你的话就这样听完了,但我反对你用这种方式来诱导同学们投票。伙伴之间相互陷害对方使其退学,这简直就是错误的举动。」
他并不像须藤那样感情用事,也不像堀北那样用理论来说话。
这是无法得出答案的平田所做出的、不忍看在眼中的抵抗。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方法。这场考试并不存在漏洞。本身就是一场‘必须在班内选出个牺牲者’这种不讲理的考试。难道你还没接受这一点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接受啊。我……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被退学啊。如果是那人本身期望的退学还好说,不过不管是山内君,还是绫小路君,他们都不期望自己被退学啊。」
「不期望自己被退学?怎么可能存在期望自己被退学的人。既然如此,我就故意向各位提出本是毫无意义的质问吧。在本班之中,如果有学生认为自己被退学也无所谓的话,能请你举手吗?如果有人举手的话,那么我们完全没必要讨论了,全员一致给那个人投票就行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
没有任何人举手。假如那种人存在,早就已经出头了。
「这样你明白了吗?」
「不行。我,不能认同这种差劲的事情。」
完美的优等生。文武两全的善人。
——平田洋介的弱点就此呈现。
他的弱点就是,当自己身处于取舍两难的状态之下,他做不到任何事。
「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只会相信我自己的方法,并且用它来战斗。请各位在这里举手表决。」
「这种行为完全没有意义啊。完全无法保证当天谁会给谁投票。」
「才没有这种事。这行为包含着确定同班同学之后的方向这一意义在里面。」
「不行啊。并不是所有……所有人都打算让某个人退学的……!」
在平田眼中,可能这会成为产生争纷的火花吧。
因为谁讨厌谁这种事会暴露在日光之下。
「那么,能请各位做出行动吗?」
堀北无视平田,想要推动大家举手。
已经没人能制止堀北了。
正当已经快做出这种判断的时候。
「堀北同学!」
挡!——教室内响起一声无机质的声音。
有人能想象到这种场景吗?
被平田踢飞的桌子就这样无情地倒在了前面。
「等,诶,平、平田君?」
从女生那边传来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声音。
我也感到无法置信。
人会因为太过于惊讶,导致脚撞到桌子——就是能导致这种事态的事情。
对于茶柱来说,她也同样感到了震惊。
太过于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男人,做出了这个让人感到不可置信的行动。
「堀北同学,你能停止这举动吗?」
声音十分浑浊,想让对方感到恐惧并且退下去。
「……你打算让我停止什么举动?」
像是想要隐藏动摇一般,堀北撩起额头上的刘海,就这样用问题回复平田。
「我在说,让你停止举手裁决这种举动。」
「你没有这种权利……」
面对对方威压的话语,堀北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现在的平田就是拥有如此的魄力。
「这种事不应该做。」
「你如果认为大家一起讨论是不对的做法,那么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解答呢?正因为你也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才无能为力地迎来了这一天吧?」
「……就算如此,又怎样。」
「……所以我才说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完全不是正当的评价。」
「闭嘴……」
「不,我不会闭嘴。我——」
「堀北……你闭嘴一下。」
面对打算回话的堀北,平田说出及其尖锐的言论。
堀北听到至今为止最为尖锐、最为沉重的话语后,闭上了嘴巴。
大概这就是空气被冻结起来的氛围吧。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
平田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语气完全变化了。他向同班同学下达了指示。
「刚才那件事是不是谎言,这种事怎样都好。」
「……是谎言!是谎言啊平田!我是被害者啊!」
尽是被针对、被压制的山内吼叫道。
「被害者?」
「唔……」
平田那种挖掘其内心的眼光看向了山内。
「既然都说了这么多事情,你不可能毫无关系吧。」
「那是,所以说……」
「对于陷害伙伴完全不觉得良心不安,你们这种做法只会让我想吐。」
这愤怒并不仅仅是针对山内的,而是针对着全班同学。
「这可是考试啊,是无法避免的事。」
「就算如此,操纵投票也是错误的举动。」
「明天就是考试了,要是就这样毫无对策的挑战这场考试,相当于默认了山内君的背叛。」
「毫无对策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们没有权利去裁决同班同学。」
「你在说什么啊……?这场特别考试就是要去寻找对策啊。而且事实上,也有很多学生期望得出一个对策来。」
正因为堀北站在了讲台上,承受着许多学生的目光,所以她才发现了这件事。
可是,平田不会认同这件事。
「——都是你存在于此才导致这种事的吧?」
在教室中响彻一声低沉的声音。
脑袋现在都在拒绝理解这一冷淡的声音是从平田口中说出来的。
「这次的考试确实太过于无情了,我一直都无法认同这件事。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想尽我所能地去默认这件事,因为这只是自然投票这一形式。这场考试并不是要你像这样诱导,让班级同学之间相互陷害这种形式的考试。」
「真是空口说大话呢。明明在班内基本上都形成了各自的小组,然后反复开展‘我们小组要守护谁、要让谁退学’这种议论。只是矛头指向了绫小路君而已。」
「没错。这也是最糟糕的行为。即便如此,像你这样露骨地呼吁所有人的举动却是完全不同的。」
「是相同的。本质没有任何变化。你如果想维持伪善,那么就应该制止这个行为其本身。」
谁都无法插入两人之间的谈话。
现在能跟自暴自弃的平田进行对话的人,大概只有堀北了吧。
「况且就算在这里不举手表决,我也已经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了所有人。你所期望的‘自然发展’这种事态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没错……骰子已经投掷下来了。所以,我没办法消除这一事实。」
平田呼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他看上去好像取回了冷静,但冷淡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会写上堀北同学的名字。你在这个班内打造了我不期望的形式,我不会原谅你的。」
平田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抱有许多矛盾。即便如此还是想跟全班同学友好相处,并且重视班内和平,所以他才会如此痛苦。
「嗯。随便你。」
如果赞同平田的话,我就接受这场
吵架。——堀北并没有显露出这种不满。
茶柱将两人的冲突看在眼里,就这样安静地走进讲台。
「堀北,你没话想说了吧。」
「是的。」
堀北把位置让给了茶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完全不是教师该出场的时候。
可是茶柱却故意踏进了学生们的领域。
「你们可能会说‘这场考试简直太不讲理了’,并且辱骂校方吧。可是,一旦进入社会,不得不舍弃某人这种事态一定会发生。到那时,位居高职的人亦或者管理人员,就会下达这一决定。为了在这所学校就读的所有学生能够成为对日本来说有利的存在,我们才开展了各种教育以此来育成你们。要是单纯地认为这场考试是来自校方有意的举动,那么你们就不会有成长。」
在社会上,为了保护伙伴,自然会舍弃掉拖后腿的人。
在这一连串的事情当中,自然也有像今天一样的水下交易以及由冷嘲热讽而形成的诱导吧。
这场特别考试确实包含着能让人成长的要素。可是,强行让身心都未成熟的大多数学生做出这种判断,这绝不是一件温柔的举动。可能也有学生会因为这场考试导致内心崩坏。
「我不打算对今天讨论的内容作任何感想。我认为所有人的发言都具有价值。希望你们在理解这个事的基础上,仔细考虑清楚再进行投票。」
听完整场讨论的茶柱就说了这样一句话,随后便离开了教室。
被退学的人会是我、山内、堀北、还是平田,亦或者是除此以外的学生。
在明天的投票中,谁会写谁,这完全是不确定的。也就是说在投票那一刻,退学的人可能会有所改变。并没有人能责备这件事。
这场特别考试就是这样一种构造。
4
一到放学后,波琉加他们立刻组成了团体来到了我身边。
无论是堀北还是山内,早已离开了教室。
「你接下来有空吧?」
「嗯?嗯,有空。」
老实说我想跟平田说下话……
但平田完全不表露出感情,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了座位。
既然事情已经传开了,那么无视他们并不是上策。
「我们去咖啡厅吧。」
我受到了这样的邀请,我们堂堂正正地形成了一个团体,就这样离开了教室。
即便离开了走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算分散开来。
「你们无所谓吗,搞不好会被山内的小组盯上啊。」
「要是盯上了我们不是正好吗。我们小组内绝对不能出现退学者。」
跟平常略显不同,波琉加有些愤怒。
「我持同样意见。清隆完全没理由退学。」
启诚同意波琉加的发言,接着,明人跟爱里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本来就觉得,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情报这件事很奇怪。既然是盯上了小组内的人,情报自然也不会泄露给我们了。」
不管做出多少次刺探性的行动,也完全无法得知目标是谁。
启诚得知这一理由之后,露出一副认同的模样。
抵达咖啡厅,各自购入了饮品后,波琉加开口说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致将批评票投给山内君。不如说,就该这样做。」
「虽然我没有异议,但除此之外的两票该怎么办?」
「选择还处于山内君伙伴位置上的人就行了。」
「得知了他跟坂柳之间的联系,会公开宣布自己是山内的伙伴的人已经急剧减少了吧?即便是池或者须藤,也无法堂堂正正地支持他吧。」
「可是我觉得,作为他的朋友,他们会给他投入怜悯的赞赏票。」
大概波琉加的预测是正确的吧。
即便山内背叛了班级,他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己才做出了这种行动。
换个方面看待的话,也能当做他是被坂柳给利用了。并不是没有同情的余地。
虽说是堀北……不,是我将仇恨拉到山内身上的就是了。
山内是主谋,在他的背后有坂柳存在。
我将这一事实传达给了堀北哥哥,接着由哥哥传达给妹妹。
万一她不展开行动的话,我也打算自己直接去做同样的举动。
「实际上在清隆身上到底聚集了多少批评票啊。男生中以山内为头,池与须藤,还有跟山内关系好的本堂、伊集院、宫本、外村,这些人投批评票的可能性很高。」
从男生这边切入的话,批评票也有7张票了。
「女生那边呢?」
「我想堀北同学毫无疑问会给绫小路君赞善票,把批评票投给山内君吧。可是我不清楚其他女生会不会投批评票给绫小路君……爱里你清楚这方面吗?」
「……我想佐藤同学跟轻井泽同学大概不会投批评票吧。」
「为什么?」
「算是感觉吧,虽然我不知道理由……」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简直无法指望这个直觉啊。」
启诚不打算将此纳入。
「没有这么回事。我觉得可能意外地是个准确的答案。因为这可是爱里说的啊。」
「什么意思?佐藤暂且不说,轻井泽可不好说吧。」
启诚不明事态地疑惑了起来。
「别管啦~总之就是,这两个人可以排除在外。」
「真是随意啊……」
「可是,即便排除了三个人,完全不清楚其他人会做出什么举动吧。」
「就是说啊。可是,有很多女孩并不喜欢山内君。就算她们会规规矩矩地遵守写隆儿这一约定,也会给山内君投入一票批评票吧。」
「就算从心理上思考也是这样的呢。在想得救的人眼中,只要暂且把很有可能退学的人举例出来,就算谁退学了自己都是安全的。应该会看做,清隆跟山内的单挑吧。随后的票数就会零零散散的吧。」
启诚听到这件事后,摆出了根据。
高圆寺虽然是聚集批评票的头号人物,但也基本上没什么矛头了吧。将票投给高圆寺,就是代表无视他的实力。既然拖后腿的学生有好几个人,高圆寺所处的位置就会后退到第四顺位或者第五顺位了。
「清隆君,绝对没问题的。」
「嗯,谢谢你。」
在爱里心中,应该有着剩下的一成批评票会投给自己的这种不安吧。
但她却没有显露出这种不安,而是给我加油打气。
「话说回来,隆儿是最为冷静的人呢。」
「只是我没有事可以做,内心已经被不安占据了。」
「别担心,多亏了堀北,势头对你有利,而且这事态相当于是你被她给拯救了啊。」
如果没有堀北的提议,大概许多学生会不知内情,就这样迎来考试吧。
他们不会深思熟虑,就为了自己能得到帮助,而写上我的名字吧。
实在是很轻易就能想象出这种危机来。
「可是……堀北同学是从哪里察觉到山内君背叛的呢。」
突然——爱里提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我们这个小组因为跟清隆君关系好,所以事情没传到我们耳朵里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想堀北同学也处于跟我们类似的立场上吧……」
「确实如此啊……堀北完全没有做出组建小组这种举动。」
山内大概现在也在对这问题感到愤怒吧。他应该认为自己组建起来的大组内有人背叛了,甚至还把情报传达给了堀北。
在刚才那个情况下,就算察觉到这件事,也没有闲暇去提及吧。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应该是不想隆儿被退学的人吧?」
「是呢。反正不是会对清隆不利的人。」
这人既是惠,也是我自己——谁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5
回宿舍的路上。
我们发现了平田面无表情地坐在长椅上。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他这模样,应该也会犹豫要不要跟他搭话吧。
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严重,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平田。
「看起来他相当地有压力啊。」
「是啊。完全不像平常的平田。」
无论是波琉加还是明人,都立刻理解了这个异常。
「我打算跟他说几句话。」
「清隆,算了吧。现在让他一个待着更好吧?」
「可能是这样。但是我有一些在意的事情。」
「在意的事情?」
「抱歉你们先回去吧。我感觉即使一大堆人跟平田搭话,现在也不会受他待见。如果有人被讨厌了的话,只有我就够了。」
「……我明白了。可是明天是投票日,你最好别随意刺激他。老实说,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平田会把批评票投给谁。」
我以点头回应明人的忠告,就这样离开了小组。
所有人都理解了事态,并没有停留下来就这样往宿舍走去了。——这判断实在是帮了我大忙。
在接触本人之前,我在远处用照相机拍下了平田意志消沉的模样。
接着在照片下配上一句话,发了个短信给惠。
「平田」
我为了不放过这次的机会,在他身后朝他搭话。
「……绫小路君。」
「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没问题的哦。我也,嗯,想跟你说几句话。」
说不定平田是在等着我。
不然在这么寒冷的地方坐着,实在是没有意义。
他也没坐在长椅的正中间,而是坐在长椅的一端。
完全可以看做,这是为了邀请谁而留下的位置。
我坐在了那个空出来的位置上。
「马上暖春就会到来了呢。」
「是呢。」
「我……原本坚信全员能一起迎来那个春天的。不,现在在我内心某处,也对此坚信不疑。」
即便发生了跟班级崩坏相似的事情,平田仍旧说着这样的话。
即便让人看见了自己的丑态、不像样的模样,形成他这个人本身的部分却不曾变过。
「你讨厌缺少任何人吗……」
「这是你无能为力的问题。是我或者山内,亦或者是其他人,一定会出现一个牺牲者。」
从平田的侧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能拜托给你吗?」
「你打算拜托我什么?」
「整个C班啊。今后,我想让你代替我引导大家。」
「你的要求可真是乱来。我做不到这么伟大的事情。平田,如果你想守护班上的那些人,那就自己去做。」
「我办不到啊。我已经……做不到这种事了。」
是对无法下决定的自己感到厌恶了吧。他产生了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可是,并不仅限于此。
「我又做出了同样的过错。明明我在那个时候反省过了……」
在他的眼瞳里,因后悔而浮现出了泪水。
平田在这次的考试中,到底被烦恼所苦到了何种程度啊。
「明明如果是你这种程度的人,我便完全可以安心地把班级委托给你的啊。」
呼——白色的吐息冒了出来。
在这里,完全不存在耀眼、并且受人羡慕的班级中心人物的身影。
「在这次的特别考试中,你只要写上我、山内,以及堀北的名字就行了。」
「你意思是让我把判断委托给其他学生啊。」
平田没必要从这三人之中选一个人退学。
剩余的39人会擅自进行选择。
「绫小路君,你果然很厉害啊。」
「我没什么厉害的。」
「我一坐在这里,堀北同学跟山内君都分别来到了我的身边。堀北让我给山内君投票,山内君让我给你投票。虽然他们各自的主张都不同,但你不打算仅仅只是陷害别人。这种事没人能轻易做到。」
因为从战略上来看,这样说更好。
在这里强行呼吁平田给自己投一票,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好办法。
正因为我得出这一结论,所以才那样说了。
「能跟你谈话真是太好了。我也好像能看到点答案了。」
「这样吗。」
平田站起身来。
你根据自己的方式,找到了通过这次考试的办法了呢。
但是,我不能认同你这方法。
「回宿舍吧。」
他这样催促到,我跟平田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在了回宿舍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