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伦敦舞曲 第三章 剑与牙的轮舞曲

第三章剑与牙的轮舞曲

1

蕾契儿哈卡从小在贫民区长大。那里是一个被名为贫困,拥有压倒性力量之暴君所支配的世界。

挤满好几世代人群的公寓,光线射不进的曲折窄巷,挥发高浓度酒精的体臭、排泄物以及血的气味、缺齿的笑容和浑浊的瞳孔、暴力。举例来说就是这种世界。

失业的双亲甚至无法赚取每日的生活费,坐在路边日渐消瘦而腐朽。看著双亲这种模样成长的她为了生存不顾一切,学会偷窃、为坏人跑腿、出卖幼小的身躯给男人。当她回神,就连喜怒哀乐的表情也已经卖掉了。她不曾後悔,毕竟也没有其他生存的办法,後悔也不能成为存活的食粮。

然而,就在某个像这般拚命一心想要活下来的日子,她突然发觉一件事。

自己究竟有没有非得做到这种地步而活下去的必要?

无论怎么想,部找不出回答YES的理由。所以她停止行动,放弃对峙与反抗,温驯地委身於名为贫困的暴君,就跟她的双亲一样。

两周後,她饿死了。

但是就在即将死亡之际,她与一名男子相遇。这名男子并不是人,而足夜之黑暗孕育的怪物後裔。

他就是後来堕於疯狂之道,拥有獠牙的开膛杀人魔杰克拉德。

「蕾契儿?」

梳理少女发丝的艾莉丝停下手上的梳子,唤了她一声。

这里是常春藤宅邸的房间。被卡莎带回渥洛克宅邸的两人被软禁在大宅中的某问房中。

虽说如此,也不过足形式上的软禁。若只有蕾契儿也就罢了,但既然连艾莉丝都常伴於她左右,宅邸的人也不能怠慢。多数人都不希望与艾莉丝发展出恶劣的关系,就连憎恶「术圣梅林」幸存者的长老也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唯一的例外是卡莎,但看来就如她所说,她似乎很疲累,交谈两三句话之後,不待日出便返回自己房间。

疲惫的不仅是卡莎,艾莉丝与蕾契儿也准备在日出前入睡。

「怎么了吗?」

艾莉丝温柔地询问少女。少女一句话也不说,但是艾莉丝不知为何就是能明白少女的想法。她「嗯」地一声点点头

「今天很开心呐。」

她代替少女开口:

「虽然最後被抓回来,但我想这样也好。你若是安分地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也会排除是开瞠手杰克的嫌疑。真正的犯人很快就会抓到了,因为不论小莎或凯因都很认真。」

语带激励地说完,接著再度梳理起少女的头发,并开心地哼著古老的摇篮曲

「可是,我有点担心那孩子呐。正义感强烈虽然很好,但是好像只要走投无路就会毫不在意地冲人火里往前进。」

回想起白天遇到的青年,她仿佛挂心弟弟的姊姊一般叹息。

「莽撞,无知,又乱来而且有点没礼貌,嘴巴也很坏,虽然语气彬彬有礼,更过分的是个性好差劲。不,他其实足个好孩子,却这样该说偶尔会变得傲慢呢?还是认真过头才让人觉得像是被取笑呢本人没有自觉反倒更令人讨厌。或者他出乎意料地是有意识地表现出那样子?思,有了有了,有可疑的情况,居然假装亲切地取笑女士的小小失误。你这家伙,臭小鬼。」

话语渐渐变得像是抱怨。最後,艾莉丝吐出阴沉的声音,碧眼半眯。(图)

一回神,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总觉得蕾契儿以抗议的视线瞄著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扯到她的头发,艾莉丝赶紧道歉。接著放松全身的力气。

「你也很喜欢他?」

「」

「也对,他是个正直的孩子是个很适合太阳的孩子呢。」

艾莉丝说著便露出微笑,对她而言难得的寂寞笑容。

然後

「炸鱼薯条。」

「咦?」

突然,蕾契儿开口了。艾莉丝为之一愣,接著瞪大眼睛。据艾莉丝所知,少女这还足头一遭开口说话。

「怎怎么了吗?炸鱼薯条怎么了?」

就算询问,蕾契儿也不再回答,只是默默注视著艾莉丝的脸庞。

可是

「啊,我懂了,你还想吃吗?」

蕾契儿点头。艾莉斯为她直率的态度绽颜一笑。

可是虽然只是形式上,但两人如今是被软禁於宅邸之身。拜托卡莎去买回来虽也行,但请她跑腿做这种事,她二正会全力抗拒。凯因现在也因诸事而繁忙,再说,若是要吃,比起在令人窒息的宅邸,再次去那个广场吃肯定比较美味。

如此一来,除了运用艾莉丝为数不多的特技之外别无他法。

「我知道了。那么先稍微休息一下,黄昏前在其他人醒来之前偷偷溜走吧。」

她在蕾契儿耳边悄声说道。

蕾契儿再度点头。艾莉丝开心地继续梳理头发的工程。

将头发交给艾莉丝处理,蕾契儿默默盯著眼前的昏暗。

艾莉丝的手非常温柔,这是蕾契儿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曾几何时,少女的眼底浮起深沉的悲伤,但仍坚持保持沉默,同时以娇小的手握著别在胸前的老旧胸针。

「怎么会?那时候的少年?」

「是的,他知道我们的真实身分。不过,目前还不清楚他究竟对实情正确理解到哪种程度就是了」

脱下斗蓬与外套,抽出系在衬衫上的领带,卡莎显露一脸忍耐著咋舌的不快表情。凯因接过她的上衣,同时也绷起严肃的脸。

收拢至礼帽的乌黑秀发从後颈散落到肩头以至於腰部,卡莎一甩头,发丝便如沙丘的风纹般无声地在肌肤上起舞。

卸下男装的卡莎看起来更年轻。藏在斗蓬与燕尾服下的女性魅力散发出来,然而於黑暗中发光的翠绿眼眸却透露著与外貌相反的成熟知性。

「若非艾莉丝阻止,当场杀掉他就能轻松解决了。」

「既然贤者大人如此明显地对他加以庇护,我们再对那个日本人出手很危险。」

对卡莎这些吸血鬼来说,真实身分若被人类得知,对他们非常不利。中古世纪黑暗时代具排他性的地方城市还有可能,但这里可是世界的大城伦敦,想在吸血鬼真实身分曝光的情形下统治人类,只能说是愚蠢的夸张妄想。

人类自从发展成一定规模的社会以来,世界各地的血族便全力避免与人类正面冲突。他们试图从内部组织展开接触,认定秘密共存才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因此无论出现任何细微的徵兆,拔掉危险的芽苗乃是基本的大原则。

「就算在幕後下手应该也会被发现,那个开朗乐天的家伙惟独在这种方面的直觉上有如神助。要不要乾脆向老太婆泄漏这件事,弄脏她的手好了?」

「即使这么做,我们只要有任何牵线的动作,贤者大人都会察觉,这并非好方法。」

凯因提出谨慎的意见。

「虽然也不能丢著不管,但我认为该想个不用我们直接动手的温和方法封口比较好。」

听著侍者中肯的建议,卡莎一脸宛如被要求拿筷子吃饭的猎豹,深深地叹息。

「他是日本军人,让黑暗内阁对他施压吧,去联系某个适当的干员。现在要找谁?那边的人事变更很频繁,我记不住。」

「现在可以信任STALKER,那名干员也曾参与杰克的案子,应该很适任。」

交给你了卡莎打个呵欠应和凯因的回覆。她打开封印自己寝室的厚重双开门,然後就著这种姿势

「艾莉丝她」

「是?」

「为什么会又热衷於那种人类男子呢?」

并非刚才那种老练实务家的疑问,而是单纯且蕴含些许不安的疑问。有点像孩子对被派去战场的父亲提出「你要去做什么?」那样的问题。

「应该只是偶然认识的吧,大人是个有情人。」

「说得也是。」

卡莎轻声低语,融进寝室的黑暗。凯因对关闭的门轻轻低头。

2

诚一郎因肺炎病倒是在次郎十二岁的时候。

在那之前,次郎总认为外祖父是仙人或天狗妖怪之类的存在,不可能生病。即使整晚看护著在高热中发出呓语的外祖父,还是不断想著不可能,这一定是外祖父的恶劣玩笑。

远离人烟的深山,方圆百里除了野兽之外别无其他生物。入夜後,除了房里的提灯之外再没有其他光线。身处似乎能触碰到的深沉黑暗中,外祖父的表情在怱明怱灭的油灯下扭曲,流汗呻吟。

那时候的恐怖,次郎至今仍记忆鲜明。

外祖父也会在母亲之後死掉吗?自己又要独自被留下吗?光思考到这些,次郎便几乎要哭出来,光是想像,眼前就一片黑暗。

幸运的是诚一郎几天後便康复。他一恢复意识就以沙哑的声音大吼「修行怎么停了!」将孙子赶出寝室之後又继续睡倒。就算被冷眼以待,次郎还是很开心,因为比起痛苦的呻吟声,精力充沛的大声喝叱更适合外祖父。

隔天,诚一郎尚未完全恢复健康,但一出寝室便叫来次郎,没头没脑地大骂起来,斥责他「昨天也懈怠修行了吧!」

次郎吃惊地

否定。

「我没听见你的喝声,居然给我说谎?」

外祖父满脸通红地发怒,身体状况也因此再度恶化,返回寝室。自然

「你给我继续修行。」

仍丢下这句话。

然而傍晚诚一郎醒来时,依然没听见外头次郎的声音。怒火中烧的诚一郎鞭策病弱的老骨头冲出寝室。

然後,他虚弱地看到无声地挥著木刀的孙子。

後来问他原因

「我觉得不可以吵醒你。」

次郎如此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的诚一郎在漫长的沉默下持续注视孙子的脸,最後

「是吗」

他只如此低语。

诚一郎两天後才完全康复。从那时开始,不论练习的是不是示现流,次郎已经染上了无声挥剑的奇怪习惯。

这个习惯对还年轻的次郎来说,在妨碍「斗志」展现的层面上可谓不能忽略的缺点。但诚一郎也没要求次郎「出声」,因为封住「斗志」的温柔,也是次郎用剑的特质之一。

在剑之道中,心、技、体中的「心」尤其难以锻链。若诚一郎加以斥责强行矫正,次郎的「心」就不能获得真正的磨练。

诚一郎看著无声挥剑的孙子,他选择了最有智慧的一条路。

那就是等待。

「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抽手别管这个案件我刚才是这么说的。」

真之苦著脸如此告知,次郎脸色大变。

自特拉法加广场的别离後过了一夜来到隔日清晨,两人坐在宿舍餐厅的餐桌用餐,以真之的发言为契机发生冲突。

「昨天调《D,之後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案子很不对劲,我们不应该再继续涉人这个事件了。」

「可是!」

「好了,先听我说。」

相对於激动焦躁的次郎,真之意外地冷静。

「首先是黑暗内阁,看来那个组织果然实际存在,据说是不受各种公家机关束缚的超法规组织。唉,因此这种组织被当作不存在其实也理所当然,我一说曾与那边的使者接触,听到这件事的书记宫就脸色发青。」

次郎咬紧牙关,听少尉学长淡淡地述说。真之放在餐桌上的双手交握,「不过」他正面注视次郎。

「谍报机关的身分似乎只是附属於这个组织的一面,它真正的任务是与『一部分贵族』之间的沟通管道。我指的是古代贵族从以前便存在此地,处於政府、议会与王室中,在民众的指导阶层中不为人知地发挥影响力的,那些非常古老的贵族。」

「古代贵族?在现今的议会中哪有」

「你忘了潜行者说过的话吗?」

真之凌厉的眼神透出疲惫。

「『那群家伙存在於世界各地,而且存在历史与人类相同或者早在人类建立文明之前便已存在』。」

「难道!」

次郎倒吸一口气,真之则凝重地点头:

「再来的情况,不管怎么逼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事实上,知晓黑暗内阁实情的据说只限於该内阁的秘密成员、几名政府高宫以及部分王室成员。即便如此,其权力之强大与周全十分明显,这件事若处理得不好,别说我们,连小国日本都会轻易地完蛋。」

「可是,潜行者不是协助了我们吗?他们不是希望我们解决事件吗?」

「关於这一点也是,怎么想都不自然。虽说有一名牺牲者是日本军人,但是,帮我们解决事件的好处是什么?这肯定有内幕。再说,凭我们两人也不可能利用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我们保持沉默,黑暗内阁继续对我们出手的可能性便会降低。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这么算了比较好。」

「怎么这样」

次郎无言以对地低头。

次郎并非愚钝到感觉不出真之话语的真实性。日本在国际社会问的立场非常弱小,无论;如何,绝不能惹得大国英国不愉快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不悦。与和英国之间的友好相比,即便说牺牲一名军人部不成问题,也不为过。

「佐藤中校更是再三叮咛不可轻举妄动,继续参与这个案件没有好处。」

「所以要抽手?」

「理由太充足了,而且还有其他理由。」

「什么理由?」

真之扁脸看向回话的次郎,似乎对没自觉的学弟半是愕然,半是火大。

「就是你,笨蛋。」

「我我吗?」

「你昨天跟我分开後,到底游荡到哪里去了?」

真之锐利的视线让次郎说不出话。

其实次郎并未跟真之报告自己与艾莉丝的邂逅。昨天脑袋充血,实在不是说的时候,而这一点似乎让真之非常不满。

「受不了别人四处奔走到没力地搜集情报,一回到宿舍只见夫人青著一张脸。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原来是你在後院练习挥刀。灯也不开,从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黑暗中,一声不吭,眼睛还布满血丝,而且还正经八百的。实在是会被开膛手杰克笑死。」

「对不起。」

真之以冷静的目光盯著感到难为情的次郎。

停顿了好一会儿

「是因为女人吗?难不成是那晚驾驶马车的金发女人?」

「学学长?你怎么知道?」

看到立即表现出狼狈模样的次郎,真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次是觉得学弟半是可爱,半是愚蠢。

「哎呀呀,还真说中了啊。我说次郎啊,我那时候也在那里喔?怎么可能忘记以那么夸张方式出场的女人呢?」

总之你先坐下真之将次郎压回餐桌。吃著早餐,次郎说起昨天的经过。次郎也未拿起桌上的吐司,摒除主观的感情,尽量客观地叙述昨天经历的所见所闻。

与艾莉丝重逢、谈话,卡莎出现:然後带著她离去。说出来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但是这件事已经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多么大的地位次郎透过对他人描述这件事而重新认识了这一点,自己已经与昨天以前的自己不一样了他真心如此认为。

倾听的期间,真之除了理解次郎所说的内容,同时也冷静观察这名学弟的表情、态度与声调。进食的速度愈来愈慢,最後甚至失去食欲,推开餐盘。

「你怎么这么乱搞,为什么在我没看著你的时候一头热地陷下去?』

「我觉得那会成为解决事件的切入点而且事情又牵涉到她的生命安全,就连现在我们谈话的期间,也不能保证她平安无事。我要是更有用一点就好了」

昨天的悔恨再度复苏,次郎握紧拳头。她若受到什么伤害,自己绝对原谅不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真之从事件抽身,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另一方面,真之则忧心地看著次郎。

「是催眠术吗?」

「咦?」

「你说过的,你被那个渥洛克家族的美女施了催眠术。」

「我是说过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催眠术。」

「反正就是类似的伎俩吧。可恶,够了,总之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你回去执行平常的任务,不要再插手这个案子。」

「我不能接受。」

次郎坚定地反对单方面下令的真之。

「我应该说过,人命关天,你要视而不见,导致新的牺牲者出现吗?」

「你给我适可而止,次郎,被冲昏头也要有个分寸!」

真之拍桌喝止。语气中的严峻让次郎不禁闭上了嘴。

「听好,你稍微清醒,冷静思考一下。那个女的是在深夜独自驾驶失控的马车逃难,她也绝对与事件有关,而且似乎也清楚幕後的内情。另外再想想,她被渥洛克家族追捕,却保证他们不会危害自己,现在又知道她与那个家族的美女熟识。然後,渥洛克家族又是吸血鬼一族。如何?就算只将已知的部分列出来,不也很清楚了吗?难道你真的不懂?」

「这」

「『那个女人也是吸血鬼』!要我拿命跟你赌也行!」

「」

真之如此断定,次郎则因说不出话而沉默下来。两人无言地瞪著彼此。

艾莉丝是吸血鬼

不可能没有察觉。次郎也十分明白,真之所言公正地揭开潜藏其中的事实。

在昨天艾莉丝的伤口转瞬便复原的当下,次郎便已经有模糊的预感,而当她使出与卡莎一样的催眠术时,暧昧的疑问也几乎获得解答。回想起来,第一次相遇时,她单手便轻松地将依附在马车上的次郎拉到驾驶座。

不过次郎却未细想这部分。这并非藉口,而是因为他觉得没这个必要。

「在阴天打著阳伞,绕道避开教堂,炸鱼薯条里若放了大蒜,再怎么饿也不碰。啊啊!可恶,就跟在苏格兰场看到的文献一模一样,真像个恶劣的笑话!」

「她与我吃了相同的食物,一副非常好吃的样子」

「据说吸血鬼会吸人血,但没有任何文献叙述他们『只』吸人血。话说回来,即使不相信那种发霉的文献,从事情状况来推测,答案也只有一个。」

次郎面无血色,垂头丧气地瘫在椅子上。一直当作没看到的

事实摆在眼前,事到如今才感到茫然自失。

真之以沉痛的视线看向学弟:

「次郎啊,你该不会被那个叫艾莉丝的女人操纵了吧?」

「我被操纵?说什么傻话你说她要怎么操纵我?」

「就是催眠术啊!说明白点,你对那个女人的态度太奇怪了,以你平常谨慎的模样来看可说是脱离常轨。其实从一开始就很奇怪,那晚你第一次看到那女人便忘我地追在後头,还跳上失控的马车,最糟的情况下你或许会摔死啊!而之後也跟在刚重逢就要逃跑的女人後头打转,甚至差点就与渥洛克家族交战!」

「那有一半是因为顺应状况的发展。」

「那我问你,你从以前到现在可曾违背过军方的命令?佐藤中校也已经要我们从这个案子抽手了喔?但是你却为了来历不明的女人甚至连那女人都要你别管她的事,你为什么还要执著於她?嗄?」

「」

次郎无法回答,静静地咬牙不语。

理由当然有,而那就在次郎心中。虽然是前天晚上才萌芽,才经过昨天一天便深深扎根的理由,但确实存在著。

但却是极度难以化作言语转述给他人理解的理由,因为这并不属於真之所擅长,现在也用在说服次郎上的「道理」或「理论」之类的理由。

是她发出的温柔声音、眼神中温和的包容力,更重要的是她极富感染力的笑容。千变万化的丰富表情、活泼而无心机以及天真的言行举止等,不胜枚举。次郎与她亘动感觉到的一切,就是无法弃她於不顾的理由。

我被催眠术操纵了吗?

没有可以这么断定。这部分虽没有能让真之信服的论调,但就是没有。艾莉丝绝对不会控制自己。

「还是说,你喜欢上她了?」

真之突如其来地问道。次郎仿佛遭受打击,全身一震。

真之焦躁不安地咋舌,但焦躁的同时,又透露由衷为学弟的烦恼挂怀的心情。

「你应该知道吧?次郎?海军官校可不是半吊子能进去的地方,众所皆知,来自那里的军官部是我国的菁英-国家对这些人期望之殷切,责任当然也相对重大。你承担的下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喔?」

「这种事」

就算不说,次郎也知道。

然而

「你们好了不起呢」

艾莉丝坦然赞赏的话语,让次郎的胸口一点一滴灼热起来。

她称赞自己很了不起。真开心,甚至由衷觉得似乎值得骄傲。她说自己了不起,但她并非因为自己是海军军官菁英才这么说。与这种事无关,她是对自己至今的人生如此评价。

一心三思地挥剑,与祖父两人一起度过深山里四季流转的日子。对次郎来说那些是不可替代的日子,但对以日新月异的进步为最高前提的日本社会而言,则是与时代脱节的旧时代生活。不认为日本这种生存方式有误,次郎也深刻明白日本得毫不停息地迈向近代化。

可是

即便如此

次郎这才察觉自己已离开座椅起身。他二话不说地背向真之,坚定地定向餐厅出口。

「次郎,这是命令!」

真之喝叱,并且是很严峻的声音。声音透露出对学弟太过冥顽不灵的微薄动摇。

「我跟你同阶级喔?秋山少尉?」

「真是大言不惭,我应该告诉过你这是长宫的命令,望月少尉。」

「那就当作你还我过去的人情。我放过你违反命令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完。」

「次郎!」

真之大喊,次郎仍末停下脚步离开了餐厅。被留在餐厅的真之大肆叫骂

「随你便!」

忿忿地抛下这句话。

伦敦天色延续昨日的阴霾。

低空笼罩的阴灰乌云彷佛与阴灰街道相连,烟囱冒出的煤烟被遮覆天际的云吸纳,随之脉动并增厚乌云的份量。

外套昨天已披在艾莉丝身上。次郎在军服外穿上外祖父留给他的披肩大衣,手里带著直

擦肩而过的人群与拉马车的马均吐出阵阵白雾。或许由於几乎没有阳光照射的关系,今天特别寒冷,踏过地面的鞋跟声听起来也又冷又乾。

每个在外头行走的人都缩起脑袋,将自己包在厚重的衣物里。次郎也仿效他们拉拢领子默默走著。街上的人只看著前方无言踏步,这就是伦敦居民的生存方式。

次郎独自冲出门,但他自然不可能知道上哪去找艾莉丝。伦敦很大,昨天与她再度相逢不过是幸运的偶然。对没有任何门道的次郎来说,独力找人是不可能的事。

她与开膛手杰克的事件有关,追踪事件应该能作为接近她的手段。

现在次郎可能的选项,最多就是再度与潜行者接头。对方虽是无论如何都难以信任的男子,但次郎却没有其他能够连结事件的线索。

但在那之前至少得做些准备。

次郎将行经路线拓展至苏格兰场?他也要浏览吸血鬼的资料。

恐怕与潜行者一碰面,接下来就只能盲目听从他提供的情报,除此之外应该别无他法。次郎明白其中的危险性,就算只是临阵磨枪,多少也想在事前取得大量知识。

苏格兰场这一天也有大批人群出入,市民、警宫,也看得到记者的身影。次郎钻过人潮进入警署。之前已经获得阅览资料的许可,他便一路直往资料室。

资料室所处地带在警署中算足人烟稀疏的地方,次郎随意敲个门便开门进去。

不过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洛德警官。」

「嗯?怎么?又是你们不,今天似乎只有一个人啊,你又要干嘛?」

他是负责开膛手杰克事件犯罪搜查部的布拉姆洛德。

洛德从横躺的沙发起身,在残留著胡渣的脸上,半闭的眼皮睁开。

看来他似乎正在打盹。从衬衫凌乱的程度来看,或许还在警署过夜。这也情有可原,他现在可说是伦敦最繁忙,被工作追著跑的人之一。

「我打扰您了吗?」

「哼,无所谓,也差不多是该醒来的时间了。」

「您到休息室休息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睡在这里?」

「若是被别人知道我在哪里,立刻就会因为无聊的杂事被叫醒。到这里只要塞住管理员的嘴,谁都不会发现。」

他似乎有点恼怒地忍住呵欠并从上衣口袋拿出菸斗,衔在嘴里後又摸索口袋,不过这次好像摸不到要找的东西。

次郎微微一笑,便从军服口袋拿出火柴。他本人不吸菸,不过因为有时会很方便才随身携带。洛德瞬间以意外的眼神看向年轻的东方人,感激地收下后点燃菸斗里的菸草。

洛德抽了一口菸,表情终於变得缓和。次郎回想起爱用菸管的祖父,说起来,这名警官总会莫名地让他联想到祖父,就连总是心情恶劣地生气之处也十分相似。

「那你呢?事件搜查有『明显的进展』了吗?少尉?」

洛德挖苦地说著,耸了耸肩:

「伦敦是很包容异国人士的城市,同时却也是个漠不关心的城市。凭你们两个年轻日太人,无论怎么毫不气馁四处探询,能获得的资讯也不多吧!还是说,你们已经投降了?」

「不,I晅没有。」

「说起来,是长宫的命令嘛。所谓军人,做的也是不幸的生意,仅次於警察罢了。」

洛德刻意地哼了一声,便呼呼抽起菸斗,真是瞧不起人的态度。次郎仿佛第一次见面似地仔细盯著洛德。

他想起真之说过的话。

「要求提供吸血鬼的资料时,虽然只有一瞬问,但那名警官的视线一阵游栘。」

是个态度恶劣但工作干练的男人。真之如此评价他,而且还说他或许对关於吸血电的事有某种程度的认识。

「怎样?有什么事?」

似乎锐利地察觉次郎脸色的变化,洛德疑心地晃著菸斗。

「不好意思想请教一下,洛德警宫在这个位子上待很久了吧?」

「嗄?这是当然了,从以前的开瞠手杰克事件时,我就已经加入搜查。记得就是那时候成为警长的。」

「那么您听过黑暗内阁吗?」

次郎眯起眼睛出声询问。他回忆著真之的做法,留意对方的反应尤其是眼睛。

有反应。

「喔,我想起来了,不晓得从哪听过,但你调查方向错了。那是从以前流传下来的谣言之一,另外还有一点,据说那是处理国际交涉的谍报机关,与市井的杀人魔扯不上关系。」

「」

洛德的态度一派冷淡。可是次郎凭身为剑士的直觉,从呼吸的隐微变化敏锐地察觉出他内心筑起的防卫之墙。

该怎么做?

次郎自问,但他没有悠哉的立场可以迷惘。必须尽可能取得一切能获得的情报。

「事实上,我之後将会与自称黑暗内阁使者的人碰面。」

「喂喂,那家伙肯定是骗人的,少尉。虽然很没礼貌,但就算黑暗内阁实际存在,我也不认为对方会主动和区区一名日本少尉接触。」

「他说组

织下令追捕开膛手杰克,并对吸血鬼了解得钜细靡遗,对方能够信任。」

次郎说完,洛德高举双手摇头,夸张的举动是为了挑衅,同时也为了隐藏心思。

「少尉,我前天才说过,那个说法是迷信啦!」

「不,他们实际存在,在这一片暧昧模糊的情况中,唯独这一点是确定的。」

「你还真是铁齿,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所见,并且也与他们说过话。」

次郎正经八百地说道,洛德却不正经地笑了。不过彼此均未移开视线,互探对方的底,散发出隐隐的紧张感。

「这还真令人惊讶,少尉,你还千里迢迢跑进欧洲深山探险过了吗?」

「是在伦敦看到的。」

「伦敦?这可就更令人大吃一惊了,我居然不晓得这座走在科学文明最前端的城市里有吸血鬼居住的墓地。你究竟是在哪遇到的?伦敦动物园?还是曾在水晶宫展览过?」「就在苏格兰场前的走道。」次郎坚定地开口,并比洛德早一步继续说道:「我遇到的是渥洛克家族的卡莎朵拉小姐与凯因先生二位,似乎是为了获取开膛手杰克的情报而来到这里。或许警察内部也有协助他们的人,而且恐怕也有相称的职位。」

他说完等著洛德回应。洛德放弃至此韬光晦迹的态度,以严厉的脸色瞪向次郎。

「你这家伙」

「之後我会得到黑暗内阁的协助,我打算直接上渥洛克家谈判,说不定还会造成流血冲突。如果您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以取回伦敦夜晚的和平。」

「」

洛德保持沉默。若是真之,此时应该就会露出果断的恶质笑容。次郎的作法则不同,他挺直脖子缩起下巴,双肩放松挺直背脊,重心微微向前,在丹田蓄力。他摆出与危险对峙之际最基本的理想姿势自然放松之姿注视著洛德。

陷入漫长的沉默。

洛德的眼里清楚捕捉到年轻东方人凝聚的宁静气魄。

「警宫?」

「不要对渥洛克家族出手。」

洛德以骤然转变的低沉声调提出简短的忠告。

此时面前并非憎恨媒体、对部属大吼大叫、被耍弄在杀人魔的掌心且冥顽不灵的警长,而是长年参与魔都的维安事务,熟悉伦敦夜晚的守门人。看来这是洛德的另一张面孔。

次郎并感受到他纯粹的专家意识。与潜行者的实体不明之姿相较,表面土不友善的他却令人感到吏值得信赖。

「我想知道理由。」

「那是伦敦最深层的黑暗。你若傻傻地出手将会波及大批人士受害,自然也包括少尉你自己。」

「您要我眼睁睁地视而不见?身为伦敦警署的警长竟然这么说吗?」

「外地人别说这种自以为是的话!」

洛德骂道。这与他平常只有音量大的吼叫不同,而足彷佛轻巧凌厉地挥下警棍,摒除无益威吓感的喝叱。

「渥洛克家族是夜世界的白金汉宫,治理著伦敦的黑暗。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凶恶的犯罪组织才会压低姿态,也就是所谓的必要之恶。伦敦对将这个黑暗纳为自己的一部分有更深层的认知,就算你扬风起浪也不会有人为此感到高兴。」

「这是警长您个人的看法吧?」

「『不』。」

洛德简扼地否定,目光锐利。如今他的表情宛如身处战场的武士般,严厉地紧绷。

次郎的目光片刻不栘,轻浅而绵长地呼吸。老实说,他不擅长这种互采心思的交涉,但并不讨厌这种紧绷感。

「真奇怪,黑暗内阁的使者好像说渥洛克家族是残忍的一族而遭到忌恶呢?」

「他们冷漠,但并不残忍也非不人道。说起来,他们其实并不在乎人类。」

「跟我的印象有点不同。」

「你遇到的男人婆与她的侍者是那一族的例外。」

「原来如此,您真清楚。」

「安分一点,为了你的安全。」

「警长,我」

「不要插手他们的事。」

洛德反覆强调。他的眼睛明白告知接下来的任何询问都是白费力气。

「就算我抽手,黑暗内阁的策略也不会改变吧?」

「他们会知道。不要插手渥洛克家族的事。」

充满确信的坚决断定。换句话说,洛德也拥有关於黑暗内阁的具体情报。但同时也从他的语气得知不可能问出所以然。到此为止了次郎如此判断。

「我会直接去见对方确认,谢谢您,警长,非常有参考价值。」

应该没办法搜集资料了。次郎端正至极地敬礼後,转身握住门把。

「少尉,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跟你约好会面的黑暗内阁使者一定是假的。别去,到最後你只会被利用。」

「即使如此,我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其他途径。呵呵,说这种话您也不会相信吧,其实若是可以,比起潜行者我更希望与您合作。真遗憾,洛德警长。」

次郎苦笑著打开门。

「等一下!」洛德叫住次郎。虽然无意停下脚步,却次郎因声音散发惊讶的感觉,不由得回过头。

「你说『STALKER』?是指那名使者吗?』

「他是如此自称。但我想这并非本名,而是类似代号的称呼,您知道吗?」

「什么我知不知道怎么可能。」

洛德的脸上表现出鲜明的困惑。

「难道真的是黑暗内阁?不,可是为什么」

无法理解的反应。次郎也歪起头。

「您听过他吗?那我可以请教您关於他的事吗?」

「我我没有能告诉你的事。」

「那么,请让我再问您一个问题。等一下我即将碰面的那名自称潜行者的男人,是假的使者吗?」

「」

洛德这次并未否定。他绷紧下颚,拚命沉思些什么,但不否定看来就是他的回应,对目前的次郎来说这就够了。

次郎再度低头,离开了资料室。

另一方面,洛德在次郎离去後甩开刚才的睡意,开始精力充沛地行动。

几小时後,他透过日本公使馆联络到真之。

到了约定的时间。再次碰面的潜行者的态度与昨天及前天几乎没有两样,就连圆顶礼帽与双排扣长大衣这身融入周围黑暗的打扮也是。

他看到次郎单独现身

「与同伴失和了吗?」

他面露和之前相同的阴笑,但并未继续追问。

两人在巷弄中会合後,便在潜行者的带领下离开汉伯宁街。

潜行者走在前方,却不曾回顾一眼跟在後方的次郎。次郎面对他的背影,公式化地说明白己独自行动的情况。

「因此,到这里是我的独断独行,就算协助你也不是以日本海军少尉的身分,而是我个人的协助,希望你务必留意这个部分。」

「无所谓。其实我这边的事情也稍有变化,原本便完全不需要日本方面的协助,真之少尉的同行也不怎么重要了,只要你来就好。」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有人想见你。」

潜行者以有所保留的口吻说道:

「是位非常高贵的人士哼哼,坦白说,我不曾预料到情况会出现这种发展。看来你似乎诞生在令人欣羡的幸运星宿之下,托你的福,我也沾到这份好运。」

「到底是谁?」

「在见面前你就保持期待吧!你们也一直拒绝我的邀请让我焦躁,这就当作回礼。」

潜行者一副前所未有的好心情。可能是因为次郎按照约定现身,或者由於他刚才所说的预料外的事情发展,但也许两者皆是。

不论如何,次郎已下定决心,除了透过这个男人接近事件谜底,没有其他的路可选。

「潜行者,你说以前就追捕过开膛手杰克,对吧?」

「是的,没错。」

「然後呢?你有掌握到什么线索吗?」

「线索啊实话实说,我早就知道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分了。」

面对十分乾脆地脱口说出的潜行者,次郎哑口无言。

什么!?

洛德警长红著眼翻遍伦敦搜索,甚至从卡莎他们的语气听来也无法掌握其所在而行踪成谜的开膛手杰克,潜行者却说连真实身分都揭开了。次郎不太相信。

不,但黑暗内阁似乎也是很优秀的谍报机关。既然很了解吸血鬼世界,就算比任何势力都早一步找到杰克也不奇怪。

「那么杰克到底是什么人物?」

「他当然是吸血鬼,只不过,是与渥洛克家族不同的血族。」

「你打算怎么做?不逮捕他吗?」

次郎不禁如此追问,潜行者却更是发笑:

「逮捕?逮捕吸血鬼吗?别开玩笑。请你想一下,轰动社会的残暴杀人魔其实是古老传说中的吸血怪物,你能想像将这件事公诸於世会引起怎样的混乱吗?再说,所谓吸血鬼如今仍,存在於世上,就在自以为是万物之灵的人类的背後而已。」

次郎也能充分埋解潜行者的观点。万一吸血鬼的存

在浮出表面,世界将陷入前所未;:的大混乱,社会将会崩坏。「就算你扬风起浪也不会有人为此感到高兴」洛德的警告闪过脑海。确实没错。

可是

「那这是说要放任他不管吗?就这样坐视不管?」

「我并未这么说。但是这个事件要告一段落很难。上次的事件最後虽埋葬於黑暗中,但时日未久便再度发生这次的事件,因此也很难收尾。」

潜行者的语气仿佛所说的事情与他无关。或者说,他是为了让事件;三段落」而利用次郎呢?但又会以哪种方式?洛德对此也予以否定,他不认为区区一名日本少尉能对黑暗内阁的行动有所帮助。

再说

「那家伙开膛手杰克究竟有何目的?」

次郎正好想到,便提出疑问:

「除了他之外,应该还有大量的吸血鬼生存。但其他吸血鬼就算攻击人,就算吸血,也不会做出像杰克一样残酷而且引人注目的行为。杰克若也是吸血鬼,公开自己的存在应该对他不利才是。」

但是却做出这种事。为什么?次郎感觉这个部分隐藏著真相。次郎说著的同时,也拚命思考各种可能。

突然,次郎停下脚步。因为走在前方的潜行者突然在半路停住,转过头来。他瞪大鸢棕色的眼睛注视次郎。

「『好问题』,望月少尉。」

潜行者说道。他的声音带著可疑的激昂,看不出情绪波动的脸孔仿佛开始崩坏的砂造城堡般逐渐扭曲。

「『为什么杰克企图将混乱带进夜的世界呢?』就当作你跟我来的谢礼,我就特别告诉你我的看法。这是『复仇气他期望著『渥洛克家族的毁灭』。」

「咦?」

「不懂吗?现在位於伦敦不,是英国全土吸血鬼执牛耳地位的就是那一族。公开吸血鬼的存在後,会先遭到迫害的就是他们,而且是非常庞大的迫害,这就是杰克的目的。」

潜行者得意地说著。他对感受到些许压迫的次郎露齿一笑,再度前进。次郎多少被他的气势所制,无法继续提问。

两人沉默地行走。

渥洛克家族的毁灭

这将是吸血鬼的存在公开於世造成的影响这时次郎从其他方面思考著影响的效果。

这是否也能作为我对抗他们的武器呢?

说实话,从正面与卡莎、凯因交手几乎没有胜算。若要与他们对决,就得钻研对策。他们的真实身分或许能作为有效的交易筹码。

但是

吸血鬼的真实身分吗

那么艾莉丝呢?

她若是吸血鬼,那就也是生活在渥洛克家族统治的夜之秩序下。就如洛德所说,次郎的揭发也将波及她受害。重点是,她还是自愿回到渥洛克家的。

就这样悄悄放下事件不管,结果对她来说是不是最好的呢?一想到这里,脚步便沉重起来,手上的刀似乎也顿失锋芒。

不久,两人抵达古老的大宅,齐克森街一百九十七号。「请」潜行者率先进入屋内,并邀请次郎进入。

里面布满灰尘与蜘蛛网,看来至少这几年都未曾使用过。潜行者点亮玄关的提灯,穿过走廊往前。地板叽嘎作响,还听见老鼠在暗处逃窜的声音。

「这里是?」

「我以前使用的藏身处。有一阵子没整理了,模样难以见人,还请见谅。」

潜行者带他进入里面的会客室。

两人进入後,接著另一名男士也进入了会客室。

是一名年迈的管家。次郎猛然摆出备战姿势,因为对方不出一丝声响便现身,彷佛融入昏暗的会客室一般,存在感稀薄这一点与潜行者很类似。

管家行个礼後简短问道「要寄放吗?」

「不用,这样就好。」

次郎声音僵硬地说。室内几乎与室外一样寒冷,而次郎也丝毫不想将刀交给别人。

次郎坚拒後,管家便在房间设置的暖炉点火,处理完便离开房间。「请梢等。」潜行者说完也留下他离去,房里只剩次郎一人。

「令人不舒服的房子。」

这间屋子感觉就像个废墟,令次郎不禁做此感想。而暖炉的火堆大概也因为薪柴带著湿气,烧得不太旺盛。

虽然潜行者说「请梢等」,但次郎不认为乖乖等待是好办法。至少也要先确保紧要关头的逃生通路。

次郎悄悄松开收纳爱刀之刀袋的系绳,集中精神对门外的状况保持敏锐的注意力,且尽可能下出声地打开会客室的房门。

一开门,次郎立刻觉得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

「艾利丝!?」

「哇,真的在。」

艾莉丝就站在眼前的走廊上。她全身裹著隐士般的连帽斗蓬,蓝眼圆睁仰望次郎。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应该是我要说的话啦。听潜行者说的时候,我还觉得怎么可能你还真是学不会教训,都已经说那么多次要你不要管了。」

艾莉丝一脸困扰地说著,次郎则不晓得该回答什么。再度相逢虽然很开心,但因为是以悲怆的心情抱著一定要与她重逢的觉悟,情绪一时之间衔接不上。

「你认识潜行者吗?」

「嗯,还好,算认识,今天是偶然碰到。」

「偶然你不是被带回渥洛克家了吗?」

「我逃了。」

「又逃了!?」

「嗯老实说,我没想到会遇到潜行者,我只是想出来买点东西。」

收到新骑手的命令,骏马气势汹涌地开奔。

次郎催赶起响亮的马蹄声,一直线策马冲向伦敦市中心。

注意到时,艾莉丝前後左右已经彻底地被截断生路,遭到了包围。

「耶?」

她脸上还沾著西洋醋,放开正啃得开心的炸鱼薯条,抬起表情呆滞的脸。

「哎呀?」

一群没看过的男人挡在艾莉丝与身旁的蕾契儿前方,加上周围一片可说是团团包围的厚重浓雾。这不是普通的雾,而是不让他人接近的结界。

她立刻看出这群男人是吸血鬼,还有这气息

「怎怎么会?你们难道是梅林的」

她赫然醒悟,往旁边一看。

只见蕾契儿碰也没碰特地买来的炸鱼薯条,只是无力地垂著头。

看到少女模样的瞬间,艾莉丝便明白了大致的状况。看穿事物本质的力量这是艾莉丝她的血天生具备的本能。

艾莉丝淡淡一笑,伸手轻触蕾契儿的头发。少女惊讶地仰头。艾莉丝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责怪,只是以温柔的眼神看著少女。

「吃吧。很好吃呢,让他等这么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听她这么说的瞬间,至今宛如人偶的蕾契儿,脸庞顿时扭曲变形。

蕾契儿抽搐地呜咽著,眼泪从眼中涌出,沿少女冻土般的脸颊潸潸滑落。她呜呜低泣,将脸埋在艾莉丝的胸口,艾莉丝轻柔地拥抱无声啜泣的少女

「别哭了,拜托,不要紧,有我跟你在一起。」

一拍她的背安抚,蕾契儿的呜咽声便宏亮起来。

包围两人的男人之一不耐地走近。看来似乎受到邪术操纵,只能顺从被吩咐的指令。

此时,艾莉丝抱著少女抬起头,以毅然的视线看向他。男人畏惧地停止行动,身上虽被施加具有强大强制力的邪术,却从艾莉丝的身上感受到凌驾其上的某种力量。

艾莉丝耐心等待少女停止哭泣,接著抹去少女的眼泪,将炸鱼薯条递给她之後,牵起她的手一起站起来。

她挺身面对这群男人。此时的艾莉丝全身宛如散发光芒,就连身旁的蕾契儿也感觉到一股神圣感而全身颤抖。

「带路,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艾莉丝以英气凛凛的澄澈声音说著,男人们几乎表现出拜倒的态度。

「不行。」

因怒气而颤抖的女性声音打断艾莉丝。不一会儿,艾莉丝散发的清澄氛围消逝,她愣在原地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

「耶!?小莎!」

「给我有点分寸,艾莉丝,你这滥好人要做到什么地步?」

男人们一齐回头看去。

於浓雾之中现身的卡莎,对呆声回应的艾莉丝投以愤怒与斥责的视线。

「为什么你到这种地步还要配合这群无聊的家伙!你无论拥有多么大的力量,都无法保护自己,你应该知道吧?」

「咦?耶耶?我我被骂了吗?」

「废话少说!重要的是,你干嘛同情这些家伙?结果会受伤的是你耶!幸好为了以防万一有派人监视你都不知道别人多为你担心!你给我稍微反省一下!」、

这不像卡莎会说的话,正因如此,这正是平常嘴上总爱挖苦人的她的真心话。卡莎一看做駡的艾莉丝无语地表现出不知所揞的模样,便绝望地摇头。

「真是够了。总之,这样就结束了。」

好像就等她说出这句话,接著复数人影从雾里冒出。这些黑衣男子是渥洛克家的人马。

「小小莎?难道」

「解决掉,一个也别放过。」

卡莎彻底忽略狼狈的艾莉丝,冷漠地下达指令。黑衣男人们点头,攻向另一群男人。

血之乱斗在特拉法加广场揭幕。

次郎走的,是昨天和艾莉丝一起步行的同一条道路。次郎手持血刀,单枪匹马地冲向大都市伦敦的中心。

真是有勇无谋的举动。明明是交通量最繁忙的道路,来往的马车惊讶地失去秩序,人人发出哀嚎,注视著全身浴血而驾驭骏马狂奔的年轻青年,跑过之处引起阵阵惊慌。

即使如此,次郎也未缓下缰绳,马蹄声遍响这一带

「喝!」

他频踢马身催促。

闪过马车,穿过巷弄,越过倒地的行人。他飞快奔驰,翻覆路上的货架,踢散摊贩的商品,惹得妇人们尖叫,即使如此还是继续策马向前。

在这期间,好奇而爱看热闹的人们为次郎的全速奔驰欢声鼓躁。只见呼应叫嚣的人吹起口哨,惊讶地睁大眼的年轻人拿起手帕当旗子挥舞,喝叱、喧闹与口哨声接踵而来,不知不觉,次郎策马经过的道路笼罩一片仿佛欢迎不合时节游行的热闹与骚动。

即将入夜的空气饱含清净的凉冷气息。次郎正面迎向这道寒意,驱马直奔。呼出的雾气白而温热,披肩大衣随风飞扬,次郎一心三思地奔向艾莉丝所在的特拉法加广场。

突然,次郎四周出现一阵浓雾将他困住,才想著怎么回事,随即

你这家伙疯了吗!?

次郎听见声音。

不,不是声音,是更加不同的讯息。

次郎讶异地环视周遭,接著瞠目结舌。一匹巨大的狼正与暴走的次郎并肩奔驰。

是一只拥有一身灰毛,非常有威严的巨狼。它的体格比平常的狼大上三倍,以充满力量感的动作奔驰於大地,足以令人想像出其体内蕴含力量之庞大。

可是,这里是伦敦正中央,为什么会有狼?

「怎」

过来,从巷子走。

声音再度响起,彷佛直接在脑中回荡。同时,巨狼转换方向,从大道冲进巷弄。次郎莫名其妙地追在狼的身後,接著想到,杰克是变成蝙蝠逃走的,而吸血鬼的变身对象中,记得好像也包括狼?

「难不成是凯因?」

巨狼不予回应。次郎跟上去打算确认时,它便一鼓作气加速於大街奔走。次郎为了不跟丢,只得慌慌张张地追赶在後。

真奇妙,不管怎么跑都跑不出忽然出现的浓雾。次郎他们前往之处总会再产生雾气,多亏於此,街上的人群只是吃惊於突如其来的浓雾,根本没发现次郎他们。

「这也是魔术吗?」

术圣。魔女。凯因与杰克的对话片段如水泡进出,不能理解。但次郎与真之不一样,若不能理解,那么不理解也无所谓。

现在最重要的是巨狼与浓雾协助次郎前进。次郎断然舍弃多余的思考,专心骑马。

终於,在前方浓雾处看见熟悉的景色。高耸入云的尖塔与塔顶的雕像。那是特拉法加广场的象徵纳尔逊将军的纪念碑。

但广场却和被雾包围的次郎一样,被魔术的浓雾完全笼罩。次郎的心脏猛然一跳。他拚命定睛观察,发现了在雾中打斗的男人们之身影。

有两派集团吸血鬼的集团正在战斗。

「艾莉丝!」次郎不禁挺身向前,顿时失去平衡。身下的马原本就不是专门用来骑乘,而是拉曳马车的挽马,并未受过不让骑手摔落的训练。次郎重心不稳的瞬间,马匹大幅颤抖抬起前腿。未上马鞍便骑上去的次郎被摔到路面。

「呜!」

撼动全身的冲击令他窒息。但次郎立刻起身,发现巨狼早已不见踪影。应该已经进入广场了,目的地就在眼前,次郎无视身体的疼痛街上前去。

进入广场,恐怕就是因为这些雾的缘故,果然没有无关的人类在内。次郎再度举刀,一个深呼吸後冲入雾中的战场。

但次郎冲进去时,战斗已经迈向尾声。

处於优势的是黑衣男子们。敌对集团虽也坚韧地加以抵抗,但彼此的战力似乎并非数量,而是在个体实力上有相当的差距。

次郎立刻回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情。是那群追踪马车的渥洛克家族吸血鬼,在作战的就是他们。那么他们是来抢回艾莉丝的吗?没看到她的身影。

「艾莉丝!你在这里吗?」

次郎呼喊,在广场跑著。听到这声音,吸血鬼之一发现次郎。身穿黑衣,足渥洛克家。男子一见人类混了进来,脸色大变,下一刻便猛然攻向次郎。

反射性地挥剑,没中。他们果然比刚才在屋子遇到的家伙来得敏锐,但次郎并不害怕。他立即跟上男子的闪避动作,白刀伴随无言的气势砍中对方。男子胸前裂开,进出鲜血,愕然地踏空几步後摔倒。

虽不是致命伤,但现在不是管他的时候,次郎迅速离开原地。此时,在乱战中逃窜的身影映入他的视野。

娇小的身影。是一名少女。

「蕾契儿!?」

蕾契儿对他的声音予以反应,伫足看向次郎。没错,是蕾契儿。次郎急忙冲向少女,但在与少女接触前,却遭受突然的打击而横向飞出。

乱战中被乘隙而入。次郎飞出数公尺後翻滚在地,几乎滚到广场边缘。不过才一击。

可可恶!

这就是吸血鬼的一击。即便试著动一下,手脚却因麻痹而动弹不得。呻吟声中带著血的腥味。次郎横倒在地,拚命将目光栘向战场。

然後他看到了。

一名黑衣吸血鬼挡在少女前方,手中锐利的尖刀伸长的尖爪对少女挥下。

「不要!」

撕裂般的哀嚎响起,次郎全身一震,为之动摇。是艾莉丝。在次郎眼前,仍旧扬起浓厚漩涡的雾气中,血色顿失的艾莉丝冲向少女。

但少女的颈子已被割裂而颓倒在地。砍杀少女的男子无影无踪。艾莉丝紧挨著倒地的少女,然後抱起她娇小的身体。

「蕾契儿、蕾契儿!振作!」

艾莉丝悲痛的声音不停在战场回荡。

次郎知道,他又没赶上了。

然後

战斗终於结束,最後只留下数堆灰烬。

回归寂静後,渥洛克家的吸血鬼自然地聚集在艾莉丝周围,个个低垂头颅,宛如向圣者致敬一般。

可是艾莉丝不看他们一眼。她抱著已经不动的蕾契儿蹲踞著。

战斗结束的卡莎靠过来,维持巨狼之姿的凯因也相伴而来。

「艾莉丝。」

她静静地出声呼唤。艾莉丝缓缓抬头,卡莎受到轻微的冲击。就算沉浸於悲伤,艾莉丝仍旧很美,然而眼底的悲痛仿佛是活了非常久远,不断目睹多如繁星之悲哀的年迈女人。

卡莎咬唇。她说不出「这是意外」,这恐怕是长老给在场某人的秘密指令。卡莎追在艾莉丝身後出门之际,叫出宅邸的人与她同行。长老不干涉她的行动就是为此缘故。老好巨猾的长老利用卡莎,要彻底将宿敌的血血脉之一断绝。

这时候,蕾契儿的唇办微微一动,艾莉丝赶紧贴近她的脸。

少女已奄奄一息,但表情却很安稳。「这个」少女以沙哑的声音呢喃著。她宛如对待宝物般,伸手握紧胸口老旧的胸针。

「蕾契儿?」

「给我号这个的爸爸说厶今天起有家人」

蕾契儿颤抖地微笑著。她说的是杰克。面对少女骄傲的笑容,艾莉丝难受地低下脸庞。家族、血族偏离正道的术圣血统。蕾契儿大概在那里找到什么了吧?

然後艾莉丝再度仰头。深刻的悲哀从脸庞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覆著神秘的美貌。

这是有著奇妙的神圣,同时莫名妖异的灰暗,强烈扰动目睹者内心的凄绝表情。

就像侍奉无人知晓之太古黑暗神只的神官,在面临秘传仪式时隐约通晓其奥妙的那种表情。

BokU

BokU

「蕾契儿,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你也成为我的家人?」

蕾契儿无法聚焦的眼睛一副不可思议地凝视艾莉丝,然後闭上眼皮o/水远闭上。

艾莉丝的手臂里,少女生命的脉动急速衰退。艾莉丝「笑了」,从微笑的唇际在血色尽失的容貌中特别凸显的鲜艳红唇旁,窜生洁白锐利的光辉。

一对纯白,长而尖锐的獠牙。

「可怜的孩子,从今以後就跟『我』一起」

庄严轻语的唇办缓缓贴附少女的细颈,牙尖陷进少女柔软的肌肤,伴著细微声响刺入。

而後,艾莉丝闭上双眼吞咽涌出的鲜血。

守候一旁的卡莎与凯因一副被敬畏之意震惊的模样,动弹不得地伫立原地。围绕四周的男子更低头俯伏在地。生存於月下者有绝对不能冒犯的事物,眼前的光景正是其中之一。「贤者夏娃」的吸血,这行为意味著与黑血之历史化为一体。

浓雾徐徐退散,广场已被夜幕笼罩。

厚重云层遮蔽的夜空下,艾莉丝一点一滴珍惜地啜饮著蕾契儿的血直到最後。残存的浓雾在吸血鬼周围飘摇不定,煤气灯的光线朦胧照亮血染的景色。

少女化为

灰烬。

艾莉丝睁开闭上的眼眸,缓缓起身。

中途,她的视线朝向广场公园的边缘,然後仿佛结冻般顿住动作。

她的视线尽头,一双睁得偌大的漆黑眼眸静静凝视著她。

「吸血鬼啜饮著少女的血」。

俯卧在地丝毫无法动弹的次郎,将此景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什么也无法思考。

什么也感觉不到。

心思与灵魂均麻痹了。甚至闭不上眼,只是茫然旁观。

当少女灰化,吸血鬼缓缓起身,才与倒地的次郎视线交会。

次郎十分熟悉这名碧眼金发的人物,但是也可说完全不认识。怱然,麻痹消除,内心一阵扰动不安,无数感情仿佛爆发般猛然涌出,但是结果只衍生出一种情绪。

恐惧。

过分美丽、神秘、「异」於自己的生物。身为人类,生理上的情感不容拒绝地支配了次郎,怯意在全身窜起。

吸血鬼精准地看出次郎内心的情绪。透明的美貌染上哀伤,最终升华为凄凉的微笑。

这是诀别的笑容。与其本身淡淡的甜美相反的,毅然道别的微笑。

然後她昂然转头,不再看向次郎受伤倒地的人类。

被蕾契儿的血弄脏的纯白洋装上,华丽的金发如波浪起伏,裙摆庄重地摇曳。她缓缓踏步前行。围绕著她的吸血鬼一同五体投地。

其中一名吸血鬼突然挺起身体。

「请原谅我。」

如此大喊後,随即抽刀刺人自己的心脏自裁。他应该就是杀死蕾契儿的男子,艾莉丝以沉痛的视线看向他

「我原谅你。」

她轻吐简扼的悼文。

卡莎与狼无言地靠近艾莉丝,接著追随她的脚步离开广场。唯独巨狼在瞬问看向次郎,眯起眼就像说著「待在原地别动」,立刻将视线从他身上别开。

而次郎也照做了。

她离开了,卡莎与狼离开了,直到吸血鬼一个不剩全部撤退的广场也雾散天晴为止,次郎都静静地在原地屏息不动。

静静地

跟在艾莉丝身旁的卡莎,在离开广场时对艾莉丝附耳轻声说道:

「艾莉丝,凯因刚才向我报告了。」

「思,我知道,蕾契儿的血告诉我了。」

虽极度消沉,但已恢复平时语气的艾莉丝,心不在焉地点头回应卡莎。

「杰克还活著呢,蕾契儿的血统还没断绝。」

艾莉丝眺望远方

「那孩子能得到救赎吗」

她低喃著,并非对卡莎,而是自己:不,是对自己的「血」询问。

这是独自一人,不依赖任何人,背负著无与伦比责任与使命者的孤高自问。

突然,卡莎冷酷的态度崩解,展露一脸纯真少女般的表情。

「艾莉丝,你有我。」

艾莉丝微笑回应卡莎仿佛绞尽脑汁的话语,然而也只是静静微笑,什么也不说。

昏暗云层无尽延伸的伦敦夜空,一只蝙蝠轻盈飞舞。

蝙蝠移动至离浓雾消散的特拉发加广场梢远的街角,飞回伫立於倾斜屋檐的杰克身边。

它停在杰克肩上之後便钻进他的领子,将蝙蝠收纳至体内的期问,杰克动也不动。

杰克的白晰容貌燃烧著愤怒与憎恨,他透过蝙蝠的视线看到广场发生的那一幕。

「卡莎你这个受诅咒的该死混血」

吐出沸腾激情的嘴里,探出几乎掀起唇办的巨大獠牙。

「好吧,如今也只能不择手段了。」

杰克如此宣言,转身消失於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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