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新川先生,好久不见了。」
古泉朗声说道,举起一只手打招呼。
「森小姐也是。有劳两位前来接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然后古泉回头看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的我们,以舞台演员刻意表演给二楼观众看的夸张动作摊开两手,脸上的嘴巴则咧得比平常大了四倍。
「我来介绍,这两位是在我们即将前往叨扰的宅邸服务,并负责关照我们的新川先生和森小姐,他们的工作分别是管家和女侍。啊,看他们的打扮应该就知道了。」
要知道还真的蛮容易的。我再度看向那两个鞠完躬就纹丝不动的异形。我想这种状况,只有用「目不转睛」来形容才够贴切吧?
「让各位久等了,我是管家新川。」
穿着三件式黑西装的白发、白眉、白胡须的老绅士打了声招呼,再度行了一个礼。
「我叫森园生。我是女侍,请多多指教。」
站在他旁边的女性,也以同样的角度低下头去,然后又以同步到让人怀疑他们已经演练过N次的时机一起抬起头来。
新川先生尽管好像上了年岁,从容貌上看来却年龄不详,而叫森园生的女侍看起来也是年龄莫辨。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年纪,是因为刻意装年轻吗?或者只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娃娃脸?
「管家跟女侍?」
春日措手不及似的嘟哝着,我的心境跟她差不了多少。我不知道在日本竟然真的存在着这种职业。我一直以为这种职业只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早就已经化石化了。
原来如此。站在古泉身后,一副毕恭毕敬模样的两个人,看起来确实很像管家和女侍。符合的程度之高,至少在听到他们自我介绍之后,确实会让人心有戚焉地想:「啊……是这样啊?确实很像。」尤其是身为女侍的那个——叫做森小姐来着的?那个女人怎么看都像个女侍。因为,她身上四平八稳地穿着女侍的衣服。这些话出自每天在文艺社社团教室里看着女侍打扮的朝比奈的我的口中,所以大家大可相信。而且新川先生和森小姐的服装不像春日只为了没意义的游戏而找来,看来纯粹是出自职业上的需求。
「哇……」
朝比奈发出呆滞的声音,带着惊讶的眼神凝视着他们两人——从某方面来说,应该是凝视着森小姐。一半是惊讶,30%是困惑,而剩下的20%是什么呢?我觉得好像带着些许的羡慕。搞不好在春日的强制下,她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对真正的女侍产生一种憧憬了。
这时候的长门既没有发表任何感想,脸孔也丝毫没有改变,只是将她那对旧石器时代的黑曜石制的箭头般的眼睛,定在那两个担任具有大时代意义职业的人身上。
「那么,各位——」
新川先生以歌剧歌手般的浑厚男高音邀请我们:
「我们已经备好了船。前往我家主人等着的岛屿。大概要半个小时左右的行程。那边是座孤岛,若有任何不便,请各位见谅。」
森小姐也一起行礼致意。我莫名地觉得全身搔痒。我实在很想告诉他们,我们并没有伟大到需要他们如此慎重其事地对待。难道古泉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公子?本来我认为这家伙只是个不定期发功的超能力者,难不成他有着一回到家就会被下人尊称为「少爷」的显赫家世?
「我一点都不在乎!」
春日以仿佛要将我脑海里打转的所有问号一口气打散的豪迈声音说道。定睛一看,春日露出了一张成功地从白痴赞助者那边榨取到大笔资金的骗人电影制片般的笑容。唔——
「那才像是孤岛啊,不要说半个小时,几个小时我们也去,远洋上的孤岛正是我要的状况。阿虚、实玖留,你们也高兴一点吧。孤岛上有宅邸,甚至还有怪异的管家和女侍哦!这样的岛,找遍全日本大概也只剩下第二座吧!」
不会有两座的。
「哇!好棒……好期待啊!」
先别管按照春日的要求死板地嘟哝了一声的朝比奈了,春日竟然当着本人的面用「怪异」这个形容词,真是太没礼貌了。但是他们两人也只是盈盈地笑着,搞不好他们真的很怪异也说不定。
唉!怪异的是整个状况才对。而且要说怪异,我们SOS团的怪异程度也不落人后,所以也不该批评别人。不过,并不用事事都让春日洋洋得意。
我望着和新川管家谈笑风生的古泉,凝视着两手合拢、含蓄地站着的森小姐,然后漫不经心地把视线望向远方的海面。风平浪静,而且晴空万里。现在应该没有台风要来。
到底我们能不能平安无事地再度踏上日本本土的土地呢?
长门悠然的扑克脸,看起来是那么地值得依赖。我真是没用啊。
新川先生和森小姐带我们前往的地方,是距离游艇出港处不远处的一座栈桥。本来我一直想像着会看到一艘小船,没想到我们到达的地方竟然停着一艘随着海浪晃动、仿佛飘浮在地中海上、如诗如画的私人游艇。这艘游艇豪华的程度,让我根本不想问它有多少价值。顿时,我产生了一种上船之后非钓它一只旗鱼不可的心情。
都是我在这边茫然出神惹的祸。姑且不管一跃就跳上船的春日,看到船就大惊失色的朝比奈和淡然发愣的长门,都已经在古泉的护卫下上了船,这个任务本来是我想担任的,现在就算再懊悔也唤不回逝去的时间了。
我们被带到船舱去,还来不及惊叹船上为什么会有这种西式客厅之前,游艇就已经缓缓地出港。这几年来从事管家工作的人似乎都须有游艇执照,现在正在开船的就是新川先生。
顺带一提,森园生小姐就坐在我的正对面,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仿佛船内的装饰品一样。时髦而充满危险的女侍模样。我觉得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比春日让朝比奈在社团教室里穿的还薄了一些,不过不巧我对女侍服装业界非常陌生,所以不是很清楚。
心情忐忑不安的好像不只是我,朝比奈也一样,打从刚刚她就一直瞄着女侍的衣服,显得坐立难安。难道她想实地见识女侍为何物,作为在社团教室的行为参考吗?她就是这么一个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别执着认真的人。
长门正对着前面,一动也不动。古泉则带着悠然自得的表情,保持他一贯的笑容。
「真是艘好船。安排个钓鱼的计划也不错吧?」也不知道他是在向谁提议。
至于这时的春日——
「对了,那栋建筑物叫什么来着?」
「您的意思是?」
「是不是取了黑死馆或斜顶屋,或者竖琴庄、绷织城(注:分别取自推理小说作家小票由太郎、岛田庄司、骷川哲也、国枝史郎的作品)之类的名称?」
「没有。」
「有没有藏了许多奇怪的陷阱,或者设计房子的人死于非命,或者有住进里面一定活不成的房间等等让人胆战心惊的传闻?」
「这倒没有。」
「那么,是不是宅邸的主人戴着面具,或是里面住着有点搞笑的三姐妹,或者最后全部人都消失了之类的?」
「没有呢。」管家又补上一句:「目前还没有。」
「这么说来,今后发生的可能性很高罗?」
「或许吧。」
这个管家是不是在唬弄人啊?
船只出发的同时,春日就爬到控船室,和新川聊起上述的对话。从混杂在引擎和波浪声之间隐约传来的谈话内容看来,春日对孤岛上的宅邸似乎有着过度的期待。话又说回来,这家伙干嘛一直要求一个远离陆地的小岛具有那么多的怪异特质?只要游游泳,悠哉悠哉地闲晃,加深朋友之间的友爱之情,然后心情愉悦地踏上归途不就够了?我恳切地这样期盼着。
或许已经太迟了。
没想到居然会出现管家和女侍,这比在市民游泳池被蓝鲨鱼咬到更出乎我想像之外,所以就算有戴面具的主人或其他言行举止怪异的客人,我也早就不觉得惊讶了。古泉这小子,下一次到底打算祭出什么惊奇盒啊?
「哇!看到了!那就是馆吗?」
「是别墅。」
春日那巨大的尖叫声轰然作响,化成一阵雷鸣刺进我的心房。
那栋别墅之类的,其实看起来很普通。
太阳慢慢地往西方倾斜,但是距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别墅笼罩在日暮当中,仿佛闪着光芒。毕竟我一直认为,反正别墅什么的这辈子跟我铁定无缘。
盘踞在陡峭山崖上的建筑物,看起来就像是有钱人盖在避暑地一带的建筑。构造没有特别可疑之处,也不像是将欧洲的古老城堡移建而来的,更不是墙面上爬满藤蔓的红砖洋房,也没有高耸的怪塔连绵其上,更别说像忍者之家一样藏有鬼魂了。
果然,春日脸上露出本来以为是炸猪排、一入口才知道是炸洋葱似的怆然表情,定定地看着那栋别墅(照春日的说法是间洋馆)。
「嗯,跟我想像的差好多。外表也是个重要的因素耶,设计这座宅邸的人有没有去参考前人的资料啊?」
我跟春日一起站在甲板上,观赏岛上的风景。我是被春日从船舱里给硬拉出
来的。
「阿虚,你觉得怎样?明明是座孤岛,房子却盖得这么普通,你不觉得很可惜吗?」
我是这么觉得。大可不用跑到这种地方盖别墅吧?想到便利商店,搭上自家用的快艇往返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是半夜肚子饿了,要到什么地方找吃的啊?再说,好像也没有饮料自动贩卖机。
「我是说气氛的问题啦!我一直认为它是那种阴森鬼魅的馆,照这个样子看来,完全只是个幽静的度假地而已嘛!我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到有钱朋友家的别墅来玩。」
我一把拂开春日被风吹散,刺痛着我脸颊的头发。
「这才叫合宿啊。你想做什么特训?像冒险家一样去探险吗?还是想模仿漂流到无人岛时的情境?」
「啊,那就好。我这就把岛上探险列入行程当中。搞不好,我们会成为第一个发现新种动物的人呢。」
糟糕,我竟然说出了增强春日眼中光芒的话。求求你了,岛啊,可千万别跑出没有必要的东西来。
正当我向覆满绿意的小岛诚心祈祷的时候。
「这一带的岛屿,好像都是因为远古的海底火山爆发而隆起形成的。」
古泉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走出来。
「姑且不论新种动物,搞不好会跑出个古代人残留下来的土器碎片什么的。也有之前日本人在航行途中顺路上岸来的遗迹。很有戏剧性吧?」
我觉得古代的故事和全新的别墅之间好像没有任何关联性,不过对于寻找土龙和挖穴我也是敬谢不敏的。兵分两路会不会比较好?春日跟古泉去当岛上的探险家,我跟朝比奈还有长门在海边闲晃。真是NiceIdea。
「咦?那边有人!」
春日所指的方向,是一座看起来像是刚建好的小码头。可能是这艘快艇专用的码头,并没有其他船只停泊。一道人影站在像防波堤的地方的前端,朝着我们挥手。看起来是个男性。
春日反射似的挥了回去。
「古泉,那个人就是馆的主人吗?看起来挺年轻的。」
古泉也一边挥手一边说道:
「不是,是我们之外应邀前来的客人。大概是馆主的弟弟吧?之前我只见过他一次。」
「古泉。」我插嘴道:「这种事应该事先说清楚嘛,我先前都没听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客人。」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古泉不慌不忙地闪了过去。
「可是不用担心啦!他是个很好的人。当然,馆主多丸圭一先生也是好人。」
据说那个多丸圭一先生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盖别墅,是为了充作夏天的临时居所,是一个相当异想天开的人。他是古泉的远房亲戚,相当于这家伙的母亲的堂兄弟之类的。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不过,听说他在生化科技的领域成果丰硕,现在才能够过着优渥自得的生活。他一定拥有庞大到不知道该怎么用才好的财富。否则,我想他是不会盖这种别墅的。
朝着专用码头驶去的快艇慢慢减速,来到可以看清楚人影表情的距离。这个人一身打扮非常年轻,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吧?可能是多丸圭一先生的弟弟。
管家是新川先生,女侍是森园生小姐。
剩下的就只有压轴的馆主多丸圭一先生了
登场人物就只有这些吗?
回头想想,我们一大早就在船上摇晃了几个小时之久,拜此之赐,我到现在还觉得地面在晃动。
那个青年带着快活的笑容,上前迎接暂时从快艇回到地面的我们。
「啊,一树,好久不见了。」
「阿裕先生也一样,谢谢您特地跑来。」
古泉回应道,紧接着便一一介绍我们。
「这些是在学校里非常关照我的几位朋友。」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关照过你,但是古泉逐一指着排成一列的我们。
「这位清纯的少女是凉宫春日同学,是一位难得的朋友。平常总是自由自在、非常豪爽,她的行动力非常值得我学习。」
这是什么介绍词啊?我的背部不禁冒出了冷汗。喂,春日,你也一样。干嘛顶着那副假面具毕恭毕敬的啊?难不成是晕船让你的脑组织受损了吗?
但是,春日却露出让人脑缺氧的正经笑容说:
「我姓凉宫。古泉是我的团……不,是同好会中不可或缺的人材。邀我们到岛上来玩的也是古泉,他是值得信赖的副团……不,是副会长。嘿嘿。」
古泉无视于我全身直冒的寒气,继续介绍其他的成员。譬如——
「这位是朝比奈实玖留同学。如您所见,是一位可爱又美丽的偶像学姐。她的微笑已经达到了实现世界和平的水准。」
或是……
「这位是长门有希同学。学业成绩非常好,堪称是前所未见的知识宝库。个性有点沉默寡言,不过这也正是她的魅力所在。」
他滔滔不绝地念着这些肉麻的档案内容,当然我也逃不过古泉那婚姻介绍所档案似的夸张言词的攻击,不过这时候我宁愿略过不提。
带着果然不愧是古泉亲戚般的微笑,阿裕先生说:
「欢迎光临,我是多丸裕,只是一个在哥哥公司帮忙的小雇员。我曾经听一树多次提到各位。他突然转学,让我很为他担心,现在知道他交到了这么多好朋友,真是太欣慰了。」
「各位。」
新川先生开朗而厚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回头一看,只见抱着大包行李的管家先生和森园生小姐正从船上下来。
「这边太阳太强了,请大家先移驾到别墅去吧?」
阿裕先生一听便点点头说:
「说的也是。哥哥正在等着各位,把行李带进去如何?我也来帮忙。」
「我们不要紧的。请阿裕先生帮忙新川先生和森小姐,他们好像在本岛那边采买了许多食材。」
古泉笑着说,阿裕先生也回他一个微笑。
「那可真让人期待啊!」
在一阵客套的寒喧之后,我们在古泉的带领下,朝着山崖上的别墅前进。
事后想想,这时候就已经有一般奇怪的气氛产生了。
唔,说起来这也算是马后炮吧。
如同富士山第八缝口的登顶路似的阶梯尽头,就是别墅的所在位置。说来对春日很抱歉,但是眼前确实是耸立着一栋不折不扣的别墅,而不是她所期待的某某馆或日式大宅院。
三层楼的白色建筑物,给人一种平板的印象,大概是因为横向体积实在太宽的缘故吧?我甚至想要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房间。我想,大概可以同时住进两支足球队伍没问题。别墅坐落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将茂密的树林砍伐掉之后辟出来的土地,可是那些建筑材料又是怎么运到这种地方来的?大概需要有一点规模的人力作战吧?有钱人做的事真让我摸不着头绪。
「往这边请。」
古泉仿佛实习管家似的把我们带往玄关。大家在这里排成一列。就要跟豪宅的主人面对面了。紧张的一瞬间。
只有春日,像是一匹不合群的马般独自突出行列之前。我很清楚她心里盘踞着难以形容的期待,连她的舌头似乎都在一吸一吐。朝比奈模样可爱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心想着让对方有很好的第一印象,而长门则一如往常,像陶器制的招财猫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着。
古泉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同时很自然地按下了大门附近的对讲机。
有人应门,古泉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遍寒喧用语。
等了几十秒,门慢慢地打开来。
不用说,站在眼前的是既没有戴着铁面具、也没有戴着奇怪的帽子和太阳眼镜、更没有突然袭击我们、也没有用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高深言辞让我们摸不着头绪的、非常平凡的大叔。
「欢迎!」
我不知道叫多丸圭一的先生是不是什么暴发户或什么富翁,但是眼前这个平凡的大叔穿着高尔夫球衣配上工作裤,张开一只手做出延请我们入内的动作。
「一树,还有各位,我等好久了。老实说,这里可真是非常无聊的地方,住到第三天就觉得厌烦了。曾经应邀前来的除了阿裕之外,就只有一树了。啊呀!」
圭一先生的视线滑过我的脸,再经过朝比奈、春日、长门。
「一树,你这一群朋友真是可爱啊!我听一树说过,没想到都是一些比传闻中更漂亮的人。各位让这座荒凉的小岛蓬荜生辉呢!太欢迎了。」
春日盈盈笑着,朝比奈低头致意,长门则一动也不动,三个人有三种不同的反应,但大家都以仿佛看着明明是世界史的时间,却出现在教室里的音乐老师似的眼神,面对摆出衷心欢迎我们到来的肢体语言的圭一先生。过了一会儿,春日往前踏出一步说:
「非常谢谢您今天招待我们以这里来。能够住在这么华丽的别墅,真是我们的荣幸。我代表所有的人在此献上谢意。」
她以宛如朗诵作文般的语气,而且比平常高八度的声音说道。这家伙打算在合宿期间都这样装模作样吗?我倒认为在她剥下羊皮、
露出尖牙之前,先把头上的透明面具给丢掉比较好。
多丸圭一先生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吧?
「你就是凉宫同学吗?咦?跟我听到的传闻差很多嘛!照一树的说法,你应该是更……嗯,该怎么说呢?一树?」
话锋突然转到古泉身上,他依然脸不红、气不喘,丝毫不显狼狈。
「是率直的人吧?我记得我是这样说的。」
「那就这么说吧!对了!说你是一个率直的少女。」
「啊!是吗?」
春日很干脆地将隐形面具给拿下来了。她带着在社团教室以外的地方,鲜少让人看到的极品笑容说:
「别墅主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请容我直截了当地问,这座宅邸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件?或者这座岛有没有让当地人称为某某岛之类的可怕传闻?我对这种事情最有兴趣了。」
别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发表自己怪异的兴趣。应该说,别对主人说些最好发生过事件之类的蠢话。要是被赶回去的话怎么办?
可是,多丸圭一先生实在太宽宏大量了,他只是笑着说:
「我跟你的兴趣大致相同,但是这边还没有发生过事件,因为这栋别墅前几天才刚刚盖好。关于这座岛的来历我也不清楚,但并没有听到特别不好的事情。而且,这原本是一座无人岛。」
他充分表现出人情味,把手伸向后方。
「别站着说话,请进吧!这是西式建筑,直接穿鞋进来也没关系。我想还是先带你们进房间好了。本来想请新川先生充当导游的,不过他好像还在搬运行李,没办法,就由我自己来担任这个角色吧。」
圭一先生说着,便亲自带领我们入内。
真希望能提供给大家别墅内的简图和房间分配表,但是我从小学低年级,就知道自己一点绘画才能都没有,所以还是敬谢不敏了。简单说来,我们住宿的房间全部都在二楼,多丸圭一先生的卧室和阿裕先生休息的客房则在三楼。或许这就表示他们是最亲近的血亲。管家新川先生和女侍森小姐,则在一楼有各自的小房间……
就是这么回事。
「这栋别墅有名字吗?」
春日问道,圭一先生露出苦笑回答:
「目前还没有想过。如果有个名字比较好的话,那我就来征名吧。」
「是啊。取个惨剧馆或恐怖馆的,你认为怎样?而且每个房间最好也都取一个名字!譬如吸血房或者诅咒房之类的。」
「啊,那很不错啊!下次邀请客人来之前,我会准备好名牌的。」
我根本就不想睡在那种听起来好像会做噩梦的房间里。
我们一行人穿过大厅,爬上高级木材制的楼梯到达二楼。屋内的结构就像饭店一样,罗列着一扇又一扇的门。
「房间的大小没有多大差别,不过有单人房和双人房之分。喜欢哪一个房间,请用哪一个房间。」
怎么办呢?我跟谁同房都无所谓,但是我们一共有五个成员,要是分成两间,就会多出一个人来,怎么想都觉得长门会被排除在外。如果我直接公布室友名单的话,我想长门是不会在意的,但是可能会被春日的反拳给瞬间击杀。
「嗯,我想一个人一个房间也不错啊。」
古泉做出了结论。
「反正只有睡觉的时间会在房间吧?要在各个房间之间往来,也按照个人的意思。顺便问一下,门可以上锁吧?」
「那当然。」
多丸圭一先生笑着点点头。
「钥匙就放在房间的床头柜上。这不是自动上锁的门,就算忘了带钥匙出来,也应该不会被关在门外。不过请各位小心保管,别弄丢了钥匙。」
我就不需要钥匙了。即使是就寝前,我也会把房门洞开着。因为等大家熟睡之后,或许朝比奈会因为某种理由而偷偷溜过来。况且,我也没有带什么值得偷的东西,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在这种很容易锁定犯人的状况下企图行窃吧?就算有,那个臭小偷也一定是春日。
「那我去看看新川他们准备的情形。各位可以趁现在自由地在屋内散步,请别忘了确认逃生口的位置。待会儿见。」
圭一先生说完就下楼去了
春日这样形容对于多丸圭一先生的印象:
「因为不奇怪,反而显得更奇怪。」
「那么要是看起来就奇怪的话,你要怎么解释?」
「就照看的印象啊!一定是个怪人没错。」
总之,照这家伙的主观想法,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奇怪的事情。这种判断标准可能连ISO(注:国际标准组织)也会感到惊讶。将来你可以到JARO(注:社团法人日本广告审查机构)去工作。想必一定可以过着令你满意、每天拼命工作的日子吧?
我们把行李放到随意分配的房间之后,到春日选作她房间的双人房去集合。一个人占用双人房是非常春日式的作为。总之,这家伙的性格跟客套或优雅是无缘的。
三个女生坐在床边,我坐在化妆台前,而古泉则泰然自若地交抱着双臂靠在墙上。
「我知道了!」
春日倏地大叫,我一如往常,做出脊髓反射式的答腔:
「知道什么?」
「犯人。」
春日如此断言道,她的脸上莫名地充满了推理神探般的确信色彩。
我勉为其难地代表其他三个人发言:
「什么犯人?什么事情都还没开始呢。我们才刚到耶!」
「依我的直觉,犯人就是这里的主人。我想,最先会被锁定的目标就是实玖留。」
「啊?」
朝比奈好像真的吓到了。她就像一只听到老鹰振翅声的小兔子一般浑身发抖!一把抓住坐在旁边的长门的裙子。长门什么话都没说。
「……」
只是默默地把视线停在半空中。
「我问你,是什么犯人啊?」我再度问道:「应该说,你打算把那个多丸圭一先生塑造成什么样的犯人?」
「我怎么会知道?看他的眼神,就像有什么企图一样。我的直觉通常是很准的。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被卷进让人惊讶的事件当中。」
如果只是单纯的惊喜派对倒还好,但是春日期待的,好像不是附带乱七八糟结局的庆生会那样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冷场演出。
试着想像一下吧。突然剥下大好人的笑脸,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手上拿着切肉的菜刀,企图将住宿的客人一个个开膛剖肚的圭一先生。因为一个不小心,将原本在岛上森林深处的史前墓穴遗迹给弄倒,结果被封在里面的太古恶灵附身,要拿我们当供品而猛烈敲着门的大叔的模样。
「有这种蠢事吗?」
我把伸出去的一只手朝着水平方向移动,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做出「您别挨骂了」的动作。
再怎么说,古泉认识的人应该不会变成这样的。那个叫「机关」的组织总不会全都是一些傻瓜,他们在事前应该已经做过现场勘查了。古泉一如往常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而新川管家、森园生小姐还有多丸裕先生,看起来也跟惊悚人物的形象差太远了。说来春日这次的愿望并不是磁场干扰,而是推理故事,不是吗?
如果会发生事情,顶多是一两个连续杀人事件吧?而且,我并不认为事情会真的那么如她所愿发生。外头天气那么晴朗,海面上也风平浪静。这座岛并非一个封闭空间。
再说,就算春日再怎么疯狂,应该也不会打从心底希望出现死人吧?万一春日真是那样的家伙,一路上睁只眼、闭只眼陪她走过来的我,那几乎要盈满的、容量很小的忍耐限度,一定会当场爆掉。
春日完全没有看穿我内心些许的担忧,用天真的声音叫着:
「我们先去游泳,来到海边,除了游泳之外还能做什么呢?各位,尽情地游吧!我们来比赛,看谁最先被海水冲走!」
这倒不错。如果海上救难队就在旁边随时待命的话。
可是我们才刚抵达,真的就要行动了吗?难道你就不想稍微恢复一下搭船旅行的疲累吗?话又说回来,搞不好春日根本就不觉得累,可是多少也该考虑到别人一点,别老是以自己为标准做事嘛!
「你说什么鬼话?就算向阿波罗神殿献祭,太阳也不会停下脚步的啦!要是不趁太阳落到水平线之前出发,就太浪费时间了。」
春日伸出两只手臂,勒住朝比奈和长门的脖子。
「哇——」朝比奈翻着白眼尖叫,而长门则「……」的没有反应。
「泳衣!泳衣!换上泳衣到大厅集合!嘻嘻嘻,这两个小姑娘的泳装是我帮她们选的哦!阿虚,很期待吧?」
春日带着「你在想什么我早就看穿了」的表情,不怀好意地露出白皙的牙齿。
「没错。」
我重新振作起精神,挺起胸膛。因为我来这里的目的,有一半就在于此。我可不允许任何人有异议。
「古泉,这边的私人海滩是包租下来的吗?」
「嗯,是的。观光客顶多在沙滩上捡捡贝壳吧?这里很少有人会来,不过水流速度很快,最好还
是别游出去太远。如果你刚刚说要一决胜负是当真的话……」
「怎么可能嘛?开玩笑的啦!实玖留这家伙,一定三两下就被黑潮给冲走,成了鲤鱼的饲料了。各位,听好了,不要得意忘形游太远喔。请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嬉戏。」
把保护者的任务交给最得意忘形的春日恰当吗?看来我只有鼎力相助了。至少我要小心翼翼,确保自己的视线不离开朝比奈超过两秒钟以上。
「喂,阿虚!」
春日的食指戳着我的鼻尖。
「你鬼笑的脸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别再笑了!你顶多只适合半张着嘴的哭丧脸。我可不会把相机交给你的!」
从头到尾都情绪高昂、目中无人的东方特快车春日,一边笑着一边发号施令:
「呐,大家走吧!
就这样,我们抵达了。
这里是海岸,也是沙滩。太阳已经西斜,但是光线和热度却还是不折不扣的夏天水准。前仆后继的海浪冲刷着砂砾,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缓缓地在远方蓝空中移动。潮香刺鼻的海风吹拂着我们的头发,然后缓缓拂向海面。
说私人海滩是很好听,但是其实只是一个根本不需要特别包租、人烟杳然的岛上海滩而已。要是有人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做海水浴,我想大概只有被胡说八道的旅游杂志骗来的外国观光客吧?毋庸置疑,除了我们五个人之外,一眼望出去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人影,连一只水鸟也没有。
因此,能够沉浸于观赏春日她们几个女生穿着泳衣模样的光荣当中的,就只有附着在岩石上的藤壶(注:一种甲壳动物)而已。除了我跟古泉之外。
我把席子铺在遮阳伞下,眯细了眼睛观赏着朝比奈羞涩的一举一动时,春日却从旁边杀进来,一把抓住朝比奈。
「实玖留,在海里游泳才是最棒的,我们走吧!不晒晒太阳对身体健康有害哦!」
「啊,我不是很喜欢晒太阳。」
春日不理会畏缩不前的朝比奈,拉着白皙而娇小的学姐就这么冲进水里,潜下。
「哇!好咸!」
朝比奈竟然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感到惊讶,在海中啪啪啪地拍打着水面。
这时的长门——
「……」
端坐在席子上,穿着泳衣默默地阅读摊开的文库本。
「玩乐的方式真是百人百样啊。」
正在吹海滩球的古泉,松开嘴巴对着我露出微笑。
「闲暇时间本来就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否则就不叫休闲了。这四天三夜,难道你不打算悠闲自在地享受合宿生活吗?」
按照自己喜欢方式过的只有春日吧?我从来就不认为老是被迫配合的朝比奈,能够体会到悠闲的滋味。
「喂,阿虚!古泉!你们也过来!」
春日像警报一样的声音朝着我们大响,我只好站了起来,真要说实话,其实我并不排斥。姑且就不说春日了,能够待在朝比奈身边,正是我衷心的愿望。我从古泉手上接过已经吹饱了的海滩球,开始走到炙热的沙滩上。
感觉到身体产生适度的肌肉疲劳之后,我们回到了别墅,洗了澡后在房间里稍事休息一下。此时天空已经整个被星辰占满。森小姐将我们领到餐厅去。
晚餐时间。
当天的晚餐还真是丰盛豪华。我想这并不是因为迎合朝比奈的愿望,然而每个人却都有一份生鱼片拼盘。光是这样,就让天生贫穷的我不由得正襟危坐、肃然起敬了。这样的款待竟然食宿全免费?真的可以吗?
「无所谓。」
多丸圭一先生满脸笑容地展现出大方气度。
「希望各位把这些当成你们大老远跑到这边来的犒赏,因为我实在过得太无聊了。不,其实我还是会挑客人的,不过既然是一树的朋友,我当然非常欢迎。」
不知道什么原因,圭一先生的打扮跟先前迎接我们时完全不同,穿得非常正式。身上穿着一套黑色西装,领子上则打了个蝴蝶结。送上来的料理是日洋综合式的,有羊肉、法式黄油烤鱼、还有蒸什么的东西,五花八门,但是用刀叉将料理送到嘴边的只有圭一先生。我们几个打一开始就要求用筷子。
「好好吃喔!是谁做的啊?」
春日一边展现出忍不住想推荐她去参加大胃王比赛的惊人食欲,一边问道。
「管家新川同时身兼厨师。手艺很不赖吧?」圭一先生说。
「我一定要跟他道一声谢。待会儿请把他叫来。」
春日已经摆出一副到高级餐厅用餐的老饕架子了。
我望着每吃一口就惊愕得瞪大眼睛的朝比奈,看起来吃得不多,没想到竟然没停过筷子的长门,还有开朗地和阿裕先生两人谈笑风生的古泉。
「喝点东西吗?」
穿着女侍装、从头到尾扮演服务人员角色的森小姐,手上拿着细长的酒瓶,面露微笑。大概是葡萄酒吧。我觉得劝未成年人喝酒值得商榷,不过还是要了一杯来浅尝。我是没喝过葡萄酒啦,不过人多少总要有一些冒险精神。而且我一看到森小姐那充满魅力的笑容,就觉得拒绝人家是不对的。
「啊,阿虚自己偷要了什么?我也要那个。」
因为春日的要求,装满葡萄酒的杯子遂交到了每个人手中。
我觉得这正是噩梦的开始。
这一天,我发现朝比奈是一个完全没有酒量的人,而长门则是一个恐怖的无底洞,至于春日真是无可救药的发酒疯醉鬼。
受到气氛影响而喝了不少酒的我虽然记忆很模糊,但是我记得最后春日竟然一把抓住酒瓶不放,一边豪饮一边敲着圭一先生的头。
「啊——你真是太棒了!为了感谢你招待我们前来,我就把实玖留留下来吧!你要好好地训练她,成为一个更地道的女侍哦!这小妮子实在是不行!」
我隐约记得她这样扯着噪子喊叫着。
真正的女侍森园生小姐,仿佛排保龄球瓶似的将酒瓶摆在桌上,灵巧地削好了水果篮里的苹果和梨子,送上来当甜点。而社团教室里的唯一假女侍朝比奈,则已经满脸通红,整个人趴在桌上了。
长门将森小姐送上来的酒类一饮而尽。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体内分解酒精的,只见她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宛如鲸鱼喝海水似的,将一瓶一瓶的酒都给喝光了。
一脸好奇的阿裕先生问:
「真的不要紧吗?」
他状甚担心,这件事还存在于我的记忆一角。
当天晚上,似乎是古泉扶着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我回到床上。这是后来古泉带着苦笑告诉我的。我跟春日好像还出了更多糗,但是反正我不记得了,于是我决定装成没听到,也拒绝去记住这件事。就当成是古泉平常最擅长的玩笑吧!
因为,第二天就发生了将酒醉这件事情挤到一旁的大事。
第二天早上,突然吹起了暴风雨。
斜打过来的雨水敲击着建筑物墙面,强风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不祥气息。别墅四周的森林,仿佛栖息着妖魔似的轰隆作响。
「运气真背耶。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台风呢?」
春日望着窗外,落寞地说道。这里是春日的房间。大家集合在一起,正讨论今天要怎么过。
时间在吃过早餐之后。餐桌旁没见到圭一先生。新川先生说,圭一先生早上的身体情况特别差,起床之后总会觉得不舒服,因此中午之前起床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春日回头看着我们:
「不过,这么一来,这里就真的成了孤岛了。这可是一辈子难得碰到一次的状况,搞不好真的会发生事件呢!」
朝比奈大吃一惊,视线不安地在半空中游移。但是古泉和长门的面部表情则是照常营业。
昨天那么风平浪静的海面,已经进入了大浪警报状态,超出船只可以出海的程度。如果后天也是这个样子,我们就真的必须在不得已的状况下,如春日所愿被封闭于岛上了。封闭轨道。不会吧?
古泉露出一副企图让大家安心的笑容:
「看起来这个台风的脚步走得很快,我相信后天之前应该就会好转吧?常言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照天气预报的说法,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昨天可没有听说任何台风要来的消息啊,这场暴风雨,是从哪个家伙的脑袋里头涌出来的啊?
「事出偶然。」
古泉一副从容的样子。
「这是一般的自然现象,堪称是夏季风情的一部分吧?每年总会来一次大型台风嘛。」
「今天本来想到岛上探险的,现在看来得放弃了。」春日恨恨地说道:「没办法了,就让我们找些可以在室内进行的游戏吧!」
合宿的事情,似乎已经完全从春日的脑海里消失得一干二净,重点好像转移到游乐方面了。这倒是值得拍手称庆的事情。因为我并不想前往小岛的另一边时,看到有巨大生物的尸体被拍打上岸,还卡在岩壁裂缝里。
古泉提出了他的意见:
「我记得这边应该有游戏室。我去跟圭一先生讲一声,请他开放给我
们使用吧!麻将和撞球哪一种好?我们要求的话,应该也可以帮忙准备桌球桌。」
春日也表示同意。
「那就来个乒乓球大赛吧,以联盟循环赛的方式,来决定SOS团首届乒乓球冠军!想打撞球的人就委屈一下,在回程的渡轮上我再请喝果汁。可不准放水哦!」
游戏室位于地下一楼,宽广的大厅里摆着麻将和撞球台,甚至还有俄罗斯轮盘及巴克拉台(注:Baccara,法国的一种纸牌赌博游戏)。难道古泉的亲戚私下在经营赌场吗?这里是不是就是他们经营的赌场?
「你说呢?」古泉带着愚蠢的笑容回答,将原本折叠好放在墙边的桌球桌给拉了出来。
顺便告诉各位,在和我展开一场激战之后,春日获得了乒乓球的优胜。之后又继续举办麻将大赛,但除了古泉之外,SOS团的成员都不懂得怎么玩,于是成了一场边玩边教的游戏。比赛中途,两位多丸先生也加入了战局,变成一场热闹的麻将大赛。曲解了规则的春日按照自己的方便来解读,随便乱打一通,编出了「二色缺一门」、「不纯全带么」、「一向听金缚」等等创新术语。不过实在太好笑了,所以就不跟她计较了。反正她也没糊。
「糊了!差不多有一万点!」
「凉宫同学,那是役满哟。」
我偷偷地吐了口气。或许往正面去思考会好一点。享受旅行的乐趣才是最好。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有大海兽出现,也不会有原住民从森林深处跑出来吧?再怎么说,这里都是远离陆地的海上孤岛,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外头跑进来的。
我这样想着,决定让自己放松心情。多丸圭一先生和阿裕先生、新川、森都是古泉认识的人,看起来也都很正常。对于发生奇怪的事件来说,登场人物可能稍嫌不足吧?
希望一切就这么平顺。我心里想着。
可是,老天并没有就此让我称心如意。
事件就发生在第三天早上。
吃吃玩玩的第二天过得很顺利,而在天候越来越恶劣的晚上,和第一天同样的宴会就像重播一样再度上演。第三天,我沦落到顶着头痛欲裂的头起床的下场。要是古泉没有来叫人的话,我想我跟春日还有朝比奈都会继续昏睡下去吧?
拉开窗帘。第三天早上,豪雨和暴风仍然持续着。
「明天回得去吗?」
我用冷水洗脸,企图洗掉脑袋的晕眩。勉强可以直线步行。我小心翼翼地走下楼,不让自己叽里咕噜滚落楼梯。
露出跟我差不多表情的春日和朝比奈,以及表情一如往常的长门和古泉已经聚集在餐厅里了。
多丸圭一和阿裕这两兄弟还没有下来,可能是连续两天的宿醉达到极限了吧?我回想起春日把瓶子倒扣在他们两人杯子上的模样。平常就目中无人,加上酒精的作用而变得更天不怕、地不怕的春日,她多不胜数的行径使我的头痛威力全开、连升二级,我下定决心不再自不量力灌酒了。
「我不要再喝葡萄酒了啦。」
或许是在反省昨晚的所作所为吧?春日也皱着眉头表示。
「不知道为什么,晚餐之后的记忆完全消失了。这样岂不是太可惜了?我觉得好像浪费了好多时间。嗯,我不要再喝醉了。今天晚上可是『无酒精之夜』哦。」
照理说,高中生本来就不该喝得烂醉,因此以春日一贯的举止来看,或许我该夸奖她这句正经八百的宣言吧?只是,因为烂醉而一脸茫然的朝比奈看来如此地风情万种,我不能否认我觉得这种程度的豪饮倒也无所谓。
「那就这么办吧!」
立刻表示赞同的古泉点点头,对刚好推来早餐推车的森小姐说:
「今天晚上请不用准备酒了,只要一些果汁饮料就好。」
「我知道了。」
森小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将装了培根蛋的盘子摆到桌上。
一直到我们吃完早餐,多丸兄弟还是没有出现在餐厅。姑且不论起床后一向情况欠佳的圭一先生,怎么连阿裕先生都没有出现呢?这时——
「各位。」
新川先生跟森小姐来到我们面前。我发现他那张管家特有的沉稳表情,混杂着某些难以言喻的困惑色彩,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问话的人是古泉:「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新川先生说:「或许算是问题吧。刚刚我叫森到阿裕先生的房里去探视。」
森小姐点点头,接着管家的话说:
「因为房门没有上锁,于是我擅自打开了门,发现阿裕先生并不在里面。」
她用铃声般的声音说道,并凝视着桌巾:
「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床上也看不出有睡过的痕迹。」
「而且,我试过用内线跟主人的房间联络,但是并没有人回应。」
春日听到新川先生这样说,放开握住柳橙汁杯子的手。
「什么意思?阿裕先生行踪不明,而圭一先生没有接电话?」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新川先生回答。
「进不去圭一先生的房间吗?没有备份钥匙?」
「其他房间的备份钥匙都由我保管,但是只有主人的房间另当别论,只有他本人有备份钥匙。因为房里有与工作相关的文件,为了小心起见。」
不祥的预感化为一层乌云,开始笼罩在我内心的三分之一左右。没有起床的豪宅主人,失踪的主人弟弟。
新川先生微微弯下一半身。
「待会儿我想前往主人的房间看看。如果各位不嫌麻烦的话,可否请与我一同前往?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春日立刻对我使了使眼色。这是什么意思啊?
「好像跟去看看比较好。」
古泉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
「或许他因为生病爬不起来。搞不好我们还得撞门进去呢。」
春日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阿虚,我们走吧!我心里乱糟糟的。哪,有希跟实玖留也一起去!」
此时,春日脸上露出前所未见的严肃表情。
让我简短地做个说明吧。
圭一先生的卧室位于三楼,我们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回应,古泉去旋转门把也打不开。用橡木制成的厚重房门,俨然成了一道墙横阻在我们面前。
在来这里之前,我们也去多丸裕先生的房间看过了,确实如森小姐所说,床上的床单一丝不乱,看不出有人在这里睡过一晚的迹象。他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两个人一起躲在圭一先生的房里吗?
「房间从里面上锁,就表示房里有人。」
古泉的手指头支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他用前所未有、充满紧张感的语气说: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们将这扇门给撞开吧!搞不好事态已经严重到分秒必争!」
于是我们像打橄榄球一样连成一串,一次又一次地冲撞房门。球员是我跟古泉还有新川先生三个人。我相信长门只要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门给弄开,但是在众人环视之下,她总不能施展这种魔法般的伎俩。在SOS团三个女孩子和女侍森小姐的环视之下,我们三个人勇敢地连撞了几次门,就在我的肩胛骨几乎要发出惨叫时——
门终于弹跳似的敞开了。
一个失衡,我、古泉、新川先生就以冲刺的姿势一起倒进室内,然后——
是的,景象回到了开头时的画面。时刻表好不容易追上来了。那么,也该是让时间回到真实时刻的时候了。
……
……
……
结束这一长串的回想,我从地上支起身来。我把视线从躺在地上、身上插把刀的圭一先生移开,望着门锁被弹飞开来的房门。这座豪宅不愧是新盖好的,房门也闪闪发亮呢……我想着一些不符现实情况的事情。
新川弯下身体,蹲到主人的旁边,指尖抵住他的脖子,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们。
「他已经过世了。」
或许是出于职业意识使然吧?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沉着。
「啊,呀……」
朝比奈瘫软在走廊上。这是情有可原的。我也想这样做啊。我甚至觉得长门的面无表情,在这个时候成了一种救赎。
「事情真的大条了。」
古泉从新川先生的对面走近圭一先生。他蹲了下来,用很慎重的手法把手伸向穿着西装的圭一先生,轻轻地抓起上衣的领子。
白色的衬衫上汇染着红黑色的液体,形成不规则的图案。
「咦?」
他发出讶异的叫声。我也看向他的手。一本记事本放在衬衫的口袋里。刀子似乎是从西装外刺穿了笔记,然后深达体内的。看来犯下这件凶案的人,具有相当惊人的臂力。应该不是在场的女性们。啊,拥有可怕蛮力的春日,倒是有可能吧?
古泉的声音中掺杂着沉痛的气息:
「保持现场是第一要务。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实玖留,你还好吗?」
也难怪春日要担心,朝比奈好像
昏了过去。她靠着长门那细瘦的双脚,瘫坐在地上,紧紧地闭着眼睛。
「有希,我们把实玖留带到我的房间去吧!你抱住她那边的手。」
春日竟然会说出这么具有常识的话,或许正代表她内心的激动。被长门和春日从两边抱住的朝比奈,就这样在半拖半抱之下消失于楼梯口。
确认她们离开之后,我先观察了一下四周。
新川先生一脸沉痛地对着主人的尸体合掌膜拜,森小姐也满脸哀戚,低垂着头。到现在还是不见多丸裕先生的人影。外头正刮着暴风雨。
「现在——」古泉对我说:「似乎发生了我们该好好思考的事态了。」
「什么意思?」我问道。古泉的嘴角突然又恢复了原有的笑意。
「你没发现吗?这个状况如假包换就是封闭轨道。」
这我早就知道了。
「而且,乍看之下就是杀人事件。」
因为看不出是自杀。
「再说,这个房间俨然是间密事。」
我转过头,望着上了锁的窗户。
「犯人如何在不能进出的房间里犯下罪行,然后顺利地离开?」
这种问题去问犯人吧!
「说得也是。」古泉同意我的说法:「关于这一点,得问问阿裕先生才行。」
古泉请新川去报警,然后又转过来面对着我。
「请你先到凉宫同学的房间去,我随后就到。」
这样似乎比较好。这里没有我帮得上忙的事情。
我敲敲门。
「谁?」
「是我。」
门开了条细缝,春日从里面窥探着。她带着复杂的表情让我进门。
「古泉呢?」
「应该随后就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