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闻闻空气中的味道,就知道大海近了。
随风飘来的淡淡咸味,湿润的空气。
望着眼前的景观,人们往往会任思绪驰骋,想像在大海遥远的彼方,是不是有着什么还没有人看过的东西?
遥远的彼方有着梦想和乡愁、充满风情的气氛。
但,可能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吹来的,饱含着盐分的海风却让人皱起了眉头。
「哇,这是什么啊?空气好咸,脸黏答答的……真不舒服。」
莱纳·龙特用一点情调都没有的慵懒语气说。
杂乱而没有经过梳整的黑色头发、毫无干劲的无神黑眼睛,怠惰和懒散的气息从他那略驼的高瘦身躯中散发出来。
莱纳以一副仍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对旁边的美女说:
「现在怎么办?我们也没有拿到过境许可,可能没办法循正规的途径从鲁纳进入耶特,所以看来还是得找走私船渡海吧?」
一头光泽亮丽的金色长发在海风中翻飞,有着在如此强大的海风吹拂之下,却毫无湿黏感、看起来宛如白磁一般美丽光滑肌肤的美女菲莉丝·艾利斯,以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说:
「嗯,说的是。我必须赶快拿到这个城市里最好吃的丸子。」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的是船的事情耶?怎么会扯到丸子?」
「但丸子比花(注:日语中的船和花是同样发音。)……」
「我是说船,你没搞清楚我的意思啊!就算你再怎么怕搭船,也该合作一点嘛?重点是,我本来就讨厌积极的想法呀,譬如『好,我去找走私船!』或者『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之类的。」
交换着这种无聊对话的两个人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港都。
附近就是唯一可以从鲁纳帝国搭船前往耶特共和国的港口。
菲莉丝勉勉强强地点点头,问道:
「那么,关于这个港都的情报呢?」
莱纳将记忆从脑海中的某处叫唤出来说:
「我记得这里叫卡拉尔,是唯一可以搭船从鲁纳帝国进入耶特共和国的地方……不,应该这样说比较适合吧?这里是唯一可以进入耶特共和国的通道。」
但菲莉丝闻言却定定地凝视着莱纳。
「唯一?别说谎。不是越过贝斯鲁德山就可以进入耶特吗?」
「……应该说我就是不想那样做,所以现在才强忍着睡意,浑身充满了干劲。我说你啊,之前就说过了,你以为贝斯鲁德山有多高啊?比云高还耶,比云还高!一般人是不可能爬得了那种山的。」
「可是以我们的能力——」
莱纳举起手,刻意打断菲莉丝的话。
「等一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来这里的一路上,我们已经重覆这样的对话好几次了,前一阵子确实好像还爬得上去。可是,就因为担心从那样的高度掉下去会死人,所以我们才商量过,得到『还是搭船吧。而且又已经这么累了……』的结论,不是吗?你就死心吧,别再挣扎了。不管你再怎么怕搭船,我都已经不想再靠近那座山了!」
菲莉丝闻言,把她那美丽的脸孔从莱纳脸上移开。那细长而艳丽的眼睛低垂,看着地面,然后说:
「……啧。」
「啧什么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争论着,然后为了得到走私船的情报,前往酒馆去。
莱纳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不觉叫道:
「啊?那是什么?」
「嗯?怎么了,莱纳?」
「唔……我是说那个……」
莱纳说着用手指着一个地方,他指着的前方有一栋非常大的房子。
也许是长年遭受海风侵蚀的缘故,房子散发出浓郁、又刺激着人们感官的铁锈味。门上挂着一块招牌,上头毫不知羞耻地写着:
「走私船开张,有需要的客人请知会一声。」
还真是明目张胆,明明违法行驶走私船却说得像「啊,忘了买葱,就到附近去买一把吧!」一样的随便。
莱纳半睁着眼睛愕然地看着招牌,菲莉丝说:
「所谓的走私船是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招揽生意的吗?」
「……应该说,这样光明正大的宣传,哪能说是走私啊?既然是走私,就是违法出海啊!」
「那么怎么办?去找他们帮忙吗?」
「嗯~~唔,目前除了那里也没有其他途径了。」
「既然如此就没问题了,走吧。」
说着,菲莉丝便快速地朝着小屋走过去。
莱纳从后头望着她。
「难道你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莱纳虽然嘴巴上这样讲,却还是勉勉强强地跟了上去。
建筑物里面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热闹。
明明还只是下午,一群脸上写着「我们是海上男儿」,全身被阳光晒得黝黑、看起来臂力惊人的男人,已经热热闹闹地在喝酒了。莱纳他们穿过这些男人,来到吧台前,一个看起来像是店老板的中年男人正忙着张罗水酒,店老板笑盈盈地说:
「欢迎。新客人啊?有何贵干?要酒吗?或者是要召募船员?我可以帮你号召一下。」
莱纳闻言,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
「不是,我看到外头的招牌上写着有走私船。」
店老板很干脆地说:
「嗯,有啊。」
他承认了,脸上带着不怕任何人知道的笑容。
「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我们是走私船的老字号了。」
「既然是走私船,多少也低调一点吧!」
莱纳忍不住说道。
但一旁的菲莉丝对他说:
「你也一样,自以为是,把对妇女施暴的经历吹嘘为『我才是变态狂中的霸主!』,身为一个人,这种行为似乎有欠考量。」
「……我没有做那种事,而且我也没有自以为是。」
「嗯?是吗?可是我们所到之处都有你的传闻——」
「那不是你随便散播的吗!」
莱纳对着菲莉丝怒吼之后抱着头,用疲累的声音说:
「……唉,你好歹闭嘴一下吧。这样我没办法好好谈话……真是的,这一次我要是再不努力一点,恐怕就要回去过爬山之类的狂野生活了。好,加油,莱纳嘿哦~~」
他用宛如死亡的佣懒声音吼出这段充满活力的台词,然后抬起头说:
「那么,大叔。让我们把话题回到『这么冠冕堂皇地召揽走私船生意不会有问题吗』的主题上……」
店老板闻言,非常能理解似地点点头。
「我想两位客倌不是这一带的人吧?耶特共和国是默认没有越境许可证的走私船营运的。」
「咦?默认?」
「嗯,听说耶特的经济学者当中有人主张,让走私船进出能活络国家的元气,提升经济效果,至于是不是真有这样的经济学者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总之耶特就是个奇怪的国家,一切以钱为依归,治安等等的是次要的问题,那个国家重视的是独善其身。正因为有这么奇怪的制度,所以也有人怀疑,耶特根本就是罪犯逃窜之后所建立起来的国家。」
「原来如此。」
莱纳点点头。
「菲莉丝,听起来好像只要能在这边找到走私船,到耶特就不是难事了,我们真是幸运啊。」
「因为像你这样高层级的罪犯是绝对拿不到入境许可的,害我每一次都要这么辛苦。」
「是是,不管你怎么说,今天我是吃了秤铊铁了心,绝对要搭船旅行。我已经决定了,我绝对不去爬山,而且在船上还可以睡午觉。好,那么,大叔,我们想进耶特,是不能请你帮我们雇艘走私船?」
莱纳打断了菲莉丝夹枪带棍的废话说道。
可是,店老板闻言却沉着脸说:
「现在可没办法出船啊……」
「啊?为什么?」
「是这样的,最近有海盗出没。」
「任何一片海域不都有海盗吗?再说,既然都说是走私船了,而且是明目张胆违法的大规模走私船,跟海盗应该没什么差异吧?」
说着,莱纳回头指着那一群看起来比海盗还难缠,非常粗暴的海上男儿。
可是店老板还是皱着眉头。
「说到走私船,就算赌上我们这块号称创业历史有六十年之久的金字招牌,我也不想承认因为害怕海盗而不敢出船,可是这次出没的海盗有点不一样。因为,他们带着一条龙……」
「龙?」
莱纳带着愕然的表情说:
「那是什么东东?」
「我没骗你,已经有好几个人看到了,船只突然就遭到会喷火的龙袭击,接着海盗们就强行登船,极尽掠夺之能事。他们自称是海龙团,扬言是受到海之女神庇佑的海盗,所以可以指挥海龙。在这种状况下,谁还能出船啊?在风波平息之前,没人愿意在没护卫船的情况下冒险出船,前往耶特。」
事情就是这样。
这时菲莉丝说:
「我说吧?海是很危险的,我看我们还是回头
去爬那座山……」
「驳回,我绝对不要。说穿了,你一个人就可以轻松打败海盗之类的货色,再说龙什么的东东倒是很难得一见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你在胡扯什么?我这种可怜而脆弱的少女怎么可能击退海盗呢?」
「……脆弱这个字眼是从你的哪个部位冒出来的?应该说是无敌比较贴切吧?」
「你太天真了,我晕船的等级是非同小可的,我会完全失去意识。」
莱纳闻言瞪大了眼睛。
「哦?真的?你就那么怕搭船?」
「我不是说过吗?否则我就不会这么讨厌船了。以前我会经在家里的池塘里坐小船,结果醒过来时人在床上,昏过去之后的记忆完全丧失,而且四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铁青着脸,严格禁止我再搭船。你认为这样的我,可以打败海盗吗?」
「我倒是比较在意你们家的池塘竟然大到可以浮船,不愧是贵族……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好懒。海盗啊,好麻烦,我又好想睡,真不想动手,好吧,我就退让一点,我会多出点力,你就好好睡吧。无论如何,与其去爬那座山前往耶特,我觉得打败在这种偏僻海域从事海盗维生的家伙应该比较容易吧?」
说着,莱纳转向店老板。
「那么,我们帮你们打败那些海盗和龙什么的,这样你愿意出船吗?」
「咦?你们吗?」
店老板愕然地凝视着莱纳他们,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别开玩笑了。像你们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怎么可能……」
可是,莱纳拿起一个手边的铁锅,往半空中一丢。
「菲莉丝,帮我把那个东西给砍了。」
「嗯。」
瞬间,菲莉丝的身影模糊了。事实上是她瞬间以让身影变模糊的速度采取行动,以眼睛看不到的速度拔出了剑。
锵!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飞到相当远距离之外的铁锅三两下就变成两半、四半、八半……在残骸还没有完全落下来之前,已被砍为肉眼看不到的细小碎片,纷纷散落在地板上。
接着菲莉丝又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地将剑收回腰际,平稳站定。
店老板带着愕然的表情看着这一幕,莱纳对他说:
「你觉得这样还不够吗?」
「不、不,可是龙……」
「啊,那也不用担心。别看她这样,她呀……事实上这是个秘密。」
莱纳小声地说:
「她不是人呢,别看她有那么美丽的脸孔,其实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性格恶劣,动不动就对我暴力相向就是最好的证据,不过她的功夫倒是可以打包票的,因为她会杀死全世界的龙,用来做丸子的材料……」
可是,那一瞬间,菲莉丝的身影再度变得模糊,咚一声,有股冲击袭上莱纳。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店老板面前的菲莉丝说:
「嗯,不要把这个跑遍全世界的色情狂所说的话听进去,这家伙才是使用多国魔法、诱拐各国的公主加以玩弄,不折不扣的邪恶大魔法师。」
店老板凝视着相互夸赞(?)感情看似很好(??)的两个人,然后说:
「看、看起来,你们确实可能可以打倒海盗跟龙……好吧,出船了,各位!」
于是,在场的海中男儿齐声吆喝。
场面更迭,第二天。
莱纳他们所搭的走私船出航了。
船只乘着风势,在海上飞快前进。
阳光从天空中洒落,莱纳站在甲板上。
「啊,感觉真不错,阳光照起来挺舒服的,海风吹得让人心旷神怡,最适合睡午觉了。」
真是一个适合乘船旅行的日子。
可是,一旁的菲莉丝却铁青着脸,说:
「……在晃,好恶心,我会死。莱纳你看,就像这样。」
「啊?什么就像这样?」
莱纳回头一看,结果看到菲莉丝当场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莱纳定定地凝视着菲莉丝,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乐不可支的表情。
「哇,真的吗?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啊?不过,感觉真奇怪。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一个无敌的怪物呢。」
可是,负责全权处理这次走私船航行的调度人见状说:
「您、您的同伴没问题吗?」
「啊,应该没问题吧?她只是晕船而已,别管她,待会儿我会把她扛到船舱去,然后我要在她脸上画些涂鸦,一扫平日的怨恨,嘻嘻嘻……」
可是调度人却摇摇头。
「不,我不是指这件事,我是说击退海盗和那个……龙的事,她那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嘛……」
「什么叫这个嘛?!你太不负责任了吧!我看还是把船开回港口……」
「啊,我是乱讲的、乱讲的,我会负责的,不论是海盗或者是龙,我都可以轻松打倒他们。真是的,好麻烦,那么,为了储存到时候所需要的力量,我就先午睡一下,万一有海盗什么的出现,就把我叫醒。啊,如果你们可以自行想办法处理的话,就不要随便叫醒我哦!」
莱纳用佣懒的语气说完,直接躺在菲莉丝旁边,立刻就发出鼾声,船员们都带着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就这样,天黑了。
「来了!他们果然出现了!」
「是龙?!真的有龙?!」
船上响起此起彼落的惨叫声。
然而,莱纳依然睡得像个死人一样。
「莱纳先生,你该出场了!请醒一醒!」
「啊?再五分钟,再让我睡五分钟,姬法,然后我就会去上学……」
「你在胡扯什么啊?!再过五分钟,这艘船就要沉了?!」
「啊?船?什么事啊……?」
莱纳睡迷糊了似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起身。
四周笼罩着一片热腾腾的雾气,船员们在视野极度恶劣的状况之下,一边在甲板上哇哇叫,一边四处逃窜。莱纳看了看之后,说:
「啊,大家好像都很忙,我再睡一会儿吧?」
「请你搞清楚状况!我们就是因为你打包票会打败海盗,所以才出船的啊!你看,龙跑出来了,请你想想办法呀!」
一旁的调度人指着莱纳的前方,泪眼婆娑地大叫。
莱纳闻言,不当一回事地抬起头来一看。
「唔……」
他看到一副让人难以置信的景象,因为四周罩着一层雾气,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但是透过微弱的光线,仍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生物在眼前蠢动,它有颗像是蜥蜴的头,还有锐利的尖牙、凶恶的眼神,以及覆满鳞片的身体。
那确实是传说中的龙,可是抬眼看着龙的莱纳却说:
「啊,好厉害好厉害,真的是龙耶。」
他的语气中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船员们闻言抢着说:
「不、不愧是专治龙的魔法师,看到龙竟然一点都不怕?!」
「名位,躲到大哥的后面!他一定会帮我们打败那条龙的!」
「那、那就有劳你了,大哥!」
莱纳嫌麻烦似地站起来。
「唔,谁是大哥啊?把人说的像是混混的老大一样,算了,那么,看来我只好奋力一搏了……」
说着,他往前踏出一步。
巨大的龙仍然耸立在众人眼前,恐吓众人似地瞪视着。
莱纳用松垮的眼睛看着龙。
「看来终究是虚假的东西,看我怎么剥下它那一层怪物的外皮。」
就在他说着话的瞬间,龙张开了下巴,而红莲火焰就聚集在嘴巴正中央。
「是火!那条龙会喷火!船会烧掉的!」
莱纳斜眼看着船员们陷入恐慌状态,懒散地说:
「咦,会喷火啊?没想到这么棘手,既然如此……」
他轻快地舞动双手,将光之魔方阵描绘在空间中,诵念咒语:
「索求水云>>>·崩雨」
莱纳所描绘出来的魔方阵中央瞬间就聚集了经过压缩的液体,宛如要灭掉龙所释放出来的火焰似地弹跳、释放出激流。
于是火焰和水相互冲击。双方的力量中和之后,火焰和雨水都消失了。
船员们见状发出欢呼声,然而莱纳不当一回事,开始往前跑。
然后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来时,眼中浮现了红色的五芒星。
那是被称为「复写眼」的特殊眼睛,莱纳用这对可以解析、拷贝所有魔法的眼睛定定看着龙。
「呵呵。」
他面露微笑。
「原来是这种构造啊。」
莱纳的眼睛看到了跟刚才不一样的龙,那是以数值、记号和图表显现出来的样子。
龙的构造很简单,只不过是在铁制的小道具中布满魔法铁丝,操控其活动。
这种魔法铁丝是莱纳看过的东西。莱纳说:
「又~~是这种铁丝啊?这确实是耶特的魔法。唔,耶特这个国家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使用这种像魔术一样的东西?嗯,只要我赶快找出
操控这个东西的魔法师……」
说着,他用「复写眼」搜寻绵密缠绕着铁丝的源头。
「找到了。」
他一口气从船上的甲板跳出去,在半空中以鲜活的手法描绘魔方阵。
「索求光阵>>>·缚咒」
瞬间,衍生出来的光绳缠住龙的脖子,莱纳顺着光绳,移往对方的船上。
然后在空中一个回转,以和刚才的灵巧截然不同,充满倦怠色彩的动作咚一声,落在海盗船的甲板上。
「哟,玩得很带劲吗?」
他说。
眼前有一群面露凶光的男人手握弯刀,正准备袭击莱纳他们所搭的船只。
莱纳的突然现身使得男人们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竟然能躲过龙神的攻击!」
莱纳闻言,顶着疲累的表情说:
「啊?哦,那个~~是这个样子啦,我是正义的一方。是一个单枪匹马、勇敢闯进目中无人海盗船上的好青年。怎么看,我都像是正义的化身,不是吗?」
讲这些话的莱纳眼睛松垮得好像要睡着了一样,一点干劲都没有,还驼着背。从他这身只能用怠惰团块来形容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有哪里像是正义的化身。但,海盗们却被他那种即使置身于敌阵当中,也依然没有一丝丝紧张感的不寻常态度与懒散气息给镇压住了。
不过莱纳完全不理会那些海盗们,把目光转向稳坐在后头,一个像是宝座般华丽椅子上的人。
「……唔。」
一看到坐在上头的人,莱纳顿时说不出话来。
看到龙出现完全不为所动的莱纳,在看到那个人物的瞬间,却瞪大了眼睛,然后皱起了眉头,说:
「……不会吧?又来了……」
他呻吟道。
眼前这个容貌不亚于菲莉丝的绝世美女,以优雅的动作端坐在位子上。
光泽亮丽的黑色长发、端正的眼鼻、细致的肌肤。这个一身巫女打扮,年纪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美女,用一种从那美丽容貌中,无法想像的庄严语气说:
「竟然有本事识破我的幻术。但只有这样是没用的,出现在拥有惊天地、泣鬼神般美貌的海神之女艾丝特拉面前,就代表你的气数已尽,因为见过我以后还能活着的,只有屈服在我面前的人。」
四周的海盗们闻言欢声雷动。
「女神!请您惩罚他!」
「请您惩罚这个遭天谴的男人!」
四周响起这样的对话。
莱纳半睁着眼睛,愕然地凝视着她,说:
「你又~~在玩这种诈欺的玩意儿啊?女神?海神之女?我不得不提醒你,当你说自己拥有惊天地、泣鬼神般的美貌时不就已经表明了你根本就不是神?」
艾丝特拉闻言,露出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
「哼哼,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啊,这没什么值得称赞的……」
莱纳说着,叹了口气。
顺便提醒各位,这个叫艾丝特拉的美少女,以前也曾经在贝斯鲁德山欺骗山中男子,自称山之女神,在贝斯鲁德山据地为王,作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一次她扮演的好像是带着龙四处作怪的海神之女。
莱纳带着沮丧的表情说:
「真是的,你还真是不懂得记取教训,那么,下次你不会打算到河边或草原什么的地方去诈骗吧?」
莱纳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艾丝特拉闻言,狠狠地瞪着莱纳。
「既、既然真相已经败露至此,看来我是不能让你活着回——」
「这是重点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莱纳打断,莱纳忍不住吐她槽。
「看来你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我们不是之前才见过面吗?」
「唔?我不认识什么人类……」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凝视着莱纳。
「你、你不是那个万年面无表情良心泯灭女的跟班吗?!」
「谁是跟班啊!」
莱纳大叫着抗议,艾丝特拉完全不予理会,突然带着紧张的表情说:
「那么,那个女人现在何处?现在正是我们一决胜负,看看是谁的美貌率先超越神明层级的时候。我要让那个脑袋有问题、个性冷漠的丸子女学到教训!」
海盗们闻言,发出欢呼声:
「真不愧是艾丝特拉女神。」
莱纳见状,露出「什么都已经无所谓」的表情说:
「……要做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情,不过,怎么说呢,能不能请你们不要把我这种善良的市民卷进争端里,你自己好好地解决就好了?如果你现在能立刻带着这些海贼们回去,我会很感激……」
莱纳说道,可是没想到,艾丝特拉却很干脆地用力点点头。
「嗯,现在正是我向那个女人宣示,我才是神明认可美貌拥有者的时候。」
「我说你啊,根本就没有在听我说话嘛?!」
「那当然。」
这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台词让莱纳再度无奈地抱住了头。
「这两个家伙似乎挺像的,毫无意识地制造麻烦,完全无视我想要在年老后睡午觉、打瞌睡、假寐过一辈子的壮烈伟大人生计划,连肆无忌惮、胡作非为的个性都挺像的……」
莱纳兀自嘟哝着他那无药可救的梦想,艾丝特拉完全不予理会。
「哪,说吧,那个将会凄惨跪伏在我面前的可怜女人现在何处?」
莱纳闻言想要庇护菲莉丝。
「她好像晕船了,现在瘫在那边的船上。所以就算你赢了吧,能不能就放她一马?虽然不是你打倒的,但是真要打起来挺麻烦的……」
莱纳的话中充满了侮辱的色彩,根本不像在袒护菲莉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艾丝特拉却喜孜孜地说:
「什么?晕船?哼哼哼。看来神明还是选择了我啊,选择了海神之女的我!好,让我去看看丧家之犬的模样。来人哪,靠上那艘船,你们大可放手掠夺!」
「……你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算了,没办法了。」
莱纳挡在那些海盗面前,顶着疲累的表情开始描绘魔方阵。
就在此时,莱纳他们所搭的船上突然响起惊恐的惨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
「啊,恶魔、恶魔醒了?!」
「咦?」
莱纳闻声,忍不住回头惊叫道。
他们搭的船那边开始响起咚、啪的巨响。
莱纳再度看着艾丝特拉。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已经对我们的船发动攻击了吗?可是船都还没有接舷,你们是怎么上船的?」
艾丝特拉闻言,盈盈一笑,然后用嘲讽的口吻说:
「哼哼哼,你真是无知可怜啊,我的部下跟你们不一样,是很优秀的,船有没有接舷都没关系!」
她用力地伸出手指头,嚣张地说道。
可是,海盗们突然带着战战兢兢的表情说:
「不、不是的,女神,我们人都还在这里……」
「…………」
一阵短暂的沉默。
莱纳佣懒地搔了搔头,打着呵欠,叹着气,于是艾丝特拉说:
「哼哼,又是你的幻术吗?!你老是使用卑劣的手段!」
「……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可原谅!看我在此超渡你!」
「我就说我什么都没……」
可是,此时响起宛如划破空气般,高亢的咻一声,打断了莱纳的话。
莱纳仰头望天,愕然地望着上头。
「唔……不会吧,喂……」
空中发生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才刚觉得觉得有光线一闪,接着,巨龙的头便三两下就被砍飞了。
艾丝特拉见状露出惊愕的表情,说:
「啊?那条龙的脖子上可是装了钢铁支架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莱纳闻言却半睁着眼说: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大概只有那家伙吧……」
说着,他凝视着天空。一个美女手拿着在月光下闪耀的剑,纵身一跃。
那个身影美得让人悚然一惊,悠然伸展的手脚,还有跃动的肢体。
看着那副攫走每个人目光的景象,莱纳用佣懒的声音说:
「哟,菲莉丝。晕船已经好……」
但,莱纳的话再度被打断。
菲莉丝将手上的剑往上一挥,直接逼向莱纳。
「唔,啊?等、等一下……哇!」
千钧一发之际,莱纳往后一退,于是菲莉丝的剑深深砍裂了他原本所在之处的地板。
莱纳见状,愕然地说:
「唔,刚才那一招真厉害,还以为真的要被杀了……」
说到这里,他住嘴了。
接着艾丝特拉带着得意的表情说:
「终于出现了啊,你这个败犬晕船女,没想到你会晕船。嘻嘻,真正的美女果然是我——」
可是,她的话也被打断了。
菲莉丝的身体以眼睛完全看不到的高速行动着,挥舞长剑冲过来。
刹那间,位于船中央的巨大船桅被砍裂,然后她挥舞着剑四处挥砍船上的每个地方。
「唔,你在干什么啊,菲莉丝!」
莱纳忍不住大叫,可是,她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莱纳的叫声。
菲莉丝只是顶着空虚的表情,嘟哝着什么。
「……唔,好恶心,如果不让船沉下去的话……在死之前……杀?!」
莱纳闻言皱起了眉头,然后他想起菲莉丝刚才说过的话……
她说,自己因为晕船而昏死过去,一直到在床上醒来之前的记忆是零,而且四周人都不准她再搭船。
「难道……那家伙现在没有意识吗?」
在他自问自答的当下,海盗船仍然不断地遭到破坏,海盗们持续发出惨叫声。
「恶魔!怪物?!我们会被杀的?!」
接着莱纳他们所搭的船也调回头。
「请托恶魔打败巨龙的我们简直是大白痴,现在不逃就会没命啊!」
众人叫嚷着,作势要回港口去。海盗们见状大叫:
「不、不要丢下我们啊?!」
海盗相继跳进海中、游向对向的船,一转眼,船上只剩下一个恶魔、麻烦女神,还有莱纳。莱纳一边望着在船上飞奔、极尽破坏之能事的恶魔,一边对身旁的女神说:
「必、必须赶快制止那个家伙,否则这艘船会沉了。」
「可恶的家伙,竟然嫉妒我得到全世界最美丽的容貌,想置我于死地。」
「求求你,现在听听我的话好不好?如果我们不合作制住那家伙的话,船真的会沉入黑夜的海中……」
「唔!如果她想这样做,我也不会手软的!」
当然,莱纳的话再次遭到忽视,艾丝特拉一面说一面往前跑了出去。然后在空间中画圆,诵唱耶特独有的魔法,艾丝特拉所制造出来的几个火焰团块,追着四处奔跑的菲莉丝飞射了出去。
莱纳见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被发射出去的火焰流弹毫不留情地点燃了船只。
「可恶的家伙竟然没死!既然如此,那这个如何?!」
艾丝特拉释放出特大号的火焰弹,接着,菲莉丝用华丽的剑技砍裂了船身。
这一砍成了致命伤,船身一倾,开始往下沉。
莱纳目睹这个景象,站在船的甲板上无奈地抱着头哀嚎:
「……哈、哈哈哈,这一定是个梦!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愚蠢的人。我睡一觉就好了,等我醒来之后,一定有一如往常的幸福生活等着我。神啊,对不起,半夜不睡觉的我是个坏孩子……」
船只就在莱纳逃避现实的状况下,渐渐往下沉了。
莱纳和菲莉丝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浮沉着,也许是泡在海水中的关系,菲莉丝恢复了意识。
「嗯。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耶特吗?」
「……唉。」
可是,莱纳只是一个劲儿叹着气,没有回答。然后他环视四周,搜寻另一个让人伤脑筋的女人,却不见她的踪影。
不过,反正她会活下来的。
「那家伙看起来挺强悍的。」
莱纳嘟哝道。
接着菲莉丝露出很得意的表情点点头。
「我们竟然能够在没有遇见海盗和龙的情况下平安抵达耶特。」
「这样哪里算平安啊!说穿了这里也不是耶特啊?!」
「嗯?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干嘛这么悠哉的漂浮?」
「悠哉……一切都是你害的。唉,算了,跟你讲道理是我的错。」
「因为你的整个人生都是错的。」
不知道为什么,莱纳倒是赞同这句话。
「我确实觉得自己认识你之后,我的人生就整个脱轨了。」
说完,他就茫茫地任身体漂浮在海上。
此时,雨开始落下来。莱纳眯细了眼睛,轰然的雷鸣声紧接着雨滴而来,月亮被雨云所遮掩,海浪开始慢慢地涨高了。
莱纳从天空中的云层形状,发现到就要发生的事情了。
这种形状……
「是暴风雨……」
他嘟哝着,都快哭出来了。
风势逐渐增强,海面状况开始变差。
可是,他已经不再慌张了。
是的,一路走到这里,他已经理解所有的事情了,他露出仿佛顿悟了人生真理的得道高僧一般的豁达表情。
「……很好很好。我已经不管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就这样随波逐流也好。」
与其说是顿悟,说自暴自弃也许会比较适当些。
于是一旁的菲莉丝点点头。
「就这样,你将会活得像根四处漂浮的无根野草一样,像个没出息男人的最佳范本一样过活。」
「你以为这都是谁害的?!」
「可以确定绝对不是我。」
菲莉丝斩钉截铁地说道。
「以后我一定要杀……哇?!」
然而,莱纳被突然掀起的大浪给吞噬了,整个人不见踪影。
菲莉丝望着这一幕,扬起一边的眉毛。
「嗯?喂,莱纳,你到底在哪里……」
然而,就在她还没把话说完之前,再度卷起一个大浪。
「唔。」
菲莉丝也消失无踪……
于是,海面上空无一人。
他们究竟有何下场呢?
顺便告诉各位,和他们有一些距离之外的海面上。
艾丝特拉一边漂浮在海面上,一边环视四周。
「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算了,反正他们应该会活下去吧?他们看起来挺强悍的,听说惹人厌的孩子,到了社会上反而有出息。」
她说道。
看来他们好像完全不知道有句话叫物以类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