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爱德格,现在方便吗?」
往书房内窥视的是令人怜爱的妻子。即时变成母亲也没有改变,顾虑地在门口悄悄地呼叫爱德格的样子十分可爱。温和粉红色的礼服、装饰在如贵妇人一般盘起来的头发上中意的缎带也都非常合适。
爱德格急忙放下笔站起来迎接她。
「啊,莉迪雅是来看我的吗。只要你呼叫不管何时我都会冲过去的」
「你看起来好像很忙」
脸颊搓揉那牛奶糖色的头发并抱紧她,就感到很幸福。每天都很美好。爱德格深切地这么觉得。
「对了,是还没有早安吻?」
「有过了喔」
「但还在中午前。应该多打招呼才对吧」
更加深手腕的力量时,莉迪雅困惑地把爱德格推回去。
背后有保姆的身影。抱著爱德格的儿子站立著。在使用人面前,即使到现在莉迪雅还是很害羞这是问题。不,对爱德格来说令人不满意的问题,不仅仅只有这个。
「比起这个,呐,不对父亲大人问安不行就把阿尔文带过来了」
「啊啊,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母亲大人要先和父亲大人打完招呼才行。好吗?阿尔文」
还只有一岁的一半的阿尔文愣著看著双亲。
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莉迪雅在孩子面前更不讨厌爱德格紧黏不离的。
畏惧什么!爱德格这么想。小孩很重要。但如果在这个退一步的话,这之后就会变得不能够随自己喜欢的时候接触莉迪雅了,不是吗?
感到爱德格坚定的决定的样子,莉迪雅叹口气地放弃抵抗。
过了一会,爱德格总算放开妻子的时候,刚新聘雇的保姆仍必死地看著旁边,但阿尔文很高兴地看著爱德格。
「早安,阿尔文。来,换你了。心情如何呢?」
抱起阿尔文亲吻脸颊。小小我的孩子也这作。金色的卷发配上蔷薇色的脸颊和蓝眼,彷佛就像是从绘画中跑出来的天使。
友人们都说很像以前的爱德格,但自己也不知道小时侯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已经没有教导这件事的人了。
虽然想到这件事感到感伤,但就失去的东西在多也想感谢新得到的东西。为此也差不多要踏上席尔温福特的土地了吧。
「让阿尔文穿上外出的衣服了啊。要出门吗?」
「是的,等下预订要前往萝塔那里,想说也带阿尔文一起去」
莉迪雅的日常也改变很多,除了孩子的诞生,还有身为公爵夫人的任务,比以前更加繁重了。在这之中,和萝塔一起度过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可以回到莉迪雅的时候,所以爱德格也就尽可能地慨然地送她出门。
也是有想过,如果可以的话是想阻止她去,但自己不管何时都可以独占莉迪雅。
另外一方面,萝塔是自由奔放的性格。不知道何时,跑到哪里去了都有可能。所以,才不打扰两人的友情。会这样想,也是因为萝塔和其周遭的事物也开始产生变化了吧。
「大公的身子还好吧」
「最近好像稍微好一点」
「是吗?帮我问声好。」
「好的,那我出门了」
从爱德格手上抱起阿尔文的莉迪雅随著保姆一同离开的书房。
*
席尔温福特公爵,爱德格.艾歇尔巴顿的宅邸是在伦敦的梅菲尔区。以前被称作为伯爵宅邸的这宅邸,现在变成了公爵宅邸,来拜访的人也增加了。因为爱德格在社会上的地位增加,得到不少的名誉职位的关系。
即使如此,爱德格自己本身对自称自己是席尔温福特公爵的实感仍很低。
前往席尔温福特,接受所有的现状,才能将现在的自己与过去的那事件相连结。那时才终于取回席尔温福特了吧。
差不多应该要前往那块土地了。
得到公爵地位后,刚好卡到莉迪雅的出产。爱德格考虑到往席尔温福特的回乡之路,一定要和妻儿一起,就一直等到可以带阿尔文来个小旅行的时候。
然后现在终于准备好了。
「老爷,已经准备好火车的车票了。领地的管理人也回覆已经准备好可以长期滞留了」
出现在书房的是汤姆金斯。现在只要他不在,就处理不了公爵家的所有事情。
汤姆金斯的头衔也从管家变成了家令。因为爱德格变得忙碌,就交付了这工作。
「啊啊,我知道了。在席尔温福特虽然没有宅邸,但狩猎馆仍留著对吧」
「是的,但是因为狩猎馆在森林的深处,没有带路的话也许会迷路。需要请他们迎接吗?」
「不了,就回覆说没问题」
森林对爱德格来说就像是庭院般的东西。现在也没有忘记狩猎馆的场所。
「我知道了」
汤姆金斯退下后,这次换另一张脸往书房内窥视。
「爱德格大人,波尔先生到了」
是雷温。代替汤姆金斯成为管家的他,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很年轻,却变得更像青年人了。汤姆金斯的教育也有所成果,管家的工作还不能说很完美,的确有在掌握著。
「波尔?带他来这里」
没多久波尔就进来书房内,但觉得他看起来很阴沉。
「怎么了,波尔?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如果是萝塔的祖父的话,现在好像稍微回复些了喔。听到他倒下这件事是很惊讶,萝塔也放心的样子。对了,你不也是去探病了」
「上周,请弗朗西斯(法兰西斯)先生一同前往。我自己一个人…没有那种身分」
「你是萝塔的恋人,现在不是在意身份之类的事情吧」
「恋…!不,和萝塔…」
波尔脸红起来。
「萝塔在你家住宿好多次了。就算什么事情都没有,现在才想逃的话被亲属追杀都不奇怪」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逃走什么的,怎么可能!我…是想要求婚的。但觉得还不是时候…」
爱德格先让仍站著的波尔坐下来。
可以想像波尔犹豫的理由,最近才刚从"赤月″的一人听到某件事。
「要去巴黎吧?」
波尔惊讶地抬起脸来。
「…您知情吗?」
「听说你有这机会」
以前有听过波尔说过想在巴黎学习。艺术家的结社"赤月″的协助下,这次有可能实现这事,但波尔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外国听广见闻的是件好事。身处在英国没有的文化内能刺激你吧。毕竟你是个艺术家。必须要忠实自己的希望」
爱德格想起小提琴家的达内尔.芬恩。在伦敦塔的决战后,听说他在巴黎。他的演奏和以前不同,好像神灵附身的样子总之很出色的评论。在欧洲各地的公演委托也增加的样子。
决战的时候,在地下遗迹的达内尔,在那不可思议的空间内,得到了接近他自己所追求的音乐的灵感了吧。
波尔也是想靠近谬斯的一人。应该不想要让这机会逃走才对。
「是的,公爵。若出了伦敦没有得到什么是不会回来的。就算看不到将来也会前进的」
「所以才不能向萝塔求婚?」
他的眉间反映出他的苦恼。
说实话,萝塔是一个人也能活下来的女人。就算波尔赚不了什么钱,两个人也能够生活下去吧。当然,爱德格也知道他不能求婚的理由不仅仅是生活问题。
「我不能说希望她跟随我一起。不能够放大公一人吧。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
「身分的事情?」
「如果考虑到大公的心情,她应该和贵族结婚。她自己也应该知道」
这样的话,克雷莫纳大公家就会延续下去。就算没有相同地位,和其他贵族往来,让子孙就算形式上也能够自称上大公的称号。但爱德格歪著头想。
让萝塔和贵族结婚,就算她自己本身去实行也是不可能的。男方准会先逃出去的吧。
「我打算不管她做出了怎样的选择,都会持续地恋慕她,但公爵,这对女性来说会太过沉重了吧」
波尔看起来是个正直的青年,但也许没有比他更怪的怪人也说不一定。把萝塔当成普通的女性这点,不管怎么想都是怪人。
这样的话,若他让萝塔逃走不就一辈子结不了婚了。
自己只能在这打打气了吧。
「呐,波尔,这是你和萝塔是心意相通的前提,真的是怎样呢。女性没有男性那样的罗曼蒂克。就算离开心也是一个的,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波尔吓了一跳的样子。
「若不谈情说爱马上就离开了喔。就像波尔,你最近有没有放著萝塔不管这事?」
爱德格先煽动他的危机感。
「咦,不,我并没有…。只是最近她都在大公的身旁较多,不太常来我家」
「就是这个。萝塔变得比起以前更没想和你见面。仔细想想,变得不来你家真的是因为大公倒下了?」
波尔眼神游移不停,是因为感到这是从以前就开始了吧。
「这是女性的暗示。若在没有更一步的进展就打算说再见了喔」
关于女性的一般论点,完全对不上萝塔,爱德格自己也都边说边要笑出来了,波尔的表情反倒越来越焦虑的样子。
「这样不正好。可放心地前去巴黎。对,现在求婚的时机太糟了。放弃并什么都忘记是最好了」
波尔一脸绝望地样子,但爱德格想说,给迟钝的男人这点刺激是必须的吧。
*
「没办法考虑之后的事情啊。我是想到就行动的,大概忍耐不了,这时候只能随想做的去做」
萝塔说了这话。
克雷莫纳大公的宅邸在沿著泰晤士河的郊外。离伦敦中心有些距离是很安静的场所。
在阳台的桌子上,和莉迪雅两个人喝著茶的聊聊天的时候。
「是呢。你一直是的很自由的人呢」
用绳子绑起来的咖啡色的马尾摇动著,萝塔一脸认真的看著莉迪雅。
「莉迪雅你有想过吗?这之后的事情」
稍微烦恼后,莉迪雅回答说。
「从和爱德格结婚之后…不,阿尔文出生后,也许才变得有在考虑吧。在他成人之前我能够在他身旁吗?然后我能够为他作什么呢?」
母亲也考虑过的事情吧。变成了母亲,莉迪雅比以前更觉得亡母就在身旁的感觉。
阿尔文是个不费心的孩子。稍微吃点点心后,现在在保姆膝盖上睡著了。凯莉也在身旁。
贵族的家庭,普通都是将小孩交给保姆照顾,但莉迪雅想要尽可能和阿尔文在一起,就像自己以前一样。私人外出的话,在没有周围造成困扰的程度下会带著他一起出门。
「是呢。我也是想到爷爷的事情。就变得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地跑出去了也说不一定」
以前只有心血来潮时才回宅邸的萝塔,在大公倒下来后连外出都很保留。有那样看病的成果,大公的状况变得越来越好,最近还可以到庭院稍微散步一下的样子。
「可是这跟变得不自由不一样啊。有著无法取代的人,这是另一种意义上,每天都很丰富啊」
「我知道。可是,也有因为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不想要束缚这点…」
莉迪雅想这是指波尔的事情吧。
萝塔喜欢波尔。波尔也抱持著恋爱感情才对,但不管过了多久都没有进展。
是因为双方面临了结婚这困难的问题吧。
莉迪雅和爱德格的结婚也面临很多事。只是莉迪雅的场合,是藉由很积极很积极想结婚的爱德格的准备下而顺利进行的,但波尔并不是这种角色,所以老是延后也说不一定,连莉迪雅都觉得在这样下去不行。
「呐,萝塔,和波尔先生…」
「波尔好像要去巴黎啊」
莉迪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不,不是从本人那亲口听到的,是偶然听到啊。因为爷爷的事情变得忙碌,和他也没什么见面」
「这么说来萝塔,"赤月″的史莱德先生说,你变得不去住波尔先生的家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怎么可能,萝塔急忙地摇摇头。
「变得不去的是从…觉得他是朋友是不一样的开始」
如果能断言只是个朋友的话,跑去他家还就这样住下来,是可以当个笑话就结束了。不,普通来说是不可能的,但社交界上都知道罗塔的怪人举动,只会觉得又来了吗?吧。
但是,若彼此都有所意识的状况下就不能这样了。波尔有身为男性的责任。
「那么,如果被求婚了?那个,一起去巴黎这样」
波尔当然也在考虑什么的吧。
「大概不会接受」
可是萝塔这么回答。
「因为担心大公吗,那么,只要订下婚约等他回来就好了啊」
「那么漫长的约定,波尔做不到的」
他也是,在无法预想身为画家的自己会怎样的情况下,不能够轻易的求婚吧。虽说没落了,萝塔是大公的孙女。这对他也是个障碍。
莉迪雅叹口气后,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穿过中庭往这里接近大公的身影。莉迪雅从椅子上站起来屈膝行礼。
「欢迎,席尔温福特公爵夫人」
「打扰了。大公阁下。您的身体觉得怎样了吗?」
看护将轮椅停下来后,他手持著拐杖站起来。萝塔跑过去很习惯的扶著他。
「好很多了。不过稍微躺太久了,脚都变得没力呢」
「爷爷也要喝茶吗?莉迪雅带了磅蛋糕来」
「谢谢啊,等会在享用。想看看好久没看伯爵的脸了呢。」
在屋内的凯莉因莉迪雅的视线反应地站了起来。因为保姆是有些悠闲的人,被凯莉催促才终于注意到大公的接近。
「这样子就好。叫醒他太可怜了」
在僵直身子的保母手中,阿尔文完全没有醒来的样子发出鼾声。
大公所称呼的伯爵当然是指阿尔文。从他出生那瞬间就被称呼为伊普拉杰鲁伯爵这礼仪称号。
当然爵位、艾歇尔巴顿家以及附属于席尔温福特公爵的所有,现在都是属于爱德格的东西,但长男习惯性地以父亲所持有的爵位中的第二位来称呼。
实际上,席尔温福特公爵下个爵位是侯爵,但历史上妖精国伯爵的称号较古老,而且当时伯爵是最高位,再因为伦敦塔事件更从新地被重视,例外的成为阿尔文的礼仪称号。
「睡著的样子也很可爱呢」
大公眯起眼看著。
「很像公爵和你,会成为有出息的人吧。真令人期待」
金色的眼睫毛在白色肌肤上映下影子。樱桃的嘴唇还有小且好看的鼻子,觉得阿尔文真的是个美丽的孩子是莉迪雅的偏心吧。
「爷爷,你想要曾孙吗?」
突然说出这话的萝塔并不是开玩笑,拼命地思考为了祖父自己能做些什么。稍微方向有点反常而已。
「在曾孙之前,还必须让孙子独当一面啊」
之知道萝塔的心情吧。大公笑著这么说。
「独当一面是怎样?」
「你成为对你来说理想的自己啊」
萝塔皱著眉头思考著。大公看向莉迪雅。
「公爵夫人,最近要前往到席尔温福特是吧」
「是的,下周。因为那边没有庄园,所以只有几周的滞留,爱德格说要打从心底感受席尔温福特,最初一定要家人大家一起拜访才行」
「祖先的一人和前公爵家的人有过婚姻关系啊。有著漫长历史的贵族,有想不到的缘分相连结著呢」
公式上是如此。莉迪雅只能点头。
切身体会的大公也是如此,回溯起来也和欧洲的贵族有血缘关系。一定是根据这样而思考到的。
之后他重新挺直腰杆。
「那么,有件事情想拜托公爵夫人。能不能也带萝塔去呢」
咦?萝塔发出声音来。
「最近一直待在这宅邸内。小旅行能够散散心吧。听说席尔温福特是个非常风光明媚的土地」
「但是,爷爷」
「我是没问题」
「不,就算莉迪雅欢迎我,爱德格不愿意吧」
「已经从公爵那边得到欢迎的回覆了」
「爱德格吗?」
到底刮得是什么风啊。莉迪雅和萝塔互看对方。
(2)
那里是在英国内很难得还残留森林的土地。是自古以来席尔温福特的领主们管理、守护森林的成果吧。
现在也是大树繁茂的森林,到处被落叶和青苔所覆盖,很像莉迪雅所亲近的妖精世界。妖精界的风景是各式各样的,但在苏格兰身边的小妖精们,大多都栖住在森林中,邀请莉迪雅进去的。
马车进入到遮住阳光阴暗的森林中,总觉得有些兴奋起来。莉迪雅看向窗外。
「呼-这里是公爵的故乡啊」
尼可也从莉迪亚身旁探出窗外看著。黑色的尾巴笔直地立著,像是戴著手套的白色双手放在窗框上。莉迪亚膝盖上的阿尔文则想要抓住尼可尾巴样子,却被灵活地躲开了。以前的尾巴被长毛覆盖著,总是缓慢地摇动,但现在细长的尾巴一直很敏捷。
外观有很大改变的尼可,虽然莉迪雅年幼时期拿来搓搓脸颊那蓬松的长毛不见了,但他还是尼可,就算是短毛触感也很好。而且现在的姿态更有绅士的风味很可爱。
「怎样?你会喜欢?」
「比起伦敦来说好多了。空气也很好」
「这样太好了。若尼可不中意定居在这里,雷温和凯莉就不会跟过来了呢」
爱德格这么说之后,坐在对面的凯莉轻声地说怎么可能,但一旁的雷温却一脸困惑地烦恼著。
总算看到湖畔了。对面弥漫著雾气看不清楚,却相当地宽广。
「看得到对面有老鹰飞过去吗?那附近有宅邸」
当然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十二年前的火灾烧毁了。已经被草木给覆盖住了。
「要盖新的宅邸吧?难不成是在原址?」
萝塔说。因著大公的坚持,结果她也跟了过来,稍微有
些蹙著眉间的是想说在原址建宅邸不是件很好的想法吧。
「不,场所在其他地方。更早以前是城堡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石墙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对吧,莉迪雅」
「是啊」
「是个微高的场所,风景很好喔。我想莉迪亚也会中意的」
在这个湖畔旁边,过著被森林包围的生活。爱德格的故乡。从现在开始,那思念失去的东西而感到心痛的事也会越来越少了吧。莉迪雅放下心来也越来越兴奋了。
「我大概也会很中意」
「你怎样都好」
萝塔咋舌一声,但这是每次的对话。爱德格还是老样子把萝塔当成碍事者。那为何欢迎她同行呢。
「爱德格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啊。明明是个好地方,怎么会变成这么任性妄为呢」
「在这里的我是纯真无邪地老实乖巧地长大的」
「我不这么想。你那恶劣的性格,在这里也发挥得很好吧」
萝塔笑著,但那些稍微看著远方似地眯起的双眼,她也想起出生的故乡吧。不过萝塔太年幼了应该完全不记得义大利的事情。
乘载的各种想法的马车渐渐地远离湖畔,往更深处的森林前进。
到了秋天,贵族们在领地享受狩猎是惯例。以前的席尔温福特也举行大规模狩猎吧。证据就是在狩猎场附近的狩猎馆是能接待很多客人那样相当豪华的建物。
外观很简朴,却是和石头、草木美好融合一起的建筑物。里面相当地宽广,使用上好的家具装饰著。显眼的动物的标本和毛皮地毯是为了提升狩猎的气氛吗。不使用壁纸,而利用木纹的馆内有著非常沉稳的气氛。
管理人的伍德先生将建筑物保养的很好的关系,没有损坏的样子。暖炉内也准备好柴火,今晚开始的滞留没有任何好担心的样子。
「那个,如何呢?」
伍德先生大略地带路看过建筑物,他或许是因为不知道不晓得新的领主是怎样的人,一直都很紧张的样子。频繁地将手放在秃额头上。
「还不错」
听到爱德格的话,打从心底放轻松似地第一次浮现了笑容。
「因为建筑物只有留下这个,稍微有些狭窄,但是如果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请说出来。钥匙已经全都交给管家」
「费工夫呢。你的本业是森林管理吧?明明那么地宽广,还听说在领主不在的期间内也一直保养的很好」
「不不不,保养是当然的。我们是靠著森林维持生计的」
森林的管理人砍掉多余的树木和树枝,然后卖掉那些维持生计。因为公爵家赐与这个权力给他们,所以他人擅自破坏森林这件事也是他们能防止的样子。
森林的尽头是樵夫他们的村落,伍德先生是代表吧。
「公爵大人,您喜欢蜂蜜吗?」
打算离开的伍德先生行了礼后,在这时机这么说出口的是他的儿子。看起来和艾德格差不多年龄,不过与唯恐诺诺的伍德先生比照起来,他从最初就对爱德格兴趣满满的样子。若不父亲不在场,更想交谈些其他的吧。
「当然」
「如果可以的话请尝尝看这个。我有在养蜜蜂。是前任公爵大人所有的蜜蜂,被饲养在森林内采收蜂蜜的样子,可是没有人在持续养蜂了,所以我接收了蜜蜂」
他有些骄傲地拿出琥珀色的瓶子。
「这么说来,这会和以前公爵家吃过的蜂蜜有著相同的味道?」
「是的!相同的味道」
「你有吃过公爵家的蜜蜂?」
「马克!对不起,公爵,这家伙有些做太多白日梦」
父亲的伍德先生赶紧插嘴,但-
「才不是白日梦。父亲大人,曾经从公爵夫人那里收到蜂蜜吧?」
(※请参考伯妖21集 《向阳处的小恶魔》)
「曾经有,但是只有一次。就说有相同味道太夸张了。那个蜂蜜单纯只是你的兴趣吧。」
「不,就算是兴趣也很了不起啊。那些蜜蜂们的子孙,在森林中的花朵所采集的蜂蜜。我们也感谢得到和前任公爵家同样来自森林的礼物」
爱德格收下蜂蜜后,被称为马克的儿子浮现出满脸的笑容。
「对了,伍德先生,西边的尽头应该有小礼堂?是谁管理那里的?」
莉迪雅也从爱德格那听过小礼堂的事情。是公爵家专用的礼堂,邻近著墓地。必要时会有教区的牧师或主教来举行礼拜。
「不,公爵,这个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为什么呢?」
「牧师一家偶然来到小礼堂时发生了火灾。一家都去世了。礼拜堂也烧毁了。明明是白天却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很不可思议,稍早前宅邸那里才刚发生火灾,大家都说是公爵家的诅咒之类的」
爱德格的表情变得凝重,牧师一家人恐怕知道爱德格的面貌才因此被杀了。
「啊,对不起,前任公爵家的人都因火灾身亡了」
「我知道」
低声回应的他很痛心吧。只要来到席尔温福特,就算早已是遥远的过去,又要目睹当时。甚至还必须直接面对至今都不知道的事情。
正因为觉悟了,所以爱德格才坚持要带莉迪亚和阿尔文一起来。是代表著,不管有甚么,都不会被过去所拘泥住。
「有墓地吧?」
转换念头后询问。
「有的,但是没有门的钥匙是进不进去里面的」
「钥匙在哪里?」
「从去世的牧师手中代为保管的,应该是由雪莉村的布莱斯先生保管可是是位难相处的人。好像和前任公爵家有深交」
「原来如此,不能够认可与里兰德家血缘薄弱的艾歇尔巴顿家长之类的来自称是席尔温福特公爵吗」
从困惑低著头伍德先生的样子来看,是猜中了吧。
明明爱德格正是里兰德家的当家,正统的席尔温福特的主人。莉迪雅感到遗憾。
爱德格是连这种反应都知道,仍选择继续自称艾歇尔巴顿。
伍德先生离去后,他眼神坚定地说。
「我的正统性已经没有必要让谁来认可了」
莉迪雅悄悄地挨近后,轻轻地怀抱她微笑著。
*
里兰德家的墓地被石墙及铁栏杆包围著。有个豪华的大门,跟伍德先生说得一样上了锁。具爱德格所说,旁边有哥德式的小礼堂,但仅剩下墙壁的一部分了。这里也被蔓草覆盖住,若不说有还注意不出来。
铁门的内侧则是树木繁茂。因为距离里面有相当的距离,爱德格说从这里不能够看到墓碑了吧。
明明都来到这里了,却不能够站在双亲的墓前。
莉迪雅感到很悲伤,但爱德格那正压抑著更难过的心情吧,他沉默著。
那一天之内雷温调查了关于雪莉村的布莱斯这一个人。
雪莉村是席尔温福特内最大的村子。可是还是乡下,一户一户的房子散落各处。在这之中,布莱斯家是自古就在村子居处于中上流阶级的家系,所以有间宏伟的宅邸。代代都任职官员,现在居住在那宅邸是原大佐的老人,退役后回到故乡的村庄的样子
和爱德格的父亲,前任席尔温福特公爵是在牛津大学相识的样子。布莱斯当时一时离开军中,以地理学的研究员待在大学内,从此可知曾有过学弟关系的吧。
在那之后回到军中的布莱斯,海外勤务很漫长虽说与公爵有亲交,也只有在爱德格很年幼的时候曾访问过宅邸而已。回到雪莉村时,是在宅邸发生火灾之前,与当时的爱德格没有面识。
所以到现在才能平安的吧。
这样的他总是一有机会就对村民说新来的公爵不是正统的人物。
说妖精国伯爵这种,连正统家系都没有的艾歇尔巴顿家的后裔,明明连和里兰德家的祖先是否真的有关系都不知道,女王陛下到底打算怎样!很愤慨的样子。
爱德格默默地著雷温的报告。在有很大暖炉的房间内,爱德格和莉迪雅还有其他萝塔、尼可还有凯莉也在感受到沉重的空气。
「要调查那老人到底把钥匙收到哪里了吗?」
最先开口的是尼可。
「和那家伙地方的大哥布林碰面了,说甚么因为是原军人只吃些难吃的东西给我好吃的东西,吵死了。只要给些什么应该会听我说的话」
「尼可,调查钥匙的场所打算要做什么?」
「这当若是铁的钥匙妖精不能就能碰了」
他这么说并看著雷温。
「要潜入进去吗?」
「不可以偷」
爱德格果断地说。
「雷温,我们已经不用做违法的事情也能活下去了」
雷温老实地点点头。
「已托付信给仆人了」
「会读就好了」
莉迪雅说。在沙发上一副很伟大的姿势躺著的尼可,很伟大地提出意见。
「就算读了也不会顺利地返还吧」
「不管布莱斯怎么想,我是席尔温福特公爵。一定会让他认可的」
爱德格没有
消沉的样子,但被父亲的恩师当作外人是无可奈何的吧。一个人出了房间,一定是想要冷静下来。
莉迪雅就不追上去,留在房间内。
「爱德格那家伙,变大人了呢」
他的身影消失于门的对面,一直沉默的萝塔说了这句。
「是吗?」
「关于你的事情上还是老样子,因为有阿尔文在吧。你也变成了大人。我还早呢」
很难得地叹了口气。
「一直都很担心爷爷,对波尔…我不知道到底想要以怎样的关系在一起。我光是自己的事就不行了」
莉迪雅到萝塔的身旁坐下来。打从心底祈祷著,失去双亲,度过波乱动荡的每一天的她也能会得最高的幸福。
「萝塔从以前开始就比我更像大人了。为了人而拼命地去行动,这样来的东西。是从现在开始,可更多考虑自己的事情就好喔」
萝塔笑了,来到这里后稍微变得有精神的样子。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这件事,会夺走她的精神的吧。大公是这么想的样子。
若是这样的话,萝塔根波尔一起去巴黎并不是件坏事。
「果然莉迪雅配爱德格太浪费了」
可是对莉迪雅来说,萝塔到异国去是件稍微有点寂寞的事情。
莉迪雅一个人走到狩猎馆的外面。眼前是漆黑森林的入口。手拿著煤油灯往那里前进。
听尼可说爱德格在那前方。因为一直都没回房间所以放心不下。
煤油灯的光线被枝叶遮盖住,照不到远处。藉著脚下铺设的细小瓦砖往前走著。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光线。
还真能够到这里来,莉迪雅边走边想著。从没想像到自己会成为公爵夫人,也没想过会卷入英国的纷争,还有知道被谁打从心底地深爱而感到喜悦这件事,对在苏格兰被当作怪人的妖精博士的自己来说会觉得是件相当遥远的事情。
可是所有的事情,现在就像必然的一条路跟在莉迪雅后面。就像这瓦砖小路一样,没有任何岔路。
因为有爱德格在,只是跟他一起来而已。只是不管是怎样的地方都打算一起去而已。和让自己有这种心情的人相会这件事,对莉迪雅来说是最大的奇迹了。
所以就算是漆黑的森林也不害怕。因为这前方有他在。
再走几步路后,视线的前方闪烁著光线。
突然间森林变得开阔起来,出现了被爱奥尼亚式的柱子所包围的空间。像小亭子的东西吧。挂在柱子上的煤油灯让被玻璃半圆形屋顶的空间在黑暗中浮现出来。然后,在半圆形屋顶下,有坐上木制长椅上爱德格的身影。
「莉迪雅,你来了?」
注意到这里的他露出和以往不变很高兴的微笑。
「一直都这里?不冷吗?」
「你要来温暖我?」
开玩笑地说。但是,已经到了深秋这个时期,夜晚的气温变得相当急速下降。
打算拿下自己的披肩时,他却拉著莉迪雅让身体紧密著。
「你好温暖啊。只要能这样在一起,我就不会再次地冻僵了吧」
「太夸张了」
开玩笑地摆弄头发的手有些痒,但也已经习惯待著不动了。爱德格很高兴的话,莉迪雅也很高兴的。
「爱德格,墓地的钥匙,雷温的话很简单就能打开了吧。但是没想过要拆掉重换呢」
中午去看的时候,铁门上著锁,但那种连爱德格都能打开也说不一定。但是他好像没有想过这种事似地就回去了。
「嗯…很讨厌啊。明明是双亲和先祖们长眠的场所,却若不破坏钥匙就进不去」
「是啊。我们不是外人。是回到我们自己的家」
对爱德格来说,那是一定要能够自由地往返的场所。要到他的血液和魂魄相连结的场所是不能破坏锁强硬地进去的。
「呐,爱德格」
莉迪雅想说的话,爱德格先回答了。
「我不后悔喔。自称是艾歇尔巴顿这件事」
「…是吗?」
「就算自称里兰德,也有不相信应该已死的嫡男仍活著的人吧。而且我的未来有一半是为了妖精国才有的」
举起煤油灯照亮并盯著看著自己戒指上刻上的家徽。新的公爵是由里兰德家的和艾歇尔巴顿家的融合在一起。这被正式地登录,然后被阿尔文以其子孙所传承下去。
「不想破坏锁,也有因为回想起以前事情的关系」
爱德格抱著莉迪雅并在其耳边细说。
「小时候,家令把黑色钥匙放到口袋。不知为何掉了下来,我打算捡起来。可是却被他说这是父亲大人的东西不能够碰。宅邸内的钥匙大都交给执事和女仆长拿著,可是那个不一样。又黑又亮很漂亮的钥匙,雕刻也相当地细致。我说想要,然后家令就说长大了就是我的东西」
"若变成大人了,父亲大人就会给我?″
"少主拿到这个的时候,将会是您的父亲大人进到使用这钥匙场所的时候,所以到那时候为止绝对,不能够让少主碰到这个″
莉迪雅听著然后抬头看著他灰紫色的瞳孔。
「那么,一定是要由你来使用那个钥匙才行」
莉迪雅双手捧著爱德格脸颊。是温暖的而松口气。
「手变冷了呢。回馆内吧。不能够让你感冒呢」
(3)
克雷莫纳大公的宅邸旁,波尔从马车上下来。高大的门是关起来著,但看门的人有记得波尔的脸的样子,很顺利地就开了门。
走上石板的通道,到大门前深呼吸。
花束很完美。礼服也借了其相当的东西。整好领带,总算下定决心按下门铃,出来的仆人却乾脆地说。
「莎萝特大小姐现在不在家。暂且不会回来」
「咦、那、那是去哪里…」
「这我不能够说」
难不成是被萝塔躲避了吧。微微地浮现出这想法,但自己心中又否定地想怎么可能。虽然她很随心所欲,但要到躲避一这程度是会果断地宣言要绝交的吧。这次也是心血来潮的旅行吧。
若不在家也没办法,正打算回去的时候。
「这不是法曼君吗」
大公慢慢地从大厅的楼梯走下来。手持著拐杖,但脚边看来很不稳靠。被跑到跟前的仆人搀扶著走到波尔身旁,催促他进来。
可是,和大公碰面的波尔很困惑。抱著花束跟大公说话是很愚蠢的光景。
「是给我吗?」
波尔慌张的递出花束。
「是、是的!想说来探望…」
「红色蔷薇吗?还真是热情的探望」
看著脑中一片混乱拿著花束的手也僵硬的波尔,大公笑了出来。
「开玩笑啦。是给萝塔。寄存吧」
「她…何时回来」
「在花枯萎前回来就好」
被带领到一楼的沙龙内,大公开口说出来的想也想不到重大的话题。
「法曼君,我想你也知道,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大公,若没有国家也没有财产……能借这宅邸过著像贵族的生活都是亲戚的好意」
哈~,波尔只能听著。但是知道大公要说的是萝塔的事情。
「可是他们不会为了萝塔而给予保障这个生活吧。只要萝塔不以身为亲戚中的一人,嫁给有价值的贵族是连嫁妆也都不会准备的。你即使如此也好吗?」
波尔惊讶地挺直身子。
「那个,这是给予允许的意思吗?允许身分不同的我像她求婚」
「不是有这打算才来的?」
「是的、…可是我想萝塔不会回应我。其实我打算去巴黎」
原来如此,大公叹口气。
「担心我,而你想说不会跟著过来吧」
「即使如此,我想说若不好好传达自己的心意是会后悔的」
虽被公爵煽动危机感,但现在知道是很强烈的忠告。若没有他的话语,也不会做这种大胆的事情吧。
「因为她不会回应所以才能下定求婚的决心,是这意思吗?」
另一方面这对波尔也是说到关键处。如果萝塔回答YES该怎么办,完全没有想过。是要说因为要去巴黎请你等我,还是说请你跟我一起来,不管哪一个,波尔都还没有给一位女性幸福的自信。
这被大公看透了,他很丢脸低下头。
大公用平稳的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不能留给萝塔任何东西。此外,还成了和你交际间的阻碍。认她为孙女这件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这种事,萝塔应该觉得和您碰面真是太好了」
「是这样吗。这样下去,萝塔不难会为了我而成为贵族」
波尔也担心的事情。萝塔虽然爱著自由,是连选择束缚自己般地自由的。
所以,一定是一个人面对的大公的病情,拼命地想说能为他作的事情。
另一方面,波尔放弃面对身分之差这件事。若去巴黎的话就会变得见不到萝塔。可是自己理解心意是不变的,却只是不能够成为她的帮助的自我满足。
波尔如果真的想要成为萝塔特别的
一人,至少应该想要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的吧。
「萝塔现在在席尔温福特。去巴黎前能否见一面呢」
「咦…在公爵那里吗?」
「公爵说不要和你说萝塔去哪里比较好。据他所言,你太放心了。应该不会有其他的男人接近萝塔。这样下去就算好几年都还是朋友,只要能够是彼此间心中的恋人,正想著像自以为是的激进诗人的事情之类的」
完全正是如此。波尔又低下头。
「我知道了。我会…」
正想要说出口的时候,大公突然压著胸口蹲了下来。
「大、大公!」
波尔急忙地跑到跟前。
「没事…稍微休息…」
只说了这个,就闭上口。连说话都很困难的样子。
就算叫了仆人总算搬到房间,波尔还是很惊慌失措的在床边走来走去。
在有人去叫医生这段时间内,大公渐渐稳定下来,但脸色还是很不好。
「医生说得对。就算看来稍微回复,还不知道何时会在发作…」
维持横躺著样子,大公无力地说。
「明明如此…那为何让萝塔去呢?」
「一直在看护我,视野会变得狭窄起来吧」
「马上叫她回来」
转身要走的波尔,但被叫了下来。
「法曼君,能不能代替萝塔暂且待在这里呢。我们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波尔犹豫著,结果还是走向大公的床旁。
*
隔天布莱斯拜访了席尔温福特的狩猎馆。
雷温说他读了送过去的信。可是从他严肃的表情来看,不觉得他是来说些友好的话语。
像原大佐的退役军人,很健壮的体型的老人。眉间刻划著深刻的皱纹,就算笑了也不会消失。留著白胡须的嘴角紧闭成ㄟ的样子。
对莉迪雅也屈膝握手打招呼毫无缝隙,但锐利看过来的眼神是很冷淡的。除了爱德格公式上所称艾歇尔巴顿家的历史,当然也知道莉迪雅是中上阶级出身的事情吧。
那样的他表情微微缓和只有在看到墙壁上所装饰的鹿角、雄伟的步枪等等的时候。
「这里并没有改变呢」
用一声不响的口吻,他边坐下来边这么说。莉迪雅在爱德格旁边想著要怎样才没从这顽固的老人拿回钥匙呢。
「常常来这里狩猎?」
「当时被公爵招待过好几次。可是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有二十年以上了吧。之后就到远望的驻地去了」
没有怀念以前的样子,口气和态度不亲切。不想要长留于此的吧。
「就免客套话了,布莱斯先生,礼拜堂旁墓地的钥匙是由你来保管的吧」
爱德格切入正题。
「是的」
「想请你还回来」
「还?还给你吗?」
只说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当然是这样」
爱德格刻意不让口气参杂不快感。
「公爵爵位领地的确是你的东西,因为没有继承先代公爵的人,陛下所决定事情,我知道就算我有异议也无济于事」
「似乎是想要声明异议的样子呢」
「可是墓地是里兰德家代代沉睡的场所。我觉得我应该还钥匙的人并不是你」
「我和里兰德家并不是没缘」
「就算也血缘也是好几百年的事情了?我在等待先代的少主回来」
莉迪雅很惊讶的起身。
「回来?死人要怎样回来?」
爱德格抬起一边的眉毛。虽看似瞧不起人的口吻,但莉迪雅大概也同样地惊讶才对。
「并不是死人。应该还活著的。虽说如此并不会动摇到你得到公爵位的正统性。少主也许大概已经没有自称的打算了,也许有不能自称的原因。但是在我觉得还活著,就只能够还给那位」
「为什么?为什么觉得还活著呢?」
莉迪雅不禁问了出来,但若感到动摇只会觉得很奇怪吧。当然自己是处于不能够说出真正事情的立场。
所以爱德格很冷静。
「说很了奇怪的事情呢。我听说火灾过后找到了公爵儿子的遗体」
「那个并不是本人。前任牧师和我一起埋葬的,但死掉的孩子上有条项炼。听说有位从曼彻斯特来的绅士说被偷儿偷走了。那时说了,如果被卖到哪里请告诉我,并详细说了特徵,是与那个相同的东西。公爵家的少主将赃物…就算万一是捡到的东西也很难想到会带在身上。之后调查过,待在工商业集中区的扒手集团中有一位孩子消失了」
(※请参考本集《小小伯爵的冒险》)
莉迪雅和爱德格不自觉地相对对看。布莱斯淡淡地继续说。
「注意到这件事情的只有我和牧师而已。为何在被认为是少主的房间有另一人的孩子死了呢。这样的话少主是被诱拐了吗。仅仅这不寻常的事情,感到发起骚动也许还活著的他危险逼迫著,我们决定三缄其口。可是在那之后,牧师一家被杀了。牧师偷偷商量的判事(推事)也一起。我确信果然少主还活著,我自己一个人一直闭口不语」
「…那么,为什么对我说呢?秘密只要对一人说就会被大众所知。是这种东西啊」
「本来应该继承席尔温福特的人物还活著这件事,你会对他人说吗?对你来说得不到任何利益」
那么就更奇怪了,布莱斯来到这里,说这话的理由是什么呢。莉迪雅的疑问就在他接续的话语当中。
「我已经老了没剩多少日子了。然后若我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少主还活著。所以,我想应该和成为新的席尔温福特公爵的你说,如果有人拜访这里,说出自己应该已死的人这种奇妙的话,莫非会回想起这事也说不一定」
爱德格一脸困惑地听著。
令人著急的是就算跟这个布莱斯说自己是活下来的嫡子也不会相信的吧。
没有证据。而且布莱斯并没有能认识爱德格之中有曾经少主的面影一般的认识。
「墓地的钥匙是前任牧师交付给我的。他说了一定要交给少主。我要遵守和他的约定」
「真麻烦啊」
萝塔说。
「令人痛心」
凯莉也叹息说。
「这种事啊」
尼可垂下耳朵和胡子低语。
「偷听并不太好」
雷温这么说,但本来在与沙龙相连的这个小房间内听里面的对话是他。
可是这对雷温来说仅仅是工作。招呼也许会敌对的人物进来的时候,像这样警戒爱德格周围不及于危险是当然的。
就算知道已经没有这种担心,雷温还是不能够舒缓紧张下来的样子。爱德格说慢慢的,雷温就会缓解为了守护爱德格那斗争性的紧张,就随雷温自己喜好来了。
虽说如此,凯莉也有自觉搭便车地偷听并不是值得称赞的事情。只是很在意会不会归还钥匙,萝塔和尼可也蜂拥至小房间内大家一起竖起耳朵,所以凯莉也听到了。
「呐,看到爱德格会知道他就是席尔温福特少主的人,首先是没有了吧?」
萝塔的询问,雷温回答说。
「知道当时的爱德格大人的人,大家都被杀了。那个布莱斯先生似乎只知道婴儿时期的爱德格大人,所以才能够活下来的吧」
「那么乾脆不相信少主还活著之类的还比较好呢」
尼可说的话很正确。如果顺利地还钥匙回来的话,爱德格和莉迪雅就能到双亲的墓前报告以身为公爵的身分回来了。
「等待著老爷回来的人却不认可老爷实在太过分了」
「该怎么办。公爵已经说了不再偷了」
尼可举起像是戴著白色手套的前脚,于胸前交叉起来。
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传出「喵~」像猫的声音。凯莉回头一看,阿尔文在尼可后面,猛然抓住黑色尾巴。很高兴地抬头看著在那里的各位微笑著。
「啊,阿尔文少爷,您一个人吗?」
阿尔文只要一离开视线就会从小孩房中消失,这件事很常见。这种时候他的目标大多是尼可。
「咦,什么。想和我玩?现在很忙啊」
他抓著尼可的尾巴就像握手似地上下挥舞。
「哇!喂,停下来。我知道啦。真是的,不擅长应付小孩」
尼可伸出手来,就很高兴地握著那手紧抱著。
「喂!别紧抱过来。别搓搓脸」
尼可很在意领带歪了,但逃不过阿尔文的亲吻。
「好啦。回到保母那里」
阿尔文好像说了什么幼儿语。凯莉常常听不清楚,但莉迪雅还有尼可都能了解的样子。
「莉迪雅也马上就来了」
被用两只脚走路黑色靴子猫拉著手,金发的幼儿一步一步地走著。奇妙地光景,但在公爵家却是大家微笑看著。
大概除了一人以外。
「雷温先生,不要对阿尔文少爷燃起对手心」
「尼可先生说不擅长应付小孩,其实是喜欢吧」
增加了最喜欢尼可的对手,他稍微有点寂寞
的样子。
「虽说是小孩,但阿尔文少爷是特别的。对尼可先生是和人类一样,很礼貌地对待的」
「是这样吗?不当作是猫?」
萝塔很意外地歪著头。
「是的,就像对客人一样,会握手的。只是不管看到什么猫都会握手」
阿尔文很中意和客人握手。虽然他不管是谁都会伸出手,但不仅是人对猫也会。不会对狗。
只有一次,凯莉在公园内看到阿尔文靠近的野猫突然站起握手。这之后,凯莉在街角与猫咪对上眼会点头打招呼。
偶而会有喔,像尼可一样的妖精。莉迪雅也说过。很难区分出来,不会很简单地亲近的样子。
「可是这样阿尔文不就会觉得猫咪大家都像尼可一样会站起来走路说话了?这样好吗?」
和萝塔一样,凯利也烦恼著,但萝塔自己做出结论说「怎样都好」,凯莉也点点头。
「猫咪大家都站起来走路,我想没有像尼可先生这样高尚的绅士妖精」
雷温是很想说自己比阿尔文更理解尼可的样子,很得意地说
*
爱德格一个人前往湖畔。手上拿著是钓竿。傍晚一会,布莱斯会至湖边钓鱼,从伍德家的马克得到的情报。
布莱斯在那场所。坐上树干上在草丛茂密的水边垂钓著。爱德格靠近后,是住一到水面上映出的身影吧,也不回头地他说。
「有什么事情吗?公爵?」
「一个人呆在没有人的地方真是不用心呢。你明明持有著会被人杀的秘密」
「我没有什么好杀的价值吧」
「如果我是掳走少主的谁的手下,正要你推到湖内呢」
「你看来不是会受人指示的人物。如果要把我推下去就随便您」
「为了得到钥匙?」
「即使如此也曾经在海军内。不会因落水这点事就死了」
「是这样吗?这种不流通的地方,若要游泳的话,只会被底下的水草和泥巴缠住脚,偶而,不是有看过死掉野狗或鹿吗?」
总算回头过来,布莱斯锐利的视线看著爱德格。
「我知道好几名贵族的子弟,但你和他们完全不同」
「是这样的吗?是因为年轻就继承家督的吧」
然后就无言地,他的视线回到垂钓的水面上。
「不在意我也一起吧?」
爱德格不等回应就坐在老人的隔壁。
「墓地的事,比起缠著我,不如不过是一个锁破坏换掉还比较快」
爱德格沉默地垂钓著。
在这之后一会儿,谁都没开口。
「钓不到呢」
看著远方鱼跳跃著,爱德格说。
「要不要换场所?布莱斯先生。我知道更好钓的88喔」
「…来到这里不是第一次吗?」
「不,以前也有。大约百年前。妖精界也有领地,呆在那里一下子就过了百年了」
笑话不通的样子,他没笑。
就这样持续沉默的他,爱德格继续对他说。
「布莱斯先生,前任公爵是怎样的一位呢?」
隔了一段时间,总算有了回应。
「很认真的一位。比起任何人都更加深爱这个席尔温福特。大家都能幸福地在这里生活,啜心泣血地给予著」
爱德格从来没有这样看过父亲,是因为只看到从小孩视线中的家庭内的父亲吧。
即使如此能想像到为了尽到身为贵族的义务的父亲。有听过为了建造桥和工厂很积极的行动,另一方面也知道坚决反对铁道要通过森林。全部都是为了守护席尔温福特的资源,并给予人们丰富。
另一方面,父亲并没有与村民轻快地接待。更久以前的住民比较很仰慕再前任的公爵-爱德格的祖父,当时也传入爱德格的耳中。
「而且他身为父亲是很了不起的。我记得儿子出生很得意洋洋的」
父亲对自己觉得是个麻烦的儿子,无可否认的父子。即使如此,能这样听到爱德格感到安心。就算觉得棘手,觉得一点都不可爱,对于儿子出生这事有感到高兴。
「想到他的无念,不禁悲从中来。在死的那一刻,一定希望至少少主要活下。我想相信这种可能性」
「这是对家系要断绝的无念吧」
「家?」
布莱斯小声地笑了。
「在死的时候会考虑家的事情吗?只会想起身边的人们。我所看过的人是这样的。名誉、富裕、当然还有高贵的家柄,都不会拯救已死之人。只有深爱的人能引导至安逸的场所」
看著遥远一方的那双眼,爱德格被吸引了。刻划岁月的侧脸与父亲重叠了。
若还活著话,也会有这样并排钓鱼的日子吧。这时候父亲的侧脸与爱德格记忆中的侧脸是不同的吧。
布莱斯微微地微笑。在爱德格想像中父亲也这样微笑。
也被觉得被父亲放弃的时候,但与莉迪雅相遇成为家人,才能更相信父亲到最后是打算守护自己的。
爱德格是想在这里确信这点的。若回到席尔温福特,想要询问知道父亲的人。
没有取回钥匙的打算。只是很想问,才会陪著布莱斯钓鱼。
「公爵,上钩了」
突然地看著湖畔,鱼线紧紧地拉著。慌张地拉起钓竿后很简单的线就断了。
「啊啊,太大意了」
「看来很不擅长钓鱼。你比较似合狩猎吧」
「的确很不擅长等待。想要以自己的时机来用到手」
「公爵夫人也是这样?」
「是我反倒被抓住的。但是,直到现在对方连是自己掌握著邱比特的箭」
小声笑出来,老人确认怀中表。
「若你不是公爵,也许可以当这个老人日常兴趣很深的对象」
差不多该回去的吧。边收拾钓竿边这样说。
「公爵就不行吗」
「因为无法打从心底认可你的吧」
对相信里兰德家的嫡子还活著的他,国家再怎样定位,正统的席尔温福特的主人并不是眼前的人物。
(4)
将近黄昏,爱德格还是没回到狩猎馆。虽然熟悉森林的他应该不会迷路,但莉迪雅仍不禁担心。
大概是想不到能说服布莱斯的好方法,在烦恼着吧。
有没有自己能做的事呢。莉迪雅一边眺望着在沙龙中玩耍的阿尔文,一边出神地想着。
阿尔文穿着像是女装、蕾丝花边的灯笼裤,沉迷于乳母给他的绘本。色彩鲜艳的妖精的画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喜欢的是水栖马。那是一幅画着威风凛凛的黑马张大嘴咬向少女的、恐怖的画。作为妖精国伯爵,不会害怕任何妖精。被这样教导的阿尔文试着用拳头打水栖马的画,但不久前初次看见真正的格鲁比时却吓得哭着逃走,还尿裤子了。
莉迪雅拜托格鲁比不要以马的姿态出现。
「马—」
这次阿尔文指着人鱼的画,以不清晰的发音尝试说话。莉迪雅把阿尔文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抚他的头发。
「那是梅洛欧呢。不久后就能看见哦。妖精国的梅洛欧也好,马南岛的梅洛欧也好,大家都想见你呢。」
他好像很高兴地咯咯笑着,再次说话。即使发音不准确,莉迪雅也明白儿子想说的话。
「对,当然会成为好朋友呀。」
「看着阿尔文大人就会感到幸福。居然会有这么美丽的小孩子。见过一次后,大家都会成为阿尔文大人的俘虏呢。」
每次阿尔文在眼前出现,凯莉便会着迷。
「阿尔文真是好孩子。可别变得性格扭曲啊。」
萝塔虽然还有很多要担心的事,但好像稍微平静下来了。
「好—纸。」
和爱德格不同,阿尔文和萝塔也很亲近。他撒着娇,高兴地笑着。
「可是,看着这孩子就会产生疑惑呐。爱德格那家伙曾经也是这么率直又可爱吗。」
「大家都说他像是天使,大概阿尔文和小时候的爱德格很相似吧。」
「天使?那家伙即使一出生就懂得对女性说甜言蜜语也不奇怪。」
「明明要是小时候的老爷的肖像有留下来,就能知道有多相似了。」
「可惜甚么也没留下来呐。我从窗台看见那叫白合馆的宅邸的原址,但真的甚么也没有啊。长了挺多树木,连残骸也被森林给复盖了。」
连当时认识爱德格的人也被故意除掉,已经不在了。不对,这不是还有一人吗。是曾经见过小时候的爱德格的人。
在布莱斯的记忆中,小时候的爱德格的印象应该很深刻。因此才会强烈期望他还活着。
不能说出真相。可是,只要引起布莱斯猜想就行了。对他隐瞒真相,只要他隐约觉得里兰德家少爷可能得到公爵之位回来就行了。
「对,他也认为有可能回来了却不能报上姓名。可能会发现爱德格就是……」
突然被紧紧抱着,阿尔文吓了一跳地看向莉迪雅。
「怎么了,莉迪雅?」
「萝塔
,陪我到雪莉村去。也要带上阿尔文。」
「咦,现在去吗?」
「对。凯莉,能帮我准备一下吗?」
莉迪雅说出口前,她已经开始准备了。被莉迪雅抱起来,像是觉得突然变得忙乱的气氛很有趣,阿尔文咯咯地笑了起来。
「突然打扰真是抱歉。因为马车出了故障,我正在烦恼。」
位于村头的布莱斯的家虽朴素但很威风。修整好的前庭深处矗立着白灰泥的墙壁,相比四周更显眼。
拜访这宅邸的莉迪雅对着深深皱眉的布莱斯尽可能地微笑。
「我带着孩子,所以马车修理完毕前,能不能借房间一用?那边的农家主人说了布莱斯先生的宅邸很近。」
我可能很像爱德格。莉迪雅一边演戏一边想,但布莱斯可能已经看穿她了吧。
看了一眼抱着小孩的凯莉的背影,他毫无笑容地说道。
「您想必很烦恼吧,公爵夫人。请进。若孩子感染风寒就不妙了。」
他当然不欢迎我们,但态度仍非常得体。通过明亮的沙龙,在暖炉起火。
「招待不足,但请随意。」
他仅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打算离开。还以为他会留在沙龙中多说一点话。莉迪雅无法像爱德格般让他人如自己所想地行动,正慌张地想着留下他的话时,萝塔说话了。
「布莱斯先生曾是海军对吧。是怎样的船?乘过阿勒克托吗?见过战士吗?」
(注:似乎是军舰的名字)
他吃惊地看向萝塔。
「呀,我来介绍。她是夏洛特.克雷莫纳女士。非常喜欢船。」
「作为女性这是罕有的兴趣呢。」
「我喜欢帆船,但布莱斯先生比我更了解帆船吧?」
「嘛,因为我现役主要是在帆船的。」
趁着萝塔用船的话题留住他,莉迪雅从凯莉手中接过阿尔文。
「阿尔文,向布莱斯先生打招呼吧。」
为了让他看见阿尔文,莉迪雅走近他。
「他是犬子阿尔文。」
脱下阿尔文布满蕾丝的小帽子,让他面向布莱斯。阿尔文一如以往,对初次见面的布莱斯伸出小手。
因为是不怕生的孩子,对着表情恐怖的老人也是笑容满脸。
布莱斯盯着阿尔文看。会不会发现甚么呢。莉迪雅期待着,但他的表情和平时一样。
「初次见面……少爷。」
布莱斯恭敬地握小孩的手,态度非常得体,但也很冷淡。
「很像公爵吧?」
萝塔为了莉迪雅这样说。
「不清楚,因为在我看来所有孩子都长得一样。」
但反应却不如理想。
加上他似乎认为莉迪雅打算采取怀柔政策,带着孩子来装亲近的样子。
某种意义上是没错,但和这边的目的有点不同。
「公爵夫人,为甚么要拘泥于墓地的钥匙上?您们只要能作为新公爵家君临这里就好了。对吧?」
如果真的只是久远的祖先,爱德格也会这样做吧。
果然,很难让他发现爱德格是前任公爵的儿子。
真正的少爷,以远血缘亲戚艾歇尔巴顿的假名,得到席尔温福德公爵之位。这种事不管怎样想都过于迂回曲折了。若是真正的继承人,就更应在适当的时候报上名字。正常会这么想吧。
抱着放弃的心态,莉迪雅目送布莱斯离开房间。
拜托了侍从过了一小时候后才装作修理好马车,过来迎接自己。但莉迪雅一行来到布莱斯家三十分钟后,雷温出现了。
他说,侍从为了取得要修好马车所必要的零件而回到宅邸,所以他来迎接夫人一行。因此莉迪雅一行回到狩猎馆。
当然,派遣雷温的人是爱德格。
莉迪雅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擅自行动惹他生气了,但似乎不是。
回到馆里,见到波尔。
「萝塔,大公……倒下了。」
看见萝塔马上跑过来的他快速地说道。
「我本来打算打电报却被阻止,但说若是我来迎接你就没关系。」
大公是想制造机会让萝塔和波尔说话吗。可是萝塔好像没从容得去思考这种事。
「我马上回伦敦。现在还赶得及乘最后一班火车吧。」
「是的。」
雷温看着怀表回答。
「还有点时间。吃点甚么吧。波尔,你也没吃吧?空腹时再次乘火车会很辛苦的。」
在爱德格的示意下,食物立刻被预备好。
蛋、香肠、松饼和烧西红柿,像是早餐。面对着这些食物,萝塔却担心得失去食欲。
波尔姑且为了饱腹而吃着,一边为萝塔解释大公的病况。
莉迪雅也和爱德格一起在茶室听波尔的话。
根据医生的说法,似乎是病危状态。
「那为甚么爷爷要说服我出外……」
「可能是不想让你看到软弱的自己吧。」
爱德格说道。
「他是自尊心很强的人。即使失去国家也保持大公的姿态。社交界中虽然有认为他家已没落而不理睬他的人,也有暗地里说他坏话的人,但认识他的人全都对他抱着敬意。萝塔,对你来说他也是可靠、能撒娇的人吧?他想一直当那样子的祖父啊。」
萝塔大幅度地摇头,束起的头发像尾巴一样弹起来。
「没错,爷爷躺在床上时,看上去好像变小了,我也突然开始感到不安。可是,我不是他唯一的亲人吗。他可以更依赖我啊。」
「正因为是亲人,萝塔,所以大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我想他是不希望你因为怜悯变弱的老人而作出错误的选择,所以想远离你。」
「甚么叫错误的选择?!」
萝塔粗暴地拍桌子。
「其实,大公交了一件东西给我。」
放下叉子,波尔说道。
他从上衣口袋中拿出闪着银色光芒的钥匙。
「似乎是你出生的城堡的钥匙。他说想要我交给你。」
「城堡……?」
「虽然现在已经是他人的东西,而且好像连城堡变得怎么样了都不知道。」
盯着放在手心上的钥匙的萝塔,在想甚么呢。
「大公说,若萝塔想知道故乡的事,就去一次看看。说只要这样做,将来的事也应该会自然而然地明白。」
「可是……怎样去?那国家可是把包括我在内的一族给流放了啊。」
这时爱德格拿出被折好的纸,放在桌子上。雷温把它送到萝塔的位子上。接过纸的萝塔瞪大眼睛。
「这,是我的身份证?夏洛德.史雷德……甚么情况。叫我成为史雷德家的女儿吗?」
「是成为养女。这是大公倒下前拜托我的事。他想要让你将来能在伦敦中,作为一个市民生活。」
萝塔好像在瞪爱德格。一时之间不得不去思考许多事情,大概是感到溷乱吧。
可是,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事,爱德格继续说下去。
「史雷德的女儿是在美国出生的英国人。就是说,和大公之女是不同的人。所以不可能从这张身份证知道你真正的出身。这样你就能作为英国平民踏上故土。」
「就是说,不再是大公之女,成为平凡的萝塔……吗。」
「对。」
萝塔用力握紧身份证和钥匙,不在乎会弄皱它们,愤怒地站起来。
「你们这些人,都瞒着我……」
这样说着,她离开饭厅。
随后,萝塔沉默地和波尔乘坐马车,出发前往有驶往伦敦的火车车站。对从狩猎馆目送他们的莉迪雅,简短地说会再联络。
即使已看不见马车,莉迪雅仍站在台阶上。
站在她身边的爱德格说道。
「一定没问题的。萝塔已经发现不管发生什么事,波尔都会在她身边。」
「嗯,对呢。」
然后爱德格轻柔地抱住莉迪雅。
「莉迪雅,墓地的钥匙的事,我打算放弃了。」
突然说这样的话。
「咦,为什么?」
「锁的事,只要换掉就行了。即使不拘泥于它,父亲和母亲都会知道真正的儿子我回来了吧。而且,布莱斯一直相信里兰德的儿子还活着而拿着钥匙,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既然你这样说。」
莉迪雅靠向他。即使没有钥匙,他也已经拿回父亲的土地。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也让你担心了。但是我已经重新知道自己是多么幸福的人。所以,没必要去渴求一切。」
“爱德格大人,普莱斯氏到访。”
决定放弃索还钥匙后不久,正当爱德格和莉迪亚在日光充足的茶室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雷文出现并报告了客人的到来。
跟前几次见面时一样板着脸走进来的普莱斯谢绝了茶水直奔主题。
“在下听说您打算换下旧锁,因此我最后一次使用了所保管的钥匙到前公爵的墓前献了花。”
换锁的事情已经派人传过话了。
“这是十
多年来的习惯了,还请恕我冒昧擅自进入墓园。”
“您别客气,我想天国的逝者们也很高兴。而且,我也很感激您多年来守护着墓园。”
听了爱德格的话,普莱斯毫不避讳地审视着爱德格。恐怕是因为爱德格以亲属的口吻说的话而感到费解吧。
最终他还是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伸手在上衣内袋里摸索。
“能够保管墓园的钥匙,我一直有着接受了某种重要任务的使命感呢。哪怕是内人过世心情低落的时候,想到公爵一家、想到公爵的继承人,就有了为使命奉献的动力。”
他摊开手掌,露出了一把笨重的钥匙。
“这……并不是墓园的钥匙吧。”爱德格望着钥匙说道。
普莱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咕哝着“哎呀”,然后把这把钥匙收回了口袋里。
“啊,您眼力真好。”这回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我看看,究竟是哪一把呢。人一上了年纪就是麻烦。为了不忘记把钥匙收在什么地方就和其它的串在一起,这下又搞不清到底是哪一把了。看来只能一把一把地试过以后才知道了。”
他把一整串钥匙放在茶几上,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爱德格,知不知道哪一把才是。爱德格看了看钥匙串,没花多少工夫就指出了其中一把,上面雕刻着展开双翅的雄鹰的钥匙。
普莱斯把它从钥匙串上解下,递到爱德格面前。雪白的桌布上,黝黑的钥匙反射着阳光。
接着,普莱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用这把雕着鹰的钥匙打开了门扉,周围的树丛却并不冷清。风儿拂过树梢,小鸟飞舞在林间。抬头望去,在树梢之上的天空中有雄鹰在翱翔。这睥睨着湖泊与森林的王者,也被描绘在了席尔温福德公爵家的家徽上。
普莱斯也许是在用钥匙试探爱德格吧。毕竟是家徽上也有的老鹰,就算爱德格以前没有见过那把钥匙,大概也能猜中。
既然他仍然选择了试探,就说明他已经有了猜想,而结果,他也认可了于是归还了钥匙。
莉迪亚收回了视线,眼前的石阶蜿蜒向前。爱德格从乳母那里接过阿尔文,走进门里,莉迪亚也跟着走了进去。
往前走了一阵,就瞧见林中排列着的几座石碑。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的,没有落叶也没有被野草覆盖,这里只有静谧的氛围。
(5)
爱德格靠近以百日菊供奉着的石碑。
新鲜的花朵大概是刚才布莱斯放下的吧。
并排的石碑上刻着双亲的名字。莉迪雅轻轻放下一束花。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即使没有回复,莉迪雅也能感觉到。双亲一直等着这个时刻。森林、风和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在欢欣着。在欢迎着自己。
「我来介绍。她是妻子莉迪雅。她拯救了我。要是没有莉迪雅,我应该回不来吧。」
「初次见面,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之后,想向双亲传递爱德格给予自己的东西,还有对他的思念,却不能好好地用言语表达出来。
阿尔文不可思议地看着石碑,但突然笑了起来,伸出手。像是在和人打招呼。
「另外,这是儿子阿尔文。」
爱德格取下阿尔文的帽子,亲吻他。
「很像我吧?我想,应该和小时候的我一模一样。」
阿尔文在笑。莉迪雅在祈祷。这样子,爱德格终于能对漫长的战斗划下休止符,放下肩上的担子吧。
「莉迪雅,谢谢。都是多亏你和阿尔文。」
爱德格单手抱着阿尔文,另一只手伸向莉迪雅拥抱她。
互相触碰的脸颊传来温暖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莉迪雅自己的眼泪,莉迪雅也一直拥抱爱德格。
放开手时,爱德格在微笑。
重新环顾墓地。这里只有双亲和祖先的墓碑。成为爱德格的替身的孩子,大概被布莱斯或已逝的牧师埋葬在别的地方吧。
因为发现那孩子是别的人,所以没有刻着爱德格名字的墓碑。
「布莱斯先生也在看守这里呢。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没有少爷的墓。」
「对呢。不管怎样,组织的人也没事要来墓地,也不知道有人注意到我还活着的可能性吧。」
名字和一切都被夺去,但仍有在等着爱德格回来的人。即使没说出自己的名字,但这对爱德格而言一定是一种救赎。
来到墓地的外面,茂密的树林包围着他们。莉迪雅感觉到森林亲切接受他们,深吸一口气。
乘上马车,还是觉得从树叶间照射下来的阳光和刚才不一样。
运货马车迎面而来。是樵夫的儿子经过。爱德格高兴地搭话。
「马克!」
满是雀斑的脸吃惊地转过来。
「蜂蜜,和从前的味道一样啊。下次再分给我吧。」
他像是吓了一跳地瞪大眼睛,连忙停下马车,向着我们快要离开的马车挥着手。
「好的!我很乐意!」
就像是再次遇见让人怀念的朋友,马克一直挥着手。
席尔温福德的森林中,树叶也开始染上色彩。湖畔的风景被染上红色,湖面亦映照出相同的颜色。
蔚蓝的天空,白云缓缓飘过。
自那后已过了数周,莉迪雅他们比预期中逗留了更长的时间。在那种日子中,萝塔再次到访。
不久前接到了通知,说是大公已逝去,葬礼遵从遗言只让最亲近的人参加。
「回到伦敦时,他看上去还是很精神。明明还起床了。突然就走了。」
莉迪雅和爱德格与萝塔一起走完通往古城遗址的山丘的路。
萝塔走近石墙,眺望湖泊的方向,因耀眼的阳光而眯起眼睛。
「正如爱德格所说,他不想让我看见他软弱的一面。然后,保持著可靠爷爷的形象走了。」
她正面面对了悲伤,放下了吧。看著她这样子,莉迪雅安心下来。
「呐爱德格,到这里来真的好吗?」
会这么问,是因为萝塔也在考虑今后的事吗。
「啊啊,太好了。」
对这回答,萝塔轻轻点头。
「我也回去看看。我想亲眼看出生的地方。」
「萝塔,对波尔先生说了吗?」
爱德格说了,波尔快要出发去巴黎,正忙著准备。但在伦敦时好像尽量空出时间陪在萝塔身边。
「说了。他向我求婚了。说会成为我的归处。不管甚么时候,在喜欢的时候回去就好。」
「嘛,萝塔……」
「所以,我踏上旅程,总有一天大概会……」
听到这里的爱德格耸了耸肩。
「他接受了你那种回复吗?」
「嗯。」
「真是有耐性的男人。」
「波尔先生就是这种人呀。」
能接纳萝塔、拥有珍贵的包容力的人。
要是遇上了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对象,距离和时间一定都不会是问题。应该总有一天会在同一个地方好好地安定下来。在会成为两人故乡的地方中。
「萝塔,你还会再来这里吗?你的旅程完结后,还能再见吧?」
虽然感到寂寞,但就像莉迪雅和爱德格来到了新的地方,萝塔也开始前进。到巴黎磨练自己作为画家技术的波尔也一样。
虽然感到寂寞,但即使分开,一直都是好朋友的事实不会改变。
「当然了。我是英国人。今后一直都是呢。」
转过身来的萝塔紧紧拥抱莉迪雅。莉迪雅也拥著她。
爱德格很难得地只是苦笑著不深究。
澄净得一片蔚蓝的天空。鹰在湖上飞过。
萝塔朝着天空高举从大公手上得到的钥匙。就像是那里有通向未来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