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疾病或伤势都可以立刻治愈的『神奇药草』?这是什么啊?听起来根本就是可疑宗教诈欺团体在推销的商品嘛。」
一如往常的旅馆餐厅。
莱纳·龙特将才刚吃完的晚餐丢在一旁,瘫倒下来,用慵懒的声音说道。
时间已经超过晚餐时段,但他却还是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黑发和微驼的瘦长身躯,并且用那彷佛万年昏睡的无神眼睛,看着坐在餐桌另一头的伙伴。
「我说菲莉丝啊,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情报的?」
坐在莱纳面前默默地吃着丸子的美女闻言,以欠缺感情的声音说:
「之前我不是在酒馆里教训了一些粗汉吗?」
她有一头光泽耀人的金色长发,细长、冰冷、清澈的蓝色眼睛。纤细的腰身上系着一把与她那细瘦四肢不相称的长剑。
她是菲莉丝·艾利斯。
看在任何人眼里,她都是绝世美女。然而这个美人满脸不友善、慢慢吃着丸子的表情让人有点不知该如何形容。
莱纳凝视着自己这个面无表情的伙伴说:
「在酒馆里教训……你是说那些被你使唤来收集情报的大叔吗?」
「我跟他们说『最近你们都没有送任何情报来,万一一早起来发现老婆或女儿、儿子的脑袋跟身体分家、滚落在地上的话,一定会是愉快的一日之初吧?』结果他们就急急忙忙地把这个情报送来了。」
莱纳一听,轻轻地抱着头说:
「唉,这真是晚餐后最不想听到的威胁用语。算了,就姑且不追究这件事了。所以这就是他们受到你的恐吓之后,急急忙忙送来却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的情报吧?说起来,这种带有诈欺味道的商品到处都是啊。正规的医生或魔导研究者根本不会对这种东西多看一眼。倒不如说,这正是那个诈欺大师艾丝特拉最擅长的领域吧?」
然而,菲莉丝却摇摇头。
「不,这次的情报有点不同。」
「哦?哪里不同?」
「这个情报是从距离这边相当遥远的北方村落流传出来的,那一带好像自古就有关于『神奇药草』的传说。」
「哦?就是常听说的那种自古以来的传说啊?可是如果照单全收,有再多的人手都——」
可是,菲莉丝打断莱纳的话,说:
「不过最近『神奇药草』的传说,又开始从那村子里流传出来了,而且传闻的内容变成已经死去的人复活……」
莱纳一脸对这种事全然没兴趣的表情说:
「这也是常听到的传闻啊,也许是村民刻意捏造的说法。不过现在就算听到这种传闻,也不会有人想去一探究竟的。」
「你说得没错,相信这种传闻的人好像不多。」
「啊,果然是这样。」
「死人怎么可能复生呢?」
「就说吧?说起来能治百病的药是很常听见的说法,如果有其他比较有趣的事物的话,观光客也许……」
但菲莉丝定定地看着滔滔不绝说着话的莱纳,然后讲了两个字。
「去吧。」
「……举例来说,上次那个从地上冒出龙的……咦?菲莉丝你刚才说什么?」
于是菲莉丝又说:
「前往那个村子,确定是否真的有神奇药草。」
莱纳闻言愕然地凝视菲莉丝,然后说:
「喂,你真的了解我们现在的谈话内容吗?那个什么『神奇药草』很明显是骗人的,没有去调查的价值——」
可是,话又被菲莉丝打断。
「就算没有价值也要去。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假使真的有那种药草,也许那边可能存在着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勇者遗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非去不可,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菲莉丝说得义正词严,莱纳闻言说:
「那个,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嗯?什么事?」
「你说的话是很正确,不过……你刚才是不是说『去吧』?」
「我是说了。」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我一个人去调查那个村子吧?」
「还有什么其他意思吗?」
菲莉丝回答得倒挺干脆的。
「你不是跟我背负着一样的任务吗?为什么你可以不去,就只有我非去不可!」
莱纳不满地呐喊着,然而菲莉丝却露出莱纳不该问这种不可书喻之事似的鄙夷表情说:
「从今天开始长达一个星期,商店街要举办丸子展览会,我很忙——」
「看我杀了你!」
菲莉丝的身体瞬间宛如幻影般,迅雷不及掩耳的从莱纳眼前消失。当他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出现在背后。
然后她的剑慢慢地从后面抵上莱纳的脖子。
「你说你不想去那个村子?万一早上醒来,就发现老婆、女儿、儿子的脑袋和身体分离,滚落在地上的话,一定会是愉快的一日之初……啊,对了,你没有老婆小孩。既然如此,在地上滚的就是你的脑袋了,所以很遗憾的,你不会有愉快的一天了,但我对此却无计可施,真是抱歉了。我只能祈祷明天早上你不会在这间旅馆的房间里。」
「……我已经受够这种生活了……」
莱纳没有等到明天早上,就被迫前往那个村子了。
☆
在眼前的景色是延伸到视线尽头的广大田园。
耸立的群山和清爽的空气,举目四望都是大自然的景象。
总之,重点到底在哪里?只见莱纳满脸无精打采的表情,恨恨地说:
「好~~远啊!真的太远了!菲莉丝那家伙到在想什么?从港都走路过去要十天耶!」
菲莉丝什么都没跟他说,因此莱纳只好在途中落脚的村子里自行打听。根据村民所说,传出传闻的小村子名叫米克纳特,是一个靠农耕维生、非常典型的乡下村庄。
当莱纳越走越近,看见村子的状况时,忍不住交抱着双臂说:
「这算什么?这种乡下的农村根本就没有必要吸引观光客啊!村子刻意塑造话题的可能性太低了。我现在倒是有点兴趣了……」
「来了!」
就在他正要走进村子里面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个年轻人跳到莱纳面前。
「终于、你终于来了!等好久了,等你好久了!」
年轻人一副就要泪水决堤似地一边哭叫着一边跑过来。
「咦?那个,等一下,什么——」
「各位,终于来了啊!」
不让莱纳把话说完,年轻人便大叫着,然后人们闻声从村里的建筑物当中探出头来,带着惊讶的表情看往这边。
「是真的耶!」
「不会吧引村长,去把村长叫来!」
这样的情况发展让莱纳摸不着头绪。
「我、我问你,这究竟是怎么——」
可是眼前的年轻人又打断他的话。
「我们一直在等你!」
「等我?」
「是啊!欢迎光临!请过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年轻人边说边用力地拉着莱纳。
「这是怎么回事?我想你们一定是弄错什么事情了,啊,根本没在听我说……既然这么欢迎我,那倒也好。」
莱纳一边望着那位完全不理会他说什么、只是带着感动不已的表情拉着他往前走的年轻人,一边喃喃道。
就这样,莱纳被带往村子里一个占地广大的集会场所,他毫无选择余地,被迫面对这个情况。
「……到底要拿我怎么办呢?」
集会场形成了一幅异样的景象—村民们以莱纳为中心聚集在一起,带着兴高采烈的表情注视着他。
莱纳承受着众人的视线,无奈地说:
「在你们眼中,我看来像是珍禽异兽之类的东西吗?」
把莱纳带到这里的年轻人听到莱纳这样说,很快乐地笑了。
「怎么可能是珍禽异兽啦?不过说稀奇也许倒是真的很稀奇——」
这时,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说:
「喂,休尔亚,把重要的客人说成珍禽异兽,太失礼了。」
一边说话一边现身的,是一个看起来已经七十几岁、蓄着白须的老人。
「啊,村长!对不起,不知不觉就兴奋起来了。」
这个被村长称为休尔亚的年轻人间言如此回应,于是村长点着头说:
「算了,你是最期盼他到来的人。总之……」
说着,村长转向莱纳。
「我们等你好久了,很抱歉这么匆匆忙忙的,能不能请你看看我的孙女?」
说完,一个鼻头发红,长相可爱的十二岁少女从村长身后出现。
莱纳见状回答:
「我完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只要看一下就好吗?」
村民们闻言一起点着头。
好可怕!
莱纳内心涌出这种感觉。好诡谲的气氛,紧绷的怪异空气弥漫着,大家都带着认真的表情看着莱纳。
「搞什么?要、要我看是可以啦,可是我到底要
作什么?」
莱纳再度看着村长的孙女,于是少女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去。
村长见状说: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劈头就问这种问题!难、难道这是相亲吗?就是传说中引外来血缘进入村子里的习俗?不、不行,我怎么能跟这种小孩子结婚?我如果真的这么作,又要被菲莉丝叫色情狂了。」
然而,村长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
「结婚?!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医生吗?堂堂的医生要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结婚,那岂不是个大变态?!」
「我不是变态呀。那个,医生?我吗?」
这一次是那个叫休尔亚的年轻人说话了:
「不是吗?你前来打采关于『神奇药草』的事情,所以当然是钻研医术的医生啊!为了让医生找上门,我还特地跑到隔壁村庄去散播这个谣言!」
莱纳一听。
「等一下。那么,关于『神奇药草』的传闻……」
瞬间,村长露出充满歉意的表情。
「首先我要对散播不实谣言一事向你道歉。但是我们只有这个办法了!没有医生愿意到这种鸟不生蛋的乡下地方来。一旦染了病,一切就完蛋了。所以我们只能这么作……」
莱纳一听,带着惊愕至极的表情说:
「果然是骗人的。算了,我可以理解你们的立场,不过还真是败给你们了。那么,有听到这种谣言而跑到这里来的笨蛋医生吗?」
村民们闻言都带着充满期待的眼神凝视着莱纳。
莱纳见状无奈地抱着头。
「啊……第一个来到这村子的笨蛋就是我啊。」
休尔亚见状说:
「对不起,我们这样欺骗你,可是,我们只有这个办法——」
「但我不是医生!」
莱纳打断他的话说。
所有人闻言都瞬间露出绝望的表情,莱纳却觉得好滑稽。
休尔亚闻言面露畏缩之色。
「怎、怎、怎么会?你、你是那个吧?虽然不是医生,可也是个医疗魔法的研究人员之类的?」
「没有,我还没有见识过医疗魔法。有能力学习医疗魔法的人,在洛兰德只有富豪或是被视为精英的人,所以我的朋友当中也没有这种人。」
「那么、那么你是什么人!」
「咦?你们问得这么突然……怎么说呢?前来寻找『神奇药草』的过路人?」
刹那间,看着莱纳的村民们,眼神突然变得恶意。
「搞什么?原来是一个没用处的人嘛!」
「我竟然对这种看起来马上就要睡着的白痴有所期待,真是蠢透了。」
「我可是打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这种看似白痴的人一定什么都不会。」
「根本没有必要欢迎他,把他赶出去!」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村民自顾自地认错人,又自顾自地生气,甚至连那个看似温和敦厚的村长都狠狠地瞪着莱纳说:
「你这个家伙太过分了!小看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吗?竟然让我们遭受这种待遇!」
莱纳一听,露出惊愕的表情。
「是你们自己搞错的吧?!」
「什么?还要辩解吗?够了!我们走,小菲。」
村长说着,作势就要带着孙女离开。
「啊,顺便告诉你一声,你不是要我看看你的孙女吗?我注意到她鼻头有点发红。可能腹部……尤其是脾脏出了问题。但我不是专业人员,不是很敢肯定,不过如果状况不好,还是要小心一点。」
莱纳说完话的瞬间,本来打算离去的休尔亚回过头来。
「你果然是医生!」
可是莱纳很干脆地摇摇头。
「不是。不过我之前待的孤儿院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我被迫学了一些医疗方面的知识。但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医生,如果你们对我期望过高的话,也挺困扰——」
「举办庆祝会!开始举办欢迎医生到来的宴会!」
村民们完全不理会莱纳的说明,欢声雷动。
「我就说——」
「医生大人!您是救世主啊?!」
「我——就——说—我不是……啊,真是够了,随便你们吧。」
就这样,突然诞生的传说中医生莱纳,当天晚上在宴会里接受招待直到深夜,之后还被迫要跟接踵而来的患者面谈。
☆
第二天。
投宿在村长家的莱纳一大早就被村民们吵醒。
「昨天真是非常谢谢您,我们不知该如何言谢。」
「既然这样,就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莱纳的要求完全发挥不了作用,村民们相继来道谢。
「我看我赶快走吧,得尽早离开这个村子,不然我会死的。我绝对没办法在这种早睡早起的农村里存活。」
莱纳一边嘟哝,一边逼自己撑开困得要死的眼睛,吃着村长家准备好的早餐。
村长说:
「早起果然让人神清气爽啊,莱纳先生。」
莱纳因为村长的这番话瞬间对他产生了杀意。
姑且先别理会莱纳心中的呐喊了,吃早餐时,在场的有村长、村长太太。另外,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迎接莱纳那位名叫休尔亚的年轻人也在场。
休尔亚一脸非常阴郁的表情。
「莱纳先生,昨天真的是非常感谢您。谢谢您为所有的村民诊断。」
「我还真希望你们放我一马呀,我根本无法好好睡觉。」
村长接着说:
「这就是莱纳先生受欢迎的地方。如何?能否就此待下来,当我们村子的专属医生?」
让我杀了你这个白痴!
莱纳在心里呐喊着。
姑且不理他了。
休尔亚说:
「您几乎已经看过所有的村民了,最后还有一个患者,希望您高抬贵手看一下。」
「太麻烦了,我不要。」
莱纳立刻拒绝。
「患者的名字叫优儿,是我的妹妹。」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我之所以要散播这种近似诈欺的流书,也全都是为了我妹妹。」
「你果然没在听——」
「我妹妹染病已经三个月了,她衰弱到根本没办法去看医生,所以一直不断地恶化。」
听到休尔亚这么说,莱纳睡意甚浓地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半睁着眼睛凝视休尔亚。
「你妹妹人在什么地方?」
休尔亚的脸孔瞬间绽放出喜悦的光芒。
「您愿意去为她诊断吗?!」
「是你打定主意非要我去看她的不是吗!」
莱纳怒吼过后说:
「这村子真让人讨厌。」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
休尔亚家小而干净,除了厨房,就只摆放着兄妹两人的床。外面虽然有一个小的可怜的院子,但是因为这边的土地过剩,并不算什么奢侈品。
这就是休尔亚家的所有家当。
一走进房子,休尔亚就立刻靠近妹妹睡着的床。
「优儿!我带医生来了!你有救了!你又可以像以前那样活活泼泼地过日子了!」
他对妹妹说道。
一起跟过来的村长,对站在房间门口的莱纳低声说道:
「休尔亚和优儿是一对可怜的兄妹。在休尔亚六岁,优儿三岁的时候,他们的父亲便在山上被崩落的土石压死了。接着他们的母亲也像追随亡夫而去似的病逝。之后十年,两兄妹就这样携手走过来……」
「我说村长,我并不想听这么私人的话题。」
可是村长依然滔滔不绝地说道:
「哪知道这次连妹妹也病倒了!怎么会这样?老天爷为什么要给这对勇敢的兄妹这种严苛考验呢?为什么让我这种老人白白活着,却让优儿这样的年轻人吃苦受罪?」
莱纳闻言,用疲累的声音说:
「真是吵死人了,谁管你怎么想啊?你赶快走吧!你现在讲这些话万一被妹妹听到怎么办?」
「说、说得也是,真是不好意思。莱纳先生,一切就有劳你了。」
「是、是。我会尽全力试试看,所以你赶快走吧。」
「唔,是。」
莱纳赶走了罗嗦的村长之后,再度回头看着房间里面。
于是他听到休尔亚和优儿的对话。
一个温柔的少女声音说:
「医生真的来了吗?」
「对呀!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哦!一定可以治好优儿的!」
「那么得先让医生帮哥哥诊断一下,自从我生病之后哥哥就太操劳了。我一直好担心,万一你哪里不舒服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
「不行。哥哥跟我不一样,你老是勉强自己,所以一定要先接受诊断。还有村民们也得让医生看看,很少有医生会来这种偏僻的村子——」
「所有的村民都看过了,也包括休尔亚在内。」
莱纳打断优儿的话,他边说边走近优儿的床铺。床上躺着一个
楚楚可怜的少女,年纪大概在十三岁上下,跟休尔亚一样有一头金色的卷发,还有一双可爱的大眼睛,配上像雪一样的白皙肌肤。
可能是生病的关系,那一身苍白的皮肤看来相当不妙。
莱纳看一眼就知道,以她的状况而言,恐怕连开口讲话都很辛苦。
优儿看着莱纳,盈盈笑着。
「诊断结果呢?如果大家都没事的话就太好了。」
她还在为别人担心,由此就看得出这个少女的性格了。
莱纳耸耸肩。
「真是的,大家都很有精神。除了有精神之外,还有点太早起了,包括你哥哥在内,把我的睡眠时间全部都占去了。嘴巴上说是来跟我道谢,但如果真想道谢,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嘛。」
优儿闻言,轻轻地笑了。
「乡下人都起得早,医生住在都市吗?」
莱纳闻言皱起眉头。
「别叫我医生,叫我莱纳就可以了。」
「好的,莱纳医生。」
莱纳一听,感到困扰似地搔着头。
休尔亚满脸忧心的表情问莱纳:
「那么,莱纳先生,我妹妹她……」
「嗯,优儿,把手给我。」
莱纳边说边为她把脉,然后轻轻地触碰她细瘦的身体。
莱纳眯细了眼睛,她的脉搏很微弱,身体关节有浮肿的现象,而且极度细瘦衰弱,完全感受不到生气。
莱纳小声地说:
「有什么症状?」
优儿闻言微微思索了一下,看向休尔亚。
「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只是觉得佣懒而已。我想可能是感冒之类——」
休尔亚瞬间打断妹妹:
「不可能!你在发烧,而且胸口也……」
说到这里,他住嘴了。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的时候,优儿用细瘦的手臂温柔抚摸休尔亚。
莱纳见状,交抱双臂思索了一下之后说:
「嗯,我得去查一下,必须稍微研究相关参考资料才能确定。」
说着,他便站起来直接离开休尔亚家。
村长和村民们都等在房子外头,接着休尔亚也走了出来。
「我妹妹她怎么样?」
他无助地问道。
莱纳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优儿听起来有心悸的现象,脸色苍白、发烧、倦怠感、浮肿,而且异常憔悴。就算是莱纳这种外行人也看得出,她的状况已经相当危急,而且所有症状都符合在莱纳的记忆当中,性质最险恶、被称作「苍白恶梦」的重大疾病。
已经太迟了,要治疗实在为时已晚。不,就算提早治疗也一样,这个疾病可以说是一种以正规的治疗方式几乎发挥不了作用的绝症。
但她却说自己只是得了感冒。
患者根本就不可能误以为自己是感冒,目前她所承受的痛苦,绝对远非感冒所能比拟。
她一定忍受着足以迫使人自杀的剧烈痛苦,持续笑着,体贴着哥哥,担心着村民们。
她才十三岁啊!
「怎么样?」
休尔亚问道。
「你是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吗?问我这个根本不是真正的医生的人?」
「情况不好吗?优儿的状况不好吗?」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覆?」
「实情。如果妹妹的时间所剩不多的话,我想多陪在她身边。」
休尔亚一脸认真地说。看来他已经对最恶劣的情况作好心理准备了。
莱纳心里想,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明明就不是医生,为什么要负起这种任务?
莱纳叹了口气,用不耐的语气说:
「是的,她时间已经不多了,甚至说她随时都可能走掉也不夸张。除非有真的『神奇药草』,否则她是没希望了。」
休尔亚的脸孔瞬间扭曲了,他紧咬住牙关,强行压抑身体的颤抖和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说:
「谢、谢您。莱纳……医生。现在我可以跟妹妹一起度过最后的时间了。」
说着,他再度进到房子里,此时村长说:
「是、是真的吗?没有办法可以救优儿吗?她比我年轻个六十岁哪?」
住嘴。莱纳心里想。不要当着休尔亚的面说这种话。
可是,村长还是滔滔不绝地说:
「对了,『神奇药草』!如果拿到据说生长在村子外面、威尔山崖顶上的『神奇药草』的话,或许……」
他突然语出惊人,接着村民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没错!如果有那个东西,说不定——」
「可是,怎么可能有人能采到生长在那种地方的药草?」
状况峰回路转,莱纳见状说:
「等、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现在的『神奇药草』传闻不是你们胡诌的吗?虽然我是听说过这边自古就有『神奇药草』的传言,但那不是无聊的古老传闻而已吗?」
但村长却打断莱纳的话。
「不,这个村子以前确实是使用过『神奇药草』。在我六岁的时候,有人使用药草,立刻就将隔壁葛拉芙丝姊姊被视为不治之症的疾病治好了,那就是这个传闻的源头。」
「喂?!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来?如果是真的,根本就不需要医生了呀!」
然而村长闻言,表情却整个阴沉了下来。
「可是,那些药草已经采不到了。」
「为什么?」
「一般人没办法爬上长有药草的山崖。我小时候也是运气好,刚好捡到了被强风吹落的药草,葛拉芙丝姊姊才得救的。可是,『神奇药草』不可能每次都那么恰巧被风吹落下来。」
「优儿?!」
这时房子里面传来休尔亚惊叫的声音,莱纳赶紧跑进屋里一探究竟,然后他看到优儿口吐鲜血,床铺整个被染成鲜红。
「对、对不起,我弄脏了床铺。我、我明明那么努力忍着的……」
「你说什么话!别在意那种事,倒是你的身体,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哥哥,你别担心……」
就这样,优儿瘫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优儿!」
休尔亚这一次真的流下泪来,他紧握住妹妹细瘦到让人不敢相信的手,把头抵在染成一片鲜红的床铺上。
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为了濒死的妹妹哭泣,而才十三岁的妹妹在垂死之际,却只为哥哥担心。
莱纳见状,皱起眉头。
「啊呀,真是烦死人了!真是的,竟然要我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等我回去了,绝对要给菲莉丝那家伙好看!」
莱纳边说边往前飞奔,冲出房子。
村长见状说:
「莱、莱纳先生。你去哪里?」
「那还用说?上头啊!山崖上头!」
「山崖?可是,一般人要去那种地方……」
然而莱纳不理会村长的话,全力疾奔。
他立刻就找到了村长所说的威尔山崖,山崖就耸立在村子旁边,一看就知道是一般人无法攀爬的陡坡,山壁垂直向上延伸。
莱纳马不停蹄地跑向山崖,他一面跑手臂一面在空中舞动,描绘出光之魔方阵。
「索求光阵>>>·缚咒。」
顿时,光绳从被描绘出来的魔方阵中出现,莱纳一把抓住光绳。
「捆帮目标岩石之后收缩!」
他一叫完,手上的光绳瞬间一口气伸长,卷住一块位置相当高的岩石,然后立刻缩短。
可是莱纳不等绳子慢慢缩短,一边用力拉着绳子,一边往山崖上跑上去,再度大叫:
「索求光阵>>>·缚咒。」
他再度以寻常人难以想像的速度施展魔法,然后轻轻松松爬上山崖。
他一面攀爬一面说:
「唔,用这种速度爬山确实是很辛苦,而且山顶又这么高……啊,真是的,下一次我一定要把这种让人疲于奔命的任务推给菲莉丝!」
他虽然不停埋怨,但脚下却也没闲着。他停都没停,不断地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之后,莱纳剧烈地喘着气,看着眼前的景象。
「……呼、呼、呼、呼……」
他凝视着生长在山顶上的花。
☆
再度回到休尔亚家之后,莱纳以熟练的手法将药草用水煎煮,然后将药水倒到小容器里,一边递给优儿,一边温柔地微笑着。
「只要喝下这个就没问题了。不过你肠胃太虚弱了,所以要慢慢喝。」
优儿闻言点点头开始喝药。看到优儿一口一口慢慢啜饮,莱纳站起来,拍拍站在一旁的休尔亚的肩膀说:
「那么我到外面去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
「是。谢谢您。」
莱纳轻轻地点点头之后,不发一语,走到屋外。
☆
夜晚。
月亮出来了,也许是因为没有城市里那种亮晃晃街灯的关系,莱纳觉得看到的星星好像比平常多很多。莱纳躺在休尔亚家的院子前方眺望着夜空,他听到休尔亚喜悦的叫声从屋里
传出来。
「优儿,你的病治好了!是刚才莱纳先生让你喝的那碗药草让你康复了!」
接着又听到优儿温柔纤细的声音响起:
「真的吗?好高兴啊。以后我又可以跟哥哥一起玩了吧?」
「思思!等你病完全好了之后就尽情地玩吧!我会让你吃一大堆好吃的东西。哥哥会更努力工作,让你过好日子的!」
「不行啦。哥哥不用那么拚命,只要能跟哥哥一起生活,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只要能跟哥哥一起就够了。」
莱纳一边听着这对感情深厚的兄妹间对话,一边凝视着夜空。
享受着除了他们兄妹的说话声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宁静夜晚。
休尔亚说:
「优儿你今天就先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你一定就可以下床了,莱纳先生也说过,一开始可能还没办法恢复到可以走到户外的程度,不过你很快就可以四处走动了。」
「那么,我就可以再跟哥哥玩赛跑的游戏了吧?虽然哥哥跑得太快了,我根本没办法跑赢你,可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过你的。」
「嗯,优儿一定可以的。」
此时两人的对话停顿了一下,然后优儿小声地说:
「哥哥。」
「嗯?」
「……你没有在难过吧?」
休尔亚没有回话。
「真是的,哥哥不能哭啦,我的病不是好了吗?」
优儿带着感到困扰的语气说。
「是、是啊,是治好了。」
「我会好好睡觉的。不过,哥哥,我希望今天你能一直握着我的手,我觉得有点冷……」
「嗯,我会一直握着的,你就放心地睡吧。」
「嗯。我好喜欢哥哥。」
「哥哥也喜欢优儿啊,晚安。」
「晚安。」
就这样,两人停止了对话。
之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休尔亚走到莱纳旁边坐下。
「……谢谢您,拜莱纳先生之赐,优儿一定可以作个幸福的梦。」
他哭了。但莱纳完全没有看他,依旧茫然地望着夜空。
「我什么也作不到啊。」
他嘟哝道。
☆
地点再度回到那家一如往常的旅馆中,一如往常的餐厅。
莱纳怀抱着满满的思绪回来,看到菲莉丝依然吃着丸子。
她看见莱纳,问道:
「嗯。终于回来啦?有成果吗?」
莱纳耸了耸肩,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朵花。
「要说成果,这个就是了。」
「嗯?这朵花就是『神奇药草』吗?」
「不,这朵花没能治好什么。五十年前第一次被发现的时候确实广泛流传,说是治疗某种疾病的特效药,可是现在已经变成几乎没人使用、没什么作用的花了。」
菲莉丝闻言带着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凝视莱纳。
「那你干嘛带这种东西回来?」
莱纳闻言,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凝视着那朵拥有宛如雪片般纯白花瓣的小花。
他看着那朵花,轻声地说道:
「但是,它还是一朵『神奇的花』。」
菲莉丝不发一语,盯着莱纳好一阵子,然后轻轻地说:
「是吗?既然你这样说,那应该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