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是口已经荒废的水井,却尚未干涸,莉迪雅把埋在草堆里的木桶清洗过之后,在井里汲水,她还在类似厨房的土堆屋角落捡到缺角的茶杯与变形的铁锅。
年久失修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里,木门因为被风吹动而发出哭号的声音。
这个地方离街道有点远,再加上四周的树林像是天然的围墙,只要太阳下山之后,即使哈克利他们追上来,应该也不会发现这里有间房子吧?
「喂,莉迪雅,还是赶快逃走比较好吧。」
尼可出现在围绕着水井的石墙上。
「你跑去哪里了啦!我还以为你跟我们走散了呢。」
「我有好好地跟着你啊!只不过暂时让你看不见我而已。」
「也对,每当危急的时候,你就会消失踪影。」
「你怎么说这种话?在那种武打场面中,我又能做什么?我光是为了不跟你走散就已经用尽全力了,别说这些,现在不是打水的时候吧?」
莉迪雅叹了一口气,坐到尼可的旁边。
或许是这样吧。如果想要逃走的话,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吗?
虽然爱德格可能正从那间破房子里监视着这边的情形,不过他已经受伤了,现在应该逃得走吧?
她被受了伤的爱德格硬逼着坐上马车,不知道驶了多远后,他叫马车停下,交待马车夫继续前往邻镇,不知道后来又追加了多少封口费?马车夫开始驾着马车奔驰在田间小道上。
他大概是猜哈克利的人会追上来吧?
接着,两人就待在他们于天色渐暗时找到的破房子里等候天明。
虽然没有被限制行动,莉迪雅还是在爱德格的催促下来到了这里。
在这个夜路漆黑、没有半盏街灯与一丝人烟的荒郊野外,莉迪雅觉得即使在身旁的是个强盗犯,多少也能够抚慰内心的不安,她的内心里充满了这种矛盾的情绪。
没错,他是强盗犯。
「那家伙果然是被通缉的强盗啊。」
「好像是吧。」
爱德格叫那名自称为哈克利的男子为古萨姆,古萨姆这个名字曾经出现在报纸上,那是遭遇到抢匪,差点被杀害的被害人的姓氏。
哈克利是古萨姆的儿子。爱德格从宅邸抢走财物的时候,哈克利的枪没瞄准好,不小心击中了自己的父亲。
到这里为止,莉迪雅还能理解。
「可是,爱德格说他抢的财物是赔偿金,而且按照他的说法,古萨姆父子俩似乎做了什么坏事。」
「莉迪雅,恶徒之间的内閧、互相残杀这种事情就随他们去啦,我们不需要卷入其中吧。不用等到确认舌头上的刺青了,这家伙可不是个普通的强盗啊,有人叫他约翰爵士吧?那应该是已经在美国被处决的」
「我知道啊,尼可,可是」
莉迪雅凝视着手心上浅浅的刀伤,那是想要抵抗哈克利所留下的。
「他保护了我呢。」
「拜托,那是因为如果没有你,就找不到青骑士伯爵的宝剑了。」
「是这样的吗?可是,万一他为了救我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所以,他既没有死,也没有因为受伤而生命垂危啊!如果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那可是比花五百英镑还便宜呢。」
真是的,或许完全被尼可猜中了吧。
接着,尼可拿出放在手掌,不对,是放在前脚肉球上的白色颗粒。
「把这个溶在热水里给那家伙喝。」
「这是什么?」
「这是妖精秘传的安眠药,能让那家伙睡着,这么一来就不怕被他追上。正好现在那两个像是会走路的武器的随从都不在。」
「对呀没错,现在雷温和雅美都不在,想要逃跑只有趁现在了。」
「别搞砸了呀!」
事实上又会如何呢?
如果没有逃出去的话,不知道会被强盗犯如何处置。
莉迪雅将尼可给的药放在手中并站起身来。
她穿越摇摇欲坠的木门进到屋子里,爱德格在狭窄房间的角落里,疲累不堪地靠墙而坐。
看到一个如此虚弱的伤者,更让她犹豫着是否要逃掉。
不把他当成危险人物,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呢?
暖炉里点着火,他大概有带火柴吧?坏掉的椅子和几样破烂家俱取代了柴薪,燃起熊熊火焰。
「太劳动的话,伤口会恶化吧。」
爱德格似乎对于外出的莉迪雅又返回这里的事感到不可思议,他抬头往上看着莉迪雅,并且疑惑地歪着头。
说不定他只是装成那副模样吧?
「我只是把火生起来而已。」
莉迪雅将装满水的铁锅放在暖炉上,接着稍微走近爱德格。
「会痛吗?」
「有一点。」
「这是雏菊,把叶子揉一下敷在伤口上,会有止血和杀菌的效果。」
她将药草递到爱德格的面前。
他满脸困惑,然后欲言又止地眯起了眼睛,不过最后还是沉默地将药草收了下来。
「天色那么黑,你还找得到呀!?」
「能不能给我一个你的袖扣?」
「啊是要当作药钱吗?」
他从衬衫的袖口拔下一颗石榴图案的袖扣,随性地丢给莉迪雅。
「你别误会喔!这个不是我要的。」
莉迪雅一边说着,一边将袖扣丢到窗外。
「外头有人吗?」
「是妖精。」
「为了这种野草,妖精就来个狮子大开口吗?」
「因为现在还不是雏菊的季节嘛。」
爱德格盯着那株柔软的药草,突然偷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与妖精交涉的能力吗?」
「干嘛啦!我提到妖精很好笑吗?」
「不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差点就要相信妖精的自己很好笑。」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是不相信吗?」
「该怎么说呢?比起这个,我比较不敢相信的是你现在还在我面前。」
他摆出那样的低姿态,反而令她觉得想要逃跑的自己才是坏人。
爱德格是代替莉迪雅受伤的,但是她却想要将这个身负重伤的人弃之不顾,她打算至少帮忙包扎一下伤口再逃走,如同替自己找藉口一般,莉迪雅在心中暗自低语。
因为不光是雷温和雅美,就连哈克利也一定会去追那辆马车,所以莉迪雅也觉得不用着急,而且等到拂晓再走的话,就不用走危险的夜路了。
可是,她的心情居然摇摆不定,这也是件怪事。
因为,被骗的人可是莉迪雅。
莉迪雅与爱德格稍微保持距离,坐在不太稳的椅子上。
「怎么回事?你不是很会欺骗、威胁、还有控制别人吗?伯爵大人。」
「我施的魔法已经解开了啊!」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中了魔法呀。」
是这样没错吧?莉迪雅虽然心里稍微迟疑了一下,表面上却还在逞强。
不过她到现在也是无法抗拒这个人的致命吸引力而待在这里的,不是吗?
尽管内心这么想,她却强烈否认这件事。
的确,虽然他拥有足以赢得少女芳心的容貌与谈吐,但是莉迪雅所感受到的并不是这些表面的东西,而是他可怕的另一面。
这个残忍的罪犯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族面貌,他以巧妙的说话技巧和完美的笑容掳获人心,更以优雅的举止隐瞒了真相并编造谎言来利用别人。
既然这样,他为何不惜负伤救她呢?
说不定就如尼可所言,如果他是为了要博取莉迪雅的同情,那也未免太划算了,不过,这当然是以目前的结果来看,她不认为爱德格在那一瞬间所做出的判断有考虑到这么多,毕竟莉迪雅当时的行为本来就是有勇无谋、无法以常理来思考。
所以,她想要了解这个谜样男子真实的一面。
但是,会不会连有这种念头都是因为他施了魔法的缘故呢?
「那么,你是谁?是爱德格伯爵?还是约翰爵士?」
他脱掉礼服外套,思考了一下之后回答:
「爱德格是我以前的名字。」
「以前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我已经死了啊!十二岁的时候,名叫爱德格的少年与父母一起丧生了。因为父亲被怀疑谋反,所以他在杀死全家人后就跟着自杀,而整个家族也灭亡了,所以,现在的我是个亡魂,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可是,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没错,我还活着抱歉,在女士面前真是失礼呀。」
他说完后将背心和沾了血的衬衫脱掉,然后一边皱着那端正的眉,一边确认伤势。
他站在远离暖炉的昏暗处,所以莉迪雅并不在意。
爱德格淡淡地继续说:
「可是呢,我并没有获救,我醒过来的地方是个地狱,是一个在美国东南方的小镇我被卖给一名想要白人奴隶的男子,应该死了的人在那里并不是人,直到第
四年我才逃离那里。雷温与雅美也跟我一起逃走,我们潜藏在工业区躲避追兵,为了要活下去,我们什么都做。」
莉迪雅虽然聼着如此悲壮的故事,却无意帮忙处理他的伤口,大概还是对他充满了不信任感吧。
因为,她也无从得知爱德格所说的这件事是真是假。
「什么都做是包括强盗杀人吗?你真的杀过上百个人吗?」
「那些传言都是被人加油添醋的。」
「那实际上呢?」
「我们住在最底层的垃圾堆中,那个地方的少年们年纪相仿,并得藉由偷窃与出卖身体才能够活下去,我们只是像野狗一般地活着,不识字、没有目标,也已完全地绝望,不过,他们只是不知道而已,无论是大批财宝埋藏的地点也好、用什么方法得手也好、还有那些财宝据说不存在于这世间、无法公诸于世的黑金之类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不然早就会想尽办法得手了。」
「然后你就变成他们的主人吗?」
「下水道里鼠辈的国王吗?算是吧。国王只要指挥军队,并且拟订计划、配置人员、提供武器、还有下令『进攻』就好。战场上难免会有人战死,所以那的确算是我的责任,因此,也不能说我没有杀过人,可是,为了避免造成你的不安,所以我话先说在前面,我所得到的酬劳并不是盗取来的,我也会去打一些零工,然后也用诈赌赢来的钱作为资本,唉~~或许你不会满意这样的说明吧。总而言之,我投资事业及收购股票才成就了我现在的财产,很幸运地,我的生活宽裕到即使自称为贵族也没有人会怀疑。」
莉迪雅现在只能静静地听着,爱德格好像在讲述别人的事一样,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可惜我是个没名没份、应该死去的人,即使是正当的生意也要假借他人的名义来经营,无论逃到哪里,奴隶的印记依然挥之不去,无时无刻都害怕着追兵的身影。」
「奴隶的印记?」
「你知道吧?就是我背负的十字架在火车里时,你不是想要调查这件事吗?」
莉迪雅这时才明白,为何当时他会那样调戏她。
他眯起眼睛观察莉迪雅是否觉得不快。
「因为你的反应太可爱了,我才会」
他怎么能够一边描述着如此严肃的事,却又一边迸出这种话呢?
「这次我要用滚烫的热水泼你喔!」
「不要这样啦。」
「好啊,那你真的有刺青吗?」
「不是刺青,是烙痕。是那个没让我死的男子对自己的家畜所烙下的印记。虽然我不知道刺青的传言是从哪里流传开来的,不过各地的暴力集团似乎也开始仿效,多亏如此,我才能不被发现。」
据说仿效约翰爵士的强盗集团首领比比皆是。
既然如此,也就不知道那些惨无人道的杀害传言究竟是哪个人犯下的了,不知不觉中,莉迪雅也开始思考这些事。
「那么,那个叫古萨姆的人呢?而你又是如何回到英国的呢?」
「古萨姆是个医生,他为了找人体实验的材料而到美国,那家伙为了研究精神医学,所以想要得到犯罪者的脑。」
「你、你是说人类的脑吗而且是为了人体试验?」
「没错。经人密报而被逮捕的我,再过几天就要被处以绞刑,古萨姆极端秘密地进行调换,相关人士应该都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谢礼。」
「那么,你的脑被取走了吗?」
「这句话倒是挺有意思的。」
莉迪雅心想,真的是这样吗?由于谈话的内容太过偏离常理,令她无法接受。
他用解下的领带取代綳带来包紥伤口,看起来似乎对这类事情非常习惯。
对他而言,受伤一定有如家常便饭吧。
「因为他特地将活生生的罪犯运回了伦敦,所以当然会想要从我身上取得各种资料。像被喂食药物或是受到各种如同拷问般的痛苦折磨,实验体并非只有我一人,我也曾看过被活生生地剖开脑、脑袋里面被随意糟蹋的被实验者。那家伙不仅研究罪犯,也拿没有犯罪的人来试验而大肆屠杀。」
单凭想象就令人觉得恶心,对莉迪雅而言,那根本是个无法理解的世界,那是个陷入阴谋与疯狂漩涡中的社会黑暗面,她无法想象被卷入其中的人们看见了什么?又有何感受?
所以,自己大概也无法了解这个人吧。
「对我而言,比起妖精的虚实,我反而不相信居然会有人的心态如此变态扭曲。怎么会有这种没有良心的人能若无其事地贩卖人口,还将人当作实验材料呢?」
莉迪雅垂下双眼,勉强地挤出这句话。
「你是个幸福的少女。可是你知道吗?人类是一种不管多残酷的事都做得出来的生物喔!」
她感觉到空气中的波动而突然仰起脸。
不知何时,爱德格已经站到莉迪雅的身边俯看着她。
虽然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连同自己的身体,包含名字、身分以及过去都完全被夺走,只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才得以幸存,如果这些都是事实的话,在这个迷人微笑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他真是一个旁人无法理解的危险人物。
爱德格握在手中的是装有剑的手杖,莉迪雅因此全身僵硬了起来。
「我从小就知道青骑士的故事与传说。那个金币是从美国的古董店买来的。我原本就打算总有一天要回英国进行调查,然而,我即使到了伦敦,也一直被古萨姆囚禁而无法展开行动,所以,我故意让古萨姆发现那个金币、暗示他蓝宝石的隐藏地点,然后再等那家伙彻底调查。因为在雷温与雅美来接我之前,我不能被那家伙杀掉,而这个策略也正好为我争取了时间,所以后来不得不与他争夺宝石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这是莫可奈何的事。」
「这么说来,你并不是青骑士伯爵的后裔罗?那么,就算强迫我协助你,如果不是本尊的话,也没办法取得由梅洛欧所守护的宝剑啊。」
「即使如此,我也一定要获得宝剑。」
「你以冒牌的身份取得宝剑会高兴吗?你应该设法恢复本名才对吧?」
爱德格稍微弯下身子,将脸凑近莉迪雅。
「莉迪雅,如果你认为冒牌货没有价值,那就错了。恢复被烙上谋反印记的家族名字又有何意义呢?无论是奴隶少年、或是暴力集团的领袖都已经死了,即使是冒牌货,我也需要一个能被大众接受的名字,那个名字必须要有确切的力量,让拖我下地狱的那一群人无法对我出手,如果无法取得伯爵的身分,那我真的就会死在垃圾堆里,因此我一定要把冒牌货变成本尊。」
爱德格彷佛是在温柔地劝说着莉迪雅,然后将手杖递到她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
「强盗手持凶器会令你睡不着吧。这个先让你保管。」
爱德格从莉迪雅身边离开,走到房间角落的墙边坐了下来。
真正的自己躺在坟墓中。如果从那之后,他成为别人的玩物、过着虚伪的生活,那么他的一切就全都是谎言,对这个人而言,差别不在于是本尊或是冒牌货,而是那个冒牌货是不是有价值而已。
他告诉莉迪雅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这个人即使身上带着玻璃珠,也会让人觉得是钻石吧?既然已经让别人有这种错觉了,为什么不干脆把玻璃珠当作钻石呢?受到爱德格的主张影响,莉迪雅的脑袋一片混乱。
让这个人拥有青骑士伯爵的封号或许会比其他人更合适,她被这种奇妙的感觉与想法包围住。
况且他交出了武器,也始终对莉迪雅保持着绅士风度,虽然这有可能是为了博取同情,可是实际上,莉迪雅也不认为他是个坏人。
不过,当然也要保持警戒才行,他特地交出武器,会不会是想要试探莉迪雅是否有逃跑的打算呢?
万一她逃跑的话,应该会造成爱德格的困扰,不仅要得到青骑士伯爵的宝剑这件事情会变得更加困难,也会增加被哈克利他们和警察逮捕的危险。
不过,爱德格也有可能是认为就算将手杖交给一名少女,她也没有能耐去做出什么事。
那么,万一莉迪雅被看出有想逃跑的举动,他会怎么做呢?会露出罪犯的本性吗?
应该在他发现之前,先让他喝下安眠药才是明智之擧。
莉迪雅下定决心并站起身来,偷看一眼暖炉上的锅子,然后用空杯舀了热水。
她将尼可交给她的药丸放进去并加入薄荷嫩叶,再把杯子递给爱德格。
「虽然没有茶之类的东西,不过这多少能安定心情。」
「啊,谢谢。」
他天真地笑着。
但是从那个笑容里,莉迪雅感觉到一股敏锐的气息,她被笼罩在宛如背脊冻僵的紧张气氛当中。
爱德格接过杯子时碰到了莉迪雅的手,她不禁想将手缩回,没想到却被一把抓住。
「你放了什么东西?」
「咦你、你在说什么」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坏家伙呀!虽然你打算偷偷摸摸地做,不过
我有看见你掺入薄荷叶以外的东西,这样子刺激十恶不赦的人是很危险的喔!」
「放手啦!」
「我一放手你就会逃走。」
「那当然,因为你是强盗犯啊。」
莉迪雅又说出了会刺激他的话。
「你还真是缺乏防卫本能呢。万一你被哈克利抓走的时候还像这样的话,别说想逃走,我看有几条命都不够!」
「你、你的意思是要杀了我吗?」
「怎么可能。如果杀了你,不就无法得知宝剑的所在之处了。」
「就算你威胁我,我也不会乖乖聼你的话!」
「你果然还是不懂。要让别人听话的方法有很多,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你绝对无法想象,世上居然还有可以令人绝望到喘不过气的事情。」
此时莉迪雅想起,雅美曾经将这样的爱德格比喻为悲惨的人。
眼前的他,头一次在莉迪雅面前露出真实的自我,比起恐惧,她更觉得痛心。
那并非是罪犯的本性,而是平凡的幸福、未来,以及一切都被夺走的痛楚。
「你真的那么绝望吗?」
他突然皱起眉头。
该不会是莉迪雅太多嘴,把他惹恼了吧?
可能我真的缺少防卫本能吧。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爱德格突然松开手。
他带着痛苦的表情垂下了头。
并小声地低语着:「没错。」
「只有青骑士伯爵的宝剑才是我的希望,莉迪雅,你要舍弃我吗?」
简直像是要挽回恋人一样,爱德格的视线围绕在她身上打转,莉迪雅似乎忘了她自己现在也跟囚犯没两样。
「就算你对我说这种话也」
「请你不要走。」
「真是莫名其妙。你不是打算威胁我,然后让我对你言听计从吗?」
「无论如何你都要走的话,我就会死在这里。」
「等一下,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如果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那还真是生不如死啊!」
看了莉迪雅递给他的茶杯,爱德格似乎想不开似地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东西。
「如果是毒药的话,那我就会死,然而你却一点也不痛心。」
「不、不是啦,那是安眠药。」
「是吗?那么,等我醒来的时候也将决定我的命运。如果你从我眼前消失的话,我的生命就会到此为止啊,这样也不错呢。我的命运操纵在你手中,这像不像是热情的告白呢?」
这可不是开玩笑。
他对不知所措的莉迪雅投以哀凄却又优雅无比的笑容。
「晚安,我的妖精。」
不太正经的话由他口中说出,也彷佛变成了真切的爱语,当莉迪雅耳边还回绕着那甜腻的声音时,包裹在大衣里的他已经横躺在地上了。
莉迪雅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凝视着爱德格那迅速陷入沉睡、毫无防备的模样。
「啊~~受不了,真是让人捏了一把冷汗。」
尼可现身了。
「我说莉迪雅,你把药丢进杯子的时机不对啦!算了,反正有让他喝下就好了。」
他用脚尖轻轻碰了一下爱德格,确认是否已经发挥药效。
「来,快走吧!莉迪雅。」
特德,那名男子是如此称呼爱德格的。
未曾从记忆中消失的声音至今仍在睡梦中折磨着他。
『特德』,你是最棒的,你只要冷淡地鄙视那些下贱的人、只要站着让焦点都投射在你身上就行了,崇拜者自然而然会聚集在你的脚边。
让我教你要操控一个人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不知不觉中,无论是谁都会照你的意思行事。
接着,你将会成为我,和我有相同的想法,也和我一样地去支配、驾驭别人。
那种事情应该不可能办得到的。
因为爱德格从说这话的男子面前逃得无影无踪,并未听从他的指示。
据说因为战争受伤而以面具遮住丑陋扭曲的半张脸的男子,他自称为王子,并想要将爱德格训练成一名傀儡。
为了取代无法在众人面前出现的自己,他需要一名既忠实又充满魅力的傀儡,还要能按照他的想法行动、说话与工作。
这个剥夺自我意志、让人成为会动的空壳子的恶魔试验并未成功。
虽然如此,有时候爱德格仍会变得焦躁不安。
自己像这样无时无刻对任何事物感到不安,不正是那名男子的意图吗?
为了逃命、为了隐藏身分、为了生存,爱德格还是用了那名男子所教他的方法。
让自己高高在上,然后对别人施舍宽容。他一直认为,若能以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魅力就是成功了。
不论是让人高兴也好、令人不安也好,或者是博取同情、令人畏惧也罢,只要之后能随心所欲地操弄别人的感情,自己就可以处于有利的地位。
可是,爱德格发现在如此操弄之下聼令的人,并不会与他站在同一阵缐。
既不是主人与奴隶,也不是领袖与崇拜者,只有平等对待才能产生信赖感,不过,这并不是与任何人都能够轻易建立起的关系。
只有雷温和雅美可以称得上是与他无话不谈。
因为迫于无奈,当时只好暂且使用最简单的办法,反正其他人也不会了解爱德格他们的苦衷,他觉得只要利用别人就可以了。
莉迪雅也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对象,原本想要拉拢她,没想到却进行得不顺利。
他原本以为这个年纪的纯真少女会轻易地掉入陷阱,但是莉迪雅却没有相信他。古萨姆长男的出现、意外暴露了自己的来历,这些都在计划之外,但是爱德格恰巧受了伤,正好变成了博取莉迪雅同情的一个有利条件。
所以他才会说出自己的身世,不过她依然一脸困惑,她还是不相信吧。
看到她在杯中下药的时候,爱德格仅剩一种手段了。
那就是只有使用暴力强迫她服从。
然而,为什么后来会演变成他眼睁睁地看着莉迪雅逃走呢?连他自己也摸不着头绪。
『你真的那么绝望吗?』
应该要憎恨的罪犯就近在眼前,为什么还会替对方着想呢?这种时候应该要竭尽全力去思考如何保护自己吧!?
爱德格不知道在金绿妖精的瞳孔中所映照出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如果是平常,他总是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何种模样,他应该很习惯刻意扮演自己,并塑造出他想赋予他人的印象,但是,想扮成十恶不赦的坏人的爱德格,他所带的那个假面具却彷佛被莉迪雅看穿了,『请你不要走。』他对于没有方法可想、只能吐露出最原始心情的自己感到讶异。
再怎么思考,说自己想死这件事对莉迪雅而言根本不具威胁性。
可是,事到如今怎样都无所谓了。
他甚至心想:她索性放毒药让他喝也好。
可惜他喝下的只是普通的安眠药,而且现在他睡意渐退、慢慢地醒了过来。
光线刺激着双眼。
爱德格慢慢地睁开眼睛。
晨光从破屋子的屋顶、还有墙壁的缝隙间照进来,洒落在他身上。
啊,天已经亮了。
是个孤独的黎明。
「喵~~」
猫的叫声传进耳里,爱德格坐起身来,他发现窗台上有只脖子上系了领结的灰猫。
那是莉迪雅的猫。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看到在暖炉旁边有一名靠着椅背熟睡的少女,而她怀里依然抱着他的手杖。
「真是的,我还真不想做这种事。」
尼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烤饼扔向不知所措地看着莉迪雅的年轻人。
烤饼打中爱德格的头,他用满脸疑惑的表情回头望,他是在思考莉迪雅没有逃跑的理由?还是对那只用前脚抱住烤饼的猫感到奇怪呢?
彷佛不想向猫乞食般,他瞄了一眼掉落在身边的烤饼。
「快吃吧!」
尼可故意以傲慢的口气对他说。
「那个你叫尼可是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像你执着于热红茶一样,向人乞食有违我的原则。」
「哼,你聼得见我讲话嘛!」
「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
「啊,原来如此。你是那种虽然聼得见,却没有意识到的那种人。偶尔也是会有像你一样少根筋的人类啦!算了,无所谓,既然你聼得懂我说的话,那么就聼好了,你这个大坏蛋!如果你敢动莉迪雅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喔!」
尼可龇牙裂嘴地说着,而他的敌意似乎已经传达到爱德格那里去。
「这样啊,你在担心莉迪雅对吧。」
他再次将视线移到莉迪雅的身上。
「为什么她没有逃跑呢?」
「我哪知道。」
对尼可来说,莉迪雅没有逃跑这件事让他大为不满。
她明明就说如果坏人想要寻短,对这个世界也是好事,但是最后却没有离开他。
结果,是
她对为了自己而受伤的爱德格所抱持的同情心占了上风?还是她觉得万一他真的死掉,自己事后会感到内疚呢?
尼可认为,莉迪雅大概是觉得既然受人之托,就该忠人之事,即使被人说成是妖精的『交换之子』,也受尽了他人以『异类』来对待她,她却不曾憎恨人类,非但如此,她还相信和自己拥有相同能力、能成为人类与妖精沟通桥梁的人是存在的,她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人们所需要。
现在的莉迪雅以轻视她的小镇村民为对象,设置了妖精博士的招牌,尽管未必受到欢迎,不过若是有人遇到困难,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吧。
所以对于爱德格,她也不至于憎恨到见死不救。
「她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不可能啦。」
「也对。」
照射进来的光线让莉迪雅的头发闪耀着红茶般的颜色。
爱德格站起来缓步靠近莉迪雅,尼可飞快地跳到她的膝上。
「我太靠近了吗?只不过是稍微碰一下,请你高抬贵手吧。」
「少来这套!」
爱德格满不在乎地伸出手,抚摸着覆盖在她脸颊上的柔顺发丝。
莉迪雅微微地睁开眼睛。
一道光线射入她那能看见妖精的金绿色眼睛。
「早安,莉迪雅。」
趁着尼可不注意,爱德格煞有其事地牵起莉迪雅的手轻啄了一下。
「啊~~你在干嘛呀,这个大色狼。」
莉迪雅急忙闪躲。
「我什么也没做,而且你的猫在监视着我呢。」
这个轻薄的小子真的值得同情吗?尼可一边想着,一边叹了一口气。
「喂,莉迪雅!我带回几个烤饼,来吃早餐吧!」
她一边以双手接下尼可扔给她的烤饼,一边以狐疑的眼神看着爱德格。
「能再看到你,我觉得非常高兴,我还以为自己被讨厌了。」
「我是讨厌你呀!我最讨厌骗子了,所以我也讨厌你。」
「可是,你并没有丢下我。」
「那是因为我以妖精博士的身份接受了委托,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让你得到青骑士伯爵的宝剑喔!我是想让你清楚地知道,宝剑如果是由梅洛欧守护的话,单慿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拿不到的。梅洛欧虽然不是坏妖精,却具有危险的力量,将这件事告诉像你这种既不认同妖精、又冒失鲁莽的强盗,也是妖精博士的职责所在。」
「我可不可以把这些话当作是你在为我担心呢?」
「这应该不是在担心你,而是我个人的原则问题。」
「让我们同心协力,一定可以取得宝剑。」
「爱德格,你有在聼我说话吗?」
「啊,你愿意用那个名字叫我了呀。」
「因为,那不是你的本名吗?」
「莉迪雅,我真是太高兴了。」
现在完全变成被爱德格牵着鼻子走的状况,手被握住的莉迪雅往后退了几步。
「你现在根本就没有想死的意思」
尼可心想:那是当然的罗。
「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能活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够了啦,把手放开!」
这名男子比危险的梅洛欧更加难缠吧?尼可早就预料到了这点。
警察登门拜访克鲁顿教授位于伦敦的家,是在他与熟识的警官商量之后不久的事。
几天前他收到女儿莉迪雅的信,虽然信上有些出门的日期,但是船已经按照预定时间抵达了伦敦,却没有看到女儿,因为女儿之后依然音讯全无,让他担忧不已,所以克鲁顿教授就寄信回苏格兰的家中询问原委,但是等待回信令人相当焦急,为了慎重起见,他特地去找警官商量。
根据前来家中的警察所言,以莉迪雅克鲁顿的名义买下船票并预定搭乘的那艘船并没有她搭乘的迹象,也有证词指出,这艘船从福斯湾出发的当天,有人目击到一名长得与在伦敦犯下古萨姆宅邸强盗案件的犯人非常相似的男子出现在同一个港口,还带走一名少女。
「不过,目前尚未证实被带走的就是令千金。」
警察补充说明。
「请问您家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像是来自于犯人的联繋和胁迫直接或间接的证据都无妨,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在附近徘徊之类的?」
「什么都没有。就是因为怕发生什么事就太迟了,所以我才会去找警官商量啊。」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独生女,现在竟然发生了这种事,连平日悠闲自在的克鲁顿也不得不焦急了起来。
要是女儿是被强盗犯掳走,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心烦气躁地抓着头发,使得原本就蓬乱的头发更加零乱。
「那么,假使犯人有与您接触,请立刻通知我们。」
「万一对方没与我接触呢?你们难道不能立刻搜寻小女吗?」
「目前我们只有在搜捕那个强盗犯,整个英国也都在搜查范围内,只找寻令千金一人的话,的确是有困难,请见谅。」
他公式化地交代完毕。待警察已离开后,克鲁顿立刻抱头坐在沙发上。
知道前来拜访的学生摇晃克鲁顿的肩膀,神情恍惚的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教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身体不舒服吗?」
「什么?啊,原来是蓝格雷呀。」
克鲁顿一边戴上圆形眼镜,一边思考了一下,然后突然站起身来。
「没错,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我女儿已经被人绑架了。」
「咦?是真的吗?」
「所以我现在要去找她。蓝格雷,工作就拜托你了。」
「请等一下,您说要去找她?究竟要去那里找?」
「我先回苏格兰的家看看,接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卧室并打开行李箱,然后打开衣橱取出几件换洗衣物扔进行李箱。
「教授的家中不是没传来半点音讯吗?更何况,您有任何线索吗?」
「没有。」
请警察找都有困难了,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找得到。
克鲁顿全身无力地坐在床上。
「请保持镇定。我请侍女泡杯茶过来,接着再来商量当下的对策比较好吧?」
蓝格雷已经很习惯照顾老师了,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批评为除了研究之外简直一无所长的克鲁顿,在学生的眼中也是如此,他骨瘦如柴,无论对服装或发型都漫不经心,总是在校园内一边看书一边走路,所以经常掉进水沟、撞到树木,或是被狗咬。
可是,那些事情对学生们而言,无关乎教授真正的价值。
「是啊,没错,你说得对。不好意思,我太惊慌失措了。」
稍微冷静之后,克鲁顿想了一想:
假设这不是绑架之类的大案件,而是女儿因为一点小事而耽搁了行程,那只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因为莉迪雅是个坚强的女孩,所以即使和她分隔两地生活,他也从来没担心过,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吧?她一定会突然出现的。
可是,万一她被卷入了案件的话
如果对方是强盗犯,或许会要求支付大笔赎金,在那之前我们无法有任何动作。
也许对方的目的并不是钱,而是为了逃亡才绑架人质,一旦事情结束之后,就会释放人质吧?或者
克鲁顿越想越可怕,即使喝下加了白兰地的红茶,也无法让他的心情稳定下来。
「是袭击古萨姆宅邸的强盗犯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奇妙的关连。」
听见学生所说的话,克鲁顿突然抬起头来。
「你所谓的关连是?」
「因为古萨姆医师不是曾经来过大学好几次吗?他总是来询问教授有关梦幻珍宝的事。」
克鲁顿通晓博物学的矿物这一环,尤其特别精通宝石,不仅是现有的宝石、连以前曾经存在过的宝石、甚至是传说中与幻想中的宝石,他都将其分门别类。
例如,会带来荣耀的亚历山大的祖母绿;或是会带来灭亡的克丽奥佩特拉的红宝石;还有充满谜团的卡珊德拉的水晶、莎乐美的碧玉以及所罗门王的蓝宝石。
不过这只是试着将自然界所孕育出的奇迹遗产综合归纳起来,他的研究意图与先前盛行的神秘主义并无关联。
但是他常常被人询问关于这方面的事。
克鲁顿终于想起来了,来询问的人当中也有古萨姆医师的名字,他的确是前来询问有关梦幻之星蓝宝石的事情。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位对于『梅洛欧之星』的真实存在与否一事抱持着浓厚兴趣的绅士吗?」
「蓝宝石真的存在吗?」
「哎呀,是传说吧。据说它在将近三百年前的确是存在的,那个宝石归一位名为艾歇尔巴顿伯爵的真实人物所有,但是他呀,该怎么说呢?那位伯爵本人的事似乎很微妙,据说他将宝石交由梅洛欧保管之后就消声匿迹了,而这段故事只有在那个F布朗的『青骑士伯爵』附记中出现。因为有人主张那是创
作的故事,所以不能当作是确切的证据,而且关于伯爵前往国外后行踪不明的事情也确实有记录,说不定他连宝石一起消失了。举例来说,假使发生船难,一切都会石沉大海,那么梅洛欧这段罗曼蒂克的故事,或许就是从中衍生而来的吧?」
不过,那和莉迪雅失踪又有何关连呢?
难道闯入古萨姆宅邸的强盗的目标是莉迪雅?
当他正试着要将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时,侍女告知有客人来访。
「古萨姆先生的公子登门拜访。」
「什么?」
教授冲出房间,亲自前往门口招呼客人。
一名男子自称是古萨姆医师排行老三的儿子,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口说道:
「您知道家父被强盗袭击并住院这件事吧?事实上,有一件与此相关的要事必须通报克鲁顿教授。」
「是『梅洛欧之星』的事吗?」
三男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但是,立刻又恢复镇定并点了点头。
「不光是钱财,强盗对『梅洛欧之星』也非常感兴趣,家父以之前向教授请教得来的内容作为参考,继续调查宝石的下落,之后,他费尽心思追寻出在伯爵家的硬币上有指出藏寳地点的神秘诗句,但是硬币竟然被强盗夺走了。因为诗中出现一连串妖精的名字,所以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含意,家父为此寻找熟知妖精的人,就在此时听闻了教授您的亡妻是一名妖精博士。」
不会吧!克鲁顿一边想着,一边紧握冒汗的手。
「接下来,又得知令千金目前在苏格兰设有妖精博士的招牌,因此我们无论如何都希望与她好好商谈。」
「啊,这么说来」
蓝格雷突然插嘴。
「不久之前,我曾经在路上遇见古萨姆医师,他向我打听有关小姐的事情。」
「是你告诉他莉迪雅是妖精博士的吗?」
「不,他好像只是想要跟我闲话家常不过,我与小姐见面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有问我特征,我只依稀记得她的发色是近似铁锈般的红褐色。」
蓝格雷深感抱歉地说着。
因为克鲁顿本身并未打算隐瞒女儿的事情,所以即使门下的学生不小心透露出去,也是莫可奈何。
「不,蓝格雷,这并不是你的错所以,换句话说,强盗也知道我女儿的事罗?」
「我很遗憾,这样一来,小姐说不定已经落入犯人的手中。」
「啊,那件事我也问过警察了呀。」
克鲁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低下头来,这真是再糟糕不过的状况了。
三男微妙地皱起眉头。
「是吗?可是,警察不太靠得住。目前我的大哥已经在各地报纸刊登强盗犯的特征,并且提供奖金来搜集情报,因此,请教授一定要全力协助我们。」
「只要是能力所及,我一定尽力做到!」
「好像有人目击到令千金与强盗犯从斯卡巴勒搭乘火车向西行,如果她被强盗威胁协助寻找宝石的话,在那个方向有没有令千金可能会前往的目标呢?」
「不好意思,我与女儿不同,我对妖精的事情并不清楚。」
「至少,您知道的比我们多。况且,事关令千金的安危。」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三男拿出了写有诗句的纸条与地图,地图上与三百年前『梅洛欧之星』的拥有人艾歇尔巴顿有关系的地点都已经裱上记号。
如果是莉迪雅,她会前往哪个方向呢?
「还有,为了搭救令千金,请教授务必与我们同行。」
「当然,乐意之至。能够立刻出发吗?」
「好的。可是,我们的目的地呢?」
「上了马车再想吧。」
身为学生的蓝格雷第一次看到克鲁顿教授对于工作以外的事情,居然能够如此迅速地下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