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阿道一只阿道一头阿道。
一位阿道一个阿道一枚阿道。
一尾阿道一本阿道一支阿道。
一滴阿道一回阿道一次阿道。
一亲阿道一间阿道一片阿道。
一眼阿道一块阿道一角阿道。
一点阿道一袋阿道一个人的阿道。
如果找不到阿道,管他三七二十一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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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五日。
第七次起床后,我总算迎接了早晨。
空着肚子很难熟睡,从我下午一点睡到晚上八点为止,大约一小时就会醒来一次。伏见也跟我一样,说不定她根本就整晚都没睡吧,当她想上厕所时,还两次拜托我陪她走到卧房隔壁的洗手间门口。
房间没有上锁,而可仰赖的壮丁同居人的手又骨折了,种种不安因素加起来,对于睡眠品质影响颇深。反观因身体不适而理应难求安眠的我,竟然反倒能大剌剌地鼾声大作,是多么没大脑又粗神经啊。
脱逃的问题,依然不可一世地在天花板或冰箱来回盘绕。
如果建议伏见以厕所花子的形式关在洗手间里就寝,她多少应该可以安心一些。但是,西式厕所虽然可以靠着上锁来挡住歹徒几分钟,却没办法趁机逃走。伏见又不是蔬菜,无法将身体切碎后外出流浪。不过,如果她和我一起待在房里,就可以利用诱饵与牺牲品作战来躲掉危机一次……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早安】
熊猫眼扩张到腮帮子附近的伏见拿着记事本跟我打招呼。这本记事本从拉我入社到情书、随身侍寝都能亲自上场,你真以为它是万能的啊?她的头发完全没有睡痕,脸颊虽然消瘦但胸部依旧健在,如果伏见住在洗手间里,大概会被当成身材傲人的亡灵。
早安问候的额度在这次用完了。或许是口渴了吧?伏见并不急着补充单字。
“早安,很难入睡吧?”
伏见微微垂下头来,满脸羡慕地望着一夜好眠的我。
“这也难怪啦……抱歉,我太没用了。”
我边说边站起身来,让被当作睡床使用的椅子下班。由于我无法变换睡姿,于是便坐在椅子上睡着,害得玉手箱的烟只蔓延在我腰部,让我一下子老了许多,腰酸背痛得几乎塌掉。然而,我却一点都不想投诉椅子不好睡这件事。昨晚在就寝前因为找不到适合固定手臂的木板,我便协同伏见破坏了木椅,而且还用椅脚来固定双臂。椅子应该比我更想抱怨吧?(注:玉手箱是《浦岛太郎》里乙姬交给浦岛太郎的礼物。浦岛太郎打开后冒出阵阵浓烟,接着就变成了老爷爷。)
我扭动腰部做了些伸展运动,再度对伏见开口:
“先去洗脸吧?”
化妆品可以向汤女或菜种小姐借用……但伏见应该不想见到她们吧。
伏见乖乖点头听从我的建议,放下手中或抱或折的枕头,起身下床。“嗯?”接着她抓起我的领子,强制将我一路拖到洗脸台。
“我帮你洗脸。弯一下腰。”
她用抓猫狗洗澡的粗鲁方式帮我连洗脸问题都解决了。我一边想着:“假如伏见想杀我,我应该会溺死在这里吧?”一边享受她的好意。虽不致于将水面一分为二,但在咕噜咕噜的水声之下,我的脸也逐渐浸入水中。和想等着自然晾干的我不同,伏见这人很现代化,她拿毛巾用力擦我的脸,水分一下子就干了。
接着,伏见用洗我那粗糙表皮的三分之一时间洗完了自己的脸。由于肤质差异甚大,所用的时间自然有所差别;如果她不付出这样的劳力,我又怎么会脸上有光呢?白白接受这样的好意,真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刚才突然想出来骗你的,申请专利就不必了。
用毛巾擦干湿濡的手后,伏见拿起记事本。在没有索引的情况下,她熟练地翻开页面表达出【顺便】“来”【喝】【水】,继续照顾着我。
伏见以手充当勺子盛了些水凑到我嘴边,真是呵护备至啊。
她这个样子,俨然是一个牺牲奉献的恋人或是雇来照顾老人的看护小姐。
“早上就从一杯水开始吧。”
“这是前阵子刊在保健专刊上的那句话吧?”对喔,这丫头是保健委员会的。
说着说着,配额充足的【水】也没有库存了。她知道类似单字不能缺少,于是又赶紧补充了二十次的额度。
到了中午,我们决定去餐厅露个面。一开始伏见还一副劝阻友人到有冬眠前的熊盘踞的山上健行的模样,但当我看着窗外想着麻由打发时间一阵子之后,她还是开口说要前往餐厅。
不了解其他人的动向,似乎只会徒增心中不安。只要大家都聚集在餐厅,就算当中有人想开始狩猎,会被第一个袭击的机率也只有五分之一,没理由不去——我很肯定,以上绝对不是命中注定或伏见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出发之前,我为了帮伏见打气,差点说出“今天存粮还很够,不用担心会被袭击”,幸好连忙踩住拉住压住刹车。听到我把人比喻成存粮,伏见不可能不受影响。我当然也是,但因为适应得还不错,所以和一般人接触时应该严加小心。
我们在前往餐厅的路途中一边戒备一边移动,最后安全抵达。照理说在入口就可以看到被留在地毯上的洁先生,但遗体却不见了。看来已经被加工输出成为食物了吧。
至于其他人呢,菜种小姐正在用餐中,而汤女和茜则在与餐桌稍微拉开距离的地方悠哉休息。耕造先生不在这里,反正他一定是在自己的房间或厨房。
“哎呀——早安。”
菜种小姐粗野地放下刀叉发出碰撞声,对我露出和昨晚及第一天时同样柔和的微笑。
“你起得真晚——”
“毕竟昨天做了一些大人的熬夜活动嘛。”
“就是说呀。我也是睡到接近中午才起床,现在吃的是早午餐——”
“这样啊……啊,对了,电力恢复了耶?是谁修好的?”
天花板的华丽吊灯和灯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是我,以前洁先生有教我修过——”
菜种小姐对自己的专长甚是得意,天真无邪地吊起嘴角。
也就是说,最有可能善用体格优势把我打得像猪头的人,可以确定就是洁先生了。不论是或不是,我都是被揍的一方……但我也没勇气提起这件事情就是了。
刀叉又恢复为餐具兼乐器了。菜种小姐喀恰喀恰地故意发出声响,将叉子前端插入肉块中。接着,她切开带筋的硬肉,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咕噜一声,肉块吞进了胃里。
啜饮一口杯里的水后,她将我的眼神解释为“食欲”。
“呃——你想吃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
“不劳您费心了,我喜欢吃柿子,而且是绝对型素食主义者。”我虽然出口拒绝了,但伏见却默默躲在我背后,吭都不吭一声。
光是能撑着不冲到洗手间吐出胃酸,就已经算是异常有耐力了。
只是不知道在事情结束之后会不会引发什么心理创伤。
“啊,这个不是贵弘少爷,而是桃花小姐……嗯——啊,我想养分应该是差不多的吧?因为他们都是在这个家吃我提供的餐点呀——”
听到这段食材的饲育说明,伏见的精神动摇了。她正面贴在我背上,忍受着如洪水般向上涌出的呕吐感……从明天起,还是不要在用餐时间出房门好了,虽然时间很难抓得准……
听到桃花的名字,茜的瞳孔起了机械式的反应。她和菜种小姐四目相交,微微低下头去。
“我已经问过两位小姐要不要用餐了,可是你们说不需要……”
菜种小姐在对汤女和茜说话时带着些微不满。答案明明昭然若揭还这样说,真不知她是存心使坏,还是因为盲从于职务而迷失了方向。
“医生不准我摄取过多卡路里。”
真要说的话,她应该比较像是会被怀疑有厌食症,而被医生嘱咐多摄取营养吧?汤女居然敢用瘦巴巴的体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这家伙跟我一样,舌头摄取太多养分了。
而茜则语气强硬地用眼神反抗菜种小姐:
“我不吃这个。”
“是喔。”如今君临这座宅邸的女王淡淡说道。
“我怎么吃得下去?桃花又不是食物,是俺的玩伴呀!我怎么可能吃得下去啊!”
她严正地对于将妹妹含在口中一事……她是以哪一种意思再度宣言啊?她是为了自己不愿放手的东西,才选择反其道而行吗?菜种小姐将茜的回答解释为拒绝,一边用叉子刺向桃花,一边笑盈盈地宣告:“那你就去死吧。”墙壁既坚硬又寒冷,宛如对无法送达的信件心灰意冷的人心。窗户处于戒严状态,连小鸟都严禁侵入。玄关学着菜种小姐履行单方面的任务。在这与救援、安宁无缘的牢笼中,我们竟然互相放弃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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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六日,今天是春假的最后一天。
我将早已被搁置一旁、我和麻由的书包拉到起居室。
洗过、熨
过的制服已经准备好了,在确认无误过后,我低下头来。
我必须把一切先准备好,这样就算明天稍微睡过头,也不致于会手足无措。最近大白天睡觉的机会增加了不少,害我觉得日照时间比冬天还来得短。
这也是麻由带来的影响吗?
两个人连午饭都不吃,光是一直昏睡。
和我俩不搭衬的平静生活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我本想借机稳定这宁静的日子,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学生的本份就是读书,而适合读书的地方就是学校。
真伤脑筋,不知道明天麻由肯不肯乖乖穿上制服。
算了,先睡饱再想吧。
树叶间的阳光温柔地……本来预定是这样,但现实不可能乖乖照着我的意思走。
话说回来,到底什么时候设定改成在树荫下打盹的?说谎也要懂得前后连贯啊——我被虚构的社团学长教训了一番。这才是骗你的。
现实中的我从白天就在房间的床上和伏见背对背拼命睡觉。因为我觉得只要是在白天——先不说我好了,伏见多少也会解除戒备,安心入睡吧。睡魔不知是否受到出差地点的影响而饥肠辘辘,行动显得有气无力。因为以上因素,我必须在各方面多加注意。
而由于伏见表示【睡觉】“时”“待在”【我】【身边】,我才会采取这违反常规的睡眠姿势。肩并肩一起睡觉这个法案,在我身体不适的情况下惨遭否决了。
春天这气候让我鼻头干燥。
我和伏见两人伸长双脚,宛如被摆放在房里的布偶。
……医院里的麻由,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正在床上度过颓废的时光呢?
春假没办法全部和麻由一起消化掉,到时还是先道歉吧。
免得她想起来后凶我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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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七日,新学期。
我今年升高三,也就是足以左右人一生、开始选择升学或就业那一年。
关于第一步究竟有多么重要,我已经感受过笔墨难以形容的切肤之痛了,但我依然决定第一天开始就翘课。真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待我们。
我现在正和伏见在洗手间里说悄悄话,当然前述事项也在讨论范围内。目前的我无法在洗手间里做出任何行动,连读书或填字游戏都享受不了,因此这里只剩“畅谈”这个功能了。
【我家人】“已经”【回来了】。
“是喔,那离开这里后一定要去向你父母磕头才行。”
“提…提提提…提提亲……吗?”
“为什么我非得去求你那像狮子一样的父母,让我这只鸡成为你们家的一员啊?这次我因为这种事而把他们的宝贝女儿拖下水,照理说应该去道个歉。”
“没没…没关系,你不需要这么…做。”
“不,这倒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是为了我自己才这么做的。”
“就算这样……也绝对不行。”
“不可以妨碍别人自我满足。咩!”
“这里…好可怕。很讨厌、烂透了、我想逃走……不过…倒是有过一件好事。”
“……的确,第一天的生鱼片还挺好吃的。”
【英雄】。
“啥?”
“重点不是走访世界也不是四处寻奇,而是发现。”
“……啥?”
YEAH——柚子在这拥挤不堪的狭窄室内,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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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八日。
我被袭击了。
恐怖笼罩着全天的每一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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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九日。
我从一早就觉得很感动,真亏我有办法拜见朝阳。
“似乎已经安全了……”
我先从门边探出头来确认走道是否安全,接着将双脚伸到地毯上,一边对塞满痛觉的双臂皱眉,一边笨手笨脚地离开房间。再度确认走道上没人后,我对着紧抓着门板不放的伏见说了声:“没人。”示意她出来。
屋内的照明设备修好后,心头总有种风雨已去或获得解放的感觉。
真不可思议,人居然可以无时无刻攻击别人。
而不吃不喝的肠胃由于被解放过头,正在被胃酸苛责中。
昨天我被耕造先生袭击了。他的武器是剪刀,选择的表情则是愤怒——耕造先生依然怒气未消。虽然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明哲保身、不被愤怒冲昏头是该得到不错的分数,但他的行动却一口气把分数抵销了。
耕造先生是趁伏见进入浴室洗两天未洗的身体时闯进我们房间的。正当我隔着门故意问她:“你会先从哪里开始洗呀?”的时候——以上这句话是骗你的。在这一般家庭赖以享受全家和乐的时光里,耕造先生就这样闯进来了。
再一下下伏见就招了呢——我差点“啧”出声来……才怪,怎么可能。
一瞬间,我还悲观地以为他是代理麻由来肃清我们的。在这与隐私权无缘的大江家里,毫无防备的门两三下便允许了他人的入侵。
耕造先生挥舞着手臂与武器,口齿不清地大声嚷着要杀了全部的人再自杀,似乎是想赎罪又或者是他想要眼不见为净。
听到这种话,被迫奉陪的一方一定会冲上前对主办人大发牢骚,要死你自己先死嘛。不过由于顾虑到先后顺序,所以这些也只能放在心里。就这样,最弱的我被任命为杀人指导手册的练习沙包。
基于淋浴声在伏见的恐惧感之下惨遭消除,于是我便装模作样地对耕造先生说:“你应该不会对伏见下手吧!?”结果没想到他真的信了。我逃出房间后他马上就追了上来,我最欣赏这种率直的人了。
在边打边跑的过程中,虽然我的侧边稍稍被剪刀戳伤,但我反而觉得才付出这点代价就能躲过,真是太幸运了。还好对方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不幸中的大幸。
我在走道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狂奔,接着不小心跌下楼梯,躲在暗处逃过了一劫。本来我还抱着微弱的希望祈祷有人和他擦身而过,转移他的目标,但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我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和肌肤未干的伏见共同躲在洗手间里。
之后,由于我不是面包店老板,所以不会再度遭到攻击,但紧张感让我的胃翻了一圈,我们着实在这一夜感受到了寿命缩短的感觉。骗你的。(注:面包店老板是影射村上春树的《面包店再袭击》。)
我和伏见不约而同在中途因为各自的理由陷入沉睡。我是因为跌下楼梯后让小康状态的手臂痛觉再度苏醒,所以才半昏倒地失去意识,而伏见则是因为连日以来睡眠不足,让体力到达了极限。想跟睡魔相亲相爱也就算了,至少也该轮班上阵吧?我俩真是粗心。
基于以上因素,我在起床时不小心叹了一口气。我再度深刻体会到,最重要的并不是做到尽善尽美,而是该如何达到最好的结局。
对于耕造先生没有再度袭击我们这一点,伏见的猜测是:“说不定他中途睡着了。”
但是我觉得,耕造先生或许已经遇害了。
泥臭味和血腥味的差别一下子昭然若揭。
不管是乖乖待在房里或是在走道上打盹,只要一被攻击就必死无疑。在一阵讨论过后,我们决定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首先,我们决定先去寻求汤女的协助。那家伙既不会猎食其他人,也没有那个打算。我相信她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不信任她,但应该还算了解她。
我们忐忑不安地踏进成为走道的客厅,朝着汤女的房间前进。
饿鬼就在那里。
我和伏见急忙停下脚步,但已经不幸被敌人发现了;她用眼神与右手的菜刀吓阻我们逃跑。
在房间一角捕获一只咖啡色昆虫的菜种小姐,左臂上缠着层层绷带。
“啊,两位好——好久不见了——”
她傻笑着牵制住我们的行动。
真了不起,居然能在这屋子里保持气色红润光泽,稍嫌丰腴的赘肉也维持得很好。
“因为这只虫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所以我才一路追过来。我是绝对不会放过食物的——”
菜种小姐直直盯着我,一语双关地道出捕食宣言。
“左手的伤……是谁弄的?”她该不会吃了自己的手臂吧?那可是自戕行为。
“啊,这个呀……嘿嘿。”
她羞涩地扭捏一番后,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昨晚的大猎物。
狂犬病耕造先生和行尸走肉菜种小姐在昨天交战了数回合,最后由菜种小姐惊险获胜。虽然牺牲了一条手臂,但食物问题似乎远远胜过了体格上的差异。
衰弱的猫想将营养充足的野鼠逼入死巷子,但却被反将一军。
“先生他直到最后都拼命扣着扳机……明明已经没子弹了还苦苦挣扎,真是难看呢。昨天好险喔——多亏了你,我才能逃出生天——”
“………………………………”
菜种小姐瞥向伏见,而伏见除了用小动物的眼神警戒她之外,没有其他反应。假如立场颠倒,她一定会用充满恨意的视线怪对方多事
。骗你的。
“汤女和茜呢?”
“你问我也是白搭呀……反正不是被先生毁了、杀了、吃了,再不然就是平安无事,而且今天我还没见到她们——”
她的表情有点为难。我想也是,他人的死活可是大大关系到肠胃的满足度呢。虽然三天前菜种小姐曾客套地问我想不想吃东西,但她根本不可能会想把重要的食物分给其他人。
“……你的眼神好恐怖唷——这只虫我可不给你喔——”
菜种小姐半开玩笑地耸了耸肩,评论我的眼球。
而为了解除误会,她将菜刀左右挥了挥。
“啊,请不用担心,我暂时不会吃两位的——”
食人族小姐保证我们可以暂时安全无虞。
“你们两位必须留到最后再吃……因为你们和我都是跟这栋宅邸最没有关联的人。”
“多谢夸奖。”我在心中吐了个舌头,意思意思地向她说了声谢。
这个人说的话不能全信。
之后,我们彼此面对面离去,避免以背后示人。
就这样,被绝望的丝线关在屋子里的人少了一个。
活人变成了尸体,接着又化为他人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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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七日。现正适逢寒假期间,麻由用尽全身的力量祝福阿道。
时间才刚过中午,麻由醒来没多久后就马上在床铺跳上跳下。
今天的日期明明每个数字都和我的生日沾不上边,我却得在这个日子接受闹烘烘的庆祝,一头雾水的我只好先向窗外看去。气候没有异常,而麻由专用的电磁波也运作无误。骗你的。
跳得太激烈以致上气不接下气的麻由一把抱住了我。我想今天应该是阿道的生日吧?推测出结果后,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呵护当时尚未痊愈的右脚,一边享受这床上的春天。
这个仪式明年肯定又要重来一次,我最好还是早点习惯——打好如意算盘后,我一面思考访如何向楼下的人道歉,一面努力模仿蝗虫。
“啾——啾——”麻由穿破一只超音波草鞋,带劲地玩了起来。
我一边在朦胧的记忆中搜寻蝗虫的叫声,一边“叽——”地用难听得像快死掉的怪声迎击麻由,但成效并不显著。
麻由毫不在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酱油色汁液的我,露出崇拜心仪偶像的微笑。
“恭喜恭喜——”
“真希望哪天我也有机会对小麻你说这样的话,咳咳。”
“如果阿道没有出生到这世上,小麻一定会用眼泪做出一颗枕头的。”
“……小麻,你真是多才多艺。”最好做得出来啦;我用心中内建的键盘打下这行字。
我稍微想像了一下。
如果没有阿道的话——
小麻或许就不必放弃别的幸福了。
“下次小麻的生日也应该盛大庆祝一下。”
另外,她也不会在这里被我欺骗。
……嗯,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
“喔喔,说不定你还会瞒着小麻准备神秘礼物喔!”
“我们总是在一起,应该不可能瞒得过你吧?”
“呵呵,也是。”她伸手朝我的后脑勺一口气抱住。
接着她硬是将脸凑上我的后颈,边磨蹭边说:
“是活生生的阿道耶!活生生的小麻耶!我好幸福喔,这不是假的吧?”
麻由居然全部宣告肯定……其实依然活生生的只有其中一半。
由于我的欲望除了其中一面之外已经消失殆尽了,因此里面包含了千锤百炼的不纯洁想法,已然到达了精神的终点站。
“小麻我在自己独处的时候完全不喜欢自己,但只要阿道叫了声小麻,总觉得就会有很多事变得无须在意了。”
到底是怎样?
“所以阿道必须是小麻一个人的才行——”
“……是啊。”硬要这样将两件事连结在一起也太牵强了,谁叫小麻连打个蝴蝶结都要人帮忙(骗你的)。
“然后,今天的菜色呀,是阿道喜欢的咖哩喔!”她在我耳边轻声宣言,弄得我发痒。
“……哦?你是说装满黄澄澄的蔬菜和肉的汤汁吗?”我真想在额头上拉出两条蓝线。
麻由做的咖哩味道太重了,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而舌头也不会有享受这道菜的胸襟。
“讨厌——你怎么没有什么反应嘛。阿道,你应该要有‘呀喝!呀喝!’的感觉才行呀!”
麻由以炭坑节的手势要求我做出难懂的要素。嗯,我真的不懂。(注:炭坑节为传唱于福冈县的民谣,歌唱者须边唱歌边手舞足蹈。)
“那是因为我比较喜欢小麻本人啊。”我用童话中的大野狼口吻随口敷衍过去。
不用说各位也知道,之后我就这样被小麻紧抓着翻来滚去,使我的脚不得不延后痊愈。
……虽然基本上多少有些问题,但相处状况还算安稳。
度过那样的一天之后,现在的我正待在这里。
啊,还有,今天是四月十日才对。
今日依然晴空万里,窗外是个适合晾衣服的好天气,而窗内则是满满的铁栏杆。
如果可以把床单晾一晾,午睡中的小麻心情应该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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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一日。
伴随着生命的痛苦开始浮出台面了。内脏相当沉重,手臂上的伤口仿佛聚集了无数蠕动中的蛆,而最讨厌的就是变得敏锐的五感让身体的无能越发明显。
伏见就睡在我身旁。我们的生活已经完全日夜颠倒,像今天就是在温暖的阳光从窗外一条条洒在楼梯上后(请将场景想像成一般家庭),眼睑才终于感受到疲劳,仿佛刚从宇宙凯旋归来一般。
我的双眼炯炯有神得令人恶心,该不会连睡觉的欲望都变瘦了吧?处于黑暗时我偶尔还会看到虚幻的光线射进眼窝深处的幻觉,怎么现在连呵欠都打不出来了。
接着我缩起身子忍受无聊,但心底却焦躁得几乎想把内脏一口气挖出来。
昨天我没出房门半步,所以今天也不太想出去散心。不管是日光浴或森林浴都一律禁止的外界,范围已经扩大到门的另一侧了,但心中依然不确定是否该趁伏见还没完全醒来时外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以无言来打消我的欲望。我到底在渴求些什么呢?连我自己都搞不懂。
我拎着钥匙走到门外,小心翼翼地上锁,接着独自走向一楼,准备去参观景子太太。
许久不见的景子太太遗体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相当正统。只要风向一变,腐臭就会轻轻飘进窗内,接着转化为负责催促换气的异物,让鼻子臭得几乎歪掉。
“……死得很正常嘛。”
颜色就先不计较了。面对这栋宅邸内唯一还保留原型的尸体,我感受到一股驽钝的新鲜感。
大江景子。她这幕后主谋本来应该可以在装死中完成计划的,但现在却很守规矩地重现了生与死。
在你盛大欢迎我的时候,我应该稍微表现得更客气一点,并且心存疑念才对的。
我怎么忘了呢?礼多必诈,这可是基本啊。骗你的。
毕竟,有时明知有诈还是得上贼船挣扎一番啊,就连我也不例外。
不过,这样一来大江家的血亲就只剩下茜了。不对,对照一下这个家的价值观,其实连茜的底细也怪怪的。
“……嗯?”
一阵摩擦声让我的耳朵和脖子有了反应,我缓缓地、屏气凝神地回过头去。
走道深处并排摆了几个看来没啥用处的老旧置物柜以及没用的金库,大江汤女从置物柜内开门现身。她肉体的赘肉太少了,仿佛受了现在进行式的“逐渐白骨化”能力影响一般。汤女今天穿的浴衣,颜色跟常伴池田浩太身体的瘀青一样绿,包裹着她那副跟风筝没什么两样的身躯。昨天完全不见她的人影,我还以为她已经被救出去了呢。风凉话般的谎言可是高等技巧,我根本望尘莫及。
“你怎么会从那里冒出来啊?”
汤女踏着依旧缺乏安定感的脚步,漫不经心地走到我面前开口:
“因为我察觉有人接近这里,所以才躲起来。万一来的人是菜种就不好了,对吧?”
“…………………………”
“为什么你要噘嘴?有什么意见吗?”
汤女伸指触摸我的嘴唇,在我耳边低声呢喃。她这举动吓得我鸡皮疙瘩掉满地,让我几乎脱皮。身上的肉只剩下一点点了,我并不想连这点肉都流失掉——骗你的。
“想躲起来是你家的事,但我不希望你躲在置物柜里。”
“哎呀,为什么呢?这儿可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基地呢。”
“我只想让它成为我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好冷淡唷。你以前是不是曾经被关在置物柜里,只能喝人家从细缝灌进来的三天前剩下的牛奶呀?”
不好意思,这是我要说的。
“说明起来太复杂了,想知道就自己回去翻我和她的同居日记第二集。”
“哎呀,你的私生活可真大众化呢。”
“就是啊,个人情报保护法根本就没保护到人民嘛。”
这席扭曲次元的大人对谈根本没有重点,真难继续。
“……………………………………”我无言以对。
“…………………………”汤女也用了无言的相似物回应。
“真无聊。你那拿手的三寸不烂之舌呢?”
“太无聊了,我想不到笑料。”
面对这俨然是争论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对话,汤女夸张地点了个头。
“是吗?我也很无聊。你们两个白天都如何打发时间?”
“嗯……玩单人大风吹之类的。”
“这在社会上叫做‘入座’吧?”
这个没上过学的十八岁少女,怎么会用这么通俗的方式吐槽?
“像我们两个的人种还真不错,虽然平常闲得发慌,但即使身处在恐怖中也毫不在意。”
“如果我没有察觉到处理问题的方法,或许会更加手忙脚乱一点。”
尤其是我已经过滤了对这块土地的怨恨,现在它们已沉淀在底层了。
我将目光从汤女身上转向景子太太……抱歉,是尸体的方向。它现在正温暖地腐烂着。
“茜在干嘛?”我的眼神避开汤女。
“她老是泡在桃花房里,真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
“是在思念往生者吧?”这句话明显缺乏经验和思考。
汤女从我旁边窥向窗户,也俯视景子太太——应该不是蔑视才对。
“你来这里干嘛?”
“我想借着观赏比我们更早脱掉臭皮囊的妈妈来打发时间。”
“……你恨景子太太吗?”
“哪可能?我很感谢她,所以才要善用她的尸体呀。”
汤女不改理所当然的态度,露出扭曲的微笑。
原来还有这种想法啊?
“说实在的,景子太太为什么会想玩这种游戏啊?”
“……嗯,妈妈明明不只是单纯的死尸,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想知道她是听觉坏掉,还是舌头烂了?”(注:源自《勇者斗恶龙》,游戏中若玩家对着尸体搭话,则会得到以下信息:【没有回应,只是具普通的尸体。】)
“不,我是在问你。她是你母亲吧?”我半开玩笑说道。
汤女依然维持轻佻的态度,微微动了一下脸皮的位置。
“你生气了?”“换做是你,有可能萌生那种感情吗?”
“这还用说,我可是母影到不行。”
“母影?鱼的名字?”
“对母亲有阴影的简称。”骗你的。可惜我没办法开拓出崭新的日语。
汤女看穿了我的玩笑,俯视那个叫做妈妈的人。有一小段时间,她一直玩着单方面的瞪眼游戏,接着终于看完了。
“即使这样看着妈妈的尸体,我也只想得出‘因为她想做,所以就做了’这种理由。”
“喔——那景子太太不就跟小孩子没两样?”
“是呀。她之所以会让我成为大江家的一员,肯定也是因为想挖角我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才怪。”
我不知道自己是代替景子太太还是汤女发言,但总之工作完成了。
接着,我对着好奇的对象稍微往左歪了歪头。
“他们绑架了你,你却很感谢他们?”
虽然被绑的人不是我,但一想到麻由,提出这种问题也是可允许的。
汤女一边整理浴衣的领子,一边提升气氛的认真度。
“能够将她当成母亲、满溢炉火纯青的感谢之情,只有起初的三个月。但我觉得这样也不错,比起小心翼翼拉长丝线,只为了不让线断裂来得健康多了。人只要能在一瞬间从对方身上得到大于基准质量的好处就行了,只要达到那么一下下,之后就不需要什么羁绊。”
汤女睁大了眼、上气不接下气地以享乐主义的说词对我如此辩解。体力都已经慢慢透支了,难怪她现在会难受成这样。汤女轻抚额头,将仅存的体力化为言语倾吐出来。
“我想知道你对这个想法的意见。”
“我对哲学问题不拿手啦,连想都没想过呢。”
“哎呀,想都没想过却知道不拿手,您真是聪明绝顶呀。”
“就因为不拿手,才会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啊。”
风水轮流转,当对话的气氛变得柔和后,我害怕的事情开始猛力发威。
恶臭融入春暖花开的气候中,闷滑的空气溶解了皮肤的意识。
汤女捏着鼻子远离窗户一步。
“我差不多要回房了。天野你呢?”
“这名字现在仅限于佐内小姐您使用。”
“哎呀,是喔。”她很干脆地放弃了揶揄。
“我要稍微绕一下房子再回自己房间。”
“也是,毕竟你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里嘛。”
“以第三人称来说是对的,但以关系来说就不适当了。”(注:“她”的日文为“彼女”,而该单字有“她”跟“女友”两种意思。)
“你是骗我的吧?”“健全的高中生哪会撒那种谎啊?”
就这样,汤女离开了。
我没有追随她的背影,只是放松肩膀的力量,为成果勾起嘴角。
看来我辛辛苦苦不让句子重复、绷着腹肌忍笑说话是对的。
还是照着规矩走吧——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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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我的肉体已经快濒临底线了。
当我醒来时,还以为双脚埋在地毯里。双脚沉甸甸的,连举都举不太起来,恶心感折磨着我的胃……现在我哪吐得出东西来啊?
“伏见……你还活着吗?”
我对着伏见喊了一声。她整张脸埋在枕头里,手脚伸得直直的,感觉似乎再没多久就会成为木乃伊。
她右脚的脚踝稍微抬高了一些。连记事本都不用了,真偷懒。伏见从昨天开始就没有换衣服了,情况似乎不乐观。对了,她有没有换内衣裤啊?不管下面了,上面的衣物应该可以和屋内的女性互换……我看很难,可能是用手洗过了吧?
虽然在这部份我很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以对抗时间带给我的无尽饥饿与疼痛,但伏见现在的状况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再勉强她回应,精神状态会比身体先崩溃,心灵是没有材料可做的,无论是多厉害的工匠都无用武之地。
“……我再跟你确认一次约好的事。”
我以伏见不会回话为前提,迳自说了起来。
“再过没多久就会得救……嗯,我们会得救的。这并不是希望或是妄想,而是已确定的事情。所以,再努力撑一下吧。”
我在中途想起了和她的约定,于是改变了主语。
我并不是希望恋日医生对于我疏于定期联络这点做出什么表示。我没有那么信任别人,不可能自己一脚踩进浑水还奢望别人伸出援手。
人只要想到手里掌握着别人的生命,多少会想奋发图强吧。我也是活在刀口上的,能否活命要看菜种小姐的五脏庙如何决定。
伏见的左脚抬了起来,扭了扭脚踝。
受人点滴当泉涌以报——不过那多出来的利息是哪来的啊?
我挺起胸膛、抬起下巴,将高级椅子的椅背压得嘎吱作响。
“………………………………”
看来这可能比我那毫无可取之处的高中三年生活还难熬啊。加油,再一下下。
现在只能先跨越胃闷、胸口消化不良之类的哲学问题了。
“呜啊……”
我的身体各部位都在向我抗议,说:“有力气搞那个还不如拿来维持身体机能!”
养分是很抢手的。
最适合为打发时间而活的人就是麻由了——大脑的低语在头盖骨间回响,平常总被我忽略的它,意识开始逐渐朦胧。
“……咧——”
放着不管后,大脑开始擅自吟诗作对了。
伏见柚柚是属于奉献型的,既没有不良行为,也不会说出可怕的话,而且还允许我跟其他女性聊天,她大致上都很收敛,唯独胸部特别丰满。最后那一项其实各人喜好不同,以我来说的话,她可以上推甄加上年收入一亿两千万元加上棒球逆指名加上成为日本富士山。骗你的骗你的骗你的。总觉得如果不重复讲三次别人就不会相信,所以我在内心扮演了一下伏见柚柚。
“……看来脑部的养分的确不足。”如果是平常的我,这种程度的反驳我会当作没听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想说的是——她是个人才,而且是和年轻男子同处一室时很有可能使对方坠入爱河的人才。
该说我是红颜祸水或是花心大少或是一钴就射中鲸鱼呢……
没有啦,虽然我一直在骗麻由,但我对她可是专情又痴情。
每当我问自己为何要留在这屋内继续活下去,答案不多不少,恰好只有一个。
“……到底为什么啊?”我不懂麻由为何选择我,我没有眉目,也理不出头绪。
我总是目送着放肆的情感
离去。
后知后觉、冥顽不灵,加上又暧昧不清。
……刺激的日常生活真是天天都不愁没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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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三日。我有时会开始钻牛角尖。
只要一有空隙,过去的自己就会想要趁虚而入。或许是因为肉体不自然地急速衰弱吧?抵抗力只会呆呆在一旁袖手旁观。
会先失去自主权的应该是肠胃附近吧?嗯?大脑?你在说什么啊,这颗大脑本来就是组合品啊。胃现在是最闲的部门,所以我推测它应该会很乐意让出借用权。以补给水分的生存观点来看,消化器官被占据可说是攸关生死。我很怀疑,当我在地下活得多彩多姿时,还希望继续自己的人生吗?如果不冷静客观地替自己下评语、相信自己的判断,导出的结论都稍嫌硬拗及言之过早。应该要无视内脏的主张及借口,巩固防卫才对啊。
很幸运地,我的双臂即使被夺也不会对大局造成什么影响。就算我自杀了,也不会害得他人——尤其是伏见跟着我陪葬,至少这点让我放心了。我凝视着伏见的脸,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但她现在还在睡,手臂也没在运转,所以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我就这样放着她逃出去了。我坐在椅子上朝背后仰望,结果不小心用力过度,整个背都一口气摔倒在地。这个冲击让那附近的痛觉回到正常状态,我终于清醒了。
我的睡相看起来像是在保护变成肉垫的右臂,于是我为红地毯迷失了双眼。
“……骗……我没有骗你,我是在妄想。”
我陷入了虚构又一触即发的内脏战争,心脏的警钟一路逼至喉头。
明显的饥饿感加上现在的情形接近我被监禁时的状况,我的身心逐渐失衡。
说不定哪天我会崩坏得变成只会说“痒、好吃”这类单字。早知道就不跟伏见同处一室了。
不过,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像是容易在孤独时迈向毁灭。
我好像越来越没出息了,真不知是谁害的、是谁影响我的,也不知算不算是一种成长。
我的心,现在怎么会这么喜欢猎食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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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日,我还没放弃健全的身体。
现在还是大白天,但我的视界主流已经变成了红与黑,不过还是有流行跟落伍之分的,所以还不需要担心。
我的嗅觉只闻得到伏见,但我很努力不让它连结到我的食欲。
听觉……我什么都听不到,所以不用担心。
味觉已经死了,所以也不用担心。
触觉……没有对象,不用担心。
伏见虽然动也不动,但她又不是第一天这样,所以不用担心……咦?她弹了一下?
动了就该担心啦!应该说,事情非同小可。
我朝着伏见追了过去,本应没事的双腿顿时瘫软无力。
伏见用手舀起水来,泼了我满脸。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没有一个地方不用担心。
同时我也意识到了自己在人前出丑,悔恨跟胃酸一下子涌过咽喉。
在我放声大叫之前,伏见告示我:“你不需要道歉。”
我那贫瘠的词汇两三下就因为这束缚而发出声音。
考倒我了,我只想得出“谢谢”这句话。
因为伏见并没有取笑我的脆弱。
骗你的。
我真想用眼球把舌头卷起来奉献出去,感谢她的全知全能。
才刚谢完伏见,菜种小姐就扛着菜刀离开了。
……我的舌根都快飘泪了。我现在说的话好像一点都不像谎话。
即使如此,你还是愿意信任我吗?
就不同的意义上来说,伏见知道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为了活下去,人必须假装自己是正常的——她知道我为了做到这一点,一直隐藏了一些事。
在伏见心中,究竟是如何判断对于人类的不等号使用时机?
她居然相信口头上的约定,而且还信赖着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我。
比起昨天的我,她还更抗拒今天的菜种小姐。
伏见没入了我的影子里。
菜种小姐突然过来房间巡逻了。
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尖锐的利刃。
中午过后,我的症状恢复到小康状态,也终于得以和柚子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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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日。这一天我的脑袋整个翻了一圈,宛如从夜晚迎接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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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六日说话了。
爸爸揍了我。妈妈教训了我。哥哥被迫坐下。
妹妹的脚飞出去了。我发现妹妹的妈妈断气了。
竹田同学被挑剔了。脇田同学的画纸是白的。金子在A的旁边。
我喜欢过长濑。一树曾被喜欢过。度会先生逐渐变得痛苦。
浩太被抓了。杏子逃出去了。
一宫被找来了。义人是楼梯。枇杷岛踩上去了。
爷爷被逗笑了。奶奶踢了一脚。
菅原活下来了。
奈月小姐试着想蒙混过关。
恋日医生抵抗了。
伏见曾经存在过。
到处都是小麻。
四月十六日全都这么说了,但却不让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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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日。
看不见的东西总是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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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曰。四月十八曰。四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我的精神颠峰期已经过了,于是突然兴起想活用日期的念头,打算努力重复做这件事来度过今天,但三十分钟后就受挫了。
但今天是四月十八日,是以前那件小事的闭幕之日。
我想念麻由的双亲。我想念御园麻由。我想念菅原道真。爸爸,你就给我待在地下忍忍吧。(注:日文中,想念跟忍耐同音。)
我为妹妹的母亲祈福。
最后我埋葬了自己。
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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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九日。
为了让冰箱来得及补货,菜种小姐从一早就大张旗鼓地寻找猎物。如果她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对我们来说就是福音。
因为这栋宅邸的居留人数已经变得更少了。
“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会觉得这个消息好上天,好得让我想哈哈大笑。
好了,结束这趟十九天十八夜的旅行,打道回府吧。
行李都带了,土产也买好了。
我扶起憔悴不堪、只能勉强站起的伏见。
“好,我们去呼吸外面的空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