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9 合上的翅膀

纯和比吕美发生的摩托车事故需要很长时间进行处理。正好在现场的唯一的大人——出租车司机和警察以及各个相关方面进行了联络,但是因为下雪和路面结冰的关系等警察到场等了很久。无关人员的真一郎和乃绘在车上只能等待,一直等待着比吕美和纯结束。

“……为了躲避冲出来的兔子吗……嘛,没受伤就好。”

出去看两人状况的出租车司机坐回了车上,纯坐到了副驾驶位子上,比吕美坐到了驾驶席后面的位子上。四人乘坐的出租车沿着夜路开始缓慢前行。是进到温暖的车内后人稍微平静些的缘故吗,真一郎感觉听到了她舒了口气的声音。

夹着真一郎而坐的比吕美和乃绘没有看对方,两人无言地把脸对着窗外。被夜幕包围的山路上只有堆积在路肩上的白色血块,真一郎无奈地只能看向膝上。

因为长时间的等待每个人都很累。除了出租车的无线电之外没有任何声音,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在纯和乃绘下车的时候也是如此。

“…………”

简短的默默示意后,纯用手环着乃绘的背让她回家。看着后视镜里两人越来越小的声影,真一郎下定决心开口道。

“呐,为什么——”

“…………”

在真一郎说完前,低着头的比吕美无力地摇了摇头。

“……如果想对我说了,告诉我。”

为了不给她增加负担,真一郎试着露出笑脸,不过因为脸颊发紧而没能顺利笑出来。为自己的不中用无奈咬紧牙的真一郎握紧双拳。

“……那是,你们的家?”

听到出租车司机的声音,真一郎抬起头,之前坡道前方有组红灯闪烁着。

“警察……为什么……?”

“这种时间还不回家估计担心了吧。”

侧眼看了看显示零点的数字钟表的司机踩下了刹车。开着的中庭门里透着家里开着的灯光。尽管周围的人家几乎都已经熄灯了,但只有真一郎家连平时应该已经关了灯的外玄关都灯火辉煌的。

后座的车门打开后比吕美慢慢下到车外。付好车费来到车外的真一郎注意到比吕美一脸严肃的站在原地不动后看向前方。

“啊。”

路的另一边,在微弱的路灯下,有个穿着红色对襟毛衣的女性正快步走近。注意到脚步不断加快的她是刊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

一副立刻就要哭出来的表情的刊笔直盯着比吕美跑了过来。得知出租车抵达的宗弘和松下也从内玄关里冲了出来,不过看到刊那副被逼的走投无路般的表情,两人惊地停了下来。

从警车旁边擦过的刊就像没注意到两人一样穿了过去,停在了比吕美的面前。

抿紧嘴吧控制混乱的呼吸的刊拧着脸看着比吕美。那副表情没有了平时的眼里,只剩下因为安心而快流出泪水的样子了。

“…………”

轻轻舒了口气后,刊硬是笑了出来。比吕美垂下视线想要躲开刊的脸,随后就这么沉默着低下了头。

刊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疑惑的神色。正要做出笑容的脸难看的扭曲着。她的眼神,变回了往常看比吕美时的那种冷淡的样子。

“……唔。”

刊猛地抓住抬起头的比吕美的手。比吕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

抓着比吕美的手的刊就那么挤开了宗弘和松下穿过了通往中庭的门,快步前行。比吕美没能反抗,就这么被拉着手跟在后头。

“你干什么啊,妈妈!”

看到比吕美的反应和刊的表情,真一郎确定两人间发生了什么。虽然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情而愣住了,但真一郎很快回过神来厉声叫到,并大步要追上去。不过,宗弘用力拉住了真一郎的胳膊阻止了真一郎。

“站住,没事的。”

事到如今声音里还满是平静的宗弘让真一郎泛起怒意。回过头盯着宗弘的真一郎吊着眉反驳道。

“怎么会没事。……妈妈她,很奇怪啊。”

宗弘的表情没有变化。在此期间,拉着比吕美的刊穿过内玄关进了屋子。

“给比吕美灌输些奇怪的事情啊。”

现在不追上两人的话就无法挽回了。虽然含糊却宛如确信般的不安在真一郎的心中激荡着。真一郎用力甩了甩被宗弘抓住的右臂。

“…………”

宗弘依旧用力抓着真一郎的手臂。尽管真一郎这么说了却依然冷静以对的父亲让真一郎无法相信。

“你没看到吗。那相簿里的照片。把比吕美妈妈的脸裁掉,扔掉相册……”

旁边的松下狼狈的噤声不语。宗弘只是哀伤地眨了眨眼,没有说任何话。

“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如果没发生过什么是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的吧!”

宗弘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是想到了什么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真一郎无法原谅假装一切都没发生的宗弘。

“比吕美会在这种时间跑出家门——”

“没错……”

深深叹气后的沉重附和声让真一郎预感到了之后的话。宗弘点头后真一郎吊起眉毛,用力抬起手,声音变得粗暴了起来。

“……那么,那是真的吗!比吕美是我的妹妹吗!”

把手抬到胸口附近的真一郎怒视宗弘。

“开什么玩笑!”

突然宗弘松开了手,真一郎觉得脸上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唔!!”

被打了耳光的真一郎摔到雪上。

“…………”

真一郎用双手撑起身子。

“……冷静下来。”

宗弘平静地俯视着真一郎继续道。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未预料到的否定,让真一郎呆呆地眨起眼。本以为这是噩梦的继续,但是脸上的疼痛是真的,真一郎也确信类似于愤怒的表情正满溢心头。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大概是满腔愤怒散发了出来的关系吧,真一郎心里一股自己都说不明的感情在翻滚着。干笑着的真一郎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后抿着嘴站起,随后挤过宗弘跑向内玄关。

匆忙打开内玄关的拉门后,真一郎脱下鞋随手一扔就进了主屋。

“妈妈!比吕美!你们在哪里!?”

虽然用响彻整个房子的声音大喊,但账房和起居室都没回应声传出。

“…………”

虽然这个家很大,但刊会带比吕美去的房间是有限的。站到比吕美房前的真一郎用力吸了口气后出声道。

“你们在吗?”

手搭门把的真一郎朝里面喊道。虽然没有回应,但真一郎确信比吕美和刊就在里面。

“你们在的吧?我进来咯。”

说完的同时,真一郎打开了门走到了房间里。房间里的比吕美脱下了上衣,解开了围巾,身上是白色的对襟毛衣和蓝色的衬衫的打扮。

“…………”

手持比吕美湿透了的堇色上衣的刊用冰冷的视线凝视着真一郎。

“妈妈,那个——”

“……我……”

真一郎打算逼问刊,但比吕美用几乎要消失般的嘶哑声音打断了。

“……我累了……”

几乎没有了血色的嘴唇里传出了无力的声音。比吕美用纤细的手指开始解开白色对襟毛衣的扣子。

“衣服湿哒哒的。我要换衣服了……”

解开纽扣后,对襟毛衣落到了穿着黑色的紧身裤的比吕美的脚边。

“诶……?”

比吕美的突然行动让真一郎眨巴起眼睛,不过比吕美并没有管这点,她继续开始解衬衫的扣子。衣襟敞开到了胸口,胸部露了出来。真一郎慌忙躲开视线,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涸的喉咙。

“……那,那就……之后再说。”

自己的目的本不是和比吕美说话,既然如此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而且,可以的话真一郎不希望自己和母亲的对话让比吕美听到。

“但是,你很奇怪啊,妈妈……”

虽然用苛责的视线盯着没打算离开的母亲,但刊抿着嘴一言不发。

离开房间后,真一郎看到了伫立在走廊里的宗弘。

“……唔。”

躲开宗弘投来的视线的真一郎从宗弘面前穿过。

“……冷静下来了?”

背后传来了温柔的安慰声,不过真一郎没有回头,低着头摇了摇。

“……比吕美为什么——”

父亲的笨拙体贴让真一郎不禁漏出了真心话。宗弘沉默了一下,但在静静舒了口气后用低沉平静的声音继续道。

“……你妈妈,似乎心里有数。”

“……额,这——”

真一郎条件反射的回应道,看向宗弘。正面承受着真一郎的视线的宗弘重重点头后微微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有些事只有女人之间才懂。现在我们静静等着吧。”

“……我……”

感觉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

。没法接受宗弘的话。

“……听话。”

但是,真一郎也无法拒绝露着微妙的表情的父亲的请托。

* * *

昏暗的房间里凉嗖嗖的。疲劳的身体像泥巴般沉重。脱下大衣的真一郎没有开灯直接倒在了床上。

“……什么啊。”

在床上转动身体的真一郎抱紧被子。

“为什么,那样的……”

真一郎想起了和纯一起伫立在在熊熊燃烧的摩托前的比吕美的表情。虽然那个时候没注意到,不过她露着似乎透着一种安心般的不可思议的表情。是因为缺乏现实感吗,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真一郎并不知道。

“比吕美……”

抱住被子的真一郎闭上眼睛后,抱着比吕美时的触感复苏了。那之后,乃绘一言未发,是出于设身处地为真一郎着想吧。又或是,出于别的情感呢。

“……乃绘……”

为了体会乃绘的感情,真一郎开始设身处地的思考起来。但是,乃绘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现在的自己并无从知晓。

“……雷轰丸登上了后庭的山丘。”

到底要怎么样的设身处地才能更接近乃绘呢。

“……那是个有十米高的大山丘。”

真一郎循着记忆念出了雷轰丸和地面的故事。发出声音后,脑海中鲜明地浮现出了已然画好的页数。

“从山上往下看就像看地底一样。地面啄食着饵料,看起来很凄惨。”

画上的地面和现在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在被昏暗包围,如地底一般的地方收起翅膀的地面,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凄惨。

“来,飞吧……”

脑海中的影像转向了雷轰丸。真一郎想要画出雷轰丸坚定飞向天空的决意,仰面望天的场景,却突然无法描绘出这样的想象了。

“…………”

虽然真一郎闭上眼想要驱动出这样的场面,但打算描绘的场景却像蒙上了雾霭一般变得模糊不清了。取而代之,比吕美和刊闪过了脑海。真一郎惊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咬着牙的真一郎低声嘀咕道。

刊的冰冷视线和宗弘的话在真一郎脑海中萦绕不去。

——有些事只有女人之间才懂。现在我们静静等着吧。

如果从自己的角度看,刊是加害者,比吕美是受害者。女人之间方便谈什么的,真一郎终究是无法接受。

刊对比吕美的态度真的改善了吗。比吕美跑出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自己有没有能做的事情呢。明明都折腾到这种地步了,自己却被排除在外,到底是为什么呢。

筑巢于心的黑暗感情刺激着空了的肚子。真一郎想要靠想乃绘来挥散这些想法但也没有成功。

“……雷轰丸虽然这么想……”

思绪回到了画本上。真一郎念出了接下去的故事。明明预定好下一页是飞翔的场景的,飞向天空的场景却无论如何都涌现不出来。

“但那个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虽然没有食欲肚子却咕咕叫。这种时候,雷轰丸会怎么做呢。就算肚子饿,也会凛凛望着天空决意展翅高飞吗。

“…………”

脑海中的雷轰丸停在了画好的最后一页上,盯着山下的大地和地面面的样子。感觉在那里的雷轰丸也没了飞向天空的意志的真一郎叹了口气。

“……最终,雷轰丸还是决定今天作罢。”

是紧张稍微缓解的缘故吗,真一郎终于能想起乃绘的脸。在操场台阶被乃绘说的话,和她那真挚的表情一起在脑海中复苏了。

——你是雷轰丸那样的目标天空的特别的鸡哦。

没错,雷轰丸是目标天空的特别的鸡。相对的,自己又是如何呢。真的和雷轰丸一样能飞向天空吗。

“……等明天吃饱饵料后在飞向天空吧。”

答案,似乎无法立刻找到。

“…………”

闭上眼睛后,真一郎再次想起了比吕美。抱在怀中的比吕美微微颤抖着,纤细的道歉声和传到脸上的眼泪的感触到现在真一郎依然鲜明地记着。

“…………”

到了明天就能解决吗。还是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噩梦呢。

——真一郎,你能飞翔的。

乃绘的话闪过脑海。相信能飞的她所给予的翅膀现在合起了。宛如忘却了展翅高飞而折起翅膀,变得渺小,蜷缩在床上的自己,非常凄惨。

这样的心情无法飞向天空。甚至都无法直视雷轰丸所目标的绚烂天空。现在的自己——

“……我果然,飞不了……”

简直就像,被乃绘说飞不了的,那天的自己。

* * *

淡淡的阳光照在寒假过后的上学路上。因为降下的雨水,堆在路面上的雪吸了水变得湿哒哒的,弄得脚边湿冷湿冷的。

寒假结束后到了学校许久不见的同班同学们互相热闹地聊着圣诞和过年的话题。

1年B班也是如此,不过在到校时已经有了别的预兆。

比吕美的只有朋与在到校后就打开了手机,一脸不安。比吕美是用短信告诉了她什么吧,不过什么都没给自己发。

到了早上或许就会有什么发生改变。真一郎抱有的淡淡期待被比吕美不在的早晨的餐桌打破了。想到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很早就去了学校的比吕美的心境,真一郎的心里揪也似的疼,但父母却和平时一样平静。

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摩托车事故的话题在第二节课结束的时候传遍了教室,到了休息的时候,教室和走廊里到处都是低声讲着传闻的声音。尽管真一郎努力让自己呆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过那些低语声就算真一郎不愿意也会听到。上课的时候这些声音就停了算是一种救赎。

集中到课上的真一郎一边抄着板书一边标着说明。只有这种时候,真一郎才能忘记比吕美的事。

到了第四节古文课的时候,上课过程中教室突然吵闹了起来。静静的脚步声响起。真一郎很快就了解到那是比吕美的脚步声。但是,真一郎故意不看到集中在课上。这是一节自己喜欢的能集中的课帮了真一郎大忙。

老师只是瞥了一眼身后,就继续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写起板书。他应该看到了比吕美,但是都没和她打招呼。

拉开椅子的声音响起后,吵嚷声停了下来,教室里只剩下了板书的声音。在真一郎比较着自己停手期间笔记和板书之间有什么区别的时候手肘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唔。”

第二第三次重复后,真一郎明白这是野伏用铅笔戳自己的手肘。想要回过头抱怨两句,不过还是忍住了。

轻轻的衣服摩擦声响起。野伏想要对真一郎传达什么。

“…………”

虽然真一郎尝试自我控制,但没有用。坐到位子上的比吕美像是一开始就在一样露着真挚的表情记着笔记。斜后方位子上的朋与不安的看着她。而真一郎应该也和朋与露着同样的表情吧。

午休开始后,朋与离开了教室,比吕美变成了一个人。

比吕美和纯引发的事故在午休的时候已经传遍全校。平时会和比吕美开玩笑的关系较好的同班同学们也都顾虑着什么躲着比吕美。是考虑到同学们吗,比吕美也接在朋与之后拿着便当盒离开了教室。

“怎么办?要跟上去吗?”

“…………”

不用野伏说,真一郎已经决定了。走到走廊上后,真一郎听到学生们几乎都在讲比吕美和萤川高中的4号。

“啊——啊,变出名了啊……”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野伏用往常的轻快口气说道,不过真一郎完全没有笑意。

“我校数一数二的才女,篮球部王牌的丑闻啊……”

野伏自言自语道。正如他所说,比吕美和纯引发的摩托车事故现在已经演变为了震撼整个学校的大丑闻了。

注意到手持便当盒的比吕美的学生们压低了声音。尽管如此,闲话还是没有消失在被午休的喧闹中。

为了不让比吕美知道自己在后面跟着,真一郎和她空开了一段距离。走在前面一点的野伏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往休息室去了哦。”

“……我知道。”

比吕美消失在休息室后真一郎等了一会儿,随后从入口处的玻璃拉门往内窥探情况。休息室里有很多在吃午饭的学生,但是唯独比吕美坐的长桌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的学生们侧过身去躲着比吕美。

寒假开始前,比吕美不只在班级里,在整个学校和社团里也很有人气。因为摩托车事故,众人开始回避起比吕美。远远看着,比吕美露着和平时没什么不用的静谧微笑一个人打开便当吃,但是她内心中肯定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想到她内心的感觉,真一郎皱起脸咬紧嘴唇。

“比吕美!今天带的是什么?”

朋与开朗的声音仿佛要吹散所有闲话声一样响彻了整个休息室。闲话声一下听了下来。比吕美

抬起低着的头,安心似地瞥了朋与一眼。

“不愧是黑部同学。和平时一样。”

“……恩。”

和朋与说话的比吕美的表情变得柔和了。朋与讲话的口气比平时做作,是因为她有所考虑吧。真一郎舒了口气后转身离开休息室。

几乎没说一句话和野伏吃完午饭后,真一郎决定直到午休结束都在几乎没人的教学楼大门边度过。

真一郎透过格子窗看着静静落下的白雪。尽管似乎是不会在地上积起来的雪,不过在真一郎看到贴在冰冷的窗户上的雪的结晶后,就算不愿意,那个晚上的事情还是浮现在了真一郎的脑海中。

“……你去了汤浅同学的事故现场吧。”

是想到真一郎脑子里在想什么了吧,野伏静静开口道。

“…………”

肩靠窗户的真一郎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野伏。

“那个4号真的在一起?”

他一直想问吧。野伏一下子触碰了事件的核心。

“…………”

真一郎无言点头后,野伏咋了下舌望向空中。

“那个啊——”

打算开口说什么的野伏在这时打断了一下。

“恩?”

注意到他打算说什么的真一郎看向野伏。面对真一郎的视线,野伏不好意思似地身体晃了晃,看向地面。

“啊……不,没事……”

“哟,仲上。”

几乎要消失般的野伏的声音和其他男生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

叫出自己名字的是不认识的人。估计是大一岁的前辈吧。

“给我说说嘛。”

“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

把手插在腰上的男生用挑衅的视线盯着真一郎。两人说的是比吕美的事情,真一郎是知道的。面对嘲笑般的笑容,真一郎皱着眉瞪了回去。虽说自己和比吕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专门跑来找自己的男生们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劣根性让真一郎火了起来。

“…………”

野伏站到了两人和真一郎中间,似乎是要制止动了一步打算说什么的真一郎。面对不断缩短距离的野伏,对方害怕了似的皱了皱脸咋了下舌转身离开了。

“……谢谢。”

在男生们消失在走廊拐角后,真一郎从野伏身后搭话道。野伏没有回头,静静地开口道。

“……我们是兄弟吧。”

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的低语。似乎是在确认这句话一般点着头。野伏往前走了几步。

“呐,刚才说的——”

“我先回教室了。”

停下脚步的野伏回过头淡淡地笑了。

“诶……恩。”

虽然想问野伏打算说什么,但看到他自嘲般的笑容后,真一郎惊住了。

野伏应该也想了解比吕美和纯的事故,还有发生这件事的原因。但是,正因为两人是兄弟,野伏才并没有开口提。

“谢谢你,野伏……”

目送着他的背影,真一郎低语道。

知道比吕美被处分停学一周,是在放学之后。

* * *

雪在入夜后停了下来。

因为刺痛耳朵和鼻尖的清晨的寒冷醒过来后,真一郎开始了出门的准备。铺在桌上的,是画到深夜的画本。

“……能给那家伙看嘛……”

乃绘看了之后会说什么呢。尽管犹豫,但这是现在的自己竭尽全力的一页。虽然没有了刚开始画的时候的高亢感,她还依然相信雷轰丸能飞吗?

“合起的,翅膀……吗。”

用指尖触碰着宛如贴着身体般紧紧合起的雷轰丸以及地面的羽毛的真一郎露出苦笑。虽然还有些迷茫,但是决定要把为了乃绘而开始画的故事给她看的真一郎合上了速写本,放进了包里。

真一郎提着包来到起居室,但是里面并没有平时要比自己早一些出现在里面的比吕美的身影。

宗弘没看报纸,静静地吃着早饭。虽然刊坐在位子上,但她始终一言不发。觉得难受的真一郎扒完早饭叠起餐具。

“我吃饱了。”

“恩。”

宗弘罕见的点头了。接着,刊开口道。

“招待不周。”

瞥了一眼收拾碗筷的刊后,真一郎站了起来,穿上大衣,再次提起包。

“……我出门了。”

真一郎对宗弘和刊如此告知后,两人静静地点了点头。从起居室来到走廊上后,身体被凉飕飕的空气包围。通过比吕美的屋前的真一郎轻声说了一句我出发了。往内玄关走的时候,真一郎竖起耳朵想听听看比吕美会不会出声,但是类似的期待,消失在了静寂之中。

比吕美停学了,所以关于摩托车事故的传言渐渐升级。传闻大半是关于比吕美和萤川高中的4号私奔的,所以每个传闻都擅自构建了一个品行端正的优等生比吕美的“真实的本性”,就像在互相比赛一样。

“……仲上同学也多管闲事呢。”

“我看到他们一起回家。明明住在一个家里。真可怜……”

探寻的视线挪到了真一郎的身上。就算不想听,学生们嘁嘁喳喳的声音还是传到了真一郎的耳朵里。因为对同级生门投来的怜悯视线觉得难受,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间也渐渐变短。

因为上课需要更换教师的过程中真一郎也几乎是一个人,甚至没有等野伏。上完最后一节课快步走回教室后,真一郎注意到有不熟悉的学生集中在教室前。

“噢,来了来了。你很慢啊,仲上。”

一副嬉皮笑脸的走近过来的,是前几天来问比吕美的事情的高二男生。

“…………”

真一郎想要避免和他产生关系打算快步走入教室,这时男生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大声说道。

“同居对象给溜了?”

“哈哈,不给力啊。”

真一郎不打算接受他的挑衅,便握紧拳头打开了教室的门。是对真一郎的反应觉得不满吗,男生了一边发着嘲笑般的笑声一边继续。

“话说,男女乘摩托私奔出了事故什么的。汤浅还真会玩呢。明明长得那么老实。”

“其实是那种诓骗男人,品行不端的魔女吧?”

“…………”

只有这句话,真一郎不能听过就算。走进教室的真一郎停下脚步,无言地吊起眉头,粗鲁地缩短和男生们的距离。

“干,干嘛。”

“其实什么,你倒是说下去啊。”

因为真一郎的态度发生了骤变,高二男生们害怕似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说说看啊。”

因为愤怒,真一郎的声音颤抖着。盯着对方的真一郎大口喘着气,男生中的一人吓到了似地眨着眼。

“……诶?”

“其实究竟如何,你倒是说说看啊。”

在这期间,真一郎的心依然被男生们的话紧紧揪着。

“因为,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吧。在大雪中和男人一起乘着摩托跑出去——”

“比吕美不是因为这种理由出去的!”

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喉咙痒的让人不快。真一郎大叫出声后抓住了男生。

“……唔。”

虽然没打过架,不过在抓住男生的衣襟后,攻击性的情感自然而然的涌现了出来。

“你这家伙!”

男生也不服输地抓住真一郎的肩膀和衣襟用力拉了起来。被拉摔过去后,真一郎的后背砸到了教室的窗户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某处有女生发出了悲鸣。

“打架了,打架了!”

集中在教室前的男生的同伴们骚动起来。听到这个声音注意到真一郎和男生打架的学生们靠了过来,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道人墙。

周围响着煽动两人的声音,女生们不安的声音乃至于悲鸣。

“道歉……”

一直抑制着的愤怒灼烧着真一郎的喉咙,诅咒般的话语从露出的齿间蹦了出来。

“道歉,道歉,道歉……向比吕美道歉!”

拼命的。任意发泄爆发而出的愤怒。怎么都无所谓了,真一郎如此想着。自己居然会完全不顾前后,自己的心中居然有如此强烈狂暴的感情让真一郎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道歉!”

把筑巢于心的感情,把被愤怒所支配的一切,全部发泄出来。被抓脸,然后条件反射地踢开男生。被反击,后背猛地撞到教室的窗户上。用力揪住衣襟来反击,指尖整个因为用力变白了。两人互相拉扯在走廊里打得不可开交。

逐渐被听到骚动的学生们围住的真一郎周围渐渐变暗。变得紊乱的呼吸异常灼热,不管怎么呼吸都让人觉得痛苦不堪。

“你这家伙!”

挥拳反击,用手揪住对方的脸颊。男生也不服输的揪住了真一郎的脸,一股从鼻子弯到脸颊的炙热感扩散开来。

“……库!”

在热感变成痛感的过程中,真一郎把手压到男生的肩膀上,用力把体重砸上去推倒了他。

猛烈的冲击顺着手腕传开,虽然觉得手麻,但真一郎还是跨到了对方身上。

在打算挥拳打下去,男生用手护住自己的脸的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啊!”

野伏的声音,和啪塔啪塔的脚步声。

“…………”

靠近的脚步声不止这一个。在真一郎分神的时候,男生从真一郎身下脱身而出。

“……唔!”

真一郎为了不让他逃走揪住了他的衣襟。想着要怎么把他摔倒在地的真一郎的思绪因为粗暴走近的女生而被打断了。

“诶……”

感到锐利的视线,真一郎抬起头。只见如仁王一般站着的乃绘紧紧盯着两人般俯视着他们。她的样子让周围的吵闹声消失了。现场鸦雀无声。

“…………”

乃绘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转身离开了。似乎是被她的气势压住了,聚集的学生们静静让开了路。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一句话。真一郎也紧紧盯着乃绘的背影,呆呆地轻语了一声。

“……乃绘……”

“……你们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旁边的野伏扶着真一郎慢慢站起。野伏对呆然目送乃绘的真一郎苦笑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了某样东西。

“出血了哦。来。”

看到野伏递出的创可贴和他的视线,真一郎才注意到自己的鼻尖受伤了。

“……抱歉。”

用指尖确认着伤势,贴着创可贴的时候,乃绘的身影消失了,聚集的学生们也各自回了教室。

“那么,怎么办?”

仿佛打架这回事没发生过一般变得空荡荡的走廊里,野伏把手肘撑到了真一郎的肩上。不用他问,真一郎已经决定要如何做了。

“……我去追。”

雪止的天空蓝的透澈。在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气呼出去后,与空中漂浮着的白云同样颜色的吐息蒙在了真一郎眼前。

乃绘和往常一样蹲在后庭的鸡舍前。远远看着,她看着啄食饵料的地面的样子和平时没有不同,但是自己接近乃绘也没有反应。

“乃绘。”

叫着乃绘的真一郎停在了离她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尽管来到了附近,乃绘还是一直看着地面。

“……刚才吓了我一跳。”

和男生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的那股暴乱的愤怒已经彻底平复了。因为又一次被乃绘所搭救的心情,真一郎眯起眼睛,随后乃绘微微低下头,静静地叹了口气。

“哥哥,说是停学一周。”

“当然。毕竟引起了那样的事故。”

为了尽量不给乃绘造成负担,真一郎露出苦笑。虽然没有仔细读过校规,估计里面有类似的条款吧。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

蹲在乃绘身旁的真一郎皱起眉头看向乃绘的侧颜。

“……但是,他们打算两个人去哪里呢。”

呆然,又放弃般的,无奈笑容。乃绘要稍作思考似的闭起眼睛后嘴唇微微颤动起来。

“……没有雪的城市。”

不注意听就会漏掉的微小声音从乃绘的嘴里传了出来。

“诶?”

没有看哼声的真一郎,乃绘看着地上继续道。

“雪……我虽然喜欢,却也变得讨厌了……喜欢的东西变得喜欢不起来……好痛苦啊。”

“……是说比吕美吗?”

是从纯那边听说的吧,真一郎为了确认问道。乃绘低头呼了口白气。

沉默。只能听到地面啄食饵料的声音。

“……乃绘……”

真一郎忍受不了沉默呼唤了她的名字,但她的视线并没有移向真一郎。

“痛吗?”

“……恩。”

为什么问这个呢,在真一郎询问前,乃绘继续问道。

“……为了汤浅比吕美打架了?”

乃绘的话让真一郎不禁屏住了呼吸。对于没打过架的自己来说,刚才的那一幕根本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情。但是真一郎真的很生气。为了某人真正发怒还是第一次。

“……恩。”

真一郎看着乃绘回答,随后把视线挪到了地面身上。

“哟,你还好吗,地面。”

说完,不知是不是在回应,地面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画本……画好了……我想第一个给你看。”

“……恩。”

乃绘没有抬起头,但也没有拒绝。对此,真一郎安心地松了口气站起。

“那,一起回家吧。”

夕阳周围的群云泛着黄色。迎来太阳的海堤上空,黑尾鸥门正随风飞舞着。

坐在海堤上,穿着红色大衣的乃绘把从真一郎那里收到的画纸放在膝上,轻轻铺展开来,静静阅读。

“好,飞吧。雷轰丸虽然这么想……但那个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乃绘读出了昨天真一郎写上的文字。手肘撑在海堤上望了望在天空中鸣叫、飞翔的黑尾鸥后,真一郎闭上了眼睛。

“……最终,雷轰丸还是决定今天作罢。”

过了一会儿,乃绘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读出了后续。

“……等明天吃饱饵料后……再飞向天空吧……”

这个声音,听起来是对和那天决定要进行处女飞行飞向天空的势头完全不同的展开感到了疑惑。

“…………”

真一郎睁开眼靠着海堤望着海浪,静静等着乃绘的感想。一次,两次,三次。平稳的海浪中混着的大浪冲到了海堤上泛出水花。很快,乃绘静静开口了。

“雷轰丸……飞不起来呢……”

“恩……”

正如乃绘所说。雷轰丸飞不起来。和自己飞不了一样。

“雷轰丸微微感受到了哦。”

“…………”

感觉听到了轻微的屏息声,但乃绘什么都没说。

“其实,从十米高的山飞出去哪儿也到不了这件事……”

山上,天空高悬。但是,下面,只有昏暗的地面,和茂密的树木。如果飞出去的话,飞向天空的雷轰丸会看到什么呢。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呢。

“但是,它装作不知道。”

——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呢。

“因为雷轰丸想要深信这就是世界的全部。”

——为什么有必要深信这就是世界的全部呢?

“因为想要深信,十米高的山顶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摩托车事故后,比吕美的脸,比吕美的声音就在真一郎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明明应该是喜欢着乃绘,在和乃绘交往着的,现在的自己“看着”的,究竟是什么呢。

“……为什么,雷轰丸不愿意面对真相呢?”

乃绘用平静的口气问道。被问道了自己正在思考的同样的事情,真一郎突然得出了答案。

“……啊啊……”

冷的让人想哭的风触碰到了鼻尖。真一郎缩起身子把脸埋到了手臂下。

“一定是……因为害怕吧。”

被认同,让真一郎有些开心。

“害怕?”

点了点头后,真一郎支起身子,笔直望向大海,深深地吸了口气。

“害怕了解到,自己只是一只鸡的事情。”

脑海中,浮现出了雷轰丸想着飞向天空的那天的画。

“雷轰丸,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飞不了。”

望着大风破坏了铁丝网后没有阻隔的蓝天的那般模样,让真一郎感觉要哭了。

“……这是,说的真一郎嘛?”

“诶?”

乃绘的平静声音把真一郎拉回了现实。吃了一惊的真一郎看向她。坐在海堤上静静俯视着真一郎的乃绘不知为何一副要哭的样子。

——明明没有哭。

乃绘还没有取回眼泪。明明是这样,不知是否是光线的原因,她的眼瞳似乎是濡湿了。(译注:此处需配乐“一陣の風”。)

“…………”

乃绘无言地把左手食指伸向真一郎的鼻尖。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的真一郎站在原地。她的手指,按在了创可贴上,按在了刚刚受的伤口上。

“……唔!”

因为疼痛,真一郎条件反射地缩起身子,保护似地用右手捂住鼻尖。

“你干嘛啊,很痛啊。”

“…………”

乃绘没有回答,用悲伤似的眼神凝视着真一郎。她的右手放到了膝上的画纸上,似乎是要从微微变强的风中护住它。

“…………”

看到乃绘手指上的伤口,真一郎的嘴唇微微颤动。是要呼唤乃绘的名字,还是询问伤口的事情呢,真一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没能出声。乃绘右手的伤,感觉自己不能去问。(译注:由于轻小说版是男主视角,其他视角被删去,伤势来源见动画第9话。)

“…………”

乃绘再次伸出左手,要触碰真一郎的伤口。真一郎闭上了眼睛。不管有多痛,真一郎都没打算抵抗。

乃绘的指尖压到了伤口上。疼痛让

真一郎不禁想叫出声。但是,真一郎闭着眼睛忍耐着,任凭乃绘的手指弄痛自己。

这传递疼痛的仪式般的行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习惯伤口带来的疼痛后,真一郎注意到这是在诉说着别的地方很痛。这是在传达着心底深处的某处的疼痛。

风突然停了下来。乃绘的手指从真一郎的鼻子上挪开。

睁开眼后,乃绘拿着画稿从海堤上啪啦一下跳了下来。

“…………”

接过乃绘沉默着递出的画纸后,真一郎看向她。乃绘深绿色的眼瞳已经看不出湿润的样子了。

“真一郎,你真的能飞。”

不管被风吹乱的头发,乃绘用柔和的目光看着真一郎。

“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

从没见过的,成熟的声音和表情。受到乃绘会去到某处遥远的地方的不安驱使,真一郎皱起眉。

“……但是,这。”

乃绘露出苦笑似的笑容挪开了视线。

“你应该飞去的不是这里。”

“诶。”

略低下头的温柔表情,不知为何看起来充满了悲伤。尽管带着笑容却看起来随时要哭出来的乃绘难过的笑了笑后握紧了拳头。

“……那个。”

似乎是为了躲开视线而低着头的乃绘就这么无视真一郎走了出去。

“啊……喂,乃绘。”

虽然叫了她,但她却没有回头。真一郎也没能追上去。

只能注视着穿着红色大衣跑出去的乃绘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没融掉的雪染上了夕阳的颜色。一片橙色的世界,让真一郎回想起了和乃绘第一次一起回家的那天。

——乃绘,为什么说那种话……

穿过中庭的门踩着雪,真一郎走向内玄关。

“我回来了。”

打开拉门打了声招呼,但没有回应。

“比吕美,不在吗……?”

停学中的她理所当然应该在家里。这个时间点平时应该在的刊也没回应。真一郎回到中庭看向酒窖的方向。

“啊,是这样吗……”

是因为有人进出吗,融化的雪水里带着些许酒香。到了新酿造的酒出厂的时候的酒窖忙了起来,松下紧赶慢赶地运着平底木桶。

“…………”

今天刊也帮忙工作了吧。或许比吕美也在酒窖。想了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去的真一郎还是决定脱下鞋走进主屋。

西沉的夕阳照耀下的鲜艳世界在家中也是一样。走进被透过窗户和拉门射进房内的阳光染成橙色的屋子后,真一郎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比吕美……?”

柔和规则的声音,是从账房的方向传来的。真一郎往账房走去,便发现了坐在夕阳光下的比吕美。罕见的戴上了耳机的比吕美在听着什么音乐,没有注意到真一郎。

“…………”

敲着键盘的比吕美的侧脸比真一郎想象中的更为平静。默默看着她的真一郎安心地微笑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

“欢迎回来。”

突然,账房那里响起了比吕美的声音。因为这个开朗的声音吃了一惊的真一郎回过头,之间摘下了耳机的比吕美正笑着看着自己。

“……我回来了。”

“今天,我和叔叔阿姨一起去了学校。”

比吕美的表情和声音一样开朗。看到和以前的比吕美几乎一样的笑容,真一郎也不禁微笑起来。

“你去了学校吗……”

“恩……冰激凌……”

“诶?”

腼腆地笑了笑后,比吕美歪过脑袋。

“回来的时候还和阿姨买了冰激凌。”

“…………”

或许是因为夕阳而微微染红的比吕美的脸和天真无邪的那个时候的比吕美很像。是有什么开心的、期待的事情的时候的比吕美的表情。

“我先吃了,冰箱里也有真一郎的份。”

被许久不见的孩子气的无邪笑容迷住的真一郎静静点头,怀念地眯着眼。这时,比吕美突然挪开视线,微微低下头。

“……我,真是笨啊……”

“诶?”

比吕美的口气微微变化让真一郎眨起眼。苦笑之后,比吕美伸出指尖摸着桌子,随后闭上眼说道。

“去学校之前,阿姨来了我的房间。”

一点一点说话时比吕美的表情安稳又有些寂寥。提到刊之后,真一郎的心里紧张起来。

“说她知道并没有那种事。”

“诶?”

已经做好觉悟预感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真一郎惊讶地哼了一声。

“我,并不是真一郎爸爸的女儿……”

“诶……?”

这些话让真一郎怀疑自己听错了而眨着眼看着比吕美。慢慢抬起头的比吕美看着真一郎的眼睛露出了静静的微笑。

“那些话,是骗人的。说让我看到了她丢人的一面了……”

事到如今才来的道歉让某种超越愤怒的东西在真一郎心中泛起。面对自己似乎是无法理解的感情,真一郎握紧拳头。

“那些话,是骗人的的吗……那为什么,要对比吕美那么过分——”

“阿姨似乎是想更早一些告诉我真相的……虽然是想说,但又没能说出来,所以才……”

是因为要尽可能理解刊所说的事情吧,比吕美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但是……”

似乎是看穿了真一郎心中的想法,比吕美摇了摇头。

“……我本来就知道阿姨不喜欢我。”

视线落到膝上的比吕美静静地呼了口气。

“也不喜欢我妈妈——”

说完这个停下了的比吕美痛苦似地皱起眉闭上了眼。

“但是——”

“人与人之间是有合得来合不来的问题的。”

比吕美再一次摇头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她一副现在就要哭出来似的湿润眼瞳,真一郎的内心非常痛苦。

“就算这样,那种事……”

“恩。所以,她并没打算让我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

心情舒畅地站起的比吕美走向了真一郎。

“……我,真是笨啊。”

站在低一级的账房抬头看着真一郎的比吕美的眼底含着些许泪水。

“一个人深信不疑,烦恼不已……给大家添了麻烦。”

真一郎伸出握紧的手想要擦去她的泪水。

“才没有添麻烦……本来就是妈妈——”

“不。”

比吕美的视线移向了真一郎的手。

“……谢谢你为我担心。”

绽放出笑容的比吕美的眼睛里已经满含泪水。比吕美用手背擦去泪水,再次笑着看向真一郎。

“…………”

真一郎不知道该说什么。比吕美摘下的耳机里,传来了轻轻的乐曲声。尽管真一郎竖起耳朵打算听个清楚,却也没能弄明白那是什么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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