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暗杀西昂的计划 第二章 确实发现了

怎么办?

西昂苦恼着。

再这样下去可不妙。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随波逐流。

就算世界整个疯狂了,但若连洛兰德也跟着乱了步伐,下场就是破灭。

如果以蛮力对抗蛮力,结局就只有破灭。

力量……

只靠力量往前进。

如此一来……

攻进鲁纳,得到力量,可是还是不够。

攻进尼尔法,得到力量,可是还是不够。

利用遗物的力量前往卡斯拉,再继续往前推进,扫光所有的一切……

最后与佳斯塔克正面冲突。

而佳斯塔克的前头……

究竟有什么?

一定是什么都没有。

就算获得了胜利,一定会发现什么都没有。

剩下的就只有父亲……以前这个国家的国王在位时,造成的堆积如山的尸体。

而西昂则仰躺在这些尸体的上方……

然而,真的没有其它的路可走了吗?

就算使用遗物,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吗……

西昂走在从王座大厅前往办公室途中,那条巨大又冰冷的漆黑回廊上,不停地思索着。

「有什么……什么方法……」

但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却始终看不到另一条路。

就好像这条回廊一样……

看不到尽头的巨大回廊。

不管得到多少东西,还是看不到前头。

佳斯塔克的国王已经拥有巨大的力量,且开始运用在战争当中……可是,光是这样一定不会让他感到满足的。

一旦拥有巨大的力量,就会想要使用这个力量。

他非常清楚,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拥有庞大之力,如何运用?一切发展都与之息息相关……

可是……

西昂停止了思考。

「…………如何运用那个力量?……可是,如果佳斯塔克的国王打算利用那力量拯救世界的话,那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他拥有巨大的力量,然后打算用那个力量创造一个没有纷争的和平世界的话?我要跟那股力量正面冲突吗?那么……」

那么,整个事情就真的没救了。

那才是真正的闹剧。

太过可笑到让西昂忍不住浮起僵硬的笑容。

拥有同样的想法和思绪,却相互杀戮?

而且是赌上几万、几十万人的性命。

「如此可笑的事……」

可笑的事……

这个世界上随处可见。

已经没有办法了……

碰——立即一个钝重声音响起。

西昂用力地敲击着墙壁……

「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血水从拳头当中渗出来。

然而,他感受不到痛楚,能感受到的只有一股愤怒。

对自己,还有对世界的愤怒。

世界疯了。

他没有天真到不知道这个状况,因为他一路一直是这样看过来。

看到别人对待母亲的态度连狗都不如的模样;看到人民拚命地想活下去,可是,却又像垃圾一样被糟蹋至死的惨状。

还有他的同伴……

看到莱纳、姬法、泰尔、汤尼、法露挣扎痛苦的样子。

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被杀的人,都挣扎痛苦得几乎要发狂了……

所以,他坐上国王的位子。

为了改变所有的一切。

为了改变这个疯狂的世界。

如今,他好不容易成了国王……

结果现在才告诉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别开玩笑了……」

他呻吟似的轻喃道。

简直可笑。

既然如此,那根本就不需要国王了。

如果要在这种时候停下脚步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国王了。

果真如此,那让弗洛瓦德当国王就好了。

什么改变都不用做。

不,只要选择随处可见的,被欲望迷了心智的无能贵族当国王就好了。

可是……

国王是西昂-阿斯塔尔。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就改变吧!」

他怒吼着,再度敲击着墙壁。

插图047

一定还有路可走的。

情况不能变成弗洛瓦德所说的那样。

事情不能变成佳斯塔克的世界所代表的那样。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毕竟还是需要最低限度的力量吧?需要足以与佳斯塔克相抗衡的力量……

然而,使用力量的人却左右着力量的使用方法。

如何使用巨大的力量,影响了整个情势。

他并不想以正义为名做些什么。

但是,他要找出一条至少能减少人命伤亡的道路。

以连佳斯塔克都为之惊愕的速度整备南大陆,防止其入侵。

应该还有路可走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完全掌握艾斯塔布尔是第一步。

近日内,他必须前往艾斯塔布尔的领地,收拢那些贵族们……

此举必当伴随相当大的危险性。

在洛兰德境内,即便是使用遗物的佳斯塔克的暗杀者,都没能伤害到西昂。

是因为有路西尔在。

只要他人在洛兰德,不管是什么样的怪物,也许连想要接近西昂都比登天还难吧?

可是……一旦他离开洛兰德,进入艾斯塔布尔的领地……就会失去路西尔的庇护。

佳斯塔克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吗?

但要完全掌握艾斯塔布尔,西昂还是有必要前往该国领地……

这是一种赌注。

但是,并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克劳现在也在那边。只要有他在,应该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陷入危机……

唔,这么一来,现在也得开始考虑留守洛兰德的工作负责人了……

当他的思绪再度往前推进时,顿时觉得所有事情似乎都能够再顺利进行。

西昂在脑海中处理了几个问题,一边拟定前往艾斯塔布尔的计划,一边走向办公室。

位于回廊途中有一扇小门。

真的是一扇朴素、没有任何装饰的门。

那是他几乎度过所有时间的办公室的大门。

不了解西昂真正性格的人,看到这个朴素的房间的话也许会很惊讶吧……他反倒不习惯华丽绚烂的房间。

这是出于对以前凌虐国民,极尽奢华之能事的父亲的一种反弹吗……

或者是受到整个人生被父亲玩弄、践踏,但是却又拥有比任何人都崇高圣洁灵魂的母亲的影响?

总而言之,房间的面积只要大到可以让他工作,可以让他睡觉就够了。

当他这样表示,选择这个房间为主要生活场所时,连费欧尔都说:

「如果陛下在这种地方作息,那我岂不是只能睡在路边吗?」

西昂闻言,一边伸手摸上办公室的门把,一边露出微笑。

那时候还在做梦,费欧尔对他还有梦想,而且毫无根据地相信他可以响应他所有的梦想……

「……我大概也……变脆弱了啊……」

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能做得来任何事情。

即便是再怎么不可能的事,看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为什么大家都说那是不可能的呢?

那不是很简单吗?

只要往前进就好了。

他是这样想的。

可以让每个人幸福地欢笑生活的世界,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而现在——

「…………」

他的嘴角淡淡勾起一抹悲哀的笑。

是对自己的无力感吗?

或者是对不如预期一样前进的世界感到绝望?

可是,他已经无法停下脚步了。

他把手摸上办公室的门。然后,作势就要打开门……

「嗯……」

然而,此时西昂停下了手。

门的开启感觉有点笨重。不但如此,里面甚至有人的气息。

暗杀者吗?

西昂瞇细了眼。

可是,是哪里的暗杀者?

人数有多少?

他集中意识,企图探索着房间里的气息。

可是他随即摇了摇头,能力足以潜入洛兰德城内的暗杀者,不可能没办法消除自己的气息。

目前他能感受到的气息只有一个人……不过,那可能是陷阱吧?

难道对方的如意算盘是让他误以为来人只有一个,而心生松懈吗……

或者,对方把他当成傻瓜,认为一个放松下来的一国之王,根本不会发现到他们的气息?

不,不会是这样吧?

这种气息摆明了是为了让他发现而释放的。

可是,那么到底答案是什么?

他该直接走进去吗?或者去找人支持?

「…………唔。」

如果他发现这股气息本身就是一个陷

阱的话,那对方的用意就在诱使他前去呼救,而不进入房间……

可是,此时西昂露出浅浅的笑意。

「路西尔……你在吗?」

他轻声问道。

「…………」

没有回应。

不过,他在。

他就是这样的人。

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会现身……但是,他确实在。

「我想是。」

西昂苦笑道。

……不,也许他真的不在。

只是,若路西尔现在真不在西昂身侧,这大概就代表他认为在办公室里的人不至于对西昂造成威胁吧?

这里是洛兰德-路西尔奉西昂为王,只要他不觉得西昂不称职,那么在这个国家的领地之内,西昂都不至于陷入险境。

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西昂又问了一次。

「你是要我一个人面对?」

「…………」

还是没有回应……

西昂见状说:

「可别太高估我了。跟你相较之下,我可是很脆弱的哟?」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西昂却显得有点喜悦般,把力量灌注在全身。

真正的战斗……已经有几年没有过了?

虽然他还不至于完全停止锻练身体,然而……那也已经是十六岁时的事情了。

与当时跟莱纳及姬法等人一起度过,王立军事特殊学院的时期相较之下……

「也不知道钝化到什么程度了。」

气息依然存在。

对方应该已经发现到目前的状况了——

发现到西昂站在房间前面,迟迟不走进去。

对方已经准备了几个陷阱,在里面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吧?

西昂愈发感到喜悦。

「很好,就来试试身手吧!」

然后,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咻!」

他用力地将气吐出来,同时打开房门,走进里面。

顿时,气息来自上方。

西昂把头一抬。立即,一本书往他身上直掉下来……

书是放在门扉上方。就像以前在学校里,那些恶质的小鬼头们对老师所做的恶作剧一样,别脚的恶作剧……

西昂见状。

「啐!」

他皱起了眉头,表情绷了起来。

意识朝向那个方位这件事,本身就完全中了对方的计。

如果这是真正的陷阱的话,落下来的应该是沾了毒的刀子吧?

可是,对方清楚,他不会中那种计。

对方的目的只是要把西昂的意识拉向那个方向。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一本书就够了。

而且,那本书是本来就放在西昂房里的书……

「……看来玩真的啰?」

他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下一波的攻击就会紧接而来吧?只要能够躲过接下来的一击,就可以想办法进行反击……

西昂紧绷全身,左手护头,右手护住胸口窝,摆好了备战架势。

只要要害不受到攻击,情势犹有可为。

可是……

「…………」

迟迟不见攻击。

他环视四周。

连敌人都不见一个。

只看到堆积如山的文件,以及椅子、桌子、书架,还有半开着、通往隔壁休息室的门。

而气息就从门后泄出来……

「…………」

西昂不发一语,凝视着那个方向。

顺便提到一点,休息室的门扉上方也放了一本书,而且是一本厚重的字典……

「…………」

西昂仍然不发一语。

他缓步向前,朝着隔壁的休息室走去。

接着拿下门上的字典,继续往前走。

休息室是一间只摆放了一张床的狭窄房间。

只要站在门口,就可以一眼望尽整个室内。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不,如果想要躲到床底下的话,或许还勉强可以藏身……

应该没人会躲在那种可笑的地方吧?

这么说来,发出气息的人当然……

「……………………」

可是,西昂还是不发一语。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劲爆了。

确实是有暗杀者——在休息室当中。

可是,那个暗杀者……

那个暗杀者并没有躲在床底下。

甚至还在床上。

既然要这样,至少也可以躲在棉被里面吧?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棉被竟然远远地飞离床铺,飞到房间的角落去了。

而那个暗杀者……

有着一头因为不良的睡癖而乱得不能再乱的黑色头发,加上完全紧闭的,让人不禁要怀疑是不是就此不再睁开的眼睛。口水还从散漫地张开的嘴里流出来,濡湿了西昂的枕头……

这个暗杀者的样子着实很惹人厌……

「………………呼……」

西昂顶着惊讶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看到自己手上有本字典。

西昂见状。

「哦?」

他露出恶作剧般的表情,然后轻轻地将手上的字典丢出去,让那本字典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拋物线飞了出去。

「哦~~」

那本字典直接命中暗杀者的头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莱纳!啊什么啊!不快点起床,会赶不上上课哦!」

西昂大声喝道,莱纳顶着惊讶的表情说:

「咦?嘿?学、学校?咦?今天要上课吗?咦……」

他顶着半睁开的睡眼,陷入混乱当中似的打量着左右方……

打量着……

打量着……

最后,他终于一脸愕然地看到了西昂。

「………………啊,西昂,早。」

「早。」

「……这里是那个吧?是西昂的房间,对吧?」

「嗯。」

「………………咦?那,我已经不用上学了……啊,我想起来了。没错没错……」

「啊,你终于清醒啦?那么把事情……」

「…………啊,可是,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那就这样。」

说着,他再度闭上眼睛,飞往梦世界去了。

西昂见状,唔了一声,点点头,离开了休息室。

然后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大小足足有刚才那本字典十倍以上,大得离谱的书。是西昂的房间中最大的一本书……

书本沉甸甸的感觉议西昂忍不住全身颤抖。

「没、没想到会这么重?一个不小心,我可能会在这里犯下杀人罪……可是,我不能停下来,我不能在这时候停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双手将那本大书高高举起……

插图053

莱纳微微地睁开一只眼睛。以惺忪的眼睛看着西昂……

随即莱纳睁大眼睛,因为过度的惊愕而发抖。

「你、你是白痴吗?!丢、丢那么重的东西过来……不要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边狂叫着,一边拚命地从床上逃开。

动作之机灵敏捷无人能比,目前行动已经钝化不少的西昂……不,恐怕连以前在王立军事特殊学院里,被誉为天才的西昂都无法与之匹敌吧?

简直是不同次元的差异。

如果与他为敌,一定是个相当棘手的对手吧……

「你、你想杀我吗?!」

莱纳大叫,西昂见状微笑道:

「啊,早啊。」

「早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差一点就真的被你给杀了耶!!」

莱纳怒吼道。

西昂见状耸耸肩说:

「可是,你不是也想杀我吗?哪,你不是把书放在门上吗?」

莱纳闻言,拿起滚落在床上那本普通大小的字典,带着有些阴郁的表情说:

「…………下一次,我要把字典挖空,里面放条蛇什么的……还有青蛙之类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思好像都灌注在门上的陷阱。

唔,姑且不说这个了。

西昂再度环视了一下房间,然后问:

「什么时候回来的?」

莱纳以跟刚才判若两人似的,但是西昂非常熟悉的佣懒动作再度坐回床上。

「今天早上。」

「然后呢?」

「嗯?然后?然后觉得很累,所以就睡了。结束。」

说着,莱纳作势就要再度躺下来,西昂见状一脸惊愕。

「我说你啊……你去找勇者的遗物几个月了。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只丢给我一句,『觉得很累,所以就睡了』,有这种事吗?难道就没有什么报告吗?譬如其它国家的情报或遗物的情报,还有你们曾经交手过的佳斯塔克杀手的详情……唔,话又说回来,前一阵子你们应该还在耶特共和国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这些都不用报告吗?」

啊,有道理。」

莱纳闻言,率直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交抱起双臂。

苦恼了几秒钟之后,也许是终于有了整合的答案吧?双手啪地一声击响。

「对了,我最近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真理哦。」

「真理?」

「嗯。话说某一天,我在海上遇难,昏死了过去……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个感觉很舒服的沙滩上了。」

「哦。沙滩?」

「是的,沙滩。据说,那是艾利斯家的沙滩……」

「嗯?菲莉丝家的?」

「是啊。菲莉丝家的。那片沙滩真的好舒服啊……我在那边睡了一下午觉。要说有多舒服,我告诉你,天好蓝,又好高。能听到的声音只有海浪声和海鸟的叫声……」

莱纳说明时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地舒服,令西昂也试着去想象了一下那种景象……

「啊……听起来好像挺舒服的。」

想象中的景象似乎真的很舒服。

他的脑海中浮起了自己跟莱纳一起躺在沙滩上,趁着莱纳熟睡的当儿,把寄居蟹搁到他脸上的模样……

「好像很快乐。」

可是,莱纳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脸上被放了寄居蟹。

「我说吧?」

莱纳说道:

「一躺到那么舒服的沙滩上,不是就会让人想睡午觉吗?」

「嗯。」

「结果,我的脑海中就浮起了许多想法。譬如,我的人生可以这样下去吗?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海是这么地广阔,可我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忙碌……」

「啊,我懂我懂。」

西昂不由自主地附和道,猛点着头。

莱纳继续说道:

「我就想,为什么会这么忙?元凶究竟是什么?我就这样,时而想想,时而睡睡,时而想想。」

「唔唔。」

西昂又点着头。

「于是,我终于发现了!是那家伙!都是那家伙害的!一切都是那个极恶非道的洛兰德帝国国王,西昂-阿斯塔尔害的!」

「原来如此啊。」

他用力地点着头,就好像再也没有比这番话更有道理的了。

然后,西昂凝视着莱纳。

「那么,你想杀我?」

「嗯。」

「用字典?」

「用字典。」

「这就是你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发现的真理?」

「你不觉得真的很棒吗?」

莱纳充满自信地说道。

西昂见状,轻轻地压着额头。

过了一会……

「………………嗯,是很棒,真的很棒……」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这时候的表情是绝对不会让部属们看到的表情。

不会让贵族们看到。

也不会让人民看到……

甚至,连费欧尔也不曾看到……

那是一张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不可能、做不到的事情,还在做梦时的少年一般的笑容……

可是,那张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西昂用宛如可以穿透人似的锐利眼神定定地看着莱纳。

「可是,莱纳,你也未免太性急了一些。怎么说我都是一国之王啊?而且是街头巷尾称许有加的英雄王……企图暗杀这样的人可是犯了相当重的罪啊……」

「哇,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你刚才说自己是英雄王?哇,真让人难为情。我一直都在怀疑,你的自信心是打哪儿来的?」

可是西昂闻言却顶着认真的表情,用力地挺起胸膛。

「就是那个啊~~因为我天生就是生而为王的人。」

「啊,所以我就问你,讲这种话你不觉得难为情吗?」

「这是事实,有什么办法呢?我散发的光芒就是与众不同。该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由纯粹的心灵产生出来,圣人君子的光芒……」

「不~~~~行!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你不觉得羞耻,听的人反倒觉得很难为情。总之,我就是要杀你。最后,我就为这个国家带来和平。」

可是,西昂还是不放弃。他盈盈地笑着说:

「啊,我要多说一点。我要在你耳边多说一点,听得你难为情到想逃。」

说着,西昂便袭向躺在床上的莱纳……

「哇!你、不要……救、救命~~有人要强暴我~~」

莱纳一边说着,一边抓住毫不犹豫就袭击过来的西昂的手,然后顺势使力地,企图将西昂摔到床上。

「哦?我是不会认输的。看我的逆摔……哇?!」

可是,也不知道哪个地方被怎么弄的,西昂的身体在半空中飞舞,整个人直接翻倒在床铺的正中间。

瞬间,天花板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

他愕然地凝视着那片空虚、白色的天花板好一会儿之后……西昂转看向旁边。

「嗯,现在要强暴我吗?不愧是传说中的色情狂。」

他这样说……

莱纳半睁着仍然惺忪的双眼,凝视着西昂的脸。随即他叹了口气,再度坐到床上。

然后——

「西昂。」

「嗯?」

「……你很累吧……」

「是吗?」

「嗯。是很累。」

西昂闻言,再度凝视着天花板。

白色,真的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床铺的柔软触感感觉好舒服,让他一瞬间差点失去了意识。

对了,上一次躺到这张床上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试着回想,可是却始终想不起来。

仔细想想,最近多半都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打盹儿,鲜少用到床铺。

可是,感到疲累的理由不在这里吧?

他经常连续几天不睡觉,忙着工作。

真正的理由是……

西昂小声地说:

「……嗯,也许……也许我真的累了。可是,已经没问题了。」

「咦?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躺在床上了。」

「啊?这样就能复活了?要是我,一天就得睡五十个小时呢。」

「一天五十个小时?那可真是高超的技术啊……」

莱纳一听,很得意地说:

「谁叫我是专家呢?」

「哦,专家。听起来好像挺酷的。我也可以吗?」

莱纳很干脆地回道:

「你是没办法的。」

「……我想也是吧?可是,就让我多做一下好梦吧。」

「那就先暂时搁下所有的工作。」

「……不行,这么一来……」

「那就没办法了。」

莱纳依旧回得很干脆。

西昂苦笑了一下,然后说:

「听你这样说,有些受到冲击。」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不知道为什么,莱纳也跟着往上看。

「有什么东西吗?」

「天花板。」

「啊,天花板啊?唔唔。你果然是累了。」

可是,西昂闻言……

「好,复活!」

他一口气起了身,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银色头发,用力地吸吐着气。

接着对坐在他旁边的莱纳说:

「哪,现在该谈谈工作的事情了吧?」

「啊?你、你……不会是怪物吧……啊,看起来你好像真的没有倦意了……」

莱纳看着西昂的脸,皱起了眉头。

西昂见状,笑着说:

「我很行吧?我不是一向都恢复得这么快的……一定是莱纳陪睡发生了效果。」

「哇!好个令人讨厌的效果啊……」

莱纳的眉头皱得比刚才更紧。

西昂也说:

「也许吧?我自己说完也感到很后悔。」

他笑了。

可是……这是事实。

拜莱纳之赐,他得到了救赎。

他真的这么觉得。

这一阵子,也许是有点钻牛角尖过度了。

可是,一定会没事的。

他可以再度想起以前的自己了。

就算世界整个疯狂了,也不用这样钻牛角尖。

因为,一定有路可走的。

因为,他又可以回想起能够相信这件事情的自己了……

在莱纳面前,西昂打从心底笑了。

而莱纳则顶着不悦的表情看着多少恢复了一点元气的他……

西昂愈发地有精神了,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莱纳看。

「那么,关于工作的事情……」

「啊,我不是说,这阵子我工作过度,几乎就要过劳死了,所以就别再谈工作了……」

可是西昂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继续说道:

「说的也是,难得莱纳回到洛兰德,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不是有没有的问题……」

「对了,菲莉丝呢?既然你人在这里,就表示菲莉丝当然也回来了吧?」

「你……好歹听人

家说话嘛……」

莱纳沮丧地说着,然后又道:

「菲莉丝那家伙就那样啊~~她一如往常跟我说,『我不像你那么闲。我要去个地方。你先到西昂的房间去做好暗杀的准备工作,我待会儿就去』,明明这样跟我说,可是又迟迟不见人来……再加上你也不来……」

西昂闻言点点头,然后接着他的话说道:

「所以,等着等着,睡意涌起,你就睡着了?」

「不,我马上就睡着了。」

「啊……这样啊。那菲莉丝是去买丸子吧?」

莱纳闻言,又皱起了眉头。

「啊,什么东东!什么东东!菲莉丝=丸子。莱纳=睡午觉。你的脑海中现在一定浮起了这个简单的公式,对不对?」

「嗯?有错吗?」

西昂问道。莱纳瞬间思索了一下,也许是想通了吧?

「……唔,应该是丸子吧。」

「那可以继续往下说了吗?」

「嗯。听起来是很让人反感,不过无所谓啦。」

雨人的话题终于取得一致,西昂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唔,你们刚回来就把这种工作推给你们,实在是有点让人不忍……」

莱纳闻言,立刻回答道:

「那就别推过来。」

可是,他的抗议还是不获理会。

「我要莱纳跟菲莉丝陪我一起去艾斯塔布尔。」

「咦咦咦咦?!我们才刚回来耶?你是鬼吗?太麻烦了,我不要。」

「嗯,我先把目前洛兰德所处的状况说明一下……」

「唔,你刚才的『嗯』是什么意思?我明明都说不去了,你为什么要开始说明?!」

西昂仍然不予理会。

「总之,我需要护卫。因为洛兰德境外的地区太乱了。现在你们刚好回来了,我也放心了。你不是经常说吗?你说过,『我为了陛下,不惜牺牲生命,肝脑涂地!』」

「谁啊?!谁说过那种话?!」

「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啊!」

「你……」

「当然,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会将国王的权力行使到极限,做出让你不喜欢的事情。」

西昂斩钉截铁地说道。莱纳闻言。

「………………你、你现在是故意说狠话,对不对……?」

莱纳用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声音说。

西昂的精神现在看起来好到最近着实难得见到。

相对的。

「………………啊……」

莱纳的元气却大幅地缩减了……

西昂见状笑了。

「哪,反正也不是今天或明天就要立刻出发,所以你可以休息一下。」

「……………………啊……」

「啊,对了,你要伊莉丝带回来,那个叫阿尔亚的两个孩子,现在在艾利斯家的领地之内,跟伊莉丝好像处得很融洽,去见见他吧?」

莱纳闻言,终于有一点反应了。

「……艾利斯家?你是说菲莉丝的老家吧?阿尔亚在那边?那我去看看他吧……」

「不,先帮我个忙……」

莱纳闻言立刻站了起来。

「啊!对、对了!我找阿尔亚还有事呢!就、就这样,再见了,西昂。」

说着,莱纳一副完全失去元气似的样子,步履蹒跚地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之后,西昂也站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

话才说到一半……

可是,他住嘴了。

他转看着掉落在地上那本大得离谱的书……

「啊,莱纳~~我只是要你离开之前帮我把这本书拿起来而已啊。」

他说道。

在这不久之前。

地点在艾斯塔布尔境内的军部机构里。

话是这么说,不过实则是艾斯塔布尔的军队早巳被解散,分置在国境各地,避免主力部队掀起叛乱……

总而言之,地点是在艾斯塔布尔军队的机构当中。

洛兰德军队的设施多半都是以黑色为基调的建筑物,而艾斯塔布尔的设施则都有相当多的装饰。有些地方有文字般的图案,有些地方则由几个正方形的图样组合而成。

一看到那些图案,大脑自然就会产生作用,甚至唤起人们「服从」及「昂扬」的感情……

望着描绘于军队的中央总部里,那座大厅墙上的图案——

「…………这些图案就可以发挥『服从』和『昂扬』……的感觉吗?」

男人狐疑地说道。

他有着一头火焰般鲜红的头发和锐利的眼睛。

如钢铁一般紧绷结实的躯体外穿着洛兰德的军服。

总之,这个男人的一切都给人锐利的印象。

虽然,他目前是担任洛兰德帝国军的元帅……

但在艾斯塔布尔,这个名字反倒比元帅之名更有名吧?

红手指克劳-克洛姆。

在这一带,这个名字所隐含的意义堪称与恶魔无异。

在许多战场上,手被敌人的血溅染成红色的恶魔……

克劳现在正奉西昂之命,带着一支军队进入艾斯塔布尔的境内。

任务是将艾斯塔布尔的军队重新编制,如果找到有希望的人才,就在洛兰德的军队当中为其安排适当的职位。

西昂表示,如果真的有足够的才能,甚至可以给于元帅之位。

于是现在,他正在对在艾斯塔布尔境内也被视为有能的人才进行面试……

「啊,可是始终没看到足以担任元帅的家伙啊……」

克劳耸耸肩,回头看向后方如此说着。

他身后,一个女子站了起来。

一个有着一头在洛兰德帝国境内鲜少看到的深蓝色长发的美女。

祥和的美丽容貌配上一对让人看不出才十七岁,通情达理的聪明眼神。

她就是前艾斯塔布尔的公主,娜亚-安。

她为把民众当成人质,行为失控的艾斯塔布尔的贵族们感到痛心,单枪匹马与之抗衡,平息了叛乱。并经由谈判投降的管道,成功地将损伤减到最小,因而被视为救国的英雄,被封为洛兰德的贵族,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

台面上是这样被传颂着,然而……

事实上并不尽然。

娜亚为了保护中了弗洛瓦德的计策,而误人陷阱的艾斯塔布尔的人民……明知道会遭到人们的批判,她却义无反顾地成为洛兰德的贵族。

而批判的声音果然出现了。

有人说她是背叛者,也有人骂她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立场,倒戈向洛兰德……

克劳看着娜亚说:

「话又说回来,妳那头深蓝色的头发果然很特殊吧?」

娜亚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特殊吗?我觉得在艾斯塔布尔的贵族女性当中,蓝色的头发并不是那么奇特呀……来到艾斯塔布尔之后,克洛姆阁下不是已经看过好几个人了吗?」

「咦?是吗?」

「是啊。」

克劳再度狐疑地歪着头,然后说:

「是吗?可是,我不记得看过其它女人的头发有像妳的这么漂亮啊。」

瞬间。

娜亚的脸上染上一片红晕……

她的娇羞模样果然美丽无比。

克劳见状,心里想着。

如此聪慧貌美,些许恶意的评语实在不足挂心……

这时,大厅的门口突然有声音响起。

「克劳-克洛姆在这里吗引」

闻声,克劳笑了。

「啊!我在这里啊!」

「听说你欺骗我们的娜亚公主,是事实吗?!」

克劳听到这个叫声,又笑了。

「如果是真的,那又怎样?」

「当然是宰了你!!」

是的。

不管外头有多少恶意的批评声浪,娜亚仍然如此深受艾斯塔布尔人们所挚爱。

一开始,是由娜亚介绍在艾斯塔布尔军队和贵族当中的能人给克劳认识……

同时,定期也会有像这样的人出现在克劳他们面前。

这些人是不折不扣的笨蛋。

他们朝着只要是艾斯塔布尔的人,都不会不认识的红手指克劳-克洛姆大吼。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冲啊!」

他们这样大叫着,以骇人的气势冲过来。

真的都是一些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于是——

「哈,看起来好像颇有可取之处嘛。」

克劳也是一个笨蛋。

娜亚只能在后面战战兢兢地说:

「啊、啊,危险,阁下……你也一样,竟然向克洛姆元帅挑战……啊,真是的……」

娜亚不知所措地说着,不知道该声援哪一边。

期间,克劳和艾斯塔布尔的青年已出现了火爆场面。

一样是深蓝色,带着卷度的头发。大概还不到二十岁吧?这个青年正欲诵唱艾斯塔布尔特有的魔法——将光之文字描绘在空间当中的魔法……

可是,克劳见状——

「啰嗦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跃而出,踢中青年的脸部……

「哇?!」

战斗就此结束。

青年飙出鼻血,整个人飞了出去。娜亚见状——

「啊,血……」

插图064

她还是感到十分恐惧。

然而,克劳不予理会,怒吼道:

「这种身手就想打赢我,还早了一百年哪!」

于是青年一起身,凝视着克劳。

「太、太厉害了,红手指克劳果然厉害!」

「唔,不过你也有两下子。」

瞬间,青年两眼发光。

「真、真的吗?!」

「嗯。叫什么名字?」

「纳姆汉。」

「那么,纳姆汉,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少尉。」

「少、少尉?!哪里的?」

「当然是洛兰德啊。」

「不、不会吧?」

「真的。」

「我、我可是艾斯塔布尔人耶?」

「所以呢?这是洛兰德国王的命令。他说,只要有实力的人,都要大加任用。还说,如果有实力,甚至可以做元帅。」

「骗、骗人!」

「我就说是真的嘛,你很固执耶。哪,听清楚了的话,就到外面去找负责人谈。然后你就是少尉了。另外,把这件事告诉其它的人,就说克劳那家伙说,『随时候教!』」

纳姆汉一听,用力地点点头,然后说:

「少、少尉……真好,洛兰德的国王真好!」

说着,他离开了大厅。

从今天一早到现在,克劳已经用这样的模式踢飞几个人了……

娜亚带着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这一幕。

「这、这种作法真的适合吗……」

「嗯?应该没问题吧?而且那小子也挺强的。」

「光用强不强来决定职务,这样妥当吗?」

「无所谓啦。而且那小子看起来虽然有点呆,不过倒是挺有气魄的……我让这种人的阶级比路克那家伙还高,趁这个机会好好揶揄一下那个顶着中士的头衔,随心所欲地在国外自由行动,还乐不思蜀的家伙。」

克劳一脸阴郁的表情,苦笑着说道。

娜亚见状,感到困惑般的,眉毛撇成了へ字形……

「怎么会这样……啊,不过现在提到的是克洛姆阁下以前就一直提到的路克-史塔卡特中士吗?就是洛兰德革命的时候……」

克劳点点头。

「嗯。我们从那时候起就是好伙伴了。怎么说呢?妳听我说……」

「咦?啊,是……」

「那家伙啊,可是非常活跃的人哦?因为经常负责秘密行动,因此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事实上,他建立的功绩远比我多呢。」

「那样的人现在是中士?」

「对!很奇怪,对不对?我当上了元帅,被迫处理无聊的军务工作,那家伙却可以在世界各地进行极机密任务,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吗?」

娜亚闻言,瞬间沉默了。然后说:

「…………克洛姆阁下喜欢危险的任务?」

「啊,嗯,因为那总比无聊的文书工作要适合我。」

于是娜亚一副了然于心似的点点头。

「那么,我果然还是得感谢阿斯塔尔大人才行。」

「啊?为什么?」

克劳回头问道。

娜亚听了,对他露出温柔的微笑,又有点难为情似的低下头去。

「因为……我不想克劳去太过危险的场所……」

娜亚突然说出这么露骨的话,克劳闻言——

「唔……妳、妳……」

就在那一瞬间。

「…………啐!」

一个大到超乎寻常,而且带着嘲讽意味的咋舌声在大厅里响起……

「啊?」

克劳把视线望向大厅门口。

他看到一个穿着艾斯塔布尔军服的男人。

但是克劳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和之前前来挑战的人们都不一样。

就年纪来看,大概跟克劳差不多,二十五岁左右吧?

弯弯曲曲编起来的茶色头发,配上同样的茶色眼睛,眼神中充满了厌恶,狠狠地瞪着克劳。眉间挤满了皱纹,嘴角也嘲讽似的扭曲着。

很明显是讨厌克劳的表情。

身高虽不若克劳那么高,但也算高大,背部挺得很直,长相也不差,甚至看起可以说是一个好青年,然而……

这个人恶狠狠地瞪着克劳,表情扭曲着,克劳对他的第一印象真是坏到不能再坏了。

克劳忍不住问道:

「你、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男人闻言。

「…………啐!」

又咋了一次舌。

可是娜亚却叫了一声:

「巴、巴尤兹上校……」

「嗯?娜亚,妳认识他?」

娜亚点点头。

「在艾斯塔布尔,没有人不认识巴尤兹上校的。虽然不若红手指克劳……那般有名,但是却是非常有名的军人……」

此时突然——

「公主殿下。承蒙您还记得在下之名,我巴尤兹。瓦特……太感动了,今天晚上恐怕会夜不成眠吧?」

来人以与刚才判若两人似的,俨然像个好青年的表情说。然后以贵族般优雅的动作,将手抵在胸口,低头致意。

克劳见状忍不住说:

「你、你的态度……」

但是,他的话再度被打断了。

「……啐!」

青年的表情又扭曲了。

「…………」

看来,他确实是非常讨厌克劳的样子。克劳见状耸了耸肩。

「……啊~~算了,讨厌我倒也无所谓……哪,你来这里……」

可是,巴尤兹仍然对克劳置之不理,对着娜亚说:

「听说公主殿下在这里录用士宫……?」

「你、你……我现在在讲……」

「…………啐!」

「啐什么啐!你是白痴吗?好好讲话……」

可是,巴尤兹闻言却更加不悦地瞪着克劳,道:

「低俗的猪住嘴!」

「猪?!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开口……你倒是好胆……」

克劳的表情眼看着也逐渐变得险恶了,娜亚赶紧制止。

「啊,啊,克洛姆元帅阁下……还有瓦特上校……啊,不是,瓦特阁下,请两位……」

克劳和巴尤兹闻言异口同声说:

「可是娜亚!」

「可是公主!!」

然后又互相瞪视着。

娜亚见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那、那个,巴尤兹阁下……」

此时,巴尤兹突然当场跪了下来。

「请叫巴尤兹,请直呼我巴尤兹,公主。实在没有必要以敬称来称呼我。」

克劳闻言也点点头。

「对啊,娜亚。对这种人……」

可是,他的话又立刻被打断了。

「你这只没用的蛆,没人在跟你讲话!一只不起眼的蛆竟然不仅分寸,脸不红气不粗地直呼公主名讳!肮脏、龌龊!」

「你、你说我是蛆……真是好胆识啊,想打架吗!想找打吗!那就放马过来啊!娜亚,妳退下。我要把这家伙打得头破血流。」

「咦?啊,那个……」

「哦?一只蛆竟然能跟人对抗?也好,本大爷就陪你玩一玩。啊,公主殿下,我现在要驱除一下害虫,请您离远一点,以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咦?!啊,那个……」

然而,两个大男人也不管娜亚有多惊慌,情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已经将袖子卷了起来,露出手臂,可以看到他手臂上有几个魔方阵的刺青……

这就是克劳之所以被称为红手指克劳的原因。

当被刺在这只手臂上的刺青绽放出光芒时,克劳的四周将会化为一片血海。

这是非常有名的说法。

克劳顶着认真起来的表情瞪着巴尤兹。

「来吧,开始吧!你不是很有名的人吗?让我有一点乐子玩玩吧。」

克劳说道,摆好了架势。

可是巴尤兹却站在原地不动,一点备战的样子都没有。

「啊,别这么急,克劳。」

插图069

「干嘛突然直呼我的名字?」

「嗯?不然要叫你蛆虫元帅阁下吗?」

「………………不,都无所谓了,现在让我一脚把你踢飞……」

说着,克劳更形提高警觉,一副随时备战的样子。可是,巴尤兹却用手制止了他。

「我就说等一下啊,你这个笨蛋。」

「…………你、你这家伙……」

但克劳的话依旧完全不被理会,巴尤兹带着沉稳的表情,淡然说道:

「首先让我说明一下我来这里的理由。老实说,我是来当元帅的。」

克劳闻言,备战架势微微地放松开来,眼睛也瞇细了。

「哦?当兀帅?」

「嗯。只要够优秀,也可能被任用为元帅,不是吗?」

「如果够优秀的话。那么,你是说你很优秀啰?」

巴尤兹一副理所当然似的点点头。

「看就知道了吧?你的眼睛被虫吃了,瞎掉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就因为克劳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非泛泛之辈,所以更让他感到愤怒。

气息、脚的动作、视线的转移……

所有的条件都及格。

要不是他有这种性格,克劳还真要庆幸终于找到足堪委以重责大任的家伙的,然而……

可是,巴尤兹继续说道:

「另外,我已经整合了为数不少的艾斯塔布尔的士兵。唔,其实说起来,就算我不开口,他们也会自动聚集过来。我可是相当有人气的。」

「………………哦。」

「我们的人数已经多到可以发动革命了。可是,我并不想这样做。我……不,在下所希望的只是保护公主殿下。」

说完,他又顶着与克劳对峙时截然不同的表情,对着娜亚低头致意……

克劳见状说:

「顺便问一下,你……平常是用现在对娜亚的态度,还是用对我的态度来对待聚集到你麾下的其它艾斯塔布尔的士兵?」

巴尤兹闻言,很干脆地说:

「别问这么愚蠢的问题。除了对你之外,我需要用这种愚蠢的态度对人吗!哪,离公主远一点!你身上的臭味会沾到公主身上!」

「啊,是吗……」

克劳回道。

事情就是这样。

娜亚在这个国家的人气度已足堪称为神祗一般,所以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也不足为奇,然而……

「所以,因为你有人气,所以要做元帅?」

可是巴尤兹又顶着「你是白痴吗」的表情说:

「我为什么需要经过你的审核?我是来审核你的。我要看看,洛兰德的元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那么,你是想交一下手?」

克劳说完再度备好架势,可是巴尤兹却摇摇头。

「不,光看就知道了。如果光明正大交手,我是赢不过你的。不过,如果不使用魔法或武器,单纯以体术来战斗的话……」

「哦?你是说,你的体术就赢得了我?」

巴尤兹点点头。

「今天我就是麦让你见识的。」

「哼。那就动手吧?」

「嗯。」

「来啰?」

「来吧。」

于是,战斗开始了。

克劳弹也似的跳离原地。

然而,巴尤兹有了更明快的反应,难怪他敢说得那么自信。

巴尤兹往后用力一跃,将克劳缩短的距离再度拉回原状。

然后将手绕到背后,取出刀子,一口气丢了过来……

「不是说好不用武器的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克劳见状不由得大叫。他一边大叫,一边在间不容发之际弹飞了猛烈飞来的刀子。

但巴尤兹的攻势仍然不停歇。

他以令人屏息的速度开始将光之文字描绘在空间当中……

具压倒性的速度。

他描绘的的魔法不管在速度和熟练度上,都与刚才的纳姆汉不一样。

巴尤兹在魔法方面的战斗技术也许不亚于克劳吧?

如果让对方捷足先登诵唱起魔法,能够防御的手段就有限了……

然而,此时克劳捡起了刚才巴尤兹丢过来,落在地上的那把刀子……

突然——

巴尤兹不知为何中断了魔法,怒吼道:

「住手!放下那把刀,克劳-克洛姆!你太卑鄙了!」

「谁卑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劳又忍不住大叫道。

战斗突然就此结束……

巴尤兹说话了,依然面不改色。

「就这样,我们平手。」

「哪里平手了?你明明说只靠体术作战的……唔,说穿了,在战场上,语言也是一种武器。你一定想说,中了这个语言计谋的人是自己有问题吧?」

「唔……」

巴尤兹闻言,一时为之语塞。似乎被克劳说中心思了。

克劳见状叹了一口气,将刀子丢回给巴尤兹。

「不过,你说的没有错。因为诡道是战斗的基本要项。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你有很强的实力。你明知我有坚强的实力,尽管如此,却还胆敢设下计谋挑战。不错。我认同你的能力。」

「是吗?你终于也明白了吗?唔,不过,我不会因为这样就认同你……」

「我为什么一定要获得你的认……」

可是瞬间,巴尤兹的表情变了。

他顶着跟刚才截然不同的认真表情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下面聚集了不少艾斯塔布尔的士兵,而我是他们的代表。克劳-克洛姆,你来这里做什么?重新编制艾斯塔布尔的士兵吗?那么,你需要怎么做?」

克劳闻言,浮起笑容,凝视着巴尤兹。

「……你要我怎么做?」

就在他这样问时。

大厅的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巴、巴尤兹上校!那家伙又……」

一个跟巴尤兹一样穿着艾斯塔布尔军服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从他的阶级徽章来看,是将校级的人吧?

「那家伙……那家伙又……」

他看起来似乎相当地混乱。

巴尤兹闻声,慢慢地回头。

「……冷静一点,普索尔。」

他用低沉而冷静的声音这样说道,锐利的眼睛瞪着年轻的军官。

就这么一句话,被称为普索尔的军官便颤抖地住了嘴……

克劳见状,想起一件事。

描绘在艾斯塔布尔军部墙上的文字和图案所代表的意义。

服从和昂扬。

普索尔看巴尤兹的眼神就充满了这两种感情。服从,还有崇拜所激发的昂扬。

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这是巴尤兹真正的面貌吗?

士兵自愿追随他。

巴尤兹仍然用冷静的声音说:

「……那么,他出来了?这一次死了多少人?」

普索尔露出仍然有点混乱,并恐惧颤抖的表情说:

「那、那个……东边的贝尔特村几乎全数被歼灭……」

这段对话让克劳不觉瞇细了眼睛。

从对话的内容听来,是有盗贼或什么的出现,袭击了村子……

是这样吧?

前艾斯塔布尔的军官前来报告此事,那就表示巴尤兹所聚集的艾斯塔布尔的士兵,是以维持艾斯塔布尔的治安为主在活动。

可是,此事听来不妙。

本来并吞艾斯塔布尔的洛兰德,是要负责维护艾斯塔布尔的治安的。然而……现在却由巴尤兹的军队负责,可见聚集在他手下的士兵人数应该不少吧?

他说聚集了足以发动革命的人数也许不是胡谒的。

然而,巴尤兹并没有发动革命,反倒找上克劳。

那就表示,他不想流无谓的血。

也代表他认为,如果和平能持续下去的话,被洛兰德所并吞也无妨……

可是,绝对不是平白无故地被并吞。

如果整合这边的军队再交由他掌理的话,他会展现相对的诚意吗?

巴尤兹想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当然不是贵族们经常挂在嘴边,徒具形式的「诚意」。

而是真正的诚意。

他们求之于克劳的,是洛兰德守护艾斯塔布尔的尊严和和平的保证。

责任无比重大。

然而,又如何证明其诚意呢?

克劳对巴尤兹说:

「村子被歼灭……这么说来,是规模相当庞大的山贼啰?好,我让你看看我们的诚意。我就以我带来的军队先去打败那些山贼吧。」

可是,巴尤兹闻言却狠狠地瞪着他。

「你去打败他……?」

说着,对克劳嗤之以鼻。

「不可能的。如果你能打倒他,我们就一辈子追随你。」

他这样说。

克劳露出狐疑的表情。

「……啊?这个赌注可真大啊。不过是山贼,如果我能打倒,就一辈子追随我……?唔,话又说回来,所谓的『他』是什么东西?那些山贼的领导人是你认识的人吗?这么说来,是从前艾斯塔布尔军脱队的……」

可是,巴尤兹打断他的话,对普索尔说:

「真的是他吗?那个……」

普索尔立刻点点头说:

「错不了。村子里的人都被咬死了……」

「啊?!」

克劳一听,忍不住叫出声。

但是普索尔继续说:

「而且有人亲眼看到……那个、那个漆黑的头发……黑色衣服……

还有、还有……」

普索尔突然开始发起抖来。就好像很害怕某种来历不明的怪物一样……

「还有他的眼睛……他那黑色眼睛当中,有被诅咒的红色图案……」

克劳一听,终于明白了。

明白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明白他们究竟与什么交战。

红色眼睛中被诅咒的图案。

那是每个人都忌讳厌恶,为大家带来灾厄之人的证明。

那是每个人都忌讳厌恶,召唤不幸之人的证明。

「复写眼」拥有者的证明。

而且不是一般的复写眼。

如果是一般的复写眼拥有者的话,虽然不容易处理,但是只要出动军队,没有料理不了的。

克劳也曾经率领一支部队,杀了失控的复写眼拥有者。

可是,巴尤兹他们怕成这样……

克劳见状想起一件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是克劳才刚加入洛兰德的军队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当时克劳看到的复写眼拥有者,并不是一般的复写眼拥有者。

到现在他都忘不了。那个在眼睛中央闪着光辉、带着不祥色彩的红色图案……

而且,那家伙疯狂似的笑着。

就好像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当成傻瓜一样地笑着。

与那个人对峙时,克劳的部队瞬间就被歼灭了。

克劳也差一点没命。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地上匍匐,企图逃命。

他一边在同伴们的血海当中哭泣,一边死命地逃。

那家伙笑着。

那家伙笑着。

他并无意杀克劳。

只是不停地笑着。

只是不停地、一直地笑着。

克劳一边哭一边逃。

那家伙见状,大笑着说:

「啊……你那纤细的手臂……看起来好美味啊?」

然后——

克劳失去了他的右手臂。

不,正确说来是右手臂的关节以下被吃掉了一半。

肌腱被咬走,他的手臂因而无法动弹,再也不能动了。

但此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克劳只是不停地哭叫。

因为疼痛和恐惧。

而那家伙却喜孜孜地笑着……

那是非常遥远以前的记忆。

可是,克劳的手臂……

他抚摸着以被咬掉的部分为中心,描绘在右手臂上的刺青。

巴尤兹说:

「状况很糟。他不是一般的复写眼,他已经觉醒了。你能打倒他吗?」

克劳浮起僵硬的笑容。

「………………谁能跟那种疯狂的怪物交手呢……」

他轻声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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