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白天的屋外,水分足充斥着热浪。火辣辣的阳光下挂着阵阵热风,我弯下腰在水龙头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环顾四周,没有其他学生的身影。直到前些天这里还非常热闹,是午休时争夺的场所,真不愧是初夏的战场啊。
打开买来的面包,我走向了活动楼。
昏暗的音乐室、美术室、书道练习室都有部员在一边练习一边吃午饭。
这样的他们对我来说,感觉就是在异世界的存在。
“…….嗡……。”
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我慢悠悠的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来,确认信息。
但是————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已经一周没有收到过须藤他们的消息了。
自从柊说过“下次再一起吧”之后,我不仅仅是和柊,和须藤还有修司也完全断绝了关系。
到学校以后,每天看着眼前的柊一句话也不说。须藤他们到教室来的话,就从座位上站起来。
和他们搭话后就以买茶为借口,走出去,午休的时候,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度过。
最开始,我每天还会收到他们二人发来的一些消息。
——————【对不起,我说了些多余的话……。我想和你说话,请回复。】
——————【有什么事的话请告诉我。这样下去的话我有些过意不去。】
——————【生我的气的话无所谓,至少要和时子好好相处…不是吗?】
——————【须藤和柊都很消沉。不管怎么样回来好不好?】
读了这些消息,知道他们之间现在还有交流。还在一起吃着午饭。并且看样子须藤将造成这种状况的责任归到了自己身上。那家伙一定觉得是她对我说的那番话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吧。实际上,那家伙的担心完全错了。
然后,我面对这他们发来的这些消息——————完全无视了。
面对着他们的话,我总感觉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是,给我发送消息的频率越来越低,直到一周以前变为了0。
“快回来吗?”
修司的消息浮现在脑海之中,我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想着。
高热量,并且油腻的奶油,逐渐感觉不到味道了。
究竟一要以怎样的面貌回去呢?
像那样伤害了柊的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和她再次说话呢?
结果,只不过是回到了我原来的样子罢了。
与谁都没有深交,独自一人过着每一天。这不正是我高中入学时所期望的姿态吗?
我一边叹气,一边向纸质的果汁盒里插吸管,但是,伸缩的吸管却未能将这薄薄的纸捅破,我一用力,吸管折断了。
“————呀,好久不见啊。”
回家的路上,站在书店的浏览区,不经意的拿起文库本读了起来,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传了过来。
我吃惊的转过头去,一位身材性感的穿着一席黑色薄连衣裙和茶色皮凉鞋的高个子女性,柊户倾,正近距离的站在我背后。
“……你好,好久不见。”
面对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她,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太好了,我一直想见你来着。”
柊户倾盯着我的脸,看起来真的很高兴的样子。
“我完全不知道你的联络方式和住址。只知道你喜欢书,所以好几次来这个书店,想着你会不会也到这儿来。”
为什么呢?她听起来越说越高兴了。
“………你看起来很享受啊。”
“果然你是懂的啊。啊啊,我最喜欢这家书店了。只是到这里来,就感到十分幸福了,可以说是爱上了这里。”
柊户倾翻起了裙子,开始在这个地方像跳舞似的转圈。
“快看,这个书架排列。经典的名作在上面,接下来是令人注目的新作,再接着是即将发售的作品。这样的排列,可以感觉到这里对书本的爱。”
“是这样啊。”
“而且,这家店……。”
说到这儿,她贴到了我的耳朵口上,轻轻的说。
“我的书,就放在那引人注目的一旁哦。”
“……唉”
我不经意,露出了叹息声。
现在的我,心情多多少少有些低落,反正也没什么用,不如早早告辞了吧。
“那么,我就这样告辞了。”
说完,她横着身子挡住了我。
“嗯哼哼哼——稍微等一下。”
柊户倾用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不是说了吗?我一直想见你。”
“……有什么事吗?”
“……啊,很大的事哦。接下来你有时间吗?”
“…….我没什么兴趣啊。”
“好无情啊………。但是,有很重要的话哦。”
“很重要的话?”
“啊啊。和我的工作有关。请务必陪我一个小时。”
她既然都这样说了,想要拒绝就很难了。
虽然还是没什么兴趣,但是只是说话的话,听听也无妨。
“嘛,一个小时的话…。”
我吞吞吐吐的答应了,柊户倾的嘴角挂起了微笑。
“那就走吧。”
她朝着店外走去。
“快跟过来,今天的晚饭我请客。”
我们来到的是住宅街中的一家私人的意大利餐厅。
店内有十张桌子左右。暖色调的灯光照的店内有些昏暗,除了我们还坐着其他三两个客人。
柊户倾好像是这里的常客。和店长打过招呼后向我递来了菜单。
“想喝点什么?啤酒呀红酒呀什么的无所谓。”
“……….那个,我还未成年呢。”
“我知道,开个玩笑。饮料单在这儿。冰水的话也有。”
“那就来杯冰水吧。”
柊户倾向店长要了一杯红酒。
“————那么,为会庆祝一下吧,干杯!”
“………干杯。”
我没有情绪的迎合着。之后我们点了餐。
“————请用餐。”
店长端出料理来的时候,柊户倾的脸上开始泛红,好像多多少少有点醉了。
“今天叫你来,是为了确认和商量的。”
“………商量什么?”
“首先是确认。”
她坐直了身子,眼睛眺望着装着红酒的玻璃杯。
“————从时子那里听说了。你现在和那孩子保持了些距离是吧。”
………果然是这个话题。
虽然预料到了,但是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心里果然还是很痛。
\“……是这样的。”
“这是遗憾啊。我还以为你是喜欢那孩子的。”
“……辜负了您的期待真是抱歉。”
“为什么远离了那孩子?”
“………没有从柊那里听说吗?”
我还以为她一定会刨根问底的,前些日子见面的时候,我可是好好的见识了她对妹妹的溺爱。
只要稍微有点不对劲,她就马上温柔的询问原因了。
“倒是听说了。”
柊户倾面不改色的说。
“但是,不能从你的嘴里重新听一遍吗?”
………….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要特地做这种伤害人感情的事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道这个人想要干什么。
嘛,因为不论如何也是作为姐姐吧。说不定我也有把话说清楚的义务。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决定性的理由了。
“………我,无论如何都不行了。”
我开口了,组织着贫乏的词汇,但是每一个都是我的真心。
“我……….喜欢的是《十四岁》里的【时子】。但是却看到改变了的柊。…………我对柊的确做了很差劲的事。”
我有气无力的说着,柊户倾剥着一颗橄榄果。
“嘛,时子确实变了哟。如果以《十四岁》为界限的话。那孩子的【十四岁】只属于那个时候。而且——————”
柊户倾将手中的橄榄果放入口中。
“————小说里所写的,只是那孩子的一部分。写出来的故事只是为了迎合某一面,那孩子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
“…………比如?”
这是我稍微有点在意的地方。
至少刚开始相遇的时候,柊还是那时的“时子”。那其中隐藏着她不为人知的一面的话,身为《十四岁》的读者的我自然会产生兴趣。
“比如,非常懒散的一面。”
“懒,懒散是吗?”
“啊。那孩子,并没有在你的面前表现出她的全部,不是吗?”
的确如此。
柊非常的纤细有礼貌………….懒散的一面完全没有想到。
“前些日子,你们不是到家里来了吗?在那天的前一天,可太辛苦了。平时那孩子的房间和我的房间没什么两样。我明明要为了开会做准备却也要抽出时间帮她打扫
。”
“是,是这么回事啊………。”
“而且啊,你是不是觉得那孩子话很少?”
“……诶诶,是这样的。”
“实际上,真要说话的时候,特别能说。所以自从上了高中后我就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话。细野君说了这个,细野君做了那个之类的。听得我笑的停不下来哦………。”
“原…来如此。”
在我看来,柊基本上都是默默的坐椅子上读文库本的样子。不会去干涉任何人,被干涉的话也只会做出最小限度的反应。在家人面前十分能说的柊,这样的形象我完全想象不到。
“还有其他的,比如,喜欢的食物很幼稚。像是冰淇淋、蛋黄酱之类的,还喜欢香蕉。还有,不仅仅是文学作品还经常看漫画。经常到我的房间来借。还喜欢在夜里去买喝的呢,还有……。”
柊户倾忍不住笑了。
“………那孩子还对 H 的方面感兴趣。”
我感到困惑了。
确实吓了一跳,虽然气氛还有些尴尬,但是却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呼呼呼…….很意外吧。那孩子是看起来很空虚的类型。这是从一本名叫《那个手的描写》这本漫画借鉴来的。节奏有些太快了吧……….我们慢慢聊, 我就是着重那孩子的这一部分来写《十四岁》的。然而时子却拼命的隐藏着那样的自己。但是为了能和你继续好好的相处,让你把自己想象成【时子】。实际上,到现在她还每天都带着已经很少带的翡翠发饰,打算不停的去复习重读《十四岁》哟,呼呼呼………。”
“………原来她在做那样的事啊。”
“啊,是的呀。所以怎么样,在你面前那孩子故意表现的特别像【时子】不是吗?”
这么一说,我回想起来了。
确实柊让我数次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时子】的影子,而且还说着那样的台词。
——————向我求助的那一天说了“说了任性的话,不好意思”这句台词。
——————等待的场所也总是指定在住宅街的公园。
——————说我的过去的那天也说出了“明白了,我独占了很重要的东西呢”这样的宣言。
——————就连约会去的地方也是古民宅的咖啡厅。
还不止如此。她无数次的重复着,为了让我以【时子】的姿态看见她,然而,我却对这样的她有所迟疑。
“所以说,你们两个人是以《十四岁》中的【时子】结缘的就一定会在某个地方产生偏差的。”
柊也一定感到不安吧。
我所需求的并不是柊而是【时子】。正因为如此,她才在我的面前一直扮演着以自己为原型的【时子】。
压抑在心中的后悔全都回来了。我对她做了多么残酷的事情啊!
我终于明白了须藤所说的“关系有危险。”
“………啊啊。果然。”柊户倾抿了抿嘴唇,看着我。
“果然你听了今天的话是这种表情。
“……….这不是当然的吗?”
现在听到这样的事实,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吧。
那么对于柊户倾来说,我在这里露出怎样的表情才是正确的呢。
“正如我所想,大概是陷入了心烦后悔吧。嘛,那也是正常的……。但是呢。”
柊户倾放下玻璃杯,笑了笑。
“我啊————有一个让你抱有的烦恼轻易飞走的方法,想知道吗?”
柊户倾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不但有着和妹妹十分相似的长长的睫毛,还有着妹妹绝对没有的自信。
————真的有这样的方法?到底可不可信。
我和柊的关系已经从根本上歪曲了,已经和以【时子】为媒介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了。到了现在这样“突然飞走”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这个人是魔女。将十四岁的柊时子关进小说里的,持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的魔女。这样想的话,说不定真的知道有什么方法……。
“……是怎样的方法?”
我急切的询问道。
“用嘴说明的话非常简单,简单至极的方法。”
柊户倾卖着关子,露出一副神秘的微笑。
“但是呢,这样做的话是没有用的。如果不是你亲眼去看,亲自去体会是没有意义的。是这种类型的方法。”
“……….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啊啊,让我加油去找找看。”
我垂下肩膀,已经连叹气也做不出来了。
对这个人抱有期待的我,是不是本身就错了。难道她像这样邀请我吃饭,只是为了把我玩弄于她的股掌之间。
“但是我把那个东西拿给你看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是为了我妹妹,也为了你。………所以,确认到这里就结束了,下一次再谈一次吧。”
“………什么嘛?”
想要快点回去的我,随便回了一句。
但是————
“续作原稿的草稿,下一次就完成了。”
续作————
我不由自主的在椅子上坐直了。
实际上一直在我的脑海的角落里牵挂着我的《十四岁》的续作,描写【时子】上了高中后的每一天的故事。这份原稿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啊啊,说草稿你应该也不明白吧。实际上,关于《十四岁》这个系列执笔写作的顺序稍微有些特殊。通常的作品,都是由大概的情节框架组成的,责任编辑觉得OK的话,下一次就可以开始写原稿了。但是,这个系列是时子真实生活的写照。首先要听时子的话,把握发生事情的大概,在这之中将原稿所需要的事件选择出来。然后将它与时子的心境相结合,构成简单的故事形式。我把这个称之为草稿。然后将这个交给编辑和时子检查,他们都同意了才能真正开始执笔。“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现在,柊户倾的手中是“【时子】高中入学以来到最近为止发生的事组成的故事形式所写成的文章”。会是怎样的呢?
那到底是什么事件组成的东西呢?
前些日子见面的时候说我会在续作里登场。那么,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会怎么样去写过分的我呢。
刚是想象一下,阴霾的心情就涌上了心头。
“不用摆出那样的表情。”
看着深深低下头的我,柊户倾断断续续的笑了。
“没事的,并没有写的那么恶劣哟。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份草稿也要经过你的确认才能出版。因为是关键人物哦。如果你不希望的话,也会考虑全部作废的哟。所以—————在这个阶段,为了确认,让你看也可以。”
“原来如此。”
“怎么样?失望了吧,做最低限度的阅读也可以哦。”
我觉得这是最光荣的了吧。
能在喜欢的作家的作品里出演,而且还得到了草稿来阅读。作为读书爱好者,这样美味的经历太难得了。
但是————我却完全兴奋不起来。
我知道这是柊户倾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让以真实人物为原型的人同意才行。
但是,在阅读那个的时候,我什么也得不到。
现在的我因为和柊断绝了关系。在此之上,连享受以前《十四岁》带来的快乐也做不到了。
既然是这样我就没有理由特地去读我痛苦的回忆,描写着“我的失败”的故事了吧。
然后————
“…….难道。”
————我注意到了。
“是要让我读了那个,然后去和柊和好吗?”
“……嚯唔。”
柊户倾抬了抬右肩。
“……….我和柊断绝关系是因为她已经从【时子】的时候改变了。那么反过来,【时子】追上现在的她的话………如果是现在正在前进的柊的话,说不定关系就能再次回到以前了也说不定,是吧?”
确实,这样做会成功也说不定。
【时子】追上现在的柊的话。然后我读了那个的话,说不定关系就会再次回到四月相遇的时候也说不定。将我知道的【时子】与她的知识源柊对接。这样的话,说不定关系就建立起来了。
但是,
“那样,还不算正常的关系。”
正因为是现在,我能够果断的说出来。
那样的关系,在人与人之间并不能称之为健全。
“中间不夹杂着故事是不行的,不那样做的话就无法了解对方的心情了,这样做绝对会在某一天伤害彼此。所以,如果是以和好为目的的话,我就不读续作的草稿了。”
“………原来如此啊,也可以看到这一面啊。”
柊户倾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将玻璃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但是,你放心吧,我并没有做那样的期待。况且时子本身好像并没有将关系复原的打算哟。”
“那………那倒也是啊。“
“但是呢。”
说着,她笑了。
“读这次的作
品,其实就是和时子本人接触,也就是你期待着的想知道的事。而且,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读这次作品,我十分中意它哟。甚至觉得它是迄今为止的最高杰作。”
“是这样啊……。”
但是我仍然有一点很在意的地方。
“……….柊是怎么说的?”
我紧张的询问道。
“我可是要再一次要通过小说去了解柊的心情了哟。嘴里说不出来的心情,真心话,都会通过小说传达给我的。这样的事向柊确认取得同意了吗?”
“啊啊,我问过了哟。”
柊户倾点了点头。
然后她回答道。
“那孩子说【是因为故事相遇的】。”
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接着说。
“【是因为故事相遇的所以再因为故事分手不是很好吗】”
————这句话,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里。
“不会有错的,是柊的风格。那含着【分手】这样的词汇。
我完全能够想象出她说出这句台词的身姿。”那孩子真是说出了可爱的话啊。”
至今为止妖艳的样子消失了。柊户倾用温柔的,就像孩子的母亲一样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已经受不了了,那孩子太可爱了。所以,这是作为姐姐的愿望。这次的草稿,是那孩子传达感情的话写成的。经过无数次的推敲最终她本人也说了【这就是我的心情】这样的话。当然,我并不认为这写出了那孩子的全部。但是,这个故事就像是一封分手信。”
抬起头,我第一次看见了柊户倾如此认真的眼神。
“—————最后,能请你读一下原稿吗?”
从和柊户倾分开回到家,然后换衣服洗澡,再回到房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我一边叹气,一边坐在学习用的椅子上。像往常一样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将在床上打滚的【柳叶鱼】抱到了膝盖上,抚摸着。但是,我却没有那样的心情,了【柳叶鱼】“喵!”的叫了一声,又逃到了床上。
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做,也没有更换书包里明天要用的书。
书架上所以的书都看完了,也没有想要看的电视节目。
也不想浏览网上的信息,当然,也不想回复Line的消息。
到底怎么了——————别的什么事也不想做。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打开桌自上的笔记本电脑,检查着邮件。上面罗列的全都是一些系统邮件。仔细一看有一封添加着附件的标题邮件送了过来。点击后具体显示着。
【呀,晚上好。我是柊户倾,文件已经送到了哟。接下来拜托了。】
点开添加的附件,是一个大约40页纸的小说形式的数据文件。我给打印机放上了打印用纸,将文件打印了出来。
大约五分钟,印刷完成了。拿着这一沓厚厚的纸,我一次又一次的做了深呼吸。
【十五岁——草稿ver.1】
这就是第一张纸上所印的标题。
关于十五岁的【时子】的日常故事描写。
基本上,都是从柊那里听来的真实发生的故事的描写,尽管还是有和现实不一样的地方。
作品还是以【时子】为主人公。故事好像是以她每天认真写的日记丢了之后,被某名男生看了之后,为设定展开的。
——————读了这个,到底会怎么样吗呢?
看着这厚厚的纸,心中莫名的骚动。
读了这个,自己的心一定会产生很大的变化。这对自己究竟是好是坏呢。而且即使读了也回不到原来————我有着这样的预感。
但是————逃不掉的吧。
读吧.这是柊给我的【分手信】,一想到这儿,我就想要看这份《十五岁》。
再一次深呼吸,我看向了标题的那一页。
以下是《十五岁》的内容。
【————这是,和往常一样的,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的,我的日常故事】
【幻想着上了高中就会有所变化,我相信着时间变化。稍微长成大人一点了说不定就会更聪明,变得掌握要领了。但是,这样的期待是多余的,我在第一天就弄丢了自己的日记。
每天起来,我都将所思所想记录在上面的日记本。上面也没有写名字,也没有任何可以表明是自己的东西。
所以,归还的可能性几乎为0。我诅咒着自己的粗心。】
【说到日常生活,也只不过是初中时代的延续罢了。
不和班里的同学说话,休息时间只是读书。想着这样就好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必须开朗,虽然并没有这么想。但是面对拼命搭话的同学,我只能表现出衣服冷淡的样子,这种事是很抱歉的。】
【对那个男生的印象很深刻。他的自我介绍比任何人都要简单,身高平均。头发有些稀疏,长相也很一般,真的只有这样罢了。】
【“你最喜欢的小说是尾崎翠的《第七官界彷徨》吧?”
被他这样询问了。然后
“房间里有从外婆那里得来的油画吧?”
“每周都听大学生的迷你音乐电台放送吧?”
“你想要活出美吧。”
被质问到这里,我终于察觉到了。是他捡到了我的日记。】
【在家的时候,满脑子都想着他的事。
像这样的产生共鸣,收到别人传来的热情的好意还是第一次。
但是,今后不可能再有接触了吧。他和我都是不擅长与人交往的类型。这样想着,我产生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不要,我想要和他说更多的话。】
【正如我所期待的,他无数次的帮助了说话困难的我。我还是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像这样的频繁的接触。
只是,有一种罪恶感。
实际上我和不和班里的同学说话都没有关系。然而我却一心想和他说话,利用了他的善意。】
【我想,就像这样自然的拉近关系就可以了吧。
因为全部都源于一个谎言,所以感觉强行缩短距离的话,自己的伪装就会暴露出来,停滞不前了。
但是,某天早上,他那边出现了一男一女,他们之间是那样的自然。】
【受到冲击了。那两个人融洽的和他说着话,被无视的话就会朝他发火,声音一直持续着。听了一会,看来这两个人好像是他的青梅竹马。这样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无法等待着自然的拉近距离。那么我自己就不得不积极的和他拉近距离了。】
【卡拉ok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我感觉的到自己消耗过度了。果然要和本来的自己不同太耗费精力了。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着,而且很在意口袋里的手机。
毕竟刚刚才登陆注册了Line,就像检查新刊那样小心的使用才行,那么现在就向他发一条消息吧。向他发一条消息的话,说不定就能将往常的自己取回来】
【将他们招待到家里来,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我羡慕。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相互之间都很了解。但是我自己对于他的任何事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很喜欢自己的日记,仅仅如此,我为这样不对称的关系而苦恼。】
【能那两个人说话,真是太好了。
虽然他们很好的人,但是为什么我还是会保持距离呢。
结果,是我自己对他们是他的青梅竹马这件事产生了嫉妒。
他们拥有着所有我没有的东西,我羡慕着他们能够简单的接近他。
但是实际上,那两个人却和我是相同的。不是生下来就很受欢迎没有烦恼这一点,而是和我一样,是烦恼着与家人关系的高中生。】
【看见他诉说着自己的过去时的身影—————我的心砰砰直跳。
因为小时候的失败,他发生了改变。
不仅仅是对我的帮助,还有他至今为止的故事。至今为止所看到的周围的景色。我全都知道了。他明明到现在还在为自己的事情苦恼着。】
【谈话结束了,我看见他笑了,便在意了起来。】
【和他牵手了。想要触碰他的肌肤。想要拥抱,想要接吻。我想要成为他最重要的人,也想让他把我当做最重要的人。】
【————我喜欢上了他。】
【约会的地点选在事先选好的离家不远的,氛围很好的咖啡厅。
因为事先多次来过了,也查看了菜单,还放好了他喜欢的书,一定能让他好好享受吧。
事先来过的事一定要向他保密。一定要装出一副第一次来的样子。
然后,要按照姐姐的建议,很自然的引出恋爱的话题来。】
【坐在对面的我一边读着书,一边想这个人是怎样看待我的。
多半是不讨厌吧。那样赞赏我的日记,现在还答应我像这样的两个人一起出行,说不定还抱有一点点好感。但是,不知道这份好感是不是与自己的相同。
那么,就确认一下吧。】
【恋爱的话,我大概是不行的。
我这么任性,这么不堪,尽考虑着一些狡猾的事情。根本
就不能活出美。
都是他的错。
没有和他相遇的话,也不会懂得这种感情了。】
【“我成为你的女朋友也可以。”
我着急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心脏炸裂般的跳动着。
但是我觉得对方并没有听出这是告白。如果是那两个人的话,一定早就明白我全部的心意了吧。
但是,迟钝的他说不定没有注意到。
我已经努力到这种地步了,他依然没有明白我的心意。
一定要更注意观察对方才行。
无论如何,也要从之后的反应,推测出他对我的态度。
他究竟对我是朋友方面的喜欢,还是把我作为一名异性对待呢?
我这样想着】
【“已经不能再和你一起了。”】
【————我感觉所有的时间都停止了。
我无法呼吸了,心脏就像假的一样,不停地跳动。
这并不是梦,也不是幻想。
想想也是,我握紧了手,手心里不断有刺痛的感觉。】
【“————日记中的你改变了。”
“所以,已经不能再在一起了”】
【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利用日记,利用他的善意,想要狡猾的获得恋爱。
我欺骗了他。
作为“日记中的时子”得到的这份接触,太过于甜美了。
这就是对这样的我,理所应当的报应。】
【从长椅上站起来,和他说了再见。
我跑离的途中落下了眼泪。
一切都结束了。
第一次恋爱,最重要的关系,第一次感觉到的愉快的高中生活】
【—————总感觉。
这天晚上总感觉,他在往常的公园等着我。
我换了一套差不多能外出时穿的衣服,穿着凉鞋,背着小包走出了家门。走在夜晚的小路上,朝公园走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到达夜晚的公园时,并没有他的身影。没有街灯的空地被月光照得通透。就像是现在自己的内心一样。和他的相遇让我体会到了很多的感情。
高兴的心情,开心的心情,苦恼的心情,悲伤的心情。
这样的东西,在失去他之后,全都消失了。
坐在第一次约会时,他等待着我的长椅上。
然后,我从包里取出日记本,静静的放在旁边。
我想象着将信放进瓶子里,随着大海漂流的样子】
【抬起头,昏暗的夜空中,月亮发出淡淡的光辉。】
读完了,我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的思绪一下子追不上了。
【时子】在高中和某个男生相遇,恋爱,然后直到分手的故事。
柊户倾的新作——————是描写最近的【时子】
《十五岁》————是恋爱的故事!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我还是陷入了混乱。
“……….这是……….我吧…….?”
故事里出现的【他】,【时子】恋爱的对象,不管怎么想都是我没错。
脑回路“哔”的一下断了————停止了回转。
想要确认却不敢确认,想要相信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十五岁》告诉着我,这是的的确确的事实。
——————柊喜欢着我吗?
思考的过程中,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
她发生改变是为了接近我?
因为我,所以她改变了?
………真的吗?
我怀抱着疑问——————肯定不会错的。
写下这个的是柊户倾。是将柊的一部分写成《十四岁》的魔女啊。
那样的话,这本《十五岁》也毫无疑问是取自柊的一部分写成的。
将草稿放在一边————心中涌出了无法诉说的感情。
————混乱、困惑、高兴、苦涩、后悔、讨厌自己。
什么嘛。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想要恋爱。她也喜欢着我。然而我却从她身边离开了。
是这样的吗?
那么……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对?
现在知道了事实的我,该怎么做才对?
我不知道,我和柊之间的问题绝对解决不了。
【时子】不是柊。如果忘记那一点的话,就等于是又做了一遍同样的事。
柊户倾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为了让我后悔?为了告诉我自己做的事有多么愚蠢?或者,还有什么更深的理由?疑问就像方程式一样不停的增加,一发不可收拾。
自己该如何思考,该如何感受,我已经完全无法把握了。
但是————
在这些复杂的感情中,一条思绪渐渐浮了出来。
束缚也好,理由也好,道理也罢全部都飞走了————
一条简单的感情。
————想要见柊。
我想要见她,想要和她说话。
想要听她的声音,想要听她说话。
想要触碰她的手,可能的话,想要紧紧的拥抱她。
不是身在书中的【时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女主角。现在的我想要追求的是继续改变着的,至今为止我所见到的,在我面前做出各种表情,各种行动的柊时子。
————我下意识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时间还在晚上之前。柊应该还没有睡。
现在就去的话,一定今晚我和她就能见面————
那么现在就走吧,我突然想到,还不行。
我还不能去见柊。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无论如何都要确认的事情。
我考虑了一会,拿出手机来,我翻开Line的联络簿,选好了对象,按下通话键。
“对不起,这么晚才道歉!现在,你在哪?”
“————怎么了?突然………。”
“真是少见啊……细野把我们一起叫来。”
十分钟后。
我发完消息几分钟后。就离开了家。
现在正沿着福善寺的河岸的在找须藤家的四层公寓大楼。
同样都是女高中生,须藤的房间和柊的房间喜好完全不一样。
地上铺着绒毛地毯,上面还有像小草一样的照明灯具,墙上挂满了须藤和朋友们拍的照片。桌子上杂乱的堆满了化妆品、笔记、点心和头痛药。天花板上挂着的是香德里亚式的吊灯。我突然想到这好像是之前她自满的在Line里炫耀过的装饰。
于是现在,我正冒着大汗坐在须藤和修司的对面。
无论如何都有想要两人听的话。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但是我有些话……。”
我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须藤挺直了身子。
“嗯……倒是没关系,怎么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至今为止从未有过的紧张表情。好像是因为最近的事引起的。旁边的修司也是一副不安的表情观望着。
“如果我,看不懂气氛,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就发言,并且对某人产生了讨厌的心情………你们两个会怎么办?”
“………诶?”
应该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吧,他们都一脸茫然。
“讨厌的心情………?诶……那个,一般的话会生气吧……。”
“……嘛呐,这个就要看程度了。”
“那么,真的是很过分的话呢?践踏了对方的感情,一般来说不会说出来的话。”
“诶——这样啊………如果是对我说的话,那我就真的发脾气了,如果是你对别人说的的话,那我可就要说教了……。”
“嗯,我也一样。”
须藤试探的说着,修司也点了点头。
但是我还是无法释怀。
“只是这些?没有更多其他的了?”
“其他的?”
“对,其他的。对了,比如………。”
短短的思考后,我说出了自认为妥当的例子。
“……断绝关系,疏远距离之类的。”
“诶——还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吧。”
“我也没有这样想过。”
须藤和修司理所当然的否定了。
………这样啊。果然他们两个会这么说。
这两个人即使我干了天大的坏事也不会和我断绝关系的。
我这次想要发现的就是这个啊。
“……怎么了?”
两人质问到我。
“为什么之前会生出讨厌的想法,须藤和修司不就是我的朋友吗?实际上直到现在,我都被讨厌的心情所迷惑,产生了那样危险的想法。”
“……….嘛,无法否定。”
须藤和修司苦笑着说。
“那么,为什么不和我保持距离呢?”
——————去和柊相见。
那就意味着可能让她受伤。
现在的我依然读不懂他人的心情。无论多么注意,
总有一天也会令柊受伤吧。柊不是【时子】,是我不懂心情的其他人,我常常有这样的不安。
即使如此————我也可以把她当做女朋友吗?可以在她身边吗?
这样的我,能许愿再一次站在她的旁边吗?
这就是我想问他们的————“即使我产生了那样危险的想法,这两个人也没有放弃我。”
“嗯………”
须藤用手撑着面漏难色的脸。
“那样的事,没有考虑过。”
“我也没想过,要怎么办。”
修司看着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说到底与人交往就是这么回事吧。”
“……怎么回事?”
“不仅仅是细野,我和须藤谁也不能完全了解对方的心情。只能通过磨练技术,选择不伤人的话,或者间接表达讨厌的想法。而且经常不成功。所以说,人与人的交往本身就伴随着伤害这个前提。”
“……….修司你们,也干过伤害人的事?”
我感到有些意外。
“嘛,当然我们也干过。”
突然须藤变得声色凝重了,眼睛里眼泪开始打转,突然啜泣起来。
“我………有也读不懂人的心情,然后伤心烦恼的时候啊………。”
须藤那打着转的眼泪从眼睛里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
“因为………我……….说了多余的话……细野和时子…。时子……从那以后就变得消沉了了,细野也不会来了…….都是我太冒失的错。”
我呆住了。
我第一次看见须藤哭,为了自己的话后悔。
但是,我很快便回过神来——
“——不是,不是的,等一下!”
我朝着哽咽着的须藤的方向探出了身子。
“那不是须藤的责任…….因为你说的话是正确的………是没有任何错误的话。”
“但是,因为那个,你们两个……。”
“那是我自作自受哟,和须藤没有关系……。”
“…….好了,细野。”
修司叫住了我,解释道。
“是这样的。现在须藤因为自己的错陷入了消沉。实际上细野是因为须藤的话才和柊保持距离的吧?””嘛,算是这样。”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发生的哟。伤害他人,伤害自己,虽然也有自作自受,但是不仅仅如此,对对方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哟。”
“…….那么,为什么?”
我————一直想问他们两人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两个………即使那样也没有想过孤身一人呢?以伤害为前提呆在别人身边,这样好吗?”
“……因为喜欢哟。”
须藤擦拭完泪水,眼睛周围全是泪痕。
“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呆在修司,时子和细野的身旁哟……。”
“………我也是因为喜欢这一要素哟。”
“……那个……。”
须藤又一次擦了眼泪,朝这边看了过来。
“………芦屋的事还记得吧。”
这句话————刺痛了我的心。
芦屋。我伤害过的女生。
我放弃与人交往的最初原因。
“细野说芦屋像个男生的事件。从那以后细野不太和别人说话了对吧。”
………原来她注意到了啊。
因为从来没有说过,我以为他们两个,没有注意到。
“确实,那时候有【真丢人啊】、【还可以处理的更好吧】、【是笨蛋吧】各种各样的想法,实际上班里的大家都生气了。……….但是那个时候细野非常消沉,对吧?这才是芦屋本人消沉的原因,比细野更消沉。”
“…….是这样吗?”
那件事之后,我一直拒绝和周围交流。所以在那之后芦屋怎么样了完全不知道。
“嗯。当然,那孩子也只是暂时消沉了而已,一个月以后她依然笑着说出了【我是男生】这样的话,同学们也都忘记了这件事。但是只有细野将自己的四周都铸上墙壁,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真的假的!”
“真的哟。所以说你真不该因为那件事就与周围断绝关系,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实际上芦屋最近还和我用Line联系了,普通的问了句细野还好吗?”
难以置信。
我还以为芦屋会一直恨我一辈子呢。
于是我就背负着那件事一直生活了下来。
须藤正面盯着我。
“那样的细野,我觉得非常温柔。”
————温柔。
这个形容并不怎么符合我。
但是须藤是真心对我这样感觉的。
“确实,细野不擅长看氛围,总说出多余的话伤人,很令人困扰。但是,从内在上讲是温柔的。所以我喜欢细野,今后也想把你当做朋友。”
“我也一样。”修司深深的点了下头。
“那个,经过数年的大家的身上都会产生技术的哟。看懂氛围,推测对方的心情,寻找适当的语言。但是这只限于熟悉的人。实际上,我们也是一样的。”
“是这样啊。”
“啊啊。但是,那样的技巧与温柔不同,对人温柔是细野独有的。在细野不丧失那个的前提下,我被细野伤害了也没关系。”
“这样啊。”
终于理解了须藤和修司的感情。
人和人之间该怎样愈合伤痕。没有痛苦的关系是不存在的。
如果对对方抱有喜欢的感情的话,即使如此,也想要呆在身边。
那么,我————
————我和柊。
“呼呼呼……。”
须藤盯着我,微笑着。
“————做好受伤的觉悟了!?”
“……….啊。”
我站起来,点了点头。
“谢谢了,多亏了你们。”
“没事的,不需要道谢。”
“是啊,因为我们。”
修司的脸上露出厚厚的笑容。
“是朋友。”
于是我第一次与他们二人有了共同的感觉。
“啊,是啊。”
——————标牌的时钟上显示着晚上十点三十二分。
我坐在长椅上,急切地呼吸着。
没有街灯照明的夜晚的儿童公园沉浸在黑暗之中,跷跷板呀,沙土堆成的山呀在夜晚全都展现出和白天不一样的面貌,就像深夜的水族馆一样。
最后,进行了一次深呼吸,我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
登陆Line,找出了许久未见的柊的头像,稍微犹豫了一下,发出了“我等着哟”这样的消息。等待着已读提示的我,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有无数想要传达的话。
道歉的话,回礼的话,《十五岁》的感想,还有想要表达的心情,全部都想传达。
这些全部都是自己重要的主张,没有一个是不认真的。
但是,这样我能行吗?
到现在,我依然不擅长说话。
所以就这样,是否能将我抑制的感情全部传达给柊呢?
但是,我想这么做。
几分钟过后,传来了小跑的声音。
人后,
公园的入口处柊出现了,一看就知道是急急忙忙从家里跑出来的,一副没有打扮的样子。
头发乱蓬蓬的,呼吸急促,居家穿的加长T恤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的毛衣起满了毛球。脚上穿着的旧的木屐凉鞋,到现在也没有系带。
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防备的柊。
她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我——————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她的脸色了掺杂着困惑、紧张、恐怖和迷茫。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罪恶感深深的击打着我的胃。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先开口说。
“但是,无论如何,都有话想对柊说。”
“……嗯…….嗯……。”
柊点了点头,诚惶诚恐的走进了公园。
一边游离着视线,一边向我走来,到了还有几步的距离,她停住了。
真是久违了的面对面啊。
黑色的短发,端正的五官,乌黑的眼睛里就像有无数的星星在眨眼,这一切现在都在我的眼前。
她薄薄的嘴唇紧闭着,白皙的脸颊上清秀的眉毛寄宿着不安。
————压抑的感情涌了上来,冲击着理性,我有着马上就想触碰她的冲动。
但是,我总算忍住了。
“……我读过了哟《十五岁》。”
我先说出了这句话,柊的肩膀抖了一下。
“……这样啊。”
“还是和以前一样,……最棒了。果然柊户倾好厉害啊。不仅仅是事实的再构成,情感流露也完美的表现了出来……。看来《十四岁》的粉丝们满足了。说白了,我认为一定会大卖的。”
“…是这样啊。”
“好想快点以书
本的形式去读它,我一定会再次反复去阅读这本《十五岁》的。”
柊紧咬着嘴唇,没有做出回应。
那样的姿态,我很清楚的理解了。
现在的我——————伤害了柊。
对手《十五岁》的评价,不是对柊而是我对【时子】的赞赏,她感到了痛苦。
我又不经意间用话语伤害了她,令她痛苦悲伤。
这样的我,这样的自己,我绝对不会原谅。
“即使如此”
我继续说道。
“我,我完全不满足。”
柊慢慢的抬起了头。
那表情就像雪崩一样,无法阻止的迸发了出来。
“我好好考虑了一下,那样风格的【时子】所度过的每一天,果然有许多共鸣。和以前一样,那是最棒的小说,是我最喜欢的女主角。………但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柊的眼睛。
“我想见的并不是【时子】而是柊!!”
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是对我的话完全不知道,不知道该怎样接受的表情。
“……呐,柊对我的事情(喜欢我),我反应迟钝了吧。”
看着她犹豫的样子,柊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柊一定会那样想的,这种细微的感情我一定注意不到。须藤他们看见的话说不定会明白。但是我是真的不明白,果然我读不懂人的心情…。但是呢————”
我稍微笑了一下,告诉柊。
“这一点,柊也一样。”
“……为什么?”
“因为,你也没有注意到吧。我帮助柊,被柊依赖,是非常开心的事哦。”
“诶……….”
柊睁大了眼睛。
“…是这样吗?”
“啊啊而且。在卡拉ok回家的路上,不想和柊分离,注意到了吗?”
“……没有。”
“第一次去柊家里的时候,经常朝着柊看,目光离不开柊的事呢?柊和须藤还有修司关系很好的时候,我高兴的同时又很寂寞的事呢?和柊秘密的谈话,感到很幸福的事呢?。”
——————柊的眼睛里,眼泪在咕噜咕噜的打转。
“那时候,我察觉到了自己喜欢上柊的事,你发现了吗?”
说出这些的我,身体逐渐热了起来。
心脏正不停的将血液送遍全身。手心也不断地浸出汗液。
紧张与兴奋并存,嘴唇颤抖着不断与牙齿相碰。
“嗯。”
柊用手捂住了嘴。
“那时候,怎么会………。”
“从那以后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一直很在意柊是怎么看我的,牵手的时候心砰砰直跳,不经意间便想了色色的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些你全部都没有注意到吧。”
“……但……但是,那不是对我,是对【时子】的感情。”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读了《十五岁》我发现了。我想先了解柊。即使改变了也没关系,不是【时子】也没关系,我想要呆在那样的柊身边。”
到这里——————我忍不住了。
两只手牵到了柊的手上,她吓了一跳,身体颤抖了。
然后满脸通红的抬头看着我。
我对着这样的柊。
“我喜欢你。”
现在的我毫无保留的传达着自己的感情。
“不是【时子】,现在的我,喜欢的是眼前的柊。所以,想要在你的身边,想要看到你改变的地方。”
柊的眼睛————一溢满了眼泪。
像为了防止大堤崩溃那样,泪水分成两行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这是从【时子】那里绝对看不到的,柊孕育出来的感情。
柊一度哽咽着,用t恤擦着眼泪。
然后,直直的看着我。
“………那么,我也。”
在这之前,她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再一次,依赖故事哦。我从自己口中想要传达的事情,全部都由故事传达了哟……。但是,这样的话就成了狡猾的结局了。所以,请你听好。”
柊伸直了背,清了清嗓子。
“………我喜欢细野君。”
我好好的听到了,非常清晰的声音。
“光是我喜欢还不行,也要让细野君喜欢我才行。并不是【时子】,而是眼前的我,要好好的喜欢哦。”
“…嗯。”
“所以,……….要更多的让我好好看着你。以最近的距离,从今往后,直到永远。”
我低下头,握紧了她的双手。
“嗯,是这样哦。”
紧握着她的手,感知着她的温度。
并不是书的那边,而是眼前的柊时子的体温。
丝毫不想分开。我想今后一直牵着这双手。
——————就在这时
“……….啊啊啊!………。”
突然,柊好像膝盖脱力了,倒在了地上。
“喂,喂!怎么了,没事吧!?”
“嗯,嗯……….不好意思,没事的。膝盖有些发抖,没有站稳…。”
我才注意到,柊的全身都在略微的颤抖着。
“哈啊……你怎么了。快说出来,快点说些什么。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在这里打住。”
“………全部都是细野君的错吧。”
柊抬起头,一脸记恨的看着我。
但是,看着这样的表情————我安心了,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原来细野君是更加讨厌的人啊,真是没有想到……。”
“………那真是抱歉了”
柊握住我的手,用力站了起来。
然后,抬头看了看公园里的计时器。
“啊啊,已经这个时候了啊。突然从家里跑出来,妈妈该担心了。”
“也是啊,对不起……。我送你。”
“嗯,谢谢。”
两个人牵着手,走了出去。
她的手上全都是汗,用力的握着我的手。
抬起头,月亮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我想着。
————————现在在这里,我和柊的故事说不定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