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真是冷到爆。冷到简直像是假如有人拿冰锥戳地球,冻僵了的地表真的会喀喀裂开地那么冷。不说别人,我自己就很想带头拿冰锥戳戳看。
不过,天气会这么冷也是在所难免,因为现在是冬天。明明一个月前的校庆还是热到爆的十二月,现在却像是要提醒我们别忘了冬天的存在似的急速降温,不禁让我有种错觉:今年的日本是不是没有秋天?还是有人误将什么降冷咒当成生意兴隆的符咒了?西伯利亚冷气团哟,偶尔改变一下路线也不错嘛,何必年年都来报到呢。
还是地球的公转间期错乱了?——就在我边忧心大地的健康状况边往前走时……
「嗨,阿虚。」
一个轻浮的小子追了上来,跟氢气一样轻薄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因为停下来太麻烦了,我只有转头淡淡应道:
「嗨,谷口。」
打完招呼后,我又怨怼地望向前方路迢迢的斜坡坡顶。既然这道陡坡我天天都在爬,好歹少上几节体育课吧。导师冈部和其他体育老师应该要多多关心我们这些每天早上走山路来上学的学生,因为他们个个都是开车来上班的。
「听你的语气要死不活的,活像个糟老头。走快一点,这是很好的运动。身体会变暖和。看看我,连件毛衣都没穿。虽然夏天会爬得汗流浃背,不过在这个季节倒是很怡人的运动。」
你这么有元气当然是很好,问题是你元气的来源究竟是什么?拜托你分一点给我吧。
只见谷口合不拢的嘴角微微上扬:
「期末考试结束了,今年再也不用到学校上课啦。而且,最棒的活动就快要到来了!」
期末考对全校学生而言,是平等降临同时平等结束的灾难。唯一不平等的,就只有批改后发回的答案卷上头的分数吧。
一想到老妈也即将为我上哪间补习班伤神,我的心情顿时变得很消沉。明年升上二年级后,学校就要依志愿学校分班。到时要选文组还是理组?国公立学校亦或私立学校?连我自己都没个谱。
「那种事情以后再想不就得了。」谷口将此话题一笑置之后说道:「现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吧?你晓得今天是几月几日吗?」
「十二月十七日。」我说:「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星期后才是让人雀跃的日子,你不晓得吗?」
「啊,原来如此。」我想到正确答案。「是结业典礼。放寒假确实是件让人满心期待的大事。」
可是,谷口却用遭遇山林失火的小动物般的眼神,瞄了我一眼:
「不是!你好好想想七天后是几月几日!答案自然就会出来!」
「哦。」
我轻轻哼了一声,呵出了白烟。
十二月二十四日。
谜底解开了。下周的确是有个不知被谁捏造出来的阴谋节庆,这我早该料到的。就算有人可以躲得过这场劫难,那个人也绝对不是我。因为有个比我还早察觉圣诞佳节将至的女人就坐我附近。上个月没过万圣节就让她念半天了,这回她一定会玩什么花样。
不,我大概可以猜得到她想玩什么花样。
昨天在社团教室,凉宫春日是这么说的……
「你们圣诞夜跟人有约吗?」
一关上门,就将书包甩出的春日,眼底闪耀着猎户星座般的三连星光芒,以睥睨的神态望着我们。
那句话其实夹杂了「想必是没有吧?谅你们也不敢有。」的弦外之音。仿佛听到有人答YES的话,她就准备刮起冰风暴似的。
当时我正在陪古泉玩TRPG(注:Table-TopRolePlayingGame。桌上角色扮演游戏),朝比奈穿着几乎等于是便服的女侍服,在电暖炉前烘手,长门则是专心地阅读SF新刊精装版,只有眼睛和手指头在动。
春日将她拿来的另一个大手提包放在地上,大刺刺走到我身旁,挺胸用高高在上的眼神望着我说:
「阿虚,你当然没任何约会吧。不用问我也知道,但是不问问你又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姑且问一下。」
那女人脸上浮现出世上最有名的猫一般的笑容,我将本来要转动的骰子递给笑得别有深意的古泉,转身询问春日:
「有的话又怎样?先说说你要干嘛。」
「意思就是——你当天跟人没约,对吧?」
春日迳自点了点头,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喂喂!你给我等一下,我又还没回答你的问题……算了,反正我又不是今年圣诞节才没约会。
「古泉你呢?和女朋友有约吗?」
「如果有就好罗。」
古泉把玩着掌心上的骰子,戏剧化的叹了一口气。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我闻到了作假的气息。
「不知道是幸或不幸,圣诞节前后,我的行程都是一片空白。我正烦恼一个人要如何度过漫漫的圣诞长夜呢。」
古泉笑意盎然的俊脸,一看就知道在说谎。可是,春日却信以为真的说道:
「何必烦恼呢,那可是非常幸福的事。」
接着,春日又将矛头转向了女侍装扮的少女。
「实玖瑠,你呢?有人约你三更半夜去欣赏雨水变雪花的那一瞬间吗?不过,这年头要是还有人认真地跟你那样提议,你大可一拳挥过去。」
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春日的朝比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不知所措:
「没有…是、是啊,现在哪有人…呃?三更半夜……?啊,请问你要喝什么…」
「越烫的越好。上次的香草茶就很好喝。」
春日一点完——
「是、是!马上来。」
朝比奈的脸都亮了起来,甘之如饴地将水壶放在小瓦斯炉上。不过是泡个茶,真的有那么快乐吗?
春日满意地点点头,将炮口转向最后一位团员长门。
「有希。」
埋首于书页间的长门头也不抬的简短答道:
「没有。」
「是吗。」
就如同鸟鸣莺啭一样,直接了当的结束对话。春日又转向我,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我打量了一下埋在书本间、一副局外人模样的长门白皙的脸蛋,真的觉得她不用答得那么快。假装思考一下有没有排约,再来回答也不为过呀。
春日举起了一只手。
「那么,有关举行SOS团圣诞派对的提案,就在全体一致同意下通过。有异议或反对者,在派对结束后再以书面文件提出,只需要看看的话,我会看一看。」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我们怎么抗议,她都不会收回已说出的话。我们对这样的发展早就习以为常了。这次起码她表面上有询问我们当天有没有既定的行程,和半年前相较起来,算是小有进步;只是如果她所询问的并非行程,而是团员的参与意愿的话,我想会更好。
春日露出一切都照剧本进行的满足神情,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手提包。
「喏,既然圣诞佳节就要到来,我们也得开始做准备了。所以我带了一些圣诞饰品过来,从营造气氛开始着手,才是正确的过节态度。」
只见她一一取出了喷雪剂、金银亮片、拉炮、迷你圣诞树、驯鹿布偶、白棉花、灯饰、吊环、红色和绿色的垂帘,绘有阿尔卑斯山脉的挂毯,发条式可动雪人人偶,粗蜡烛和烛台、几乎装得下一名幼稚园生的巨大袜子、圣诞歌曲合集CD…
春日脸上的笑容有如发糖果给小朋友的邻家大姐姐般亲切,她将圣诞节的应景商品一一放在餐桌上。
「我想将这间冷清的社团教室妆点得活泼一点,要营造出圣诞节积极、乐观的气氛,第一步就是从妆点外观着手。你小时候不也做过这样的事?」
不管有没有做过,的确再过几天,我老妹的房间就会变成圣诞节样品屋。今年老妈八成又会命令我帮她装饰。对了,我那今年读小五,将满十一岁的老妹仍对圣诞老人的存在深信不疑。因为她至今仍无法像我一样,在幼儿期就识破了爸妈巧妙的伪装。
「你真该好好向纯真的令妹看齐。实现梦想的第一步就是相信。否则你的愿望永远也不会实现。这就跟要中乐透一定得买彩券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要痴心妄想天上会突然掉下中了一亿元的彩券,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春日一边展露她笑着骂人的绝活,一边取出派对用三角帽自个儿戴上。
「有道是:入境随俗,进了罗马城,就要像个罗马人;同样到了圣诞节,也要循着圣诞节的脚步走。世上没有人会讨厌别人帮自己庆生。基督先生见到我们如此期盼圣诞佳节,一定也会很开心!」
不是我臭屁,我可是能将连出生年份都尚未确定的基督的诞辰,其相关的各家学说倒背如流的人,岂会不清楚她的言下之意?加上春日又是那种认为基督诞辰有好几个也无所谓的人,万一她说:「既然如此,全部定为圣诞节不就得了?」,一年搬好几次圣诞树出来庆祝不是更惨?现在再回溯时光到西元前去追根究底也只是自找麻烦,反正,不管是太阳历或是古代巴比伦历,都是人类自个儿订定的,在浩瀚宇宙中默默运转的天
体们才不会管那么多,只管默默运转到寿命终了。啊,宇宙真是无限好~
一想到大宇宙的神秘,我的少年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可是,春日丝毫不给我幻想的余地,迳自像头服务精神旺盛的熊猫,在社团教室里忙来忙去。一下在教室内到处装饰圣诞小饰品,一下帮埋首书中的长门戴上三角帽,一下又忙着摇晃喷雪剂,在玻璃窗上洋洋洒洒写下「MerryX'mas!」的字样。
当春日忙着题字时,捧着杯盘的朝比奈像个胡桃钳人偶一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凉宫同学,茶泡好了。」
女侍打扮的朝比奈巧笑倩兮的模样,今天也是萌到了极点。她的妖艳欲滴再在丰润了我的心灵,而且百看不厌。过去不管春日提议什么都铁定遭殃的朝比奈学姐,对这次的圣诞派对倒是显得气定神闲。也对啦,跟扮成兔女郎发传单,穿着让人喷鼻血的清凉装扮参与电影演出相较,和全体团员共同举行小而美的派对,才是更实际又单纯的娱乐。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谢谢你,实玖瑠。」
春日好心情的接过茶杯,就这样站着喝起了香草茶。朝比奈以纯真的笑容凝视她啜饮热茶。
短短数十秒就将热茶一饮而尽,春日绽开了比刚才更加灿烂的笑容。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是她在打某种如意算盘时的笑容。毕竟我认识那女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她起码还有这点了解。
问题是……
「真的很好喝,实玖瑠,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今天我就提早准备了圣诞礼物要送给你。」
「咦?真的吗?」
惹人爱怜的女侍眨了眨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世上没有比这件事更真实的了。就如同月球绕着地球运转;地球绕着太阳运转那般真实。你可以不相信伽利略的真理,可是不能不相信我的真心。」
「啊,是…」
春日随即又伸手在大包包里摸索。
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一转头,正好和古泉四目相对,只见他微微苦笑了一下,耸耸肩。正想问他要干嘛时,我突然间明白了。好歹我当春日的同伴也当了半年以上,要是连这点都臆测不到的话未免太奇怪了。
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
问题是,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或是哪种特效药能够阻止春日古灵精怪的发想,要是有人能成功发明出来的话,我个人绝对会颁给他国家一级奖章!
「锵锵锵——!」
幼稚的叫嚷声忽地响起的同时,春日从大包包底部挖出了最后一样圣诞饰品,那就是——
「那、那是……!」
朝比奈反射性地倒退了数步,春日则是以老魔法师傅授爱用的魔仗给徒弟的神情说道:
「圣诞老人装啦。很应景吧?在这个时节不做季节限定的打扮就失去教化意义了。来,我帮你换上。」
缓缓地朝倒退的朝比奈一步步逼近的春日,双手拿着的除了圣诞老人服装,还会有什么呢?
于是,我和古泉被赶到教室外,我只能徒然的单凭想像力妄想春日在里面是如何帮朝比奈换装。
「咦?」「呀!」「哇哇~」听起来像是悲鸣的微弱声音,给了我无限的想像空间,脑中不断涌现的幻觉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能透视门的另一边。哎呀,看来我也快得神经病了。
正当我犹自浸淫在无边无际的幻想时,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朝比奈,不过…」
不知是闲得发慌还是怎样,古泉突然脱口说出这句话。这个靠在墙上叉着手臂,以表面工夫与彬彬有礼的态度著称的男人继续说道:
「能看到凉宫同学这么开心的模样,实在让我备感安心。因为要是见到她焦虑不安,那是最叫我心痛的。」
「是因为如果那女人精神不安定,就会产生奇妙的异空间是吗?」
古泉用一只手的无名指拨了拨浏海。
「是呀,那也是原因之一。我和我的同伴最害怕的就是闭锁空间和『神人』的存在。或许那看起来没什么,其实非常辛苦。幸好这个春天以后,出现的次数已大幅减少。」
「意思是说,偶尔还是会出现?」
「很少了。这阵子只有从深夜到黎明时分才会出现。也就是凉宫同学的睡眠时间。很可能是她做了噩梦,所以才无意识的创造出闭锁空间吧。」
「那女人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都很会给人找麻烦。」
「没那回事!」
古泉尖声抗议。坦白说,我有点被吓到。只见他收起了笑意,以强而有力的视线攫住了我。
「你不晓得凉宫同学进高中以前是什么样子。自我们开始观察她的三年前,到她进入北高就读为止,根本无法想像她天天开怀大笑的模样。一切的改变都是发生在遇到你之后…严格来说,应该是和你一同从闭锁空间回来之后。凉宫同学的精神才远比在中学时代安定了许多。」
我无言的回看古泉。因为如果移开视线,我会觉得好像输了。
「凉宫同学很明显地改变了,而且是好的改变。我们想维持现状,你难道不想吗?现今的SOS团,对她而言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因为这里有你、有朝比奈,长门同学也是必要的存在,还有恕我直言,就连我也是这里少不了的一份子。我们几个可说是一心同体。」
那是以你的立场而言吧。
「是的。可是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难道你宁愿见到凉宫同学每隔几小时就化为『神人』大闹异空间?凭良心说,这绝不是一个值得鼓励的嗜好。」
我没有那种嗜好,未来也不想有。只有这点我敢斩钉截铁地挂保证。
古泉冷不防改变表情,回复到原来的暧昧笑容。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说到改变,其实不只有凉宫同学,就连我们也都在改变。你和我,还有朝比奈都是。大概长门同学也是。不管是谁,只要待在凉宫同学身边,想法多少都会有所改变。」
我偏过头去,并不是因为被他说中了。我根本就没有那种感觉,怎能算是被说中。我只是很意外,这小子居然也注意到长门有些微的改变。当我们为了耍诈草地棒球大赛、穿梭三年光阴的七夕、收伏巨大蟋蟀、孤岛的杀人剧和陷入无限回圈的暑假忙得团团转时,长门的态度行为举止,与当初揭开一切序幕的文艺社团教室的邂逅相比,是起了些微的变化没错。在市立游泳池和盂兰盆会会场时也是。尽管拍电影时的魔法师装扮已经够古怪了,但是和电脑研究社进行游戏对战时比起来,才知道那根本不算什么……不过!
那算是好事吧。春日就算了,我个人认为长门的改变比较重要。
「若是为了世界的安定,」古泉面带微笑地说:「举办圣诞派对还算是小CASE吧。假如还玩得很开心的话,就算翻遍我所有的大字典,也翻不到抱怨这两个字。」
真是令人无法反驳的一席话,但我听了就是有点不爽。就在此时……
「换好了!」
门突然被打开了,因为社团教室的门是向内开的,整个人贴在门上的我,自然悲惨的跌了个四脚朝天。
「吓!?」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我,也不是春日,而是朝比奈。而且声音还是从我头上传来的。此外,摔得四脚朝天的我,即使不想看,也会看到天花板,问题是我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另一样东西。
「喂!阿虚!不要偷看!」
说这句话的人是春日。
「呼哇!好险!」
发生连声惊呼,跳到后面的是朝比奈。我向八百万神众发誓,我只有看到脚而已。
「你要躺到什么时候啊!给我起来!」
春日抓住我的领口,总算是将我给提了起来。
「真是的!猪哥虚!想偷看实玖瑠的小裤裤,你还早二亿五千六百年呢!你是故意跌倒的吧?真是不要脸!」
真是恶人先告状!是谁话都还没说完就突然开门的?这是意外!这真的是意外啊,朝比奈——我虽然想辩驳,却被某件事夺去了注意力。呃,有人要问我是什么事吗?
「哇哇……」
除了双颊染得通红的朝比奈的模样,还会有什么事?
白色滚边的红衣,配上饰有毛球的红帽子……身上只包了这两样东西的朝比奈学姐,双手死命拉住短短的衣摆,含羞带怯的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无瑕、不折不扣的圣诞少女。年事已高的圣诞老人悄悄地将家业转给孙女继承,而那位孙女正是目前站在这里的朝比奈实玖瑠。
——如果她这样跟我说,我八成会相信吧?起码我老妹一定会信以为真,我敢保证。
「非常好。」
古泉率先发表感言:「不好意思,一时之间我只想得到如此老套的句子。不过,这套服装真的非常适合你。真的,很好看。」
「就是啊!」
春日搂住朝比奈的肩膀,状似亲热地贴着学姐那因受惊而杏眼圆睁的小脸。
「真是可爱到
爆!实玖瑠,你应该要更有自信一点。接下来到圣诞派对为止,你就是SOS团专用的圣诞老人!这个职务你当之无愧!」
「呼…」
朝比奈可怜兮兮的叹了一口长气,不过春日这次真的做对了。应该不会有人反对吧?我特地朝长门望了一眼。那位娇小的短发无言女,仍旧默默地埋头苦读。
头上也仍旧戴着那顶三角帽。
之后,春日叫我们排排站好,听她精神训话。
「大家听好了!这个时期在街上看到圣诞老人也不可以兴高采烈黏过去。那些家伙全是冒牌货。正牌货在地球上只会定点出现。实玖瑠,你要特别留意,不可以随便收受不认识的圣诞老人的东西,也不可以随便答应别人的要求。」
这不该是逼迫朝比奈当伪圣诞老人之后,所说的开场白吧。
这女人该不会活到这把岁数,还跟我老妹一样相信那个国际义工爷爷是真的存在吧?像这么一个曾对着牛郎织女星座拼命许愿的女人,会相信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我想她应该不会再搞出什么名堂来吧。再怎么说本社团教室已经有位圣朝比奈了。超越真品的赝作就在这里。这样就行了,要是再有什么奢求的话,北欧三国恐怕会发动抗议。
我正在思索一年只工作一次的懒惰老人私吞的资金来源时,那女人又发话了:
「阿虚,圣诞派对当然要盛大举行。不过由于今年太晚想到了,只能庆祝基督的诞辰,明年得连释迦牟尼和穆罕默德的诞辰也一并庆祝才行。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干脆连摩尼教和拜火教的开山教祖诞辰也一并庆祝算了,被不是信徒的人庆祝,此时在云端上的他们恐怕也会哭笑不得吧。虽然春日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拿各家教祖的诞辰当作热闹一下的理由而已。如果真要下天谴,拜托惩罚春日就好,我充其量只是个抬轿的。
正当我在思索那时要找哪个神明喊冤时,春日瞄了我一眼,在团长席坐了下来。
「要吃什么?火锅?还是寿喜烧?螃蟹不行喔,我对那东西没辄。还要从壳里挖肉来吃我可没耐性。为什么螃蟹不进化到连壳也可以吃呢?难道它们在进化的过程中没学乖吗?」
就是因为有学乖,所以才会长甲壳出来。螃蟹的祖先又不是为了方便你吃,才在海底进行自然淘汰的!
古泉随即举手发言:
「那么,我们就得跟店家订位了。圣诞佳节就要到了,再不预约,恐怕会订不到位。」
这小子介绍的店家,我实在是不太想去。难保到时不会有奇怪的店东在用餐时出现,演出曲折离奇的杀人喜剧。
「啊,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或许是和我抱有同样的想法,春日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
「直接在这里举办就好了。这里设备一应俱全,只要张罗材料就行。对了,最好再带个电锅来。还有,严禁喝酒。我已经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再喝酒了。」
我希望她发的是别的誓。不过,我可没听漏了重点。
「要在这里办?」我开始打量社团教室。
这里的确是备有陶锅和小瓦斯炉,也有冰箱。每一样都是春日在SOS团草创期时,不知从哪个地方搬来的。她该不会就是想用在这种时候吧?尽管小瓦斯炉已是朝比奈沏茶时的必备器具,但是学校会准许学生在老旧的社团大楼里烹饪吗?答案连想都不用想,因为这栋大楼严禁用火。
「没问题啦!」
春日毫不受动摇,露出虽无厨师执照,却技艺超群的小学生烹调师般的自信笑容说道:「这种事就是要偷偷做才有乐趣。万一学生会或是老师们闯进来,我就用我拿手的火锅料理招待他们,他们一定会被那至高无上的美味感动得痛哭流涕,特别为我们法外开恩。这个计划绝对是万无一失,无懈可击!」
既然是明明怕麻烦,做起事来却比任何人都高竿的春日,想必她的厨艺也跟她的嘴巴一样厉害吧?可是…火锅料理?我们什么时候决定要吃火锅了?刚才不是只有谈到螃蟹不行吗?难道她又是假装征求意见,心中却老早有定见——算了,她哪次不是这样?不差这一次……
以上,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当我将来龙去脉东删西减大致告诉谷口时,不知不觉间已走到校门口。
「圣诞派对啊…」
进了校门后,谷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的确像是凉宫会做的事,不过,要是在社团教室开火锅大会的话,最好尽量避免被老师发现。不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既然人家找我寒喧,干脆就邀他过来。春日应该不会介意谷口来作客。毕竟这家伙和国木田、鹤屋三人,早已是我们凑人数时很好用的三人组。
可是,谷口摇头拒绝了。
「不好意思,阿虚,我那天可没空和大家围炉吃寒酸的火锅料理,咭咭咭。」
干嘛笑得那么恶心?
「毕竟在圣诞夜找怪怪的朋友一起围炉,是没人爱的旷男怨女会做的事。很遗憾,我已经脱离旷男一族了。」
我心想:怎么可能!
「我就是那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特例。我的记事本里二十四日的地方确实划了颗红心。抱歉,真的很抱歉。真的,这次真的得对你说抱歉了!」
在我终日忙着和春日与SOS团玩奇妙的游戏时,谷口那笨蛋居然交到女友了?
「对方是谁?」
我尽量让语气不显得又妒女羡,小心地询问。
「光阳园女子学院的一年级生,还说得过去吧?」
光阳园学院,山下车站前的那间女校?正好盖在我们爬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坡道起点。每天早上,我都会见到许多身穿黑色学生西服的女学生,像是一整排出巡的诸侯一样走在路上。这所知名女校的学生多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千金,又不用天天爬累煞人的坡道,真叫人羡慕。啊,我可不是在羡慕谷口喔。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是也有凉宫了?你们要吃火锅啊…她要亲自下厨吗?虽然火锅就算是自己下厨也不会好吃到哪去…不过肯定能撑饱肚子。真叫人羡慕啊,阿虚。」
这痞子!我还奇怪他干嘛没事提起圣诞夜,搞了半天原来是想跟我炫耀!
「嗯~圣诞夜要去哪逛好呢。再不安排约会的行程不行了,伤脑筋。」
一脸愕然的我,这下更加无言。
这天,放学后没发生什么大事。我和古泉忙着用春日新带来的饰物装饰社团教室。春日自然是只出一只手指头颐指气使,朝比奈身穿圣诞老人服,忙着奉茶兼当吉祥物。长门今天也照样被戴上三角帽,默默地看着精装本。
一天就这样过去。火锅的材料还没有决定。只有决定待会我得被外派当人工购物车。到底要煮什么火锅啊?摸黑锅(注:一种游戏会餐,在黑暗中把带来的材料丢进锅里煮,摸黑着吃。)光听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千万不要叫我们吃摸黑锅啊……
隔天,是山风冷得快将人冻结的十二月十八日,发生了一件将我推落到恐怖的地狱深渊的大事。
在此,我要郑重声明。
那件事,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