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敦的大街小巷,那骚乱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火灾的事情成了热门话题。
于伦敦塔和城中各处同时燃气的大火,不知为何当月亮看起来染得血红的时候,一处接一处地熄灭,避免了首都被火海包围的噩梦成为现实。
那时,自称目击了巨大的火球往西南飞去的市民不在少数,而说那是从伦敦塔的白塔里飞出来的,或者说是塔楼本身被红光包围了的,莫衷一是众说纷纭。
只是,虽然大家对事实真相模糊不清,但都感觉是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保护了伦敦。
不管是相信那是超自然现象的人,还是不相信的人,都在口口相传伦敦浴火重生了的说法。
就在街头巷尾还为这事人声鼎沸喧闹不已的时候,安宁平静的日常生活又一次来访的艾歇尔巴顿伯爵府上,时间正怡然地悠悠流转。
“弗朗西斯先生,夫人的身体状况如何了呢?”
每次弗朗西斯来,凯莉都会这么问。就算他不是为了看诊来的也一样。实际上,今天的弗朗西斯只是无所事事地来蹭茶喝而已。
“万事正常哟。小宝宝也在顺利发育。是吧,莉迪雅?”
“昨天来的接生婆大婶是这么说的。”
刚刚做完出门准备的莉迪雅,因为时间还有些富余,于是就过来茶室跟弗朗西斯作个伴,并没有在接受诊疗。
虽说如此,不过还是如弗朗西斯所言,身体状况十分良好。身上的倦怠感一天天消减下去了,孕吐也在变少。莉迪雅自己也感觉有自信保持这种状况生下健康的宝贝。
“那是,关于孕妇的事情,比起我肯定还是接生婆更清楚的吧。可是呢,你的健康状况,要像这样每天来检查一遍就是我的工作了呐。”
“诶、不是过来玩的吗?”
看到原来一定以为是这样的莉迪雅吃惊的样子,弗朗西斯颇为受伤地耸耸肩膀。
“因为被爱德格说,‘一丝一毫的变化也不许看漏了’。我责任重大哟。”
“讨厌,爱德格真是爱操心。”
“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了啦。”
说这话的,是在另一张茶桌上的尼可。
因为变得好小好小,尼可直接坐在了桌子上。小脸整个伸进对它来说差不多是洗脸盆那么大的茶杯里,用像戴了手套一样的白色爪子,大把抓着小甜饼。实在称不上绅士仪表。
“尼可,那条领带品味不错呢。和你的新毛皮很相称。”
弗朗西斯这么一赞美,尼可就擦了擦胡须上挂着的红茶水滴,一副非常满足的模样眯起了眼睛。
“就是吧?凯莉给我缝制的。因为以前有的领带都太大了呐。”
“是不是请她把你中意的领带都重新改一遍比较好?”
“马上又会长大的哦。再过个一年半载的,领带和帽子都用得上了呐。”
“哦……这样子啊。”
一切结束后,人鱼们回到阿莫里凯海之国去了。洁特也返回了妖精国。她遵从爱德格的意愿,将悠里西斯作为伯爵家的一员带回妖精国下葬,遗体送上妖精船苏旺运了回去。
那之后有传来的消息说,在妖精国中心的山峰上,冒出的烟雾已消失,笼罩着岛屿的魔力也安定了下来。横贯英格兰与妖精国的魔力洪流也焕发新生。虽然不及往昔那样巨大的流动,但伦敦的风水流通想来是变好了很多。也没有不祥的东西在累积了。
暗地里谋划坏事的邪恶之徒也都没有了,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即便如此,伯爵家也不能说是恢复了原状,也存在着失去了的东西。正因如此,所以莉迪雅才将“仅仅靠自己几个人的力量是守护不了伯爵家的”这一点,牢牢刻在了心上。
改变了的,不只是尼可的皮毛而已。
从隔壁房间的窗户,像是被风儿吹送而至的一样,咔嗒咔嗒的声音不停传来。感觉到是妖精的气息,莉迪雅站起身来。
她一个人进到了起居室,就见格鲁比站在房中。
“终于来了呢。我想也得跟你好好道个谢的来着。”
他在水底找到了藏在那儿的火玛瑙,莉迪雅听尼可说了。在伦敦塔的地下,妖精界和人间界的遗迹相互交杂错乱,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沉在了水下,如果不是格鲁比在,要找到那枚宝贵的石头恐怕很困难吧。
“道谢?我可没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格鲁比一反常态,口吻十分平淡。
“雅美的愿望,你帮她实现了对吧?是她,还有你,一起救了我们大家的吧。”
微微吃了一惊,格鲁比转身面对莉迪雅。
“莉迪雅,你都记得吗?雅美的事情。”
“嗯。她期望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的吧。可是,我有这个呀。无法忘记来自瑟尔奇族的友人哟。”
她拉出脖颈上挂着链子,海蓝宝石便露了出来。从母亲那里继承的瑟尔奇的心脏,持有此物之人,会得到所有瑟尔奇族人的信赖。
所以,叫做雅美的瑟尔奇的消失,只要还留在瑟尔奇族人的记忆里,这枚海蓝宝石就会一直知道。莉迪雅也就不会忘记。
“伯爵他们呢?”
“当然都不记得了。都只觉得去地下遗迹寻找火玛瑙的人,是雷温、尼可和矿山哥布林,还有你。”
“那,你可别多话说漏嘴了啊。”
莉迪雅点点头。
“可是呢,格鲁比,我觉得人呐,是不会忘记刻在灵魂里的思念的。就算忘了变成妖精后的雅美的事情,爱德格和雷温也不会忘记对她的感谢和亲情的。”
“哼……算了,反正与我无关。”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其实还是很挂心雅美选择的结果的吧。好像安心了似的,格鲁比嘴角微微放松了些。
“回见了,莉迪雅。我会再来的。”
语毕,他一眨眼便隐去了身形。
“哦,对了。只有这玩意儿在水底找着了。雷温的。”
只听见窗外响起混合着风声的话音,风一停周围也立刻安静了。莉迪雅走到窗边。靠窗的小小桌子上,放着一把匕首。
银制的。若是雷温用的话,不是钢制的派不上用场吧。这么一来,那就是为了不能拿钢的妖精打造的匕首。这种程度的推理莉迪雅也能想得到。
格鲁比他,怕是在伦敦塔崩塌的征兆平息之后,费了一番很长的功夫去找的这个吧。想要为雅美留下些她的痕迹,想要留下她为伯爵家鞠躬尽瘁的证明。
“我的女主人(My lady),您在这儿吗。爱德格大人正唤您过去。”
随着敲门声,出现了雷温的身影。来得正是时候,莉迪雅把那匕首递给了他。
“好像是你的东西呢。格鲁比捡到的,他跟我说的。”
“……这么说来,可能真是我的东西。”
肯定有印象,但应该想不起具体情况吧。表情非常讶异、接过了匕首的雷温,有一阵子都杵在那儿一直盯着它看。
莉迪雅轻轻退出了房间。
“雷温先生,怎么了吗?呀,好漂亮的小刀呢。”
发现了定定站在起居室里发呆的雷温,凯莉走了过去。他托在手里的,是一把美丽的银匕首。在手柄的地方镶嵌着优美的装饰品。说是裁纸刀倒是偏大了点,是装饰观赏用的东西吗。和雷温所有的几把实战用的匕首不一样,是把有着女性物品的特征,又同时能感到凛然力量感的匕首。
凯莉虽然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样的女性,但是回想了一遍认识的人,却没有能重叠起来的。
“是雷温先生的吗?”
“是的。不过……和姐姐很配,记得好像是因为这么想的才买下的。很奇怪吧。……明明是老早以前,就已经去世的人了。”
“你有位姐姐啊。”
凯莉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可是,关于褐色皮肤的雷温的姐姐,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浮起的却是肌肤白皙得几近通透的女性形象。
“曾经是我唯一的家人。”
看到他似乎非常伤感的模样,凯莉不由得走近他身边。没有手足至亲,说到这个其实凯莉也一样。可是,凯莉不曾觉得寂寞过。自从被这伯爵家雇佣后,就更加能在每日的劳动里收获喜悦,对待莉迪雅的生产也好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望眼欲穿。
凯莉握住了雷温的手。完全没去考虑该不该害羞矜持或者是不是举止得体,只觉得就应该这么做,用双手紧紧的握住。
“雷温先生,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因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因为今后还会一起工作的。”
是吓了一跳吗,他想要抽回手。凯莉也觉察到自己动作太大胆了,马上把手放了开,可雷温反倒重新握起了她的手,一副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直直凝视着。
和光滑柔嫩的贵妇人的手迥然不同,凯莉的手是干惯了洗濯与针线活计的手。被一直盯着看总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或许是雷温的目光实在很温柔,凯莉打消了抽回来的念头。
而且,虽然他个头挺小,手却十分男子气概,大大的,能整个儿将凯莉的手包住,不知怎么的就是让人觉得很安心。
“凯莉小姐,你真的,很温暖呢。”
诧异却大方地接受了评价,凯莉微笑起来。
“你也是,很温暖哦。”
“我吗……会吗?被这样说还是第一次。”
如此说道的雷温,非常难得的,看起来像笑了一样。
去往爱德格书房的途中,莉迪雅经过大厅附近时,听到玄关外面有好像在争论什么的嘈杂声音。
恰好路过的汤姆金斯迎上前去,对想知道出了什么事而止步的莉迪雅禀报道。
“十分抱歉,夫人。报社的人在门口吵,这会儿正派人赶他们回去。”
“报社的人?”
“是的,是记者。关于伦敦的火灾和神秘火球,不是有很多流言在到处传播吗?于是,就不断有媒体想要采访老爷,无奈只能加以驱赶。”
在众多版本的传闻中,也存在是艾歇尔巴顿伯爵施魔法拯救了伦敦一说。虽然出处不明,但知道当时爱德格有在伦敦塔的人恐怕为数不少吧。
而且,不管怎么说,毕竟名号响当当地摆在那儿。伊普拉杰鲁阁下——妖精国伯爵。那些传说故事,无论谁小时候都是耳熟能详的,会出现把它们和这次的奇异现象联想起来的人也不是没有道理。
“谁在负责赶人呢?”
“是‘绯月’的杰克和路易斯。”
他俩的话,舞文弄墨的瘦弱记者绝对不会是对手。
“那就可以放心了。爱德格是在书房对吧?”
“是的。那里也有一名记者,所以还请注意。”
只有那名记者是特殊对待的吗。一边思索着疑问一边走进书房的莉迪雅,一眼就看见了那位与爱德格面对面的年轻男子。长相算是相当英俊了。而且,莉迪雅还对他有印象。
“您好。好久不见了呢,夫人。”
站起身的他,向莉迪雅如此行礼道。
“那——个,莫非是……帕尔默(Palmer)先生?”
“您能记得真是我的荣幸。”
“哎呀,都快认不出来了呀。因为发色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是染过了的。”
他难为情地笑了笑。
“可,记者是?”
“是的,托两位的福,那件事以后我在报社找到份工作了。只不过是家弱势的小型报报社就是。当然,也得知了两位结婚的消息。啊呀那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啊。”
“吓一跳?为什么?把我们的恋情披露在八卦报纸上的不就是你吗?”
爱德格牵过莉迪雅,让她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位子上。
“这个嘛,伯爵您想啊,像您这样的花花公子居然认真对待感情什么的说到底……啊不、失礼了,总之,那篇报道在伦敦顶多也就会有‘又来了?’之类的反应……”
不管帕尔默打算说什么,好像都会变成没什么营养的话题。最后是爱德格清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头。
“总之,你因为天马行空的大胆报道人气挺高的。张伯伦主教的八卦,除了你没别人写的出来了呐。”
“其实那件事情,本来也没敢当真的哟。”
“哎?主教的报道原来是你写的吗?”
帕尔默对惊讶的莉迪雅点点头。
“伯爵提供给我材料的时候,我可是还这么想的哟,就算是添油加醋的大众报纸,要是刊登的话恐怕也不妙什么的。不过,践踏国教会权威,卑劣腥臭的恶魔信仰!——这类题材确实是平民百姓喜欢的话题呢。之后以‘主教暴毙源于与恶魔博弈的败北!’为题的跟踪报道也大卖特卖了。”
其实,在政府公开的新闻里,主教仅仅被描述成是因为丧心病狂,最后纵火焚烧圣彼得教堂,然后畏罪在白塔跳楼自尽的,与恶魔信仰有关的信息只字未提,看来已被国教会封锁抹煞了。
这就意味着,帕尔默的报道,大概会被读者们当做粉饰加工到破天荒程度的杜撰小说。
“然后这次呢,他好像要撰写我们在其中活跃的事情哦。”
爱德格带着准备耍恶作剧的表情,瞄了瞄莉迪雅。
“我说等一下,爱德格,光光是你用了魔法的传闻,新闻记者们就已经蜂拥而至了啊。”
“帕尔默先生写了的话,正规报社的新闻记者就不会再插手了哦。估计会被当做空穴来风的虚构故事,很快就为世人所遗忘了吧。”
也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发散思维。
“这样就好了吗,伯爵?”
“这样就好。要是被高级报纸曝光了真相反而困扰呢。”
确实是这样。他们自己绝不是出于正义感,才拯救了伦敦的英雄。只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东西不得不去战斗而已。王子的存在、阿尔文所继承的操纵邪恶妖精的智慧,为了守护这伯爵家,只能让一切成为永远的秘密。
“我只是空有其名的妖精国伯爵。用架空的领土之名冠为己姓。这样就够了。”
伯爵家从今往后,必须将那一旦被用于作恶便后患无穷的智慧,在不失去它的前提下牢牢守护住才行。
“老爷,前来迎接的马车已经到了。”
汤姆金斯的声音响起。爱德格站了起来,牵起莉迪雅的手。
“那么,我们走吧,莉迪雅。”
帕尔默似乎刚刚才注意到莉迪雅经过了一番盛装打扮,直溜溜地盯着她的珍珠项链。
“两位这是要出门吗,去哪儿呢?”
“这就是秘密了。后面的事就有劳你咯,帕尔默先生。”
为了避开聚集在门口的记者们的视线,马车让人停在了后门。登上马车,在塞了坐垫的天鹅绒座位上坐下那一刻起,莉迪雅就开始紧张了。
富有光泽的白色基调礼服裙装,虽然刺绣了浅浅的鲜花纹样,可万一有什么东西沾上染色了,肯定会很显眼。是不是本该穿件颜色深点的来呢。而且头发也是,被蛇男割得乱七八糟的。凯莉应该是帮她梳妆得很体面了,可实际又怎么样呢?
“爱德格,我,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莉迪雅想要寻求帮助,向邻座的他提问道。
“很完美哟。美得让我想要一辈子看下去。”
爱德格说道。“美”这词或许只是嘴上说说安慰人也说不定,可真要有准备不周的地方他也一定会好好指出来的吧。总之没什么问题,莉迪雅在心里告诉自己。可是,还是有在意的事情。
“伤口,弗朗西斯说可能会留疤。虽然现在是梳好头发遮起来了。”
爱德格微笑着,吻了吻她受了伤的发际那里。
“这是我们并肩战斗过的证明。对我来说可是骄傲哦。”
他能这么想让莉迪雅很意外,但胸腔里还是涌起一股热流。本来以为爱德格可能会以妻子的伤痕为羞耻,现在看来有这种担心的自己才应该感到羞耻。自己和他在许多事情上都不合拍,以前好几次这样想过失落过,就连这个问题本身他们的想法都如此南辕北辙,他却能认为两个人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这让莉迪雅觉得好开心。
“太好了……”
“比起那个,莉迪雅,再放轻松一些吧。”
真的,对他来说,伤痕只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话题很轻松地就转移了。而且爱德格指出来的地方其实也是最基本的毛病,莉迪雅紧张得都僵硬了。即使装束正式得无可指摘也一如往常的他,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地微笑着。
“今天其实不是什么需要绷紧神经的大日子。只是个随意闲适的邀请罢了。”
随意闲适什么的,莉迪雅到底还是想象不出来。
“可,毕竟是去白金汉宫呀。自从婚前觐见之后还是第一次啊。”
“从现在开始,去白金汉宫拜谒的机会会变多的。”
“是、……是呢。”
爱德格在伦敦塔的火事之后,已经数度前往过白金汉宫了。莉迪雅一同成行的这还是第一次,但身为妻子理所当然,今后伴随丈夫入宫的机会会增加吧。
莉迪雅下意识地叹了口气,爱德格便露出了十分忧心的表情。
“担子太重了?如果你觉得辛苦,谢绝爵位的事情也行的。”
莉迪雅马上慌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别、别说傻话。陛下可是要把公爵爵位赐还给你啊。那可是席尔温福德的公爵爵位呀,你好不容易能取回自己真正的名字了呀!”
陛下早有试探的事情,莉迪雅听爱德格说了。当然,公爵爵位也算是对这次行动的褒奖,但对外公开的解释应该会用别的理由,发表时间也会暂缓,等到先前事件的余热冷却之后。
可是,不管用的是什么理由,于爱德格而言,恐怕没有比这更令人欣喜的事了吧。
只是对莉迪雅来说,明明伯爵夫人的位子已经够折腾的了,公爵夫人的职责自己能否胜任更是没有把握。
“名字,吗。莉迪雅,我认真考虑过了,我还是想把艾歇尔巴顿的家名延续下去。阿尔文他,应该姓艾歇尔巴顿。”
话说回来,爱德格取回原有地位的话,说不定恢复本来的姓氏才是理所当然的。直到刚刚都没注意到这一点的
莉迪雅,听到爱德格说要延续艾歇尔巴顿家族之名的话,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她抬头看向他。
“可是,席尔温福德公爵必须由利兰德家族的……”
“嗯,不过呢,陛下说有两项选择。若是公开了我是利兰德家族的幸存者,那么就会失去妖精国伯爵的称号。以此为交换,孩子出生后将会被授予伊普拉杰鲁伯爵爵位。那时当然就会变成,由利兰德姓氏的子孙成为妖精国伯爵的情形。另一个选择,则是我保持艾歇尔巴顿的姓氏受封公爵爵位的方法。我可以继续拥有伊普拉杰鲁伯爵爵位,然后有朝一日孩子将继承所有爵位。”
“保持艾歇尔巴顿的姓氏?这样的话,编造授予公爵爵位的理由不会很难办吗?”
主张爱德格是艾歇尔巴顿家族的后裔的话,就和席尔温福德公爵一族毫无关系了。如若不能公开发表他对国家的功劳贡献,那要怎么说服世人接受这事呢?
“这里就要靠家谱的存在了。”
“家谱!真品?”
“那是不可能的哦。”
爱德格干脆坦白道,可那就是说是个伪造出来的东西。也就意味着,要欺瞒陛下和纹章院。
“青骑士伯爵家不存在家谱。正因如此,只有宝剑是继承者的身份证明,反过来说,只要拥有宝剑,出身的真伪不用多问就会被默认。不过,同三百多年前的朱利亚斯·艾歇尔巴顿一样,造访英国的伯爵有过数人,也与王侯贵族们存在交流。事实上,我家先人中的一位,就随朱利亚斯外出航海后音讯全无了。”
这里就是关键了,爱德格说完这句,把脸凑近莉迪雅耳畔。
“如果他和艾歇尔巴顿家族的小姐结了婚,有了孩子的话?只要设定那就是如今的我,爱德格·艾歇尔巴顿的先祖就行了。”
莉迪雅已经只能边听边点头了。
“我是唯一在世的利兰德家族子嗣,有了那些前提要如此认定就并非难事了。”
真是连八卦小报都要甘拜下风的捏造桥段啊。
“这、这样的家谱编出来了吗?”
“现在才要开始哦。反正这家谱与其他贵族家庭毫无关系。艾歇尔巴顿家族也好,利兰德家族也好,都没有其他顶着这名号的人物存在,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会被公众默认接受的。”
这样的布置竟然都已经筹划好了。震惊得脱了力的莉迪雅,后背倚在了靠垫上。
可是,的确是爱德格的风格。回想起来,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啊。
“莉迪雅,妖精国的领主,不是艾歇尔巴顿不行啊。还记得第一次登上那座岛屿时的情景吗?”
莉迪雅面向爱德格重新坐好,点了点头。
“不可能忘记的。有一棵好巨大的白蜡树,朝阳把它伸展的枝条都染成了金色呢。”
“没错。在遥远的过去,到达妖精国的青骑士伯爵的祖先,肯定也被那白蜡树迎接过。虽然一族起用艾歇尔巴顿这样英格兰风格的姓氏,应该是在时代更晚、对英王称臣的时候开始的,但你不觉得其实是因为祖先们无法忘却被那个风景夺走心神时的感觉吗?”
“白蜡树(Ash)的……?说起来,族徽上也画了很多的白蜡树图案呢。”
“在古英语里,‘艾歇尔巴顿(Ashenbert)’是‘光辉的白蜡树(Ash,灰,白蜡树;-en,起连接合成、补充音节、名词形容词化等作用;Bert,高贵的,光明的)’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莉迪雅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重现着那一刻的风景。巨木枝杈的角落、缝隙间光华流泻,到处都洋溢着希望的岛屿,回想起来总是这样的感受。
“这个名字,是能够看见那座岛屿、到达那里的人物的印记。”
真像是爱德格的作风。他从灵魂本质上就是贵族。
绝不会忘记名字所含的意义和被赋予的责任。时刻自觉着去继承和守护拯救了自己的艾歇尔巴顿家族、妖精国,以及它们的历史和精神。
席尔温福德公爵,与爱德格而言并非是单纯的地位头衔,只是他很清楚,说到一代代祖先的历史,其实艾歇尔巴顿家族的伊普拉杰鲁也是一样地沉重。他用自己的双臂将这两方名号紧拥于怀,想要将它们手把手地交给孩子,还有未来的子孙。
“就算不叫利兰德,我也毫无疑问是利兰德家的儿子。只要能够光复席尔温福德公爵名号,我想父亲就会替我感到高兴了。”
莉迪雅想要去爱一切他所珍重的人和事。也因为在未来,抱拥承载起席尔温福德与伊普拉杰鲁的那双臂膀,将会是莉迪雅的孩子的臂膀。
“莉迪雅,你觉得呢?就艾歇尔巴顿行吗?”
“我只要和你是同样的名字就好。”
掌心轻轻贴上脸庞,他温柔地吻了吻自己。谢谢你,一声细语低吟。
只要和爱德格在一起,什么事都做得到。即使是成为公爵夫人的事情,这么一想也不再那么令她望而却步了。莉迪雅完全消除了紧张感,把头靠在爱德格肩上。
“今天啊,陛下好像想要问你各种各样的事情呢。”
“问我?为什么?”
“圣约翰礼拜堂不是结界的枢纽嘛。出于保护伦敦塔的需要,还像这么放置着不管肯定不合适的吧,所以陛下貌似在考虑要将它漂漂亮亮修缮一番的事宜。至于修缮成什么状态才是最佳,说是这方面想要听听你的建议。”
如果是这样,那莉迪雅也能回答得上来。
“太棒了呀。这是要复苏那座圣堂了对吧。以后也能让阿尔文去看看了呢。”
不只是礼拜堂。想要让即将出生的孩子看的东西多得数不清。而且,还有许许多多想要告诉他的事情。
“好想早点见到呐。然后还有这条手链,得好好地系在他手腕上呢。”
爱德格从口袋里取出给阿尔文的手链,像是要给尚未出生的他瞧瞧似的轻轻拈起,手链便沐浴在了洒进车窗的阳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