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纳。龙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他的房间还是一样,除了床铺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摆放,一副空荡荡的样子。而床铺的四周仍然堆满了姬法之前留下来的杂物……
当事人姬法现在人在何处已是个谜。
在那个战场上,她被洛兰德的魔法骑士给逮住,强行被迫和莱纳等人分开了。
「……………。」
莱纳躺在床上,环视四周那些完全没有整理的杂物。
「唉……别随便把东西放在人家房间嘛,整理起来可是很麻烦的耶……」
他顶着无神的表情嘟哝道,又茫然地仰望着天花板,微微地闭上眼睛。
战争就这样落幕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艾斯塔布尔宣告投降了。理由很简单。因为艾斯塔布尔最强的部队——艾斯塔布尔王立魔法骑士团,被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给打败了……
这个情报被存活的艾斯塔布尔魔法骑士们带回国内,一经传开来之后,便使得整个艾斯塔布尔陷入了混乱当中。
于是,艾斯塔布尔立刻对洛兰德提出投降的要求。
话又说回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
他们自认为无法和拥有靠一名士兵的力量,就可以击溃五十名堪称背负着国家威信的最强力部队——魔法骑士团的国家,在战场上相匹敌。
于是,艾斯塔布尔成了洛兰德的领地。
现在洛兰德国内充斥着将长年以来持续争战不休的对手打败的喜悦。
以一个人的力量打倒敌人的英雄是!
一个叫西昂?阿斯塔尔的人。
当然事实上是莱纳歼灭魔法骑士团。
那时,当有一个英雄靠个人力量歼灭敌人的传闻流进民间时,西昂立刻就报出自己的姓名。再加上就莱纳所听到的传闻,西昂身上本来就流有王族血统……
或许是基于这种种原因吧?西昂突然被称为救国的英雄,或者下一任的国王候选人等等……瞬间,他被擢升到军部的高层了。
所以,他跟姬法一样,自从那天之后,就完全没和莱纳见面了。
是的。
莱纳失去了一切。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
战争明明结束了,然而回神一看,身边不久之前还存在的东西,现在却一样都不留了。
连泰尔和汤尼、法露也都不在了。
可是……
「啊~~~明天还要上课,真是麻烦啊……跷课吧……」
莱纳还是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样子。
这时——
房门突然打开来。
「喂,莱纳。」
他听到西昂的声音。
然而莱纳连头都不抬一下。
「嗯~~?」
「什么嗯不嗯的。你这个人真是的。我说啊,你趁现在赶快逃吧。」
「啊?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逃……」
莱纳话还没说完,西昂便打断他,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继续说道:
「士兵们就要来这里抓你了。军部的高层人士基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判断放任你的『复写眼』不管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如果你再这样呆呆地留在这里,可是会被抓进监狱的哦。」
「啊?」
西昂这番耸人听闻的话,让莱纳不由自主地惊叫道,顺势一起身。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击退艾斯塔布尔的魔法骑士团的人就是你吗?为什么我现在还要……」
「那只是因为我自报姓名才变成这样的情况,军部的高层知道你是拥有『复写眼』的人,所以你歼灭艾斯塔布尔魔法骑士们的事情,很快地就被识破了。」
这些解释更加让莱纳感到混乱。
「等一下啦!这样说不是很奇怪吗?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能获得拔擢?你不是这次战役中的英雄的事实既然都已经败露了……」
莱纳问道,西昂疲累至极似的搔着头说:
「是这样的……那只是军部为了在民众面前保住面子,才让事情变成这样的。他们也想要获得民众的支持啊。让英雄出头天,这样民众才会支持军部。明白了吗?可是事实上,军部的高层知道是你歼灭艾斯塔布尔魔法骑士,而且他们感到害怕。他们害怕之前虐待你的种种行径就要遭到报复了。他们不想放弃你这股强大的力量,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而杀了你。所以,他们决定把你关到监狱去豢养着。结论就是这样。」
莱纳闻言,眯细了眼睛。
「…………豢养?」
「嗯,他们是这样说的。」
「哼~~~」
这时莱纳顶着好像思索着什么事情,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似的茫然表情点点头。
「话又说回来,西昂的情报还真是灵通啊……真了不起啊。」
莱纳就像一个乡下老人般悠哉地喃喃自语着,还一个劲儿地点着头,西昂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说你啊,上兵就快来了。你赶快整理一下行李……」
这次轮到莱纳打断西昂的话。
「我说啊,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什么事?」
「我在想,西昂的地位既然是军部中的高层,应该会知道吧?」
「就问你什么事啊?动作再不快点……」
「姬法,她怎么样了?」
「………………」
瞬间,西昂不说话了。
莱纳仍然顶着惺忪的眼睛,没有一丝丝急躁的样子,也看不出他打算从床上下来。难道他连一点逃命的意思都没有吗?
西昂见状,露出苦笑说道:
「姬法被关进监狱了。理由是……简单说来,就是——她是以艾斯塔布尔的间谍身分被送进洛兰德。不,事实上被送进来的人不只有她一个。她跟她的妹妹还有姊姊一共三个人一起被送进来。
她们被送进来的目的,是将收集到的情报传回艾斯塔布尔,好让艾斯塔布尔在发动战争时,可以让洛兰德的魔法骑士团落入陷阱,然而……洛兰德的军队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们的真实身分在一来到洛兰德之后很快就被识破了。当时,姬法的姊姊被杀了,而妹妹被当成了人质……于是,她被反过来利用了。成工让艾斯塔布尔的魔法骑士团落入陷阱的诱饵——详细的内情就是这样。可是,她那已经没什么用处的妹妹早就已经……」
「嗯~~」
莱纳感到无趣般的点点头。
西昂凝视着做出这种反应的莱纳。
「…………那么,你……不打算逃吗?」
莱纳宛如感到疲累似的皱起了眉头。
「嗯,因为逃命是很麻烦的事呀。我可得一直逃跑耶?不成不成!我最不会做这种事了。」
这根本就不是问题的真正重点所在啊……
于是莱纳又躺回了床上。
「我就先午睡一下吧!然后再好奸想想。」
此时,门再度打开了。这一次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们急匆匆地冲进来。
「莱纳。龙特。上级命令,将你逮捕!」
莱纳只是把目光转向他们。
「啊,来得可真快。」
他的语气当中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听起来极度地无精打采。
靠在门上,交抱着双臂的西昂看他这个样子,露出不悦的表情说:
「…………就说吧?我不是说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嗯~~牢房里面不知好不好睡啊……」
「谁晓得啊!」
「既然如此……我就叁让他们养一阵子吧,哈哈。三餐附带午睡,想起来好像挺惬意的。那么,西昂,再会罗,。」
莱纳就这样怀着轻松的心情被带走了。他究竟在想什么啊?明知道要被带去的地方是监狱耶……
跟着——
「哦,再会。」
西昂以带着些许悲伤的声音喃喃说道。
于是,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场景一转……
艾利斯家的道场。
西昂是第二次来到这大得近乎异常的道场。
他第一次来艾利斯家拜访时也曾经被带到这边来。之后每次造访就直接被带往庭园,跟菲莉丝及伊莉丝针对调查的结果进行商讨。
从此就再也没有被带到道场来过了。
听说艾利斯家好像还有一座有别于这个宽广道场的另一座道场,贵族子弟们都被带到那边去;而西昂被带往的这个道场,除了艾利斯家的人之外,一律禁止进入。
禁止进入……
因此,这里理所当然就有一个疑问了。
西昂为什么会被带到这个道场?
第一次带西昂到这个道场的老管家曾经说过,第一次到艾利斯家造访的人一定得跟路西尔见面才行……
事后西昂针对此事问过菲莉丝,然而菲莉丝也只用一句话就交代了事!「我们家从来没有那种习惯。而且西昂为什么会被带到道场,也是看路西尔怎么想,我也不懂。」
「…………」
结果现在,西昂再度被带到这个道场。
「看样子……我好像很得
人缘呢……」
在西昂的眼里,这个大得不得了的道场里空无一人。
不,也许就像之前那一次一样,其实路西尔人早就在眼前了……
就在此时——
背后有声音响起。一个澄澈,但是却全然不带一丝丝感情的声音。
「嗯,西昂吗?」
是菲莉丝。
一张绝世的差丽容貌,配上一张冰冷至极的表情。
那对细长的眼睛凝视着西昂。
「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哦,我本来是想来见菲莉丝和伊莉丝的,结果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话才说到一半,菲莉丝微微地,真的只是微微地眯细了眼睛,因此西昂便不再说下去了。
那是一种有别于演技的真正感情变化,这是西昂第一次看到她的表情产生些微改变,遂不由自主地住了嘴。
说是改变,其实她也只是把眼睛微微地眯细了而已……
可是菲莉丝立刻又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
「是这样吗?」
说完,菲莉丝便把睑转向道场,然后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
「出来吧!」
瞬间。
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道场当中。
不,是出现在西昂的意识当中,然后慢慢地具体成形……
一个男人现身了——
路西尔。艾利斯。
艾利斯家目前的当家主人。
他有一头和菲莉丝一样闪闪发亮的金色头发,还有一张端整得难以置信的脸孔。笑意贴也似的浮在脸上。
「欢迎。西昂?阿斯塔尔。首先我一定要恭喜你能从致命的险境当中平安归来。而且还破例地得到拔擢……菲莉丝己经跟你捉过了吗?」
这个男人现身的方法明明就像个妖怪一样,然而说话的口吻却又像与人闲话家常一般。
西昂已经很习惯艾利斯家的异常现象,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听到路西尔这样问,西昂说:
「是的。很感激菲莉丝小姐在我不在的那段期间,一样辛苦工作,当我得到报告时……」
此时,从战场上归来、立刻与菲莉丝见面时的情景突然浮上西昂脑海。
那是西昂造访艾利斯家时,菲莉丝劈头就说的话——
「咦?你竟然活着?这倒挺无趣的……」
西昂面露苦笑。
「…………啊,总之,我好像给菲莉丝小姐带来不少麻烦。该说些慰劳话语的应该是我……」
不知道为何,菲莉丝闻言竟然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了。我没什么话对一个差点死掉的人说。」
「嗯~~~」
西昂哼了一声,脸上的苦笑更浓了。
路西尔带着微笑望着这两个人。
「看来两位发展得挺好的。哈哈。我真是高兴啊。」
菲莉丝一听,依然面无表情地说:
「够了,进入主题。」
「哦,说得也是。那就让我们进入主题吧?今天请你来这边,是因为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想法?」
西昂不解地回答道,路西尔点点头说:
「没错。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几个让我可以判断你适不适合的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啊……适不适合?适不适合什么?唔,要我回答是没有问题,不过……只是这样吗?」
心情莫名地奸像还不差的路西尔点点头。
「嗯。只是这样。就为了这件事,才把你带到这里。不过,你要接受提问得有一个条件。」
「条件?」
「嗯。」
此时——
路西尔的表情丕变。
他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地、非常地安静……
然后用淡然的语气说:
「我提出问题。如果你的答案不符我意,我就杀了你。放心吧!不会痛的。就算你的脑袋和身体分离,你也不会察觉。你只是死了而已。一
死……?
西昂听到这个字眼,眉头一皱。
他无法理解。不,应该说,之前他虽然已经目睹艾利斯家有诸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可是这一次……
这个男人怎么突然讲这种话?他提出问题,如果我的回答不符他的意,他就要杀我?
这是我接受他问我问题的条件。如果不接受这个条件,就不能接受提问……
「………………」
西昂不懂。
为什么我得勉强接受这种带有危险后果的质问?
这时,路西尔说话了,宛如直接回答了西昂内心的疑问一样。
「这里可是艾利斯家呢,西昂。」
瞬间。
西昂的眼睛眯细了,而且带着锐利的色彩。
只这么一句话,西昂就完全了解路西尔隐含在字面下的意思了。
这里是艾利斯家。
世世代代只追随国王的家族。
而这个家族目前的当家主子,希望测试一下西昂是否合他的意。
西昂定定地看着路西尔,脸上带着笑。
「原来如此。」
他喃喃说道。
这时菲莉丝说话了。
「真是无聊啊。你打算在这里丢掉好不容易才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一条命吗?」
可是西昂并不理会菲莉丝。
他没有必要再多问。
他决定不再迷惘了。
不,那个战场就已经决定他应该前往的道路了。
曾经失去一切。
却依然奋力向前。
只要拥有这股力量,应该就可以杀掉所有的一切了吧?
哥哥、姊姊……甚至连国王也……
可是……
西昂说:
「好,你就问吧!你倒是问问看啊……路西尔.艾利斯。」
路西尔一听,笑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可能会这样说。」
西昂闭上眼睛。
是的。
我已经不能停下脚步了。
我要把挡在前面的人全部杀光。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
就算是……
恶魔——
那个地方一片黑暗。
莱纳被锁链捆绑着,站在漆黑的房间正中央。
围坐在他四周的,都是一些他从小就认识的睑孔。都是一些老人,每个人都有着一张宛如死了一般,了无生气、没有表情的脸。
然而,现在,那些脸孔都紧绷着,露出畏怯的色彩……
莱纳环视这些脸孔,以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说:
「哪,你们说这一次要把我养在牢房里?真是无聊到极点啊~~人家在那个学院里又没有胡作非为。」
于是一个坐在座位中央,留着纯白胡须的老人说:
「住口,你这个怪物!谁说你可以说话的!?」
「怪物……啊?是、是。脾气太过火爆,小心血管绷断了哟,老师。」
没错。莱纳称这个老人为老师。以前在那个孤儿院当院长的老人……
其他的人都是军部里的干部。
老人们相继出口怒骂。
「都是你这小子多管闲事,才贪让阿斯塔尔那毛头小子一步登天!」
「要是你跟阿斯塔尔都死在战场上就天下太平了。」
「你知道吗?就因为让你活下来,我们要遭受那些人们多严重的叱责吗?」
「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害的,你们这种出身低贱的鼠辈还如此得意!?」
莱纳依然带着佣懒的表情,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辱骂言词,然后说道:
「唔,难道你们就是为了发这种牢骚才把我找来吗?啊,原来如此。只要有像我这种可爱的宠物在你们身边,就可以消除你们的压力了吧?」
「不要胡说八道!」
瞬间,老人之一将放在桌上的烟灰缸丢了过来,击中莱纳的头部,顿时鲜血直流。
红色的血形成一道线,从额头上流下来……
老人们见状嘲笑道:
「那是什么呀?流的是红色的血吗?想学人类啊?明明是只怪物!」
「………………」
明明是只怪物……
莱纳就是在这种长期被羞辱的环境下成长的。现在再有人用这些话语来激他,他也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好佣懒。
不,他不只是没有感觉,现在甚至……
「咦?怎么会这样?我的头觉得有点痛耶……」
头都流血了当然会痛!——老人们如此骂道,根本不把莱纳的伤当一回事,听到莱纳的说词,只又是连珠炮般的痛骂。
「小子!拿我们当傻瓜啊!?」
莱纳仍然顶着松垮的表情,很干脆地说:
「把人当傻瓜的是你们吧?我一直都是被当傻瓜的人啊。哪,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这些锁链吃肉吃得好深,挺痛的耶~~我没有这种特殊癖好,所以感觉不是很好……」
莱纳语带揶揄的话激得老人们又想继续辱骂他,不
过他们总算恢复了平静……
他们顶着极度厌恶的表情,又开始说道:
「算了。今天之所以把你叫来,是为了传达国王的指示。国王下令说,因为要把你关进监狱,所以可以为你实现一个愿望做为补偿。本来像你这种下贱的人哪有资格实现愿望……但是慈悲为怀的国王却十分坚持。记住!这是国王的大恩大德。哪,如果你有什么希望,就快说吧!」
这突如其来的慈悲,让莱纳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环视着在场的老人们。
「慈悲为怀……啊……可是,结果我还不是被关起来了?啊,是因为那样吗……因为这次的事情,使得国王对『复写眼』产生相当大的恐惧感吧……所以他愿意帮我实现愿望,只希望能让我乖乖地不惹事生非。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胡萝卜和鞭子的道理吗,+」
老人们一听,狠狠地瞪着莱纳。
「少罗嗦!快说!少在这边得意忘形!」
看样子莱纳说的并没有错。
「嗯~~~」
莱纳感到困惑似的呻吟了一声,然后说:
「唔,既然是可以实现的话,那么梦想当然就要愈大愈好罗,,……或许可以帮我准备一个,能在监狱里的任何一个角落睡觉的特大号枕头……」
姑且不说这个梦想有哪里算大了,莱纳此时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
「啊……对了。就帮我那个吧!」
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那是个冰冷的地方。
是一个由石块、铁格子以及绝望所构成的空间。
被带到监狱的莱纳看到这副景象。
「哇……这个地方看起来好像比我想像中的还让人不舒服……不过好像还蛮好睡的……」
他用即使面对这种状况,也丝毫没有紧张感的轻佻声音说。
举目四望,在这个一人一房、算是格局相当豪奢的牢房里,有许多和莱纳截然不同、完全散发出沉闷、阴郁气息的男女老少,有人用无力的眼神看着莱纳,有人露出嘲笑似的表情看着他。
莱纳对着这些人挥挥手,寒喧打招呼,这时狱卒往莱纳的背上一拍。
「小子,赶快走!真是的!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喜孜孜地进牢房的。」
「嘿……就是啊。牢房提供三餐还附午睡,我还以为很多人会喜欢这种生活呢。」
狱卒一听笑了。
「啊哈哈哈!什么东西啊?你真是有趣啊……这种理论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尤其这个地方又是专门关一些穷凶恶极的犯人的地方,多的是神经过敏的人。不是一级战犯就是连续杀人犯。我只要一想到自己稍微一松懈就可能会被杀,胃就开始痛……」
在这个比较爱说话的狱卒的催促下,莱纳在监狱当中走着。
「狱卒大叔也挺辛苦的吧……」
「就是说啊。如果让那样的人勾搭在一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所以你瞧,牢房不都是隔成个人房吗?不过这些家伙终究都是很危险的人……啊,对了。话又说回来,你干了什么好事?会被关进这种地方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哦……」
此时,或许是突然想到莱纳也是被关进这种牢房的犯人之一吧?刚才还跟莱纳有说有笑的狱卒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让人不禁要问他,都什么时候了才发现这件事……
莱纳云淡风轻地说:
「唉,因为我一直睡午觉,碍着了上司的眼……」
「啊?睡午觉?」
「是啊。所以他说,既然那么爱睡,就到牢里去睡一辈子吧!我个人也认为这点子不错……」
听完,狱卒竟然砰砰砰地拍着莱纳的肩膀,摇摇头说:
「唉……你是因为这样被关进来的啊,你真是走衰运……我想你的上司一定是个很有力的人士吧。可怜的家伙……好吧!你在这边的生活就交给大叔我负责了。话是这么说,可大叔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罩你,不过你想要什么,大叔都会尽量帮你去调度就是了。」
「哦?真的吗?真是太幸运了!」
就这样,莱纳和狱卒之间建立起了意气相投的交情,这时他刚好也来到了自己的牢房前面。
这间牢房跟其他牢房一样,只有石墙还有铁格子。
唯一不同的是……
牢房里还有其他人。
一名红发少女蹲踞在牢房的角落。狱卒见状说道:
「咦……这可奇陆了,怎么会有人……」
他从怀里拿出公文纸,开始做确认。
莱纳对他说:
「啊,大叔大叔,没关系啦。刚好我找这家伙有点事,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文件上应该也写得很清楚了……」
于是狱卒再三地检视文件的内容。
「啊,你说得没错。这可不是——军队高层所发的命令文件吗?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究竟是什么人?」
「嗯~~我想我大概像只宠物吧?」
「啊?」
「都无所谓啦。嗯,请打开牢门吧上二十分钟左右之后再回来吧。」
「啊,哦。我知道了。」
也许是军部高层所发的命令文件发挥了效用吧,狱卒的态度显得非常地老实。
莱纳见状,一边带着苦笑,一边走进牢房。
确定狱卒在牢门上上了锁离去之后,他坐到少女旁边。
可是,少女不知是否睡着了,却一动也不动。
莱纳顶着茫然的表情看着这个少女奸一会儿。
她穿着一身脏一疗的衣服,头发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抱着膝盖,头也不抬地睡着,一副不想要别人来打扰的态势,这个模样不是他之前所熟悉的那个女孩子。
持续观察了好一阵子之后,莱纳的睑上突然浮起不怀好意的色彩,往少女的头上就是一拍。
「喂,姬法!老是偷懒睡午觉,成绩会一落千丈的!」
「哇!?」
瞬间,姬法抬起头来。她带着极度惊讶的表情凝视着莱纳,然后不知为何环视着四周,奸像要确认什么事情一样,最后……
「咦?咦?咦?这里不是牢房吗……那……莱纳为什么在这里!?」
她惊愕地大叫。
以足以响彻整个监牢的巨大音量。
莱纳赶紧捣住耳朵,皱起眉头。
「姬法,你的嗓门也未免太大了。」
「…………啊、唔……对不起……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怎么回事?」
「我是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哦……这个嘛~~该怎么说好呢……真是麻烦啊……」
「喂,如果你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要把事情说明清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的话,小心我一脚把你踢翻。」
「我、我知道啦。」
嘴巴上虽然这么说,然而莱纳的心中却偷偷地想着,应该先睡个午觉吧?他耸了耸肩。
然后砰地往自己手掌心一击。
「总之,我有事情非得跟姬法说不可。我是专程来告诉你的。」
「…………有事情要跟我说?」
「嗯。那个……」
接着,莱纳以仍然没什么斗志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总之,我要告诉你,你的妹妹好像在很早以前就被杀了。」
「………………!?」
听到莱纳这一席话,姬法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全身不停地打着颤。
「莱、莱纳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只有这个国家的高层……」
说到这里,姬法住了嘴。那对红色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莱纳。她的眼神……变得冰冶无比,失去了情感的色彩……
「原……原来如此。原来你也是洛兰德的爪牙……你是跑来勒索背叛国家的我吗?或者是来杀我的?」
「………………」
莱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仍然只是顶着惺忪的表情凝视着姬法。
莱纳的反应更是激怒了姬法。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欺凌我们到这种地步!?光是杀我们还不足丛让你们满足吗?我不想听!说什么我妹妹死了……而且,我更不想……从莱纳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你早就知道所有一切?你明明知道,还在心底窃笑?我竟然跟你告白说我喜欢你……你是不是在心底窃笑我是一个愚蠢的女人……?」
泪水从姬法的眼中落下来。她的眼神是如此地冰冶,仿佛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绝望一样,然而,泪水却依然从那对眼睛当中满溢出来。
「或者,你打算为泰尔、汤尼以及法露报仇?你无法原谅背叛你们的我,所以特地跑来杀我?你想把我打落绝望的谷底,再杀死我?或者这样你还不满足?……那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我早就隐约知道……妹妹被杀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无计可施啊!我……我……」
此时,姬法整个人崩溃了。她蹲踞在地上,开始啜泣着。
莱纳看着她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唔~~真是麻烦啊……」
说完,他便咕噜地往地上一躺,用还是一样没有
斗志的语气说:
「我真是搞不懂啊……战争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对别人的领地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莱纳说的话跟姬法的问题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姬法闻言不禁抬起头来。
可是莱纳不予理会,继续说道:
「泰尔、汤尼、法露都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不是说过吗?睡午觉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啊。只因为一些无聊事而丢掉性命……」
「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真的搞不仅啊……战争……是为了什么而发动的?一定是那些太有斗志的人搞的鬼。可他们却连没有什么斗志的人都一起卷了进去……」
说到这里,莱纳突然起了身。
「那么,没有斗志的人该怎么办才好呢?我明明只是一直睡午觉而已,偏偏姬法一直哭,泰尔他们又莫名其妙地死了,连姬法的妹妹也没命了?现在我又惹得姬法生气,再加上连以前那个女孩子也……我……不像西昂一样,我没想过要改变整个国家什么的麻烦事,可是……我只是一直睡午觉而已,我又没有伤害任何人……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可以不但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莱纳说完,看着自己的手。
染血的手……
莱纳是这样想的。就算当时这只手以有别于他本人的意志动作……
那只手搔着他那一头睡乱了的头发。
「喂,姬法你在发什么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什么……那个……倒是莱纳才奇怪,怎么突然……」
此时,牢房外头有声音响起。
「喂!莱纳.龙特。三十分钟到了,怎么样?」
是狱卒。
莱纳对他淡淡一笑。
「哦,马上就好。」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同时强行将姬法拉了起来。
「好了,姬法。现在跟我走。」
「咦?咦?」
莱纳拉着不知所以然,一脸困惑的姬法的手,将姬法从牢房的门口推出去。
「咦?莱纳等一下……」
锵!
姬法的声音被铁门关闭的声音给打断了。
姬法在牢房外。
莱纳在牢房内。
「…………这到底是……」
莱纳带着没有一丝丝紧张感,与平常无异的表情,定定地看着一头雾水的姬法。
「姬法,恭喜你被释放了。」
「啊?释……放?」
姬法一阵愕然,莱纳觉得有趣似的又对她说:
「也恭喜我被关了。如此一来,我终于找到一个不用顾虑任何人感受的地方,好好地睡午觉了。而且这里又免费供应三餐。」
狱卒一听笑了。
「我就说,只有你这个怪胎会这样想。」
姬法顶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这两个人。
「等、等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被释放了?为什么莱纳……」
狱卒打断她的话。
「啊,是这样的……根据这张公文和调查报告,莱纳.龙特愿意乖乖入狱,相对地,他要求释放姬法.诺尔斯。咦,莱纳,难道你是穷凶恶极到足以与军部讨价还价的人吗?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说什么睡太多午觉根本就是唬人的吧?」
「我说的是事实。」
「骗人!算了,反正往后的日子长得很。到时我再慢慢地要你说个清楚。」
「真是麻烦啊……」
莱纳尽讲着这些吊儿郎当的话,完全看不出像是一个被关进大牢的人,姬法靠上前去。
但因为有铁格子在,她无法再靠得更近……
她用颤抖的声音道:
「为、为什么……为什么莱纳愿意为我做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体贴?我……我背叛了泰尔和汤尼、法露……害他们被杀……」
「你说错了。」
莱纳带着惺忪的表情凝视着姬法,说道:
「杀人的不是人,是怪物啊,姬法。战争是一种怪物。国家是一种怪物。欲望是一种怪物,而我也是……」
莱纳说到这里顿住了,然后对姬法微微一笑。
「可是,姬法是个人。所以姬法不用苦恼那么多,知道吗?那么,就让我在这里当午睡王国的国王君临天下吧,姬法在外头也要加……哇!?」
瞬间,莱纳被姬法从铁格子之间的空隙伸过来的手,给一把抓住了衣领,强行被拉了过去。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脸避开了铁格子,免于撞个正着……
姬法的两手环住了莱纳的脖子。
「姬法!?脸被铁条夹住好痛苦……唔——」
话才说到一半,莱纳的嘴巴突然被姬法给堵住了——
用姬法的唇。
当然,莱纳一句话也说下出来了。
「………………………………」
好一阵子的沉默。
狱卒咻地吹了吹口哨。
过了一会儿,姬法松开了力道,两人拉开距离……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莱纳一脸茫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姬法以微微湿润的眼睛凝视着莱纳。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莱纳了。本来以为是因为你太缺乏斗志,让人不需对你警戒……我以为是因为你让我感到安心……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我错了。事实上,你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人。事实上你比任何人都坚强。所以……所以,你也不是什么怪物。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胆敢再说什么自己是怪物的话,我可不饶你。」
姬法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长串的话,莱纳却还是无言以对。
「莱纳不是怪物。至少我不认为你是怪物。我会活下去。谢谢你,莱纳。还有……我一定会……」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催着狱卒带她到出口。此时的姬法已经没有方才那种对所有事物都感到绝望的眼神了。
她的脸上带着充满坚定信念的色彩。
「我走了。」
于是,狱卒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搞懂整个情况,只是顶着有幸看到好戏似的表情一边点着头,一边带走了姬法。
莱纳一直保持沉默,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然后——
「呼……刚好要吐气的时候就被吻住了……还以为自己要窒息了呢……」
他仍然顶着一脸松垮没有斗志的表情,难以分清这究竟是不是他真正的心声……
之后过了几天的某一日。
「喂!狱卒大叔。请过来一下!」
今天牢房里依然响起一个佣懒的声音。
狱卒听到声音,顶着疲累的表情走过来。
「我说你啊……随便你怎一么都好,就是别每天一直叫人嘛!如果有事,就一次交代清楚吧!而且,每次我有事找你时,你却又一直在睡觉……」
「什么嘛!是你自己说有事可以随时叫你的啊。」
「凡事都有个限度嘛!而且你老是提一些无理的要求,什么给我一个超特大号的枕头啦,一天让我吃五餐啦什么的。」
「对了,关于我今天想要的东西。」
狱卒闻言叹了一口气。
「又要东西了……说吧。今天想要什么?」
「我要纸跟铅笔。另外,不是有一所学校叫洛兰德帝国王立军事特殊学院吗?我想跟那所学校的图书馆借书。」
「书?那倒可以。这种小事我倒可以帮忙。」
「真的?太好了!很久以前我曾经调查过,可是当时觉得很麻烦,所以就放弃了。不过现在实在太闲了,所以我在想,也许可以再试试看。」
「唉,算了吧!我知道你在自我吹嘘,就直接说想要借什么书吧?」
「不只有一本哦?」
「唉呀,几本都好,赶快说吧!我跟孩子说好了,今天要早点回去陪他们玩的。」
「哟……大叔有孩子啊?」
「嗯。才七岁大,现在是最可爱的时候了……」
「嗯~~」
莱纳闻言,一屁股坐到地上,交抱着双臂说:
「我说大叔啊。」
「干嘛?」
「你不希望那个孩子去打仗,对吧?」
狱卒一听,眉毛往上一吊。
「那还用说兰逼世界上哪有做父母的想让孩子上战场的?战争这种东西……唉,七年前我也上过战场……那真是最糟糕的事情……我的亲朋好友和同事们都战死了……所以我……婉拒了上级把我晋升为部队长的好意,到这种地方来担任看守的卫兵。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刚好就在那个时候,我有了孩子……嗯。战争真不是人打的。」
莱纳听到狱卒这样说,点点头。
「我说吧?没有人喜欢打仗的嘛~~奸,既然如此,看样子我也得要求狱卒大叔加把劲了。那么,你先帮我借个十本书来。全都是很笨重的书,就有劳你了。」
「啊?你那是什么大道理?就算你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我也会去帮你借书来啊。因为你是我在这个工作场所里唯一可以谈话的对象啊。」
「那就辛苦大叔了。」
「对了,你要什么书来着?」
「所以我才跟你要纸跟铅笔的啊。十本书名你记得住吗?全都是一些书名很长的书哦?」
狱卒一听皱起了层头。
「那你等一下好了。我现在去拿纸跟铅笔。真是的,最近就算没有帮你跑腿,也老是下班得晚,一直被老婆数落……」
莱纳一副不像有求于人的态度,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对着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离去的狱卒挥挥手。
「有劳你了~~」
然后又伸了个懒腰。
「说得也是,战争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啊……真是麻烦啊,又,,要查那个东西了啊……」
最近莱纳已经习惯了牢房里面的生活,自言自语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
「我的个性明明就不适合努力做事情的。,唉,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
他支起了身体。
他看了看四周,当然没有其他人。他看到的只有冰冶的石墙和铁制的栅栏而已。
一开始他还觉得每个囚犯都被分派到一间牢房,是挺奢侈的一件事情。然而……据狱卒的说法,只要在这种不能跟任何人交谈,没有东西会动,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空虚单人囚房里关上一个星期,再怎么喧闹的囚犯也都会变得温驯,关上一个月左右,所有的囚犯就几乎……
都发狂了。
在这种不断地飘散出绝望和狂气的气氛当中,莱纳交抱着双臂呻吟道:
「嗯~~一个月啊……岂止一个月?想从这里出去简直是渺茫又渺茫的奢望吧……唔,反正时间多得是,我慢慢查就可以了。不过在这之前……」
他住了嘴,一往如常往地上一躺。
「就姑且让我再睡一觉吧……」
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
众人就这样分道扬镳。
人们失去许多东西,然而,时间还是不停地往前进。.
你觉得那是很悲哀的事情吗?
令人怀念的日子转眼就消失无踪。
就算我们无法确定新得到的东西会比以前的更好……
时间之轮依旧不停地转动……
每个人都被迫不停地往前走。
但是,我们仍希望至少会有一个比较美好的未来……
心怀野心的人。
停驻在原地的人。
回首过去的人。
只知道埋头午睡的人……?
这世上终归是有许多各式各样的人。
总而言之——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然而确实地一分一秒过去了。
最初的第一年,还没有人发现到变化已开始降临。只知道眼前的敌国不见了,大家的心情都像在过年过节一样喜悦。
可是第二年就有些不同了。国王再度宣告,这一次他们要跟尼尔法王国作战。革命行动因为这个契机面发动了。基于民意取向,国王被迫让位,新国王于焉诞生。这个革命行动的过程奇妙堡让人难以想像。紧接着贵族们相继失踪,这一年可谓发生了最激烈的变动。
然而,被关进监狱的莱纳无从得知外面的风风雨雨……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
光线照不到那个地方。
日光照不到,月光也一样。
所以,如果长久待在这种地方,恐怕就会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白天或黑夜了吧?
这应该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这种痛苦是他人所无法想像的。
然而……
姑且不谈这些,现在的时间是深夜。
不,若不是深夜,他就不可能来到这种地方了……
「………………」
他眯细了眼睛,眺望着眼前的景象。
被石墙和铁栅栏区隔开来的狭窄空间。
这个狭窄的空间到处堆满了书籍和文件。量多到层层叠叠堆叠起来的书铺满了地面,本来的石板地几乎整个都看不到了。
再怎么客套含蓄来形容,这里都不能算是干净整齐。
这是一个与他高贵的身分完全不相符的地方。要是那些平常围绕在他四周的人看到他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感到惊骇不已吧?
然而……
他完全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因为他深知,人的价值不是由这种芝麻钟且大的事情来决定的。
最近人们经常这样说他。说他老是喜欢一些奇怪的事物。
也许吧。
因为,望着眼前这么杂乱的景象,他的嘴角从刚刚就一直泛着笑意,久久不散……
他伸出手。
伸往被铁锈弄脏的栅栏当中。
即便弄脏了他那以黑色为基调,样式虽然简单,但是某些有眼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非常高档的衣服也不在乎。对他而言,那种东西一点价值都没有。
就这样,他抓住散乱在当中的一把文件……
快速地过目之后。
「原来如此啊?」
他感慨万千似的嘟哝道:
「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吗?」
他用「你」——来称呼对方。
可是,栅栏中看起来好像空无一人。能看到的只有大量的书籍,和用不工整的文字写就而成的文件资料。
然而,他却好像正跟某个人说话般的继续说道:
「…………本来以为你躲在这种地方,一定一天到晚睡懒觉,看来我是错了……我一路辛辛苦苦走来,偏偏……你却躲在这里过得不亦乐乎,我无法接受这种差异。我不允许只有我一个人苦恼大大小小的事情。你是我的人。我要好好用你。」
说到这里,他再度轻轻一笑。
「就算你心不甘情不愿也一样。」
「..……:.」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然而他却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背对着栅栏。
就此离去。
第二天。
那个狭窄的空间里的景象跟昨天晚上一样。
杂乱堆叠的书和文件将空间的一边给整个埋没了。
此时从书堆当中……
「啊……唔、唔、唔……」
莫名其妙地响起一个不知如何是好似的呻吟声。
「唔哇……啊……啊……」
此时——
「哇!?」
一个年轻的男人随着一声惊叫,从书堆当中一跃而起。
他的肩膀上下起伏着,不停地喘着气,脸上带着惊骇的表情。
「呼呼……真糟糕……埋在书堆底下睡觉,竟然差一点就窒息了……」
男人顶着认真的表情讲这种没营养的话。
他留着一头睡乱了的黑色头发和一对无神的黑色眼睛。
他就是莱纳?龙特。
都已经过去两年了,他散发出来的欠缺斗志的气息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姑且不说这个现象究竟是好是坏,莱纳就像睡了一个好觉般伸了伸懒腰。
「呼哇!我睡眠不足……睡一下吧……」
说着人便再度躺了下来。
他就着这个姿势,哗啦哗啦地翻着眼前的书。
「这本也研究透彻了,果然有些腻了……算了,先吃过早餐,再来思考接下来要研究什么吧……」
说完,他便用力地将书往那个书堆一丢,加以整理!照他的想法,他大概觉得那就是整理了!然后呆杲地等着早餐送来。
花了两年的时间培养出来的体内时钟,只让他造就出能正确掌握吃饭时间的能力,他知道该是吃早餐的时间了。
「不知道今天吃什么……昨天的饭难吃死了,如果今天的比昨天的还要难吃的话,那可真是有得瞧了……」
他边享受着这么卑微的期待,边缓慢把脸往栅栏方向靠近,等着帮他送早餐的狱卒前来。
「还没来啊……再不来,我可要睡觉了哦……」
这时——
果真如他所料,他开始听到脚步声了。
是送早餐来的狱卒的脚步声。
莱纳站了起来。
「大叔,早安哪!」
对已经有两年交情的狱卒打招呼。两人稍事寒喧,然后跟大叔订今天他所需要的东西,这已经成了他的日课,然而……
「………………」
没有回应。
莱纳不解地歪着头。
「喂,大叔,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啊?又跟老婆吵架啦?」
「………………」
还是没有回应。
莱纳觉得可疑,隔着栅栏窥探着走廊,只见那个熟悉的狱卒踩着缓慢的步伐,朝这边走过来。
可是,他的样子有点奇怪。略微低垂着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不,不只是这样,狱卒的手上并没有拿着平常应该要在这时送来的早餐。
莱纳见状,弧疑地歪着头,然后再度瘫坐在地上!应该说是书本上。
「搞什么?」
莱纳茫然地发了一阵呆,这时,花了比必要时间还长,才走完这短短距离的狱卒,站到莱纳的面前。
「大叔,你今天是怎么搞的?发生什么
事了?」
然而,狱卒看也不看莱纳,甚至像是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一样。
这个举动让莱纳更感到可疑了。于是他就这样茫然地不发一语。如果对方没有兴致讲话,光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找话讲就未免太麻烦了吧……他心里就想着这些一点斗志都没有的事情。
「………………」
狱卒不说话。
「………………」
莱纳也不发一语。
「………………唔…………」
「…………………………呼哇,,害我想睡觉了……」
「…………………………啊,真是够了!」
在这场沉默竞争当中败下阵来的是狱卒。不知为何,他用强烈的语气说:
「你干嘛不说话!?这样一句话都不说,让人家很不舒服耶!」
「什么话?谁叫大叔一句话都不说,害我以为是有人帮你女儿介绍相亲对象,搞得你心情不佳,才不敢多说话的!」
「胡说八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女儿才十岁吗?」
于是莱纳咧开嘴笑了。
「现在十岁的孩子很不得了哦。大叔,难道你不知道吗?」
「什、什、不、不得了!?什、什么不得了!?我、我们家女儿绝对不会!」
「每个父母都嘛这样说。」
「我就说不是这样嘛!」
狱卒说完,表情又整个沉了下来。
「不是这样啦……不是这样……」
「…………干嘛又一脸屎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对了,我的早餐怎么了……?」
莱纳的真正重点在这里。
可是狱卒根本不理他。
「已经两年了……自从你来这里之后……」
狱卒说道,不知为何,竟然眼眶湿润地凝视着莱纳。
莱纳承受着狱卒炙热的视线。
「唔……干、干嘛用那种眼神看人……我、我可没有这种癖好哦……?」
他察觉到有危险的气息,不由得略微地往后退……
可是,狱卒根本不把莱纳无厘头的举动放在眼里,他拿出钥匙,打开牢房的门。
「想起来,在这个工作地点,能够算是谈话对象的人只有你啊……」
他一边说着,竟然一边走进牢房当中。
莱纳见状说:
「不、不会吧!?等等!大叔,你冷静想想。你有老婆,又有可爱的女儿……别这样!啊!有人要强暴我!?」
莱纳口没遮拦地不断叫嚷着,但随即看到狱卒那带着悲哀色彩的眼神,他也沉默了。
他觉得无趣似的压着自己那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大叔,干嘛啦?今天心情很不好吗?让我一个人在这边演,这样让人觉得很寂寞耶。嗯?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狱卒一听,带着沉痛的表情,将目光从莱纳身上栘开。
「………………本来是不想说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
莱纳看着他……
他发现了。
「原来如此?别放在心上。不想说就不要说。」
「………………」
狱卒再度无言。
可是莱纳还是继续说道:
「是那件事吧?死刑定谳了对不对?我的死刑。」
莱纳以淡淡的口吻直接了当地问。
狱卒抬起头来。看着莱纳的脸……看着莱纳即便说这种话时,也依然昏昏欲睡、茫然似的脸,然后皱起了眉头。
可是莱纳却以充满活力的声音说:
「我说大叔啊,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可以逃跑吗?以前我们不是说好了……说奸不轻易就死。如果可以的话要努力活下去……」
「那、那个……」
狱卒言词含糊,然后……
「我……」
话还没说完,莱纳就挥挥手,打断狱卒的话。
「嗯,是、是,我知道。说得也是,如果我逃了,会给大叔带来麻烦。再说你又有亲爱的老婆和女儿。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要逃,我会等大叔不在这里的时候再跑。对了对了,那我的死刑什么时候执行?」
「那个…………明天……:」
「这么快!?」
莱纳不由得尖叫起来。其实也不能怪他,听到这种消息,恐怕没有人不会尖叫出来吧……
狱卒好像刻意想解释什么似的说: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今天早上突然送来了令状……」
「啊,没关系。我知道不是大叔的关系。可是……明天啊……动作倒是很快……嗯?现在我该做什么?」
「关于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公文件上都写得很清楚,所以你只要跟着我去一一处理就可以了。唔,好像执行死刑前要让你享受一下各种奢侈的事情……」
「哦……奢侈啊?」
「嗯。首先是让你洗个澡,整理一下门面,然后穿上配给你的衣服,到高级料理店用餐……」
「啊?这算什么东东啊?这个国家在犯人执行死刑之前都做这种事吗?」
「没啊……」
这时狱卒的表情更形阴郁了。
「这一次跟往常都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国王好像说他想亲眼确定你被执行死刑……所以,一些人就说,既然要站在国王面前,就算是个死刑犯,也得要有适度的装扮……明天就要把你交给国王的直属部下了;:」
于是莱纳懂了。
原来如此……
国王果然惧怕「复写眼」。
而且,非得亲眼目睹他被杀,否则会让他寝食难安……
也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嗯~~这么说来,我的宠物生活也结束罗?」
「………………那么,我们走吧?」
听到狱卒这么说,莱纳不禁慌了。
「啊、啊、等、等我一下啦。那我在这里查到的研究报告,可以带走吗?」
可是,狱卒又沉着一张脸回答道。
「那也不行。公文上说,什么东西都不准你带出去……」
「真的吗?求求你啦!别看我这样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也挺认真的……好不好?只要我偷偷地带出去的话……」
「我说不行啦。而且现在不只我一个人在这里……」
狱卒说着,手一挥,便有几个看起来健壮无比的男人们走上前来。
男人们定定地看着莱纳。
「这家伙就是死刑囚吗?」
「看起来又瘦又干的,不是什么大不得了的家伙嘛。」
「这种人,干脆当场就宰了不就得了?」
众人你;曰我一语地说。
莱纳一听,整个人无力地垂下头。
「唉……知道了啦。这些报告也得放弃了吗……」
「真是抱歉了。」
「哪里,我知道不是大叔的问题~~~」
「那我们走吧?」
「嗯。」
于是,两个人就踩着蹒跚的步履,开始往前走。
那些身强体壮的男人们缓缓地跟在后头。
莱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顶着茫然的表情,脑海中不停地思索着。
明天就要执行死刑了。
可是,又不能在狱卒大叔值勤的时候逃跑……
也就是说,他非得趁明天被交给国王的直属部下,那些夸张的人时逃跑不可。
「唔……」
这倒是挺轻松的一件事。
老实说,如果他真的想逃,即便有五、六个实力强大的魔法骑士,他也有顺利逃跑的自信。
他在那所孤儿院里被迫学会了这样的能力。
再加上这对眼睛也……
所以,莱纳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拍拍狱卒的肩膀。
「我说大叔啊。别顶着那么不快乐的脸嘛。今天就一鼓作气解决吧!你说先洗澡是吧?什么样的澡?你刚说奢侈的澡……难道还附有枕头?」
他的声音是那般地开朗。
那段奢侈的时间,真的只有一眨眼那么短……
隔天。
离开昨天投宿的豪华得异常的饭店之后,莱纳眯细了眼睛,抬头看着天空。
阳光亮晃晃地从天上洒下来。
天气实在太好了,他忍不住嘟哝道:
「这可不是~~太适合执行死刑的温暖阳光吗~~」
这番话让在后面办理结帐手续的狱卒又苦着一张脸。
莱纳对他露出苦笑,一边不停地甩动手脚,伸伸懒腰,开始打理自己。
待会就真的要进行睽违两年的舒筋活骨了。他必须和国王的直属士兵对峙,但求逃过一劫。
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的话……
「嗯,嗯,嘿~~这件衣服看起来挺夸张的,不过活动起来倒满方便的耶+,」
昨天狱卒交给莱纳一件奇怪的衣服,他啪啪啪地翻着腰际部分的布。
唔,这件衣服恐怕不能称为普通的衣服吧?那是一件白色的头盔,和配着蓝色绑绳、形状奇
怪的钟甲。
这是只分配给洛兰德帝国魔法骑士团穿戴的特殊战斗服。
不但活动方便,而且防御力奇佳。
莱纳实在搞不仅,为什么还要给快要被处死刑的犯人这种东西……总之,既然都给了,就抱着感恩的心情接下来吧?今天早上他也乖乖地把衣服穿上了。
不管怎么说,势必都会演变成一场战斗……
到时候,这件战斗服就会派上用场了吧?
「可是……」
莱纳说着,打了个呵欠——不,他总是在打呵欠……
他再度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呼……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那么高级的床上睡觉,害我没睡好呢。」
听到莱纳又在胡扯,狱卒说:
「骗人!你不是比我还早睡吗?明知道第二天就要上断头台了,竟然还能睡得那么安稳……我可是完全睡不着呢!」
「哦?大叔为什么会睡不着?」
「你啊……那是因为……」
说着狱卒的脸色又是一沉,莱纳笑着对他说: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就要死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呢。」
「你…………不要讲得这么轻松……」
狱卒一脸愕然,莱纳对着他耸耸肩。,
「唉呀,别看我这样,我还挺有胆识的。也许我就是人们口中所说,那种不怕死的家伙吧?」
事实上,他实在是一点都没打算要死……
狱卒听到莱纳这样说,不知为何,好像很感叹似的点点头说:
「我:;觉得能跟你做朋友,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咦?啊……是、是吗?啊、啊哈哈!」
听闻此言,莱纳实在太感动了,不由自主地发出干涩的笑声。
两人之间如此悠闲轻松的对话,这将是最后一次。
随着时间的流逝,狱卒的话也跟着减少了,一股沉重苦闷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不久,该来的时间终于到来了……
莱纳在狱卒的催促下,被带往听说是国王住居的宫廷前面。
狱卒停下脚步。
「…………我必须在这里把你交给国王的直属部下了。」
「唔。」
莱纳点点头,环视一下四周。
他来到位于漂亮的宫廷前面的广场上。
而在那边等着他的是……
出乎莱纳的意料之外,竟然只有一个女子。
他从国王胆怯的行径来猜测,本来以为国王应该会安排大批部属来虐杀他的。
没想到竟然只派来一个女子……
见状,狱卒不由得喃喃说道:
「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美得让人不敢相信的美人……」
是的。那个女子拥有一张几近异常的差丽容貌。
一头光泽亮丽的金色长发、美丽端整到令人屏息的容貌,冰冷的眼瞳,再加上一副用看似非常方便活动的皮革铠甲,所包裹着的匀称身材。
腰上则佩着一把从她那华奢而纤细的手臂来看,可能只是一种装饰品的长剑。
不知为何,这样的美女却带着宛如死亡般的冰冷表情看着这边。
「嗯。看你那一张愚蠢的脸,来人就是叫莱纳的犯人吗?」
她用非常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问道。
可是——
「………………」
没有人回答。是没有办法回答。
对方可是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美到让人忘了言语,不自觉地陷入沉默当中。
狱卒还有从昨天起就一直不急不徐地跟在他们身旁的三个人,全都看傻了眼。
只有莱纳仍然顶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咕噜咕噜地打量着四周,确认待会儿可以逃跑的路线。
要说哪一边才是异常,看来莱纳才算吧?如此美艳的女子就在眼前,他却全然不为所动。
女子说话了。
用冶到谷底的声音说:
「辛苦各位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行动看似慢吞吞的三个人这才有了反应。
「唔,这个……可是,我们怎么可以把这么危险的工作交给一个女性……」
然而……
「我再说一次。你们消失吧!」
女子丝毫不留情。
三个人难掩心中的冲击似的,快速地离去了。而狱卒……
「那么,莱纳。就此别过了……」
可是莱纳却只是敷衍般的点了点头。
「啊,说得也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承蒙大叔的关照。那就再会了。」
「再会?……啊,也对。哪天我死了,我就会去见你的。」
「好、好。那么……」
莱纳若无其事的态度好像让狱卒会错了意,只见他顿时泪涟涟。
「………………莱纳。你这小子总是随时体贴我的心情……我明白,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让人伤感的离别……再会了!」
说完,狱卒拔腿狂奔而去。
莱纳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之后——
和这个面无表情到近乎异常的女子对峙。
他用一样松垮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女子。
「喂,美人小姐。」
「干嘛,色情狂。」
「啊……?」
女子突如其来的回应,瞬间让莱纳一阵愕然,顿时无言以对。
「那个……」
好一阵子的沉默。
然后莱纳重新整顿好心情。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叫我色情狂……?」
女子带着理所当然似的表情说:
「你的脸啊。」
「啊!?」
「还有你的经历。我已经听说过关于你的事情了。」
「等一下,你是指什么样的经历?」
「你没有必要知道。」
女子还是一样冷淡。
唔~~
这可难缠了……
从某方面来说,莱纳虽然被女子的气势所压倒,然而他知道,尽说些没营养的应酬话也于事无补。于是——他开始行动了。
他睑上的表情虽然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却慢慢地将手抬了起来。
「啊~~对了,不好意思,有件事想拜托你。」
「?」
女子快速地扫视莱纳的动作,可是看不出她有特别警戒的样子。
莱纳见状,在内心窃笑。
「很抱歉,我想请你放了我。」
话声未落,莱纳的手在空气中舞动。他以极惊人的速度画着魔方阵。
瞬间——
不,魔方阵以堪称只有半瞬间的神速被构筑完成了。
魔法立刻完成。
「索求雷鸣>>>……」
莱纳的动作并没有让女子的表情有所变化,她凝视着莱纳的一举一动,嘟哝说道。
「哦,想杀我吗?」
莱纳不理会女子,继续念诵咒文。
「稻光。」
瞬间一道强烈的光源,从莱纳所描绘出来的魔方阵中央进射而出……
目标锁定了女子。
「……………………咦?」
莱纳顿时发出愕然的叫声。
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发生在他眼前的景象……
就在他觉得女子的身影变得模糊的那一刹那。
咻!.
不知何时候被拔出来的长剑,以从下往上抄起之势朝着莱纳的下巴逼近。
「哇!?」
瞬间,莱纳的身体往后一弯,勉强闪开了剑身,然而女子的长剑却直接从莱纳描绘出来的魔方阵的正中央劈下去,将原本集中在魔方阵中心的雷击光球吸进刀身,再回马一刀,剑身直线往下一挥。
「………………唔!?」
莱纳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身体一缩,往旁边一跳,逃了开去。
之后。
咻咚¨
随着一个前所未闻的奇怪声响,女子的剑释放出雷击,将莱纳之前的所在地炸出一个大洞。
莱纳见状……
「………………不、不会吧……」
他忍不住喃喃惊叹道。
女子的行动力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太过神速了。
女子划破了雷击,在遭到电击之前,将光源整个释放出去了。
一般人是绝对做不来这种事的。而且她还挥舞着那样的长剑……
莱纳顶着一脸好像眼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表情回头,凝视着将覆盖在额头上的美丽金发拨开来的女子。
「难道你不是国王的直属部下……」
他呻吟似的说道。
刚才他能避开女子的攻击,或许也可说是一种奇迹了。不,也许是对方在出手之际有所斟酌……
如果对方不破坏魔方阵,企图一击就杀死莱纳的话,莱纳早就被杀了……
「真是不妙了……看来如果我不认真应战的话,可能会被杀……」
这时女子凝视着莱纳。
「哦?你是
说,你刚才并没有使出全力?」
「唔,算只用了七成功力吧?」
「唔……原来如此。这就是那家伙想要你的理由吗?」
「嗯?那家伙?」
「没什么。既然如此,那我也要稍微认真一点了。」
话声一落,女子收剑入鞘,然后就着把手摸在剑鞘上的姿势说:
「我来了哦!」
「啊!啊!等一下啦!?说来就来,人家很伤脑筋耶!?」
「?什么意思?」
「你有点太卑鄙了哦。我要认真对战也要有相对的准备啊。哪有人说砍就砍的?不行不行!」
「……唔,所以呢?」
「你等一下啦。虽然我一向讨厌麻烦事,不过现在让我姑且忍耐一下,加把劲应战。看我的。」
说完,莱纳便开始在眼前描绘光之文字。那是在之前那一场战役当中,艾斯塔布尔魔法骑士所使用的魔法,现在莱纳将之复制过来。
不久,文字都完成了。
「我。献上契约.孕育沉睡于大地的恶意精兽。」
瞬间。
莱纳的身体看似闪闪发着光。
莱纳见状点了一下头。
「好了,我准备好了。来吧!」
「………………」
就这样,战火再度开启。
莱纳的动作——
加速了。
他一边和直冲过来的女子拉开距离,一边以令人难以想像的速度描绘魔方阵……
女子目睹此;乐象。
「嗯。」
只是嘟哝了一声,然后增加往前冲的速度。
「啊…………?」
莱纳见状,不由得发出惊叫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不、不会吧!?」
照道理说,莱纳的速度应该已经靠着魔法有了飞跃性的加速了。艾斯塔布尔的魔法骑士们就是靠着这个力量被称为战场的死神。
然而这个女子……
她的速度竟然更形超越这种靠着魔法加速的速度……
这时莱纳猛然一惊。
原来如此。这个女子好像也使用了某种魔法。某种让身体能力急速上升的魔法……
比艾斯塔布尔的骑士们所使用的魔法更加高级……
既然如此……
莱纳凝视着女子,只要用他的眼瞳——用他那浮现出五芒星的眼睛加以透视,他就可以解析、使用任何魔法。
是的。任何魔法……
他的五芒星凝视着女子,然后努力地解读着……
构成,形式,发动方法,威力,效果。
经过高速的处理、解析,他发现了——
「………………」
这个女子竟然没有使用任何魔法!
「啊!?没有使用任何魔法的情况下,应该不可能有这样快速的行动的……」
刹那间。
三两下就追上莱纳速度的利剑攻击,正待从他的头顶正中央往下一劈为二。
咻!
「唔。」
莱纳勉强完成了刚刚只做了一半的魔方阵,与女子的攻势对抗。
「索求水云〉〉〉?崩雨。」
于是,被压缩的液体聚集于莱纳完成的魔方阵中央,然后四散弹开形成激流,朝着女子释放。
但女子仍然冷静无比地对应着。
她立刻将攻击的目标从莱纳身上转向地面.,将剑往地面上一插,以剑身为轴,身体往空中一跃……
好个华丽的动作。
女子的身体在水沬上方飞舞着,直接在半空中翻滚,跳进了莱纳的怀里。
莱纳当场跌了个四脚朝天,一动也不能动,女子的剑咻地一声,抵着他的脖子。
「嗯。现在可以结束了吗?」
「………………唔……啊~~嗯。」
莱纳举起两手投降了。
奸骇人的力量。
简直不像人……
可是,女子只是不发一语,仍然将剑对准了莱纳的脖子。
她既不杀莱纳,可也没有将剑收进鞘里。
很干脆地认栽了的莱纳,以无力的眼神凝视着女子。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拚命过了,现在他又开始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太麻烦了。
如果这么拚命都还改变不了什么的话,那就算了吧|他心里这样想着……
这时——
女子以打一开始就完全没有改变、不带一丝丝感情的声音问道:
「你刚才留了点情对不对?」
「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刚才那个魔法……如果你使用的不是水,而是可以做大范围攻击的火焰魔法的话,应该有可以逮住我的可能性。你能使出那种层级的动作,应该也可以在瞬间做出那样的判断吧?可是你却……为什么不用?」
「嗯~~~因为,如果我这样做,你可能会死啊。再说,如果让你漂亮的脸蛋烫伤的话,我可真说不过去了……难得看到这么漂亮的美人。」
莱纳顶着疲累的表情,很干脆地回答道。
于是——
「…………」
女子凝视着莱纳,沉默了好一会儿。
接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剑收回剑鞘里,兀自点着头说:
「嗯。原来如此。我这个足以毁灭世界的美人模样,使得色情狂的你在战斗中老是分心想这些对战事不利的事情,以至于没能做适当的判断……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她顶着认真的表情下了结论。
莱纳瞬间无言以对,然后……
「………………啊?毁灭世界……?你……」
然而女子却以完全无视于他存在的态度,咕噜一转身。
「站起来。该走了。国王正等着你呢。」
「什么话?要我走就走,天底下有谁会乖乖地去接受死刑的……」
「不想走就别走。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后悔的。」
女子留下了这些后味无穷的恶意言词,便快步地走了。
「啊……」
莱纳一听,无奈地呻吟着。
他知道这是陷阱。万一听信这些话就完蛋了。如果相信她说的话,就一定会听到使他不得不去面对国王的事情。
莱纳自言自语似的嘟哝道:
「莱纳呀,可别听进去啊。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现在不逃,就会被处死刑哦。」
然而结局是——
「…………啊——搞不过你啦!等一下啦,喂!你很卑鄙耶!说什么我一定会后悔?要不是你说这种话,我一定会逃走的!」
真怀疑会讲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的人,是不是真的有心要逃呢?
这是个挺重要的疑问,然而女子却回头对莱纳说:
「后悔就是后悔。如果你想就这样跑走,我就把从国王那边听说的,关于你种种不堪为人知的经历散播出去。」
「………………不堪为人知的经历?那是什么东东?我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不好让别人知道的事……」
此时,女子宛如嘲笑人似的笑声,打断了莱纳的话。
「嘻嘻。是这样吗?六岁时就喜欢年长女子的人。如果你认为『熟女杀手』不算是会让人家感到羞耻的过去,那或许就没什么好忌讳的吧?哪,我要走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决定罗。」
女子说完,这次真的大步地往宫廷的方向消失了,莱纳愕然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女子刚才所说的话。
熟女杀手。六岁时喜欢年长女子的人——
「………………」
好让人怀念的说法啊。
这些话应该不会再有机会听到才对。
可是现在,就在眼前……
而且是在将被处死刑的现在,再度听到这些话。
这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死命地转动脑袋,能搜寻到的终点只有一个。
会说这种话,而且现在还活着的人是……
「…………不会吧?是这样吗?怎么回事?喂,等、等一下啦。」
于是莱纳赶紧追着女子后面跑。
前方——
应该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所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