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要是没有侦探就好了 酷似被害者的男人

雅人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朝向自己,是他刚喝完第一杯酒的时候。坐在吧台角落座位的他歪过脑袋,看向斜后方。不远处的餐桌座位坐著一名年轻女性。虽然很漂亮,但他看多少次都认不出是谁。

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容易误认是丧服的深蓝色连身裙加上珍珠项链。简单洗练的轮廓,令雅人忍不住想吹声低俗的口哨。在椅子上美丽交叠的双腿前端,白色高跟鞋像是打节奏般缓缓摇晃。艳丽的头发又黑又长。手上的玻璃杯大约还有半杯红酒。眼角细长的双谋散发迷人光辉,视线笔直朝向雅人。看来对雅人多多少少有点意思。

——那么,这时候就使用稳固的短打战术!

「Hey,Come on!」选择安全脾的雅人,竖指叫来一旁的服务生,在他耳际低语。「请那边的女性喝一杯这间店最好的酒。」

雅人悄悄指著斜后方的餐桌使眼神。「知道了。」服务生以低沉声音回应之后,暂时离开他身边。数分钟后——

「是那位客人请的。」雅人身后响起低沉的声音。

「哎呀,请我喝?」发出惊讶声音的不是连身裙黑发美女,是座位和她隔一张桌子,正在享用啤酒的胖大妈。这次轮到雅人吓一跳。喂,我为什么要花大钱勾搭陌生大妈啊?

雅人拿起自己的酒杯离席,从服务生手中一把抢过酒杯,就这么拿著两个酒杯,主动走向隔一张桌子座位的神秘女性。不打短打了,唯有强行进攻!

「你一个人吗9·一个人吧?」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陪同。雅人鼓起勇气,说出这句难为情的台词。「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喝?」

美女细长的双眼看向他。「我一个人正觉得无聊。请务必陪我。」

微笑女性的迷人表情瞬间烙印在雅人脑中,眼神贯穿心脏。

雅人坐在美女正对面,两人酒杯轻触。就这样,雅人偶然邂逅了这名陌生美女。不过,这真的是偶然吗?

雅人抱持若干怀疑,随口请教对方芳名,她立刻回答。

「田中直美。直角的直,美女的美。」

「……田中直美……」这应该是假名吧?虽然无法拭去疑惑,但雅人的嘴依然自动说出称赞的话语。「直美小姐啊,真美妙的名字!」然后他也这样自称。「我是中山雅人,请多指教。」这当然也是假名。

不过,即使彼此都用假名也无妨。雅人很高兴认识直美,愉快度过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比预料的聊得开,酒也一杯接一杯。夜深之后,两人一起走出「养老之泷壶,乌贼川站前店」。补充一下,「养老之泷壶」不是全国知名连锁居酒屋「养老乃泷」或「壶八」的姊妹店,是只在乌贼川市有名的在地居酒屋。这间店最贵的酒,是一杯两百九十圆整。所以雅入可以拿著她的账单,帅气地拍胸脯说「这顿我请」。如果是时尚酒吧就办不到。

——泷壶太棒啦!

雅人在心中赞不绝口。

另一方面,自称田中直美的女性,娇滴滴说著「感谢招待一」摇晃黑色长发。不过请客始终是手段,不是目的。雅人藏起大方态度背后的非分之想,和她走出店门。

因为是周末,所以乌贼川站前人挤人。喝醉的上班族或联谊的大学生们大声嬉闹,在狭窄的人行道昂首阔步。和直美并肩行走的雅人,鼓起勇气在她耳际低语。「要不要找个可以独处的地方?」

「嗯,我也在想同样的事。」

「——」什么?那么打铁要趁热!「那么我想想,可以独处的地方……可以独处的地方…:*:」雅人在街上东张西望,其实快步朝著某处前进。最后他抵达一栋挂著红色霓虹灯的建筑物,指著形状莫名复杂的门口。「那么,要不要到这里?」

「宾馆啊……」直美表情有点复杂。「唔一哎,这里也好。」

美女以像是妥协的语气,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既然徵得同意就不是犯罪。雅人稍微强硬拉著她入内。虽然不知道正式名称,但雅人站在r按一下就能从琳琅满目的客房选择最喜欢客房的魔法面板」前面,装蒜说著「啊一^完全不知道每一间是什么样的房间耶一」却毫不犹豫按下「镜子房」的按键。雅人无视于直美「是变态……」的低语,领取钥匙,就这么带她前往最高楼层。

「好啦好啦,进来吧进来吧。」

雅人主动开门,引导直美入内。但是在她身体完全进入房内的下一秒,雅人猛然关门上锁,连门扣也扣上。这一瞬间,「捕捉完毕」四个字在他脑中闪烁。身旁的她一脸诧异,看来她到头来根本没想过要在最后关头逃走。

「喔—『镜子房』长这样啊一直美稀奇地看著镜子房。

「没错,第一次来吗?不,我当然也是第一次来。」

雅人讲著无谓的借口,走到直美身后,然后突然朝眼前连身裙的背部,以双手轻轻「咚!」地一推,她随即发出「呀!」的尖叫,娇柔的身体在巨大的床上反弹一次之后躺下。连身裙裙摆掀起来,稍微露出雪白的大腿。长长黑发在纯白床单像是扇子摊开的模样,令雅人心痒难耐,就这么没脱衣服,像是要压在她身上般扑过去。这副模样就像是朝著床上跳水的游泳选手……然而在下一瞬间!

雅人勇猛突击,等待他的却是往前伸的雪白膝盖。这一脚漂亮命中好色男性的下体,将他赶入绝望的深渊。在他痛到不能动的时候,直美修长的腿继续往上踢。雅人的身体像是被摔飞的柔道选手,划出漂亮的弧线飞到床外。

「呀啊!」发出丢脸哀号的雅人,回神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为——为什么?」

雅人不明就里愣住。床上的直美以手指梳理凌乱的长发。

「抱歉。我来这里不是要做这种事。」

但雅人觉得这里主要就是用来做这种事的。「不然是来做什么的?」

「其实,我想和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北山雅人先生。」

「——」混帐,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那我就用不著自称「中山」了啊!

突然被揭露本名,雅人只能咬牙切齿。

「北山雅人,三十四岁。乌贼川市立大学毕业。在物流公司工作三年离职。后来一直转行,现在是超市熟食区的钟点人员……没错吧?」

「虽然不甘心,但完全正确。」雅人坐到床边。「你雇了侦探?」

「你说呢?」直美露出心机笑容说下去。「总之,我调查过你的事。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你有个大两岁的哥哥吧?名字是一彦,但姓氏不是北山这个菜市场姓。」

「菜市场姓真是抱歉啊。你还不是……」

「你哥哥姓姊小路。姊小路一彦,三十六岁。『姊小路物产』社长——姊小路贤三的儿子。独自和妻子住在市内豪宅,自己也是公司董事。总归来说,就是富豪的继承人。不过,你这个弟弟北山雅人却在超商打工。差别在哪里?」

「你调查过应该知道吧?我是姊小路贤三和以前在特种营业工作的母亲生下的孩子。一彦是正妻生的孩子。他确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我们从来没有自称是兄弟。到头来,姊小路贤三不把我当成他的儿子,我们在世间是陌生人。所以这又怎么了?」

雅人很不高兴地问完,直美突然说出意外的话语。

「其实,我想杀掉你哥。」

「呃!」雅人吓得从床边滑落,再度跌坐在地上。「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杀掉姊小路一彦。」

直美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继续平淡说明。「虽然和你无关,但我的动机是报复。姊小路一彦在单身时代,和一名女性交往,以甜言蜜语以及金钱地位打动她的芳心。她对一彦死心塌地,但是到最后,这对一彦来说只是一场游戏。一彦彻底玩弄她的身心之后,将她当成垃圾拋弃。心碎的女性精神出问题,在电车进站的时候跳下月台……」

「呃,喂喂喂,慢著慢著!这真的和我无关吧!」

雅人从地上爬起来,再度坐回床上。这次不是坐在边缘,而是中央。他笔直注视前方的直美。「我不知道那个女性是谁,但总归来说是你重视的人吧?家人或亲戚,也可能是好友或前辈……」

「是好友。」

「这样啊。哎,是谁都好。总之,如果这是事实,确实很可怜。我由衷同情她。一彦真是一个过分的家伙。嗯,真的很过分。如果想报复请自便。不过,为什么找上我?」

不明就里的雅人,指著自己的脸这么问。一支粉红色手机就这么默默伸到他面前。看到画面上的图片,雅人愣了一下。

「唔,这是什么?这不是我的照片吗?几时拍的?」

「不对。这不是你。是你哥的照片。最近的照片。」

「啊?」惊讶的雅人从她手中抢过手机,目不转睛注视液晶画面。在画面中特写的哥哥脸庞,和现在的雅人一模一样。连雅人都误认是自己的脸。「这……这是现在的一彦?我……我不相信。」

「没骗你。因为这是我自己拍的。」直美滑了滑手机,展示另外几张照片。哥哥和直美几乎脸贴脸

的自拍照。「……看吧?」

「没……没错。话说回来,你和一彦看起来很亲密。你们是什么关系?」

「姊小路一彦是我上班酒吧的常客。明明已婚却迷上我。不过,是我主动接近才让他变成这样的。后来他某天自己爆料『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笑著说『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笑著说啊,原来如此。」.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所以?」

「我很好奇,就开始找你。找你的过程意外简单。因为我酒吧的客人认识你的母亲。不过老实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你看起来真的和你哥1模一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雅人将手机还给直美。「虽然同父异母,但我们是年龄相近的兄弟,我原本就察觉两人很像,却不知道这么像。」

「最近没机会见到他?」

「嗯。以前我偶尔会观察他们的生活。用羡慕又嫉妒的眼神观察。不过最近已经不在乎了。一段时间没看见,我们比以前更相像了。」

仔细想想,孩童时代的两岁差很多,即使相像也有极限。不过彼此都超过三十五岁的现在,兄弟的容貌似乎比以前更没差异。

果然是系出同源啊……雅人一方面如此感慨,一方面终于想到面前美女心里打的算盘。「你刚才说要杀掉一彦,所以,难道说,你要我……」

「嗯,没错。直美没听完就点头回应。「我要你成为你哥的替身。老实说,如果有黑发美女愿意当我的替身是最好的,不过像我这样的冰山美人,就算上街找也几乎找不到吧?」

「——」这个女人在讲什么?

相对于诧异的雅人,直美一脸平静。「这时候应该笑一下。」

啊啊,原来如此。「……哈,哈哈!」混帐,在这种状况哪笑得出来啊!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拜托了。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吧?」

_

「知道。要伪造不在场证明是吧?只要有相似的替身就不愁没方法。」

「就是这么回事。拿出伪造的不在场证明,我就可以免于被警方追查。你不必弄脏自己的手,就可以除掉碍事的哥哥。没有哥哥,你就再也不必躲在暗处。因为只有你继承姊小路贤三的血统。说不定可以成为姊小路家的继承人喔。」

确实如她所说。到头来,姊小路贤三之所以不承认雅人是自己的儿子,是因为有正妻与一彦。但正妻已经在数年前过世,要是一彦也走了,贤三应该就不必顾虑任何人,承认雅人是自己的儿子。这么一来,雅人的人生无疑会完全改变,也不必再到熟食区打工,将会开拓闪亮的未来。

「不,可是等等……」雅人像是要消除缤纷未来般摇了摇头。「这种事不可能吧?替身计划不会顺利的。照片上的一彦确实很像我,不过要是和他本人做比较,肯定有某些差异。像是给人的感觉或言行之类的。」

「是啊。实际上,我近距离看见你才发现,某个地方有著明显的差异。」

「咦,哪里?」雅人接近直美。「我和一彦哪里不一样?」

「这里喔,这里。」直美说著指向自己的头。

「什么嘛,你说头脑啊。」雅人不悦扭曲嘴角。「是啦,一彦出身东京的一流大学,我则是乌贼川市立大学毕业。不过,这只是彼此教育环境的差距……」

「不对。不是脑■袋里的东西,我说的是……该怎么说……那个,就是头的外观,应该说发型,总之,你的发量,那个……你没发现吗?」

承受怜悯般的视线,雅人极度不安。他以右手摸著自己的头顶。「咦,你说什么?头发怎么了?是啦,我最近也发现头发变少,但还不到秃的程度……」

「是吗9·可是,看得见头皮耶?」

「你你你……你说什么^—?」雅人一阵错愕。既然可以透过变少的头发看见头皮……「那……那不就是秃了吗!」

「总之,如果要明讲,就是这么回事。老实说,有点像是河童。」

「骗……骗人,你骗人!」震撼的河童发言,令雅人难掩慌张。他双手按著自己头顶,转头环视床的周围。「镜……镜子……哪里有镜子……?」

「笨蛋。整个房间不都是镜子吗?」

对喔。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里是「镜子房」。不愁没镜子照头顶。

雅人立刻以镜子仔细检查头顶的状况。相对来说拥有一头丰盈黑发的美女,像是自言自语般开口。「唔一得想个巧妙隐藏秃头的方法才行。」

——混帐,不准说我秃头,不准!

到最后,这天晚上只讲完话就和她道别。和美女-起来到这种宾馆,没能触摸黑发或抚摸肌肤,就这么两人-起走出房间。如此无意义的行为,是北山雅人这辈子第一次的体验。

不过,在道别的时候,她只对雅人展现了-次诚意。她出示驾照,亲口说出本名。田中直美这个毫无个性的姓名果然是假的。虽然叫做直美,但全名是田代直美。雅人也不再说「真美妙的名字!」这种肉麻话,只觉得她取假名的品味和自己半斤八两。

「期待你给我好的回应。」

田代直美轻轻挥手,翻过深蓝连身裙的裙摆,从雅人面前离开。她笔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雅人注视左右摇晃的黑发,内心的针已经开始往某个方向倾斜.

后来一眨眼就经过一周。乌贼川市再度迎接周末夜。稍微远离闹区喧嚣的乌贼川沿岸道路,通行的车辆也不多。一辆黑色休旅车停靠在路肩。坐在驾驶座的田代直美,和上周一样穿著像是丧服的连身裙。副驾驶座是身穿笔挺灰色西装的北山雅人。

顺带一提,休旅车是直美的。灰色西装也是她准备的高级品,雅人就只是听命穿上。到头来,雅人自家衣柜连一套西装都没有。

另一方面,依照直美的说明,姊小路一彦这几年外出时,都只穿灰色西装的样子。工作的时候不用说,到直美酒吧喝酒的时候也是如此。私下和她见面的时候,也千篇一律地穿著灰色西装。

「好像是在模仿史蒂夫.贾伯斯与欧巴马总统的作风。」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和平常的一彦一模一样。」

「除了某部分。」

直美挖苦说著,斜眼看向雅人的头。雅人像是要回避不舒服的视线,在狭窄的副驾驶座扭动。成为悬案的头顶部位,还没有进行任何加工。

「不过放心,别在意。我拿了好东西过来给你。」

直美取出像是药瓶的白色容器,以及像是杀虫剂的喷雾罐。

「那是什么?」雅人皱眉询问,一旁的直美得意洋洋地开始说明。

「没在电视上看过吗?这个白色容器装了魔法粉。把这个东西像这样,直接朝著稀疏的头顶洒下去……」

话还没说完,她就打开容器拿到雅人头上。黑色粉末从正上方洒落,雅人立刻陷入恐慌。「呜哇哇哇,你……你做什么啊!这是什么?香松吗?这是海苔香松吗?」

「就说是魔法粉了。」

「笨蛋笨蛋!这个世界哪有魔法这种东西?」

「真是的,你很吵耶。」直美噘起嘴,接著突然将喷雾罐朝向雅人,朝著乱躲的雅人头顶二话不说按下按纽。像是毒雾的东西猛然喷射,笼罩他的头顶。雅人再度陷入恐慌。「这次是什么?杀虫剂吗?可恶,我是虫吗?我是害虫吗?」

雅人扭动挣扎,旁边的直美却是一脸满足,从置物盒拿出两枚镜子递给他。

「来,仔细看看自己的头吧。」.

「唉,真是的,这是怎样啊……」雅人轻声表达不满,依照吩咐使用两枚镜子观察自己的头顶。他立刻发出感叹的声音。「喔喔,这……这是,怎么回事?遮住了。直到刚才都从头发缝隙隐约露出的头皮,现在被某种黑色的东西漂亮遮住了!」

「怎么样,厉害吧?」直美将白色容器与喷雾罐交给他,得意洋洋地说明。

「黑色粉末洒在头发变少的部位,再用喷雾罐吹一下。光是这样,秃的部位就像是戴上假发一样乌黑。是现在很受欢迎的遮秃神器喔!」

「……不准说我秃!」雅人无论如何都会对这个字起反应。「到头来,我没有秃到要遮的程度。只是头发少了点……不过,这样也好。总之这么一来,我的外表就和一彦完全一样了。对吧?」

「嗯,很完美。无论谁怎么看,从前面还是上面看,你都是姊小路一彦。」

「——」总觉得这番话是在揶揄,是自己多心吗?雅人轻声叹气,斜眼看向驾驶座,直美的侧脸是冷静到令人发毛的表情。雅人以一反往常的严肃语气询问。「今晚,真的要下手吧?」

「嗯,要下手。按照计划进行。」

依照计划,直美接下来要开自己的车到乌贼川站前。一无所知的一彦在那里等待。他将坐上直美的车,两人就这么在深夜兜风前往远离市区的盆藏山。直美在那里随便谎称「有个夜景很漂亮的秘密景点j,引诱他到山崖上,再找机会朝他毫无防备的背……一推!然后直美开自己的车回到市区。简单

来说,就是这样的流程。直美犯案的这段时间,雅人当然要饰演「姊小路活著的样子」,为直美伪造不在场证明。

「你该不会怕了吧?」

「没……没那回事。我也是以自己的意愿决定这么做。没有迷惘。」

「是喔。」直美点点头,以微弱的音量回应。「谢谢。你帮了大忙。」

「别别别……别误会喔。我我我……我并不是在帮你报仇!」雅人不知为何慌张得不得了。「你……你无论要报仇还是做什么,都和我无关。我始终是为了自己的私人利欲接下这个工作。我要摆脱暗无天日的生活!」

「是喔。那就好好完成吧。」

「嗯。你才要好好完成喔。」

雅人与直美很有默契地伸手紧握。什么嘛,居然只是握手?这种时候不是要来个预祝成功的香吻吗?雅人难免感到不满,却也觉得进-步要求的话很肤浅。

「那么,我出发了。」

雅人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冲到路面。直美从后方叫住他。「啊,等一下!」

——喔,怎么啦,什么事?果然要来个预祝成功的香吻吗?要亲一下吗?

雅人怀抱淡淡的期待转身。

不过,直美指著他西装鼓起来的口袋,冷静询问。

「魔法粉跟喷雾罐留下来吧?已经用不到了吧?」

——可恶,本来想说等这次事件顺利结束之后,我就要偷偷列入爱用产品名单,不过算了,反正肯定能在网络或精品百货店买到一样的东西。

雅人舍不得没能入手的魔法物品,一个人晃啊晃的走在沿岸道路。终于走到闹区外围时,眼前出现一间咖啡厅。不是年轻人喜爱的咖啡厅,是早期咖啡厅那种素雅的店面。招牌以潇洒的艺术字体写著「二刀流」。

开门入内一看,微暗的店内座位大约五成满.有拿著咖啡杯谈笑的年轻女性们,也看得见单手拿啤酒杯读书的老人。这里似乎是享受得到咖啡与酒精饮料的店——所以才叫做二刀流吧。

如此解释的雅人,坐在店里最深处的桌位。不久,一名熟龄男性前来点餐,似乎是这间店的店长。「欢迎光临。」

「——」——啊啊,不行不行!北山雅人,别低头!

雅人训斥消极的自己,鼓起涌起抬起头,笔直注视店长。这是要让店长记住他,正确来说是记住「姊小路一彦」。雅人装模作样整理好灰色西装的领子,说著「嗨,今晚好冷」这句一点都不重要的感想。接过价目表当场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本店特制,二刀流鸡尾酒」的粗体字。嗜酒的雅人喉头瞬间发出不检点的吞咽声。

——二刀流鸡尾酒?这是什么?

「哎呀,您没喝过吗?『二刀流鸡尾酒』,我很推荐喔。是用咖啡利口酒当底的偏甜鸡尾酒,可以同时享受咖啡与酒的风味,真的是二刀流……」雅人明明没问,爱讲话的店长却径自说明。

听店长亲切的语气,可以确认他完全将雅人误认为常客一彦——很好很好,完全没被发现!

「那么,给我这个……」松一口气的雅人,不小心点了「二刀流鸡尾酒」■。但是在下一瞬间,「啊啊,不对不对,不是二刀流!」他连忙收回前言,重新点单。

「我……我要一刀流!请给我普通的咖啡!」

'

「啊?」熟龄店长-脸疑惑,从上方俯视雅人。「特调咖啡是吧,好的,请稍待。」他说完离开雅人桌旁。

「呼……」雅人暗自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以湿毛巾擦拭额头的汗。好险。绝对不能在这里贸然摄取酒精。因为明天早上,一彦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绝对不会验出体内有酒精成分。'

店长端著热腾腾的咖啡,再度来到雅人桌旁。店长将夹著账单的板夹盖在桌上,说声「请慢用」就再度回到吧台后方。

雅人喝著上桌的特调咖啡,看向墙上时钟。时钟指针显示现在是晚上八点。

再一个小时。到了晚上九点,真正的姊小路一彦会在远离这里的盆藏山离奇坠崖身亡。田代直美将顺利报复成功,为已故好友出气。另一方面,为了让直美的假不在场证明牢不可破,雅人预定要在这间咖啡厅至少待两小时。「也就是说,要到晚上十点吗……」

这段时间不准任何人过来搭话!雅人散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强烈气息,从口袋取出文库本开始阅读。很少阅读纸本书的他,一直阅读到晚上十点整,就此结束。因为十点是这间店的打烊时间。

就这样,顺利饰演姊小路一彦的北山雅人,走出咖啡厅之后,再度行走在乌贼川的沿岸道路。抵达四下无人的公园,他将手伸进草丛,从密集的杜鹃花丛拉出一个大背包。里面装著换装用的衣物。雅人在公共厕所隔间里脱下高级西装,换上牛仔裤加薄羽绒外套。走出隔间站在镜子前面一看,富豪继承人的模样已经不复见,只看得见一个不起眼的三十岁男性。

「好,怎么看都是原本的我。」

雅人将脱下的西装塞进背包,背起背包走出公园。接下来要为他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他已经预先想好方法。雅人继续走在沿岸道路,抵达一间连锁餐厅。

时钟指针已经快要走到晚上十点半。一踏入店内,熟悉的脸孔前来迎接。

「欢迎光临……啊,哟,什么嘛,是北山啊。」

亲切打招呼的人,是雅人从学生时代认识至今的好友——川岛俊树。川岛原本就职的公司破产之后,改在这间店担任深夜计时人员。川岛带雅人来到靠窗座位,放上菜单,进行制式对应。「决定点餐之后,请按这边的按键。」但他准备离开桌边的下一瞬间,朝雅人投以疑惑的视线。「咦,北山,你给人的感觉好像和平常不一样?」

「啊?你说不一样是怎么回事?哪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我去个厕所。」

雅人立刻起身,若无其事走向厕所。确认里面没人之后,立刻站在洗脸台前面,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双手用力刷洗自己的头顶。「可恶,笨蛋笨蛋!说什么『原本的我』,魔法明明还在我的头上啊!天啊,危险危险!」

真的是藏头不藏尾……不,有点不-样。无论如何,雅人对自己的大意感到傻眼。即使如此,他还是勉强逃离危机,进入隔间平复一下心情。他一边以手帕擦拭湿透的头发,一边坐在马桶上,此时手机突然有人来电。

「喔,这不是直美吗?」

雅人将手机抵在耳际。电话另一头传来的直美声音,和平常一样冷酷。

『是我。那边怎么样?」』

「很顺利。不,虽然出了点状况,不过没问题。那边呢?」■

『嗯。解决了。按照计划。』

冷淡的回应令雅人发毛——解决了?真的?

雅人拿手机的右手微微发抖。「你现在在哪里?还在盆藏山?」

f不,我按照计划在晚上九点解决,后来立刻回到市区,现在在朋友开的深夜酒吧。预定会在这里待到天亮。』

「我在连锁餐厅。我也会假装喝醉,在这里待到天亮。」

这么一来,两人的不在场证明肯定很完美。雅人如此确信。在咖啡厅「二刀流J待到晚上十点的姊小路一彦,如果因故在盆藏山摔死,无论怎么计算,都只可能发生在晚上十一点后。因为从乌贼川市区到盆藏山,车子开得再快也要一小时。那么,晚上十点半还在市区连锁餐厅或小酒吧待到天亮的雅人与直美,完全不可能在盆藏山犯案。

因此两人的不在场证明成立。警察绝对查不到他们两人。

「直美,成功了。」雅人在隔间愉快地说。「我们做得挺顺利的嘛。」

不过,隔著手机的直美声音很慎重。

「不,北山,现在高兴还太早。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胜负关键——」

「姊小路物产」的董事姊小路一彦,被人发现在盆藏山坠崖身亡。这个消息在事件发生隔天传遍当地媒体。

依照当地报纸的报导,尸体大约在早上七点发现。附近农家的老人发现一名西装男性倒卧在山崖底下。虽然立刻报案,但男性已无呼吸心跳。警方从意外与他杀两方向进行搜查……话是如此,不过从报纸与电视报导来看,没人认为这是单纯的意外。

在乌贼川市内,人人都在说姊小路一彦是「因为公司内部斗争而灭口」或是「和黑道撕破脸被杀」或是「被女人推下山崖」等等。第三个说法完全正确,雅人只能佩服世间传闻意外地不容小觑。

案发三天后的白天,雅人从超市下班回家途中,感觉背后有奇妙的视线——难道有人跟踪?

冒出不祥预感的雅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高速过弯之后紧急煞车,一个转身「哇!」地大喊,追过来的两名男性随即「哇啊啊啊啊!」「咿呀啊啊啊啊!」地发出有趣的哀号,一屁股摔倒在路边。双人组之中,年轻的男性身穿不起眼的西装,年长的男性穿著某热门漫画里知名刑警所穿,通称「钱形大衣」的褐色大衣。雅人一看见他们,就想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你们是怎样?找我有什么事吗

?」

雅人为求谨慎如此询问,正如预料,穿钱形大衣的中年男性一边起身,一边说「我们不是可疑人物,是乌贼川警局的人」出示警察手册。「是北山雅人先生吧?关于姊小路一彦的死,我们想问几个问题。」

「啊啊,原来是警察,恕我刚才失礼。」雅人乖乖低头,装出同情的表情。「我看到新闻也吓了一跳;因为太突然了。而且可能是他杀。嗯,我当然不吝协助搜查,请务必抓到真凶……不过,在这里不太方便,到附近的咖啡厅聊吧。」

「喔,『二刀流』吗?」

「呃!」突然挨了这颗擦边球,雅人瞬间语塞。「不……不是那间!」

「嗯?你说『不是那间』是什么意思?」中年刑警试探般看向雅人。「我只不过说了『二刀流』啊?」

「——唔!」确实如此。中年刑警没说「二刀流」是咖啡厅的店名。这时候的模范解答是装傻问「这是什么意思?」或反问「嗅,刚才你说什么?」或是撒谎说「大谷怎么了吗?我从一开始就举双手赞成他用二刀流喔」,应该是这三个选项之一。但雅人清楚回答「不是那间」。这样等于承认自己知道这间叫做「二刀流」的咖啡厅。

——可恶,这个中年刑警,或许意外地有两把刷子!

雅人在内心咂嘴,拚命装出笑容。「哈,哈哈,刑警先生,您不知道吗?闹区外围就有一间咖啡厅取这个奇怪的名字喔。不过,我常去的不是那间,是距离这里不远的『永久欠番』。」

雅人好不容易敷衍过去,带刑警们进入咖啡厅「永久欠番」。坐在四人座之后,两名刑警重新自我介绍。穿钱形大衣的中年刑警是砂川,头衔是警部,另一名年轻男性是志木刑警。三人都点了咖啡,然后开始侦讯。先开口询问的是砂川警部。

「姊小路一彦死亡的消息,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知道的?」

「我隔天看电视新闻知道的。我当然吓了一跳。因为虽然同父异母,但我姑且应该叫他哥哥……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几乎毫无关系就是了。」

「并不是毫无关系吧?不愧是兄弟,两位长得很像。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真的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除了某部分对吧?雅人在内心自虐低语。砂川警部的视线从刚才就数度投向雅人头顶。今天他的头顶当然也没洒那个魔法粉。雅人像是要甩掉冒昧视线般摇了摇头。

「我最近完全没见到他,所以不清楚我们像不像。」

雅人努力装傻,他面前的砂川警部突然改变话题。

「听你刚才所说,你知道『.二刀流』这间咖啡厅,那么你实际去过吗?」

「不,没有。只知道店名。不,至少曾经经过店门口吧……话说刑警先生,您动不动就提到『二刀流』,我哥死在盆藏山,和这间咖啡厅有什么关系吗?」

对于雅人这个试探性的问题,这次是年轻的志木刑警出示手册回答。

「姊小路一彦是『二刀流』的常客。而且在死亡当天晚上也去了那间店。依照店长的证词,一彦大约在晚上八点光顾,在店里待到打烊的晚上十点。如果这是事实,那么一彦在山上坠崖身亡,最快也是晚上十一点以后的事……」

「所以我想请教一下。」砂川警部接话询问。「案发当晚的十一点之后,你在哪里做什么?」

「哎呀,调查不在场证明吗?也就是说,我也是杀害哥哥的嫌犯之一?哎,好吧。」刑警的问题在预料之中,雅人内心松了口气,然后从容说出预先准备的台词。「那天晚上,我在河岸的连锁餐厅『乌贼天国』。那间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我一直在那里喝酒到天亮,然后醉到睡著。如果觉得我说谎,请询问一名叫做川岛的男店员。」

「喔,原来如此。这个不在场证明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警部像是在暗示这番说词过于完美。雅人心情不禁变差。

「有什么疑点吗?」

这个问题引得志木刑警再度开口。

「后来我们继续询问『二刀流』的店长,他提到一件奇妙的事。案发当晚的一彦,给人的印象和平常不一样。店长说,总觉得一彦的头顶和以往不一样。」

「头……头顶……」直接点明部位,雅人一阵错愕。

明明完美遮掩秃头,但果然被看穿了吗?黑色粉末加上喷雾的魔法,还是瞒不过店长的眼睛吗?店长能够近距离注视头顶,只有点餐与端咖啡过来这两次机会,两次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短短不到几分钟才对……

店长的卓越观察力令雅人佩服不已。即使如此,他依然鼓舞差点受挫的心,拚命试著反驳。

「可是刑警先生,店长也没有盯著客人的头顶看吧?这么一来,他也只是留下模糊的印象吧?」

「这部分,你说的一点都没错。」砂川警部含糊点了点头。「不过,店长的印象或许还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案发当晚出现在『二刀流』的男性,无法否认可能是酷似被害者的另一个人。」

「无法否定……」可恶,我受够这种心理战了!按捺不住的雅人开门见山地询问。「我知道了。总归来说,刑警先生猜测这个酷似被害者的男性是我吧?那您有证据吗?我的指纹有留在那间店吗?」

「不,我们调查过案发当天的账单,那张账单只验出店长的指纹。可是,不觉得很奇怪吗?先不提有没有你的指纹,至少账单上应该留著一彦的指纹才对。但是没有。就像是某人在结账之前将账单擦得乾乾净净。

「这样啊。但我不认为哪里奇怪。如果手拿的是板夹,就不会在账单留下指纹。一彦肯定也是这么做吧。板夹很多人摸过,所以一彦的指纹自然消失了。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原来如此,确实有可能。不过北山先生……」砂川警部隔著餐桌注视雅人的脸。「你居然知道『二刀流』的账单是夹在板夹上。但你刚才说没去过那间店啊?」

「咖——咖啡厅的账单,大致都会拿板夹之类的东西夹著……您看,就像这样。」雅人拿起桌上「永久定番」的账单,递到刑警们面前。

砂川警部将账单连同板夹收下,转交给志木刑警。「咦一我买单吗一」年轻刑警明显表达不满。

「那么,我就此告辞……」雅人一副随时要起身的样子。「我再问一个问题就好。」砂川警部竖起食指追问。「案发当晚八点到十点,你在哪里做什么?」

关于这段时间,老实说,雅人没有好好准备答案。因为他当时伪装成一彦待在咖啡厅「二刀流」;所以即使想准备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也准备不了。

雅人扔下这段话做为回答0·

「我……我哪记得,大概在某条街上闲晃吧!」

/

雅人将账单塞给刑警们,冲出咖啡厅「永久欠番」,就这么直接返家,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田代直美。等待数秒后,熟悉的声音接听了。『喂』我是田代……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

「我是北山……就在刚才,乌贼川警局的刑警找上我。是两人组,叫做砂川的资深警部,还有一个年轻刑警,我想想,叫什么来著?感觉像是崎玉县某个不起眼的站名还是市名,就是那个……」

、『应该是志木市。他是志木刑警吧?这两人昨晚也来过我店里。』z「这样啊。他们问了什么?」

『主要是我和一彦的关系。我回答是酒吧顾客与店员的关系,但他们应该不相信吧。他们还问了案发当晚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乐于回答了……你那边被问了什么?没有不小心说漏嘴吧?』,

「不,那个,其实……」

雅人将刚才和刑警们的对话详细告诉直美。包括被砂川警部套话而犯下几个失误,他一五一十告知。电话那头的直美默默听他说明。雅人怀抱著不安询问。

「……就是这么回事。直美,你认为呢?我们实行的替身手法,该不会完全被警方看穿了吧?」

『有可能。』电话另一头的直美声音平淡。

「居然说『有可能』……喂喂喂!这是你提议的耶!」感觉被推落谷底的雅人,忍不住轻声说出丧气话。「啊啊可恶!到头来果然不可能的。这是当然的,就算再怎么像,我们依然不-样。虽然穿上高级西装,把变少的头发掩盖掉,不过就某些人看来还是假扮的,我早就隐约察觉这一点了。实际上,那个店长就看穿我的伪装……」

『你在啰嗦什么?振作点。接下来才是胜负关键!』

「啊?哪有什么『接下来』,胜负早已分晓……」雅人说到一半,忽然冒出疑问而闭口。为什么直美还能这么冷静?

雅人原本就觉得她是冷酷的女性。不只是外表,内在也很冷酷。不会变得激动或是情绪化。即使在宾馆快被推倒在床上的时候,她也以冷静沉著的膝盖攻击回避危机。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她,肯定也只有这次很难冷静。因为是自己杀人计划是否见光的紧要关头。雅人还好,因为雅人在这个事件始终只是共犯,但是主谋直美不一样。她亲手送一彦归西,成功为好友报仇。无论动机为何,只要犯行被

揭露,肯定会被判处重刑。即使如此,她洋溢的这份从容究竟是……?

「喂,直美。」雅人怀抱期待询问。「你有什么妙计吗?」

『有。但是不到妙计的程度就是了。到头来,你假扮的成功率就不高,老实说,我本来就不期待。演变成这样在我预料之内。』r预……预料之内?你本来就不期待?」

既然这样,我那天晚上冒著冷汗努力假扮一彦,究竟是为了什么?雅人好想这样大喊,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雅人像是抓著最后一根稻草般握紧手机。

,「直美,有妙计就告诉我吧。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直美随即以更胜于以往的冷酷声音告知。

「北山,你去警局吧,然后在刑警们面前自白。」

「居然是自首吗一这就是最后的妙计吗一这样确实会从轻量刑啦……」

雅人过于失望,好想扔下手上的手机。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再度传来直美的声音。

「笨蛋,谁叫你自首了?是自白啦,自白。你要在刑警们面前^I么说。我要说了喔,给我把耳朵挖乾净,好好听清楚……」

直美教雅人如何「自白」。雅人没有挖耳朵,但他专心听直美说明,没漏掉任何一字一句。

「你……你说什么?」直美说的内容,完全超乎雅人的想像。

隔天,在乌贼川警局的侦讯室,北山雅人一脸严肃坐在椅子上。坐在桌子对面的是砂川警部。因为在室内,所以今天没穿大衣。志木刑警站在警部背后,低头看著雅人。安静的侦讯室响起警部的低沉声音。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假装和案件无关的你,为什么今天突然跑来自首?」

砂川警部的语气和昨天完全不同,是对罪犯施压的语气。雅人拚命.想解开警部的误会。「不是自首,是自白。我只是来讲真话而已。昨天的我确实说了谎,我对此致歉。」

雅人率直低头。警部和站在旁边的志木刑警诧异相视。

「这是什么意思?请讲得浅显一点好吗?」

「好的,其实……」雅人笔直注视面前的警部。「各位刑警怀疑得没错。案发当晚,出现在咖啡厅『二刀流』的灰色西装男性,那个人不是哥哥一彦,是假扮成哥哥的我。」

这一瞬间,警部露出满意的表情。「好,我知道了。」他点头之后,立刻朝背后的部属下令。「正如我的推测,这个人果然是凶手那边的人……喂,志木,逮捕这个人,逼他供出主谋!」

「收到。」志木刑警拿著手铐,慢慢接近雅人。

「哇哇,等一下,请等一下!」雅人慌张摇手,推开接近过来的年轻刑警。

「请听我说完。那天晚上,我确实假扮成哥哥,在咖啡厅打发时间。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被拜托说『我给你钱,可以照我说的去做吗?』这样。我询问原因,得到的回答是『女人』,所以我笼统解释成『啊啊,是制作外遇的不在场证明吧』,没有继续想太多。老实说,我很缺钱,而且既然被低头拜托,我也不方便拒绝……但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唔,你等一下……女人?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砂川警部隔著桌子,注视雅人询问。「总归来说,拜托你当替身的人物究竟是谁?」

雅人停顿片刻。「是我哥。姊小路一彦。」

他按照计划说出假的证词。这正是直美传授的妙计。

「你说什么?」「是一彦?」这一瞬间,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惊声说。

志木刑警一脸难以置信地反问雅人。「喂喂喂,姊小路一彦是被害者,但你说一彦拜托你当替身?这是怎样?」

「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是照他的要求去做而已……」

雅人始终扮演「一无所知,只知道听哥哥吩咐的笨弟弟」这个角色。

砂川警部见状,像是无可奈何般摇头。「喂,志木,对他抱怨应该也无济于事。看来他只不过是个『一无所知,只知道听哥哥吩咐的笨弟弟』。」

你说谁是笨弟弟啊!雅人差点忍不住上钩顶嘴,幸好在最后关头克制住。这时候应该忍气吞声,收下「笨弟弟」这个劣评。

雅人握拳不说话。年轻刑警看著他,再度询问长官。

「警部,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彦应该是被害者,却主动拜托弟弟扮演替身。所以说,这是……?」

「嗯,答案只有一个……对喔,原来是这样!」

砂川警部深深点头,接著毅然抬头,对部属下达新的指示。「喂,志木,带那个女的过来。就是在那间酒吧工作的女人……对,田代直美。」

#八、尾声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夜幕即将低垂的侦讯室里,案件关系人北山雅人与田代直美都到了。当然,雅人即使看见身穿熟悉连身裙的直美,也装出「这个女的是谁?」的态度。另一方面,原本以为直美看见雅人也会露出「这个男的是谁?」的表情,却意外不是如此。「-彦先生……?」她目不转睛看著雅人轻声说。确实,雅人长得和一彦一模一样,所以这个反应才正确。直美无懈可击的举止令雅人佩服。

砂川警部为「首次见面的两人」介绍彼此。两人装出首次见面的样子,尴尬地打招呼。在这样的状况中\志木刑警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呆呆站在侦讯室一角。看来只有砂川警部掌握详情。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隔著桌子看向雅人与直美。

「那么……」砂川警部向雅人说话。「你刚才说的那些,麻烦再说一次。在这名女性面前再说一次。详细说明谁拜托你做了什么。」

——刑警先生,你在讲什么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喔,因为这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言!

雅人在心中尽情发泄,但是在警察面前不能揭露真相。他装出严肃表情,重复刚才的谎言。「案发当晚,我假扮成哥哥到咖啡厅『二刀流』……是的,这都是哥哥拜托我的……」

说来当然,但旁边的直美听著雅人的说明,露出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表情。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过这种事!她一脸打从心底惊叹的样子。

如此写实的演技,反倒是雅人打从心底惊叹。

——真是的,这个女人绝非等闲之辈!

在这样的心境下,雅人说明完毕。「好啦,你们两位……」宁静的侦讯室再度响起砂川警部的低沉声音。听到这句话的雅人,总算理解到警部试著当场解析这个案件。雅人咽了一口口水。坐在旁边的直美也一脸紧张。面对这样的两人,砂川警部缓缓开始说明.

「当初,我们认为案发当晚出现在咖啡厅『二刀流』的高级西装男性是姊小路一彦。这么一来,晚上十点走出店门口的一彦,如果基于某些原因去盆藏山,在那里坠崖丧命,肯定要一个小时左右。这么一来,行凶时间就是晚上十一点以后的事。我们是这么判断的。另一方面,田代直美小姐,你在这段时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在案发当晚的十点半左右,出现在朋友的酒吧,就这么在那间店待到天亮。和你在一起的朋友与客人们可以作证。所以,我们不得不判断你不是凶手……」

直美点头回应,警部继续说明。

「不过,『二刀流』店长的证词,也有令我在意的部分。他说一彦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在这个时候,我们查出一彦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前去找这个弟弟。实际见面就发现,这个弟弟和一彦像到让人误以为是一彦本人,使得我们脑中产生一个疑惑。案发当晚出现在『二刀流』的或许不是一彦,是弟弟。」

然后,砂川警部瞥向雅人。

「再来就是他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吧?依照他的自白,出现在『二刀流』的高级西装男性果然不是一彦,是假扮成一彦的北山雅人。这么一来,事件的状况就完全不同。一彦不是在晚上十一点之后,而是可以更早抵达盆藏山。他在那里和某人见面,发生一些纠纷之后坠崖丧命。即使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也一点都不奇怪……田代直美小姐,你说是吧?」

砂川警部将脸凑过来如此询问,这股魄力令直美露出害怕的模样。这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雅人已经无法判断。警部继续说下去。

「假设犯案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那么田代小姐,你也做得到。晚上九点左右将一彦推下山崖之后,只要车子开快一点,你一个小时就能回到市区,从容在晚上十点半到朋友的酒吧露面。田代小姐……」

砂川警部再度将脸凑向直美,加重语气发问。

「差不多可以说出真相了吧?在盆藏山将一彦推落山崖的人,是你吧?」

「——」直美低著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样子。肩膀微微颤抖。

九死一生的危机!雅人情急之下微微起身,反驳警部。「请……请等一下,刑警先生,我完全听不懂。您说这个女人是凶手?不,这个,嗯,总之……」

总之,老实说,这是事实。将姊小路一彦推落山崖成功报仇的人,当然是田代直美无误。问题不在这里,那么……在哪里?对了。「问题在于不

在场证明。拜托我当替身的是-彦。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她是凶手,为什么反倒是一彦要伪造不在场证明?而且是证明她清白的不在场证明……」

「嗯,这一点正是本次案件的关键。伪造不在场证明的主谋,反而是被害者一彦。从这个神奇的事实,只能推论出一个真相。」警部竖起食指断言。「也就是说,姊小路一彦企图杀害田代直美。」

「您……您说什么?」雅人打从心底惊讶大喊。

因为,雅人虽然由直美亲口传授妙计说出那样的谎言,却没有清楚理解到,这么做对整个案件造成什么影响。直美恐怕也认为「反正对这个男的说明也没有用」吧。她只有口头传授雅人如何说谎,让雅人就这么对警方说谎。如此而已。

不过,没想到,居然成为如此超乎预料的演变!

自己说的谎拥有此等影响力,雅人惊愕不已。呆呆站在他背后的志木刑警,歪著头纳闷开口。「警部,这是怎么回事?姊小路一彦不只是受害者,其实也是凶手?」

「没错,志木……什么嘛,原来你还不懂?」

砂川警部露出傻眼表情,对部属说明。「这是典型的杀人反被杀。」

杀人反被杀。这个词响遍侦讯室的瞬间,低头的直美侧脸咧嘴露出邪恶的笑容。察觉到这张笑容的雅人,首度正确理解到这次的案件。

这不是杀人反被杀。是伪装成杀人反被杀的普通凶杀案!

一无所知的砂川警部,开始对部属说明这次的案件。

「姊小路一彦企图杀害田代直美。这里刻意不提行凶动机。这是死者一彦和田代直美之间的隐私。你大致想像得到吧?」

志木刑警点了点头。「是感情纠纷吧?」他如此明讲,害得警部的顾虑化为乌有。警部摆出苦瓜脸说下去。

「哎,就是这样.不过如果直接杀掉,一彦立刻会成为怀疑的焦点,所以他心生一计。他请酷似自己的弟弟北山雅人当替身,在市区伪造不在场证明。这段时间,一彦自己在盆藏山将田代直美推落山崖杀害。就是这样的计划。总之,这个诡计本身很单纯。到了案发当晚,北山雅人穿著高级西装,光顾咖啡厅『二刀流』。店长看到这样的北山雅人,姑且相信是姊小路一彦。」

「而且觉得只有头顶不太一样。」

「没错。另一方面,在同一时间,真正的一彦和田代直美,正在盆藏山的山崖上。两人应该是开她的车上山。只要一彦邀约『用你的车兜风上山吧』,田代直美肯定毫不怀疑就接受这个提议。」

直美点头回应警部的独断推理。警部心情大好。

「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抵达现场山崖之后,两人下车了。田代直美一无所知,站在扶手旁边,从山崖上面欣赏风景。」彦抱持杀意悄悄从后方接近,企图朝她背后用力推下去。但她在紧要关头察觉气氛不对,一个翻身,扑空的一彦在扶手前面失去平衡……总之,这始终是我的想像,不过大致是这个感觉吧,田代直美小姐?」

「是……是的。刑警先生说得没错……我在那一瞬间察觉,他约我来到这座山崖上面,是为了杀我……在恐惧的驱使之下,我不顾一切朝他撞上去……失去平衡的他被我这么一撞,朝著扶手外侧倒下……转眼就摔落山崖……」

直美仰望半空中,双眼颤抖,彷佛当时的光景在眼前重现。实际上是一彦站在扶手旁边,直美朝他背后用力推下去。应该是如此单纯至极的杀人吧。不过直美以巧妙的谎言与高超的演技,把自己打造成被害者。

事到如今,雅人对她恶魔般的智慧感到战栗。

「你把一彦推落山崖之后呢?」

「开始害怕的我,开自己的车回到市区。我也不太记得走哪条路回来,回过神来就回到乌贼川市内了。我把车子停在自己公寓的停车场,然后走到朋友的酒吧。不是想制造不在场证明什么的,只是想找人陪我。」

「这样啊。不过在你这么做的时候,一无所知的北山雅人,假扮成还活著的一彦,在咖啡厅一直待到晚上十点的打烊时间,以结果来说,你在自己没察觉的状况下,建立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原来是这样……我完全不知道……」直美说完低下头。

「唔一原来如此。」志木刑警发出感叹的声音。「一彦原本为自己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因为自己反过来被杀,转而成为她的不在场证明。能够轻松看穿真相,不愧是警部!」

「没什么,反杀命案是很常见的事件,没什么好惊讶的。」

谦虚回应的警部,脸上露出「多夸我几句」的笑容。

此时,坐在椅子上低头的美女,以微弱的声音颤抖询问。

「刑警先生……我会被判刑吗……无论过程如何,我确实亲手把他推落山崖……这样是杀人吧……?」

***

「不,你不用担心。」砂川警部突然散发出人情刑警的气息,轻轻将右手放在低头的直美肩膀。「这个案子肯定会被认定是正当防卫。你为了保护自己而抵抗一彦。虽然因为刚好在山崖上,招致这个悲惨的结果,但你没有罪过。错的人是企图杀害你的姊小路一彦。」

「谢……谢谢您……」直美发出啜泣声,以指尖拭泪。' 雅人只能抱持惊叹的心情,注视她流泪的侧脸。

一彦计划的「预谋杀人」。相对的「反杀杀人」。如此造假而成立的「正当防卫J。最后的「无罪」判定。这正是直美想到的妙计。

看来这个企图确实成功了。如今砂川警部也完全处于同情她的立场。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应该会响起直美发自心底的愉快笑声吧。

「唔,请等一下。那我呢?」雅人忽然回神,询问警部。「我会被判刑吗?以结果来说,我是哥哥杀人计划的帮手——」.

「唔一你的状况有点难说。到头来,你主张自己完全不知道一彦的杀人计划就帮这个忙,不过这个说法本身就很可疑。其实你也可能是全部知道之后答应帮这个忙……」

——可恶,这个刑警,只会针对我这样怀疑!

雅人咬牙切齿,砂川警部朝他咧嘴露出坏心眼的笑容。「不过无论如何,你的罪也不会太重。因为到头来,一彦的杀人计划以未遂收场。没有人因为你而丧命。」

警部只是随口这么说,不过雅人觉得胸口被捅了一刀。实际上,一彦是因为他而丧命。虽然直接动手的是直美,但雅人无疑是帮凶。雅人事到如今才因为罪恶感而发抖。然而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和直美继续欺骗这些刑警。雅人将微微低下的头用力抬起。

——哎,警察算不了什么。尤其是乌贼川警局的家伙,太好应付了!

雅人像是要激励自己,在内心倔强大喊。

此时,大概是该说的都说完了,没看出真相的砂川警部慢慢从椅子起身,悠哉走到墙边,从唯-的窗子往外看,轻轻「呼」地叹了口气。看他背影隐约洋溢的气息,令人联想到往年警匪连续剧里的石原裕次郎、丹波哲郎或二谷英明。

「不过这件案子真是奇妙。志木刑警,你不这么认为吗?」

「嗯,砂川警部,我也完全这么认为。这件案子实在是不可思议。」

「以为是被害者的男性,其实是自私的杀人凶手。而且多亏他的谋杀计划,反而是嫌犯的不在场证明成立。真相差点就埋没在黑暗之中。」

「即使如此,看来这件案子最后还是水落石出了。回想起来,『二刀流』的店长是大功臣。要不是他观察入微,我们肯定没想过,出现在店里的高级西装男性,居然是酷似一彦的别人。那位店长漂亮看穿……嗯?」

「志木,怎么了?」

「警部,这样是不是怪怪的?」志木刑警摸著下巴说。「派北山雅人到那间咖啡厅当替身的人,是姊小路一彦吧?」

「当然。北山本人不就这么自白了吗?」

「那么,一彦为什么要北山雅人戴假发?不,我不知道那是戴上假发、黏上发片还是洒上魔法粉,总之一彦把北山雅人隐瞒稀疏的头顶,打造成他自己的替身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

***

「为什么要做这种麻烦事?明明不需要这么做,姊小路一彦与北山雅人也是连秃头程度都一模一样的兄弟……」

瞬间,砂川警部露出顿悟的表情。直美的侧脸也透露惊愕的神色。雅人一时差点大喊「你说谁是秃头啊!」,好不容易才克制这股冲动。因为他察觉要是现在开口将会自掘坟墓。

沉默雅人的视线前方,砂川警部眉头深锁,双手抱胸。「嗯,一彦在盆藏山坠崖丧命。他的假发确实掉落在尸体旁边。另一方面,出现在H一刀流,的替身也遮住秃头部位。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是吗?警部,一彦戴假发是在所难免。男人想在情人面前隐瞒头发稀疏的事实也是天经地义。一彦总是这样和田代直美见面吧。在她酒吧喝酒的时候,一彦肯定也戴著假发。」

「咦,不会吧!」直美不禁轻声一叫。「那……那个人戴假发……」

看到直美惊

讶的模样,雅人也打从心底惊讶。事到如今讲这什么话?他好想这样大喊。

志木刑警听她这么说完,继续述说自己的推理。

「所以姊小路一彦出发杀害田代直美的时候,当然也戴著假发吧。因为这是两人见面时的惯例。不过就算这么说,为什么在咖啡厅当替身的弟弟也要把秃头藏起来?北山雅人要让『二刀流』的店长认定姊小路一彦在店里吧?既然这样,就完全不需要把最大的特徵,也就是很像河童的头顶藏起来,反倒应该让大家看得清楚吧?就是因为故意隐藏起来,才让店长留下『头顶不、太一样……』这个多余的印象。」

居然会这样!雅人哑口无言。雅人为了让自己更像一彦,以魔法粉隐藏毛发稀疏的头顶。然而这是反效果。因为隐藏头顶,使得原本一模一样的雅人与一彦外表出现明显的差异。所以那个店长光是朝雅人头顶一瞥,就看出两人的差异。

「唔,嗯,志木说的确实没错……也就是说,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姊小路一彦拜托北山雅人当替身,就不可能隐藏弟弟的秃头。反过来想,拜托北山雅人当替身的应该另有其人。原因在于,这个人只见过戴假发的一彦……」

志木刑警像是能射穿人的视线,笔直朝向田代直美。「不对……不对……」一身连身裙宛如丧服的美女,晃著长长的黑发摇头。然而这场胜负的结果,任何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雅人与直美垂头丧气说不出话。两人面前的志木刑警,以沉著的声音说出自己推理的结论。

「警部,这不是杀人反被杀。是伪装成杀人反被杀的普通凶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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