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结束的结束是开始 第七章「memories-时光机-」

跟汤女哥哥出门买东西——但是我叫她「哥哥」却被捏脸颊了——

在两中,跟姊姊一起撑伞——心情愉快地哼薯歌曲,被她笑说好悠哉——

她说,最近外面好像很多危险,很辛苦喔——可是俺其实都知道喔——

据说镇上有个杀人魔——但是其实俺家也有喔——对吧?菜种——

俺不小心说得太大声,让擦身而过的路人吓了一大跳——

听说因为这件事,害得刚刚来公寓的那位大姊姊很辛苦——这真令人高兴——

虽然俺什么也浚办法帮她——而且还要跟汤女姊姊一起去买东西——

跟着去超市——不跟着去直一他地方——

听说现在其实就连买东西也很危险呢——好奇怪的城镇喔——

但是汤女姊姊一点也不慌张,总是笑咪咪——

俺想,俺自己也一定没受到影响吧——

俺经常被姊姊说是个运气很好的孩子——

所以超市的摸彩老是中奖,也不会被卷入危险的事端——

真伤脑筋——俺今后也想一直跟汤女姊姊在一起呢-——

希望那位大姊姊能把事情三两下子解决得清洁溜溜呢——

俺这么唱了后,又被汤女姊姊捏了一次脸颊———

她说俺真的好悠哉唷——

啊,看到刚才那位大姊姊了——

我向她挥挥手——要她加油——

我时常在脑中羡慕。羡慕着能够轻松超越时间与地点的空想源头。回忆是最贴近我们身边的时光机,人人都有一台,所以我们才能轻易背离现实。也许是为了保持心灵的均衡,不管是好是坏,适度的时间旅行都是必须的吧。至于心灵被破坏到什么程度,此一前提则暂且不论。

梦也算是一种超越时间的现象吗?在我面前死亡的人们以一副理所当然的面貌出现,彷佛具有意志般行动、走动。很恐怖,却让我看得入迷。

被绑在椅子上睡着了,梦见昨晚梦境的延续,内容记得如下:

设定上——用这个词汇来形容也有点奇怪,总之在梦中我是个国中生。但作为判断依据的只是我身上穿着国中时代的制服,搞不好我其实维持着高中生身分也说不定。这些部分一点也不重要,总之身上穿着国中制服的我坐在像是学校教室的地方。那是个摆设与飘散在空气中的灰尘的味道很像教室,但大小只有一般教室四分之一的狭窄房间。桌子仅有一张,我就坐在那里。被隔离我是不怎么在乎,但身旁的空间不自然地空着,这点令我很不自在。我手肘抵在桌上,托起腮帮子,左右打量室内,发现有一扇窗户。但是那扇窗户似乎被埋进墙壁中间,玻璃很不透明。非常仔细地观察该处的话,可发现对面是另一个跟我所在的房间相同格局的空间,两个房间隔着这扇打不开的窗户,构成堆成的形状。

是的,勉强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忏悔室一般的地方。想要更深入了解忏悔室是什么事物的话,请去阅读《岸边露伴按兵不动》,底下继续说明梦境。这个忏悔室般的场所并没有教室与走廊链接的门,喂喂,我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啊?对此不由得感到惊愣。这时,我察觉这应该是梦境,也许跟我的察觉有关系,墙壁角落与窗户开始变得歪斜扭曲,房间转瞬间似乎快崩塌。对于梦境即将结束多多少少感到可惜的我,马上举起双手「骗人的,骗人的。开玩笑的啦。我什么也没有察觉喔。」向不知名对象辩解,扭曲便又消逝了。

这是啥啊?如获新玩具,我感觉很有趣。宛如闯进别人的梦境一般,我重新坐上椅子,端正姿势,清了清喉咙。

我心想,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从窗户另一头过来呢?我静静等候另一名人物登场,由于这个世界是我的梦境,我的愿望当然马上就实现了,在我的对面出现一道坐着的人影。即使定睛凝视,也无法看清人影是谁,只见影子映在窗上,此外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基本上窗户本来就不透明,不管怎么瞧,打从一开始便无法知道窗户背后有什么。我露出苦笑,心想这个梦可真随便啊。总之试着与该人物对话。

好了,我与另一头的某人,究竟哪个才是听人忏悔的神父角色呢?

【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而你又是谁呢?】

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重破音,就像从挂在天花板附近的广播用喇叭中传出的声音。音质好差劲啊。如果是卡拉OK的话恐怕没办法计分吧?不,甚至该说,根本没办法被认定为歌声吧。我咬了咬下嘴唇。

过了一会儿,喇叭又再次发出声音。这次是一个没听过的声音。彷佛人声与鸟鸣同时响起一般,声音断断绩续地凄惨无比,根本不像人的声音。

『那件事不是现在你才有办法做出决定的吗?』

而且这回答还有点臭屁。虽说这是我的梦境,事实上也的确必须由我来决定。

【这个嘛,我想想……那就选个最保险的答案,把你当成金子好了。】

他讲话的方式很男性化,就当他是金子好了。应该说,我也只想得到他。

毕竟在我的故事之中男性角色很少嘛。原本还更多一点,可惜大多都死了。

『喔~那我就是金子吧。所以,呃,我看看……等等,我看看大字报写了啥。』

【慢慢来,没关系。】

梦里没有时间,因为这个现象本身就是种时光机。只不过不由得想吐嘈,什么大字报嘛。既然是我的梦境,不知道内容不是很奇怪……会吗?不对,过去到现在,基本上我从来不曾看穿梦将如何发展。

未来的事,即使是当下的神明也无法知道……吗?

话说回来,这个与我隔着窗户而对面的金子,其实也不过就是「我」,至少应该在设定上表现出什么也不知道才行,否则一点也不又去,总之我现在慢慢等就对了吧。

「好~我看完了。呃~你认为有所谓的「正确的杀人」吗?」

【嗯?那啥问题啊?】

『谁知道呢?应该是你平时经常思考的疑问吧?』

【呃,其实我平时只会对小麻「呼……呼……」地发情耶……我开玩笑的。】

『喔,真的是开玩笑吗?』

这玩笑真微妙啊,我苦笑地想。喇叭的声音持续破音,搞得我脑子像装满了碳酸饮料,咻咻地冒泡。听觉、触觉都跟现实一样能够发挥作用,我不由得对精巧的梦境结构感到佩服。

具备完整五感的梦境,与现实有何差别?只在于是否具有「没有选择余地的痛苦」吗?原来分隔现实与梦境的只是这件事啊。既然如此,那又有谁愿意选择现实呢?

【当然是梦境啊。】

我的话肯定选择这边,就连小麻也想继续作梦吧,就像现在这样。梦的度量宽广,就算矛盾也能一口吞下。在梦里,人们轻易地甩开重力,与外星人相会,无须氧气筒就能到无限分裂的世界深渊里一采究竟。唉,真羡慕啊,不必担心喘不过气来了。

小麻便是个身处于现实,却想活在梦境的人啊。

『喂喂,你在讲些什么嘛?你的回答跟我的问题无关吧?』

【我对正义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想知道答案,去问「那家伙」不就得了?】

『我想那家伙也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吧。虽然我跟他不怎么熟就是了。』

那家伙的事我也不清楚啊,但现实中的金子跟他应该很熟吧。我跟金子有段时间没碰面了,不知道他是否平安无事。在我所知范围内,他应该还没变成尸体就是了。但是金子那家伙很不起眼啊~搞不好会被卷入与事件无关的交通事故,然后在不至于死亡的程度下退出舞台,这样最合乎那家伙的风格了。

【至少谈点其他问题嘛,我不怎么擅长讨论善恶。】

『那么,你喜欢什么话题呢?』

【……面包。】

『嗄?』

【我喜欢讨论面包。】

轻声地回答后,我发现这个房间里没有时钟。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时间概念吧。

『面包?你是说有酵母菌的那个?』

【会膨胀的那个。虽然我昨天被面包戳进喉咙里,去地狱走了一遭。】

『可是,说要谈面包,这话题怎么扩张啊?』

【当然是靠酵母菌罗。】

一瞬间两人陷入沉默,只余我的冷笑话回荡……呃,总觉得很想打破墙壁逃走。

『哇哈哈。』

【哇哈哈哈。】

即使在梦中,金子也是个十分会察言观色的家伙。虽然这家伙本来就是凭着我对本人印象创造出来的人物。

【我时常在想,自己周去度过的时间,就像是在梦中一样。】

『喔喔?怎么突然又回归严肃话题啦?』

【因为我本来就很捉摸不定,这你也知道吧?】

『当然罗,我活在你心中啊。』

【是没错,所以跟你聊这些很蠢……你愿意听我说吗?】

『想说就说,没问题。如果不是很沉重、很复杂的问题的话。』

我轻轻吐了口气,心想:「这我可不敢保证咧。」而且我自己要说

什么也还没整理好。我抬起头,天花板看起来不太像学校,反而更接近医院,拼凑得真随便啊。

还是说,这是因为我长时间盯着医院天花板的缘故吗?

【活在梦中与活在现实,为什么只有后者受到认同呢?】

『这还不简单,在别人眼里看来,活在梦中世界的家伙只是在睡觉而已啊。人类这种生物,只要看见别人偷懒,就会觉得很不爽。特别是自己很努力工作的话更是如此。人类对于负面的事情总期望能平等啊。』

金子得意洋洋地回答。与其说金子,其实这是我自己的感觉吧。

『而且梦说起来,完全只是种自我满足嘛。「这事情不具生产性,所以不好」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活着只会添人麻烦的家伙,去睡觉不是反而更造福世人吗?】

『嗅,就是那种「你想帮助社会大众吗?乖乖待在房里就好」的家伙吧。』

【没错,就是那个。】

『你也归属于这类人吗?』

对于金子的质疑,我停顿一下,【嗯。】让喇叭振动了起来。

【我有自觉,自己对于他人而言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害虫。】

再怎么说,到了这把已经懂得世事的年纪,不可能不晓得这种事情。

所以我才想一直活在梦里。虽然我如此期望,但现实把我从梦中拖出,而且还拒绝着我。对这种状况,我有时感到很不愉快。

虽然有个更应该生气的对象,但要一直保持生气很困难。

【但是也没办法以此为理由一直躲在梦里,所以我今后还是会继续活下去吧。】

『即使会对别人造成危害?』

【总比造成自己麻烦好吧?】

听到我的回答,金子笑了。声音呈现放射状,脸颊受到音波抚触,彷佛要产生纹路。

『只以自我满足为生活目标的话,现实也跟梦境没两样了。』

【前提是能够坚持到最后吧。】

赞同金子的意见,我特地大声地笑了。我能够坚持到哪儿呢?

带着小麻,在这严苛得不得了的现实之中,我能走到哪里?

唉,真是的,一想到醒来又要累得半死就很没劲啊。我在梦中不停打呵欠,彷佛将要就此入睡。虽然实际上不可能这样。

【我之前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在梦中不会想睡耶。】

『啊~?怎么又是个怪问题啊?』

【我现在明明就在睡,可是在梦中却很有朝气,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在睡觉的话,梦中也应该睡着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不就等于一直醒着吗?如果梦中的我与现实中的我是不同人物的话,那倒是还能接受,如果不是的话我就想抗议了。

【最近总觉得很累,也许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

『不,你只是单纯睡眠不足罢了。』

【我想也是。昨晚女友很激烈,不让我睡。】

这个虽不算谎言,但也没把事情正确表达出来的说明,换得了一阵无聊的笑声。

时间也差不多了,虽然我还想继续沉浸在梦的世界里一会儿。

【似乎快要天亮了,我现在觉得不醒来不行了。身体逐渐发热,眼皮自行跳个不停。虽然小麻正在对我恶作剧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喔,是这样吗?那就先跟你说拜拜啦。』

【「先」?你还打算登场喔?】

『我想应该是你还会来这里。再会啦。只不过,届时的谈话对象多半不会是我。』

【这可很难说,我也可以再呼唤你登场啊。】

『你还想呼唤我喔?』

【呃,不,有点厌烦了。下次我叫个讲话不那么懒洋洋的家伙好了。】

我如此回答之后,金子的干笑声由喇叭中传出。梦境开始溶解,失去原貌,变得像是混浊的液体般由天花板上滴落。我试着回想现实中的金子是否是这种感觉,但很快地重新发现到,我对他其实并不怎么了解。

金子也成为这世上的不可思议之一了,我想这辈子都没有解秘的一天吧。

梦境结束了。这算是死亡吗?我每一次从水面醒来时,都杀死了梦吗?

梦中的自己,与现实中的自己。如果记忆连接在一起的话,那么我在睡眠的期间,究竟存在于何方呢?

虽然想着这个问题,伹以我刚睡醒的头脑,实在无法继续深入思索下去。

……接着……

呼吸外在的空气,重新面对现实之后,我才又重新体会脑内时光机的魅力。

或许可能实现的理想未来,以及虽不是全面更好,但至少比起现状更和平的过去,能自由操控两者、深具魅力的时光旅行。我踏在人生道路上拚命思考,难道就是在企求这种东西吗?明明如此美妙的现实,正温暖着我的手呢。我低头瞥了一眼所握着的小麻的手。

「我说小麻啊,如果真的存在,你会想搭看看时光机吗?」

小麻走在外头时,采取的是一脸严肃,仿佛在践踏平时的天真表情与幼稚个性的态度。她对于我的疑问,静静地点头同意。不是摇头,而是点头。「喔?」我小小地表示讶异。

「你想去哪个时代呢?」

「五秒前或十秒前。我要把很多很多阿道带过来。」

我苦笑地想,原来如此啊。很有小麻风格的回答。这么说来,哆啦A梦好像也曾这样活用过时光机。记得是从未来把自己带回,让自己帮忙自己,结果等自己到了未来时,被迫得回过去帮忙……大致应该是如此。

虽然只是在电视中凑巧看见的,但我喜欢这个故事。《哆啦A梦》的登场人物中,我最喜欢的也是哆啦A梦。这一集因为一个画面里出现很多哆啦A梦,所以很喜欢。除了这个理由,关于时间旅行的悖论也很令人感兴趣。

只不过现在要思考这问题,脑筋似乎会纠结在一起,变得又臭又长。而且真要考察的话,也会牵扯到大人的理由,因此在此先割爱吧。

小麻又是如何呢?有一堆阿道,一个个都呼唤着她。

这就是她的愿望吧。但对她而言,为何同一个人却有好几个人存在却不算矛盾呢?

也许这在她心中原本就并不算矛盾,因此容许这种情形发生。对于小麻而言的阿道定义是一团谜,我也无法更进一步深入剖析小麻的心。唉,谜团一直在增加。

或许所谓的矛盾,说穿了就只是人心所无法容许的事物罢了,而世界很宽容,能容许乱七八糟的东西存在。所以说,小麻即是世界。

「你真了不起啊,呜嘿嘿。」

我突然抱起小麻。现在我们位在离车站前有些距离的没落银座,路上只见到刚上完夜班的警备员或特种行业的大姊、大哥们。但也许是临时抱着女友转圈圈的动作太招摇,浓妆艳抹的大姊看着我们,看来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我将面无表情的小麻放下,轻咳了一下。

重新深深地将帽T的帽子戴上。小麻轻轻歪着头说:「我很了不起吗?」对于我刚才的赞赏感到疑问。「当然了不起啊。」我摸摸她的头。她表情显得有些高兴。

……唉,昨天小麻闹得太过分了,真希望她能体会别人一下啊。

结果真的整整坐了一天,腰部和屁股痛死了,脖子似乎也有点落枕,不太能转向左边,原本恢复朝气的身体又回到糟透的状态,害我从一大清早就唉声叹气个不停。

「话说,你想去哪里呢?」

办完旅馆的退房手续后,我们两人信步走了出去,这还不打紧,重点是连个目的地都还没决定。顺便一提,今晚该在哪边下榻也没有着落,又不能回公寓……

小麻抬头看我,轻声开口。她的态度真两极化耶。

「挖地瓜。以前约好,到了秋天要跟阿道再去一趟。」

「……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挖地瓜吗?好是好,不过……嗯——」

作为高中生的约会地点,会不会太重视口腹之欲更胜浪漫气氛啊?而且这样衣服也会因为泥土而弄脏呢。

手被小麻用力抓着,带有警告「你在反对啥?」的意味在。怀疑是我自己的错觉,便看了她的脸一眼,小麻的表情彷佛由坚硬的石材堆叠而成,没有变化。甚至觉得连眨眼的频率似乎都变少了,而担心起她的眼睛会不会过度干涩呢。

忘了是小学几年级的事,记忆之中作为教学的一环,曾经去挖过地瓜,但地点是在哪里啊?我抬头看着阴晴不定的天空,试着回想出地点。持续下了好几天的雨虽停止,但晴天似乎还不会那么早到来。今天一早起气温就偏低,真怀念阳光啊。

「……啊,我想起来了,是幼稚园附近吗?如果是,应该朝反方向呢。」

斑马线走了一半,掉头往回走。小麻没有表示反对或赞成,只默默地让我牵着手。既然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见我走错路就该提醒我嘛。但说不定是因为小麻不太熟悉车站前的地理位置。当我们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没什么必要来这里,所以她不熟悉也不奇怪。

「不知道没预约能不能挖耶。」

听我一说,小麻的表情看起来像

是笼罩上一层阴霾。

「管他行不行,我们还是照挖不误吧!」

我故作开朗地附加这句话之后,小麻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开朗起来。幸好幸好,感到放心的我挺起了胸膛。

时值十月中旬,早上的电视新闻报导气温较往年更低。街上人数没多到能用「人来人往」来形容,只有车子三三两两来去,但这里曾经是镇上第一繁荣的地方。银座。现在虽然到处铁门深锁,整体感觉变得颇灰暗,就像照明老是不开的电影院。

我们走在这条街上,把这股令人不由得垂头丧气的阴沉气氛,当作冷冽空气般由口鼻吸入,能不感到挫折全都多亏了与我牵着的小麻的手,关于这点我无条件赞成。

但是,唉……

我今天又得半放弃原本该做的要紧事,而去悠闲地挖地瓜吗?虽然我不想认为救出小麻是错误,也许该等全部都结束后才进行啊。

唉,但是……小麻不在自己身边就放不下心也是事实,所以这样也好。

虽然结果就是换来一身泥土,但觉得无奈还太早。

说不定小麻除了地瓜以外,还打算挖掘回忆吧。

一想像到有此可能,就失去了拒绝的理由。

路上,行经与我小时候上的不同家幼稚园的时候,我脑中的时光机不经意地被启动了。记得曾经因为职场体验而来过这里一次。

我的国中有个体验职场的惯例活动。学生们必须要在平日到各自被分派到的职场帮忙。虽然只有一天,能不用上课对我来说其实反而值得感激,但是工作内容是以幼稚园小孩为对象这点,实在让我心情愉快不起来。

我很羡慕其他小组的同学能去制纸工厂或米果工厂帮忙。比起面对人类——特别是小孩子,面对机械更合我意。因为机械不会对我撒娇,反而落得轻松。

虽然嘴里唠叨地抱怨不停,但毕竟是课业的一部分,无法避免。我迫不得已只好参加,骑着脚踏车来到这家有点远的幼稚园,踏入此一小孩子有如雨后春笋般挤满的空间……很困扰地,不知为何我异常受到小孩子喜欢。

小孩子真没看人的眼光。顺便一提,把小孩子交付给我的大人,眼睛大概也瞎了。

「……就职啊,真是令人头痛的问题。」

像我这种家伙有谁要雇用啊?但是不工作就没有饭吃。恐怕会犯下强盗、小偷行为的家伙,就是像我这种走投无路,就只是体力充沛、个性莽撞的年轻人吧。我虚情假意地想着这些谈话节目里似乎会讲出的评论。结论就是:年轻人不行啦。

老年人就是因为以为年轻人跟自己不同,有将来,有机会重来……所以才会单方面地责难年轻人吧。但实际上年轻人同样也活在每天无法重来的日子里。像我的情况,反而是无可挽回的人生更漫长呢。

这么说来,虽然完全没有关系,小麻的职场体验又是如何呢?

当时我与小麻没什么交集,所以完全没掌握到她是去哪个职场体验。说不定她从一开始就没参加,只是在公寓里睡大头觉呢。毕竟我并不是小麻的跟踪狂哪……虽然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嗯,或许没有吧。

走着走着当中,时光机也结束了。

「好,抵达毕业试验场了。」

站在这座外观看来非常廉价,像是用保丽龙建造出来的白色建筑物面前,我喃喃自语。首先冒出的感想是:「居然还在咧。」因为平时很少经过这里,不是很清楚。

基本上我连上街也不怎么积极啊,尤其是最近。

「不好意思~请给我们地瓜。」

敲敲试验场的门,我还真敢提出这么直接而且糟糕的要求啊。可能因为时间接近清晨,里面好像没人在。「我们自己进去挖吧。」「嗯。」不待长时间等候回应,早早得出此一结论。我们两人前往农业试验场后方的地瓜田。掩埋在——或者说,生长在耕耘过的泥土地里的,是满满的地瓜。耶~爱偷多少就多少。

「可是周遭没啥遮蔽物,如此光明正大地拔出来真的好吗?」

我立刻顾虑到现实。以前某个早上曾见过骑着脚踏车的异国人士偷田里萝卜回去的模样,跟那个相差无几吧。用眼角余光看着呆立着的我,蹲在田中央的小麻手指已经插入土里。早知道就该先准备手套,好歹不至于弄脏她美丽的手——当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泥土已经塞入小麻的指甲缝里。小麻大把大把毫不顾忌地开始挖土。她手也不停地抬头看我,「是是,我立刻过去—」小跑步靠近,蹲在她身边。唔,这种时候跟她正面相对应该比较好,蹲着绕了过去。

我左右张望寻找工具,但当然没找着,便也模仿小麻用手指挖土。指尖很久没有直接接触泥土了吧。我以为我早就从玩土玩泥巴的年纪毕业了咧。像这样接触泥土,那种冰冷给人一种独特的触感,很怀念。我忙碌地移动手指,掰开泥土柔软的部分。有蚯蚓钻出来了。用指头弹开蚯蚓身躯,蚯蚓辛苦地爬走了。这样就好。

虫子的去向不值得我在意,我随即转头看别处。大把大把地挖起泥土,拔出还没完全成熟的地瓜。本犹豫是否要拍掉泥土,最后还是直接将之交给小麻。小麻面无表情地不知在思考什么,接受了地瓜,看着她的反应,我想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若是可以,我想尽早离开这里。

被人看见很不妙啊,从各方面说来都……被「那家伙」目击到这种状况,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会表现出什么反应。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嘲笑我们,但肯定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吧。

「阿道,再挖下一个。」

小麻轻轻对我招手,着手开挖下一颗地瓜。这孩子想要几颗地瓜啊?但超市买来的地瓜也没有意义吧。对于持续活在梦境中的小麻而言,这就是时光机。使自己能沉浸在回忆里的、重要的现实逃避。

我环顾四周,回瞪骑脚踏车通过幼稚园前的大叔的火热视线,下定决心。取出为防万一藏在腰部与裤子之间的小刀,插进土中,直接用小刀刀矣挖起泥土。动作快一点,总之就是要快。我咬紧牙关,用力握着小刀刀柄。即使中途切断了潜藏在土中的蚯蚓身躯,我也不管。很遗憾地,是躲在那里的蚯蚓不好。

唰唰,泥土喷飞,挖出了地瓜。才挖没多久,整个背包已被汗水沾湿,「给你。」将地瓜交给小麻。仿佛在说「来啊,接着要我挖哪个?」似地,我重新将差点因手汗滑掉的小刀握好。小麻两手抓着满是泥土的细长地瓜,淡然宣布下个行动,但脸颊略显松弛。啊,这是笑脸吧。

「要烤地瓜。」

「要烤吗?火……火该怎么办咧?」

我平时不抽烟,没随身携带火柴或打火机的习惯,也没有童子军的经验,没做过生火练习。说到这个,我想起以前曾听金子说他有加入童子军,参加过露营活动。不对,应该是听别人转速的吧?总之忘了。

「去某处……不,去别人家里借个火……啊,一定要用营火烤才行吗?」

小麻「嗯嗯。」短促点头。难度更高了。虽然在脑中、梦中一瞬间就能点燃火焰,一旦来到现实可就很困难了喔,小麻。况且也没有落叶咧。

「总之为了点火……不得已。」

离开田里。小麻也抱着地瓜咚咚咚地跟了上来。我确认了一眼,心想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嘛,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朝向远方道歉,试着将农业试验场的门踢破。一边半笑着担心,万一做这种无聊事而糟蹋了人生怎么办?另一方面又想,基本上我的人生早就结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增添了脚底的力量。虽然重新粉刷成白色好几次,但建筑物的门毕竟只是木制的,而且老旧。

很快地,木门开始叽叽嘎嘎响起,一部分断裂了。刚好从正中断掉,裂成锯齿状。我用小刀插入,让刀刃游走于上下左右,撑开缝隙。最后脱下鞋子,套在手上敲击,敲打了无数次后「喝!哈!好了!」粉碎完成。如果最初的一击就能完成这些步骤,我应该就能成为Z战士(注:出自动昼《七龙珠Z》系列)呢。很遗憾地,我似乎没那种才能。门仍旧锁着,但中央被挖开一个大洞。我缩着身体,进入里面,搜寻职员的桌子。以前曾稍微看过一次,与那时相比,东西的摆置并没有变化。这么说来,挖地瓜跟烤地瓜,哪里是教育的一环嘛。小学生也太神秘了吧~我嘟囔着,找到准备好让我们这些小鬼头烤地瓜的火柴,离开职员室。顺便踩着碎木板,让它碎得更彻底。唉,累了。用手臂擦擦额头汗水。

「小麻,找到火柴了。」

放在手掌上让她看,小麻眯起眼睛,样子不怎么高兴,反更像有点狐疑。为什么啊?我歪歪头。小麻似乎察觉了我的疑惑,摇头说:「没~事~」总觉得莫名其妙,但待会儿再说吧。

干下偷地瓜加上非法入侵、毁损等坏勾当,我看很难被笑着原谅吧?

那么,得继续收集可燃物才行。这个倒是简单了点。

「被幼稚园的孜子看见的话也很麻烦,最好别在幼稚园附近烤。」

我拉着小麻的手离开农业试验场,顺便也将小刀收起。毕竟这种东西可不能一直亮出来哪。「——」姑且确认一下刀刃是否有缺口。

「唔哇。」比想像中更破烂。因为刚刚卯足了全力,尖端有所缺损,刀刃也歪掉了,基本上这把小刀算捡来的,原本已经很老旧了,果然还是没办法勉强吧。

「搞不好厨房用的菜刀还更锐利咧……」

我喃喃自语地收起小刀。此时顺着后方吹来的一阵风,我听见嘟囔声。

「菜刀。」

「咦?」

回头。出自小麻口中。她看着我藏了小刀的地方,又嘟囔:

「得带菜刀才行。」

「你在说什么?」

「我必须带菜刀才行,我要保护阿道。」

小麻嫣然一笑,是种带有黏滞感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你不用担心。」我点点头,让小麻放心。小麻的确很可靠,但菜刀应该用在其他更适合之处吧?我真心如此期望。

「我就当作——没听见——」

哼起歌装傻,朝往不认识的附近人家。

只要是能烧的什么都好,随便劈哩啪啦地折断别人家墙边的树枝,收集成堆。不小心也摇落了几颗柿子,但并没有捡。

如果我身高再高一点,就用不着踮脚尖了——我为此低声咂了咂嘴。

所幸没碰上雷公爷爷大发雷霆出来骂人,结束了树枝收集。接下来只要点燃这些,将地瓜烤熟就好。虽然还剩营火设置处的问题没解决。

「你在找烤地瓜的地方吗?」

「嗯。」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说完,小麻拉着我的手走出。喔,自信满满耶。带着奇妙的佩服,我交由小麻带领。但适合设置营火的地方又是哪儿啊?

小麻的目的地并不在附近,我们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一一经过若无其事地驾驶没有车牌的小货车在马路上奔驰的农家大婶,与在头上绑着做木工时会绑的毛巾的大叔们,不断赶路。抱着树枝的我和捧着地瓜的小麻,此一组合相当引人侧目。我又把脸深深地埋进兜帽里。

中途也走过左右都是田地,视野良好,此外一无所有的国道。因为我对这里不熟,不敢多表示意见,只能乖乖地配合小麻的步伐。小麻如果没有牵着我的手的话,似乎就会左右摇晃,脚步虚浮。反正我会一直握着小麻的手,所以一点问题也没有。

咕噜咕噜绕着漩涡似地来回行走,最终抵达的地方是座废弃工厂。就算在这个充斥着颓废色彩与粘滞臭味的工厂里生火,肯定也不会引人注意吧。而且附近也没有民家。

「阿道~生火吧。」

小麻露出有垫像个小女孩的语气,催促我生火。「是是。」我点头答应,总之先将树枝叠在工厂中央,取出一根火柴,点燃后「投入!」抛进去。

小小的火苗落进有如鸟巢般尖锐的枝析堆里,一开始只闻到焦臭味,烟也没有立刻窜起。趁着这段时间,烦恼了一下该将地瓜摆在哪儿烤。

「以前好像是包着铝箔还什么烤……对吗?」

「不知道。全部都是阿道为我做的。」

「……是耶。」

算了,烤到某种程度应该就能吃。随便将地瓜塞进树枝缝隙,那里预定会是离火源中心有点距离的位置。逐渐地,烟雾开始弥漫起来,橘红色的火舌伸出。

我在旁边蹲下窥探着。不知有多久没有在如此近距离下观看火的颜色了?近来也没去围观火灾,我身边也没人烧死。火对我来说很稀奇。

「……哈哈,这跟动物好像啊。」

不怕火的动物。例如,被豢养的猴子。被人用饲料养大的猴子,会对人类烤地瓜感到兴奋。小麻在我身边蹲下,我不自觉地搂着她的头轻轻抚摸,似乎有点痒,她眯起了眼。我们肩并肩,没去上学,而是在烤地瓜。

「那时的地瓜很甜,很美味。」

「嗯。」

「不知道这次怎样,烤得很随便啊。」

我加了一句言外之意是「不好吃可别生气喔」的回答,但小麻缓缓地摇头。

「有阿道在一起,没关系。」

「……嗯。」

有我在身边就是烤地瓜好吃的小秘诀吗?原来如此,这就是传闻中的小麻理论啊。我不会说是哪里传闻的,但这种安定感真棒,我感动得不由自主地吹起口哨来了。

「被人轻声细语这么说,还挺有感觉的嘛。」

熊熊的火焰,配上啪叽啪叽的树枝火烤声,四散的火星不时被风吹上半空。火舌由树枝流窜到树枝,一一点燃。啪叽啪叽地,树枝们的垂死尖叫令人悦耳,比起秋天更让人联想到冬天。配上外观貌似鸟巢的营火,内部之中彷佛包藏着火焰之卵。

「真怀念呢~」

「是呀~」

这种感觉轻轻柔柔的。小麻正在凝视火焰的侧脸,虽没在笑,表情却很天真。

一直盯着瞧的话,仿佛会被吸入其中,连我也会被她带往过去似地。

她或许也可算是另类的能蛊惑人心的妖女吧?

「……一点也不配嘛。」

我自己恶心地颤着肩膀笑了。但说奇怪,也真的很奇怪。就连我也感觉如此。

我想当个梦之国度的居民,这股心情是事实。

但如果跟小麻在一起的现在其实是种「梦境」的话,我会觉得颇伤脑筋啊。

如此想来,现卖也并非全然是坏事嘛。假使能像今天这样,摆脱身边纠缠,一整天只要望着营火发呆的话。仅汲取现实的优点,高雅地盛放在盘子里,看起来当然好吃罗,但问题是剩下的难吃部分终有一天得入口。

小麻的份,这次不由我来全部承担不行了。

边用剩下的树枝滚动地瓜,我态度随便地暗自对这件事发誓:就交给我吧~

十几分钟后,想说应该烤得差不多了,便用树枝戳了戳地瓜。能穿过皮插进里面,多半是好了吧。伸手要将地瓜拾起,手一碰,烫得不得了,反射性离开手指。

「烤好罗。但先等等喔,还很烫。」

「没关系~」

小麻伸手抓起地瓜。「喂喂。」我讶异地睁大了眼,小麻却面不改色地用指甲撕下地瓜皮。这么说来,我想起我的母亲也不怕烫。记得母亲那时好像是说主妇的手皮比较厚。

地瓜皮有点焦——应该说,非常焦。也许摆放得太接近火源了。我又用树枝勾着回收另一个地瓜,并仿佛进行手术般,用树枝将作为正餐小得可怜的地瓜皮剥下。这个意外地有趣,我热衷于将地瓜解体。

「…………………………………………………………」

哪天才能以同样方式解体「那家伙」呢?不,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但是,或许会有期望做这件事情的一天到来。面对「那家伙」,我该怎么出招呢?

连我自己也无法掌握。大致将皮剥完,咬了一口。

「……嗯,没有味道。」

几乎没有甜味,完全就是「the谷物」的味道,让人有在吃捏成细长状的豆块的感觉。品种改良前的地瓜应该是这种味道吧。唉,老实说真难吃耶。

用门牙像只河狸快速地喀吱喀吱啃咬。当然,这么做并没有意义,味道不会因而有所变化。可是既然味道不足取,不让吃法有点乐趣不是更无聊吗?

我开玩笑地想:「擅自挖人地瓜,还华丽地踹破了门,结果竟是如此无色无味啊。」但即使说这种笑话给小麻听,她大概也只会冷淡地回应「嗯」而已吧,所以还是留在心里好了。我侧眼看了小麻,她还在剥皮。

看来她不完全剥干净不肯罢休,小麻也有一板一眼的地方呢~

当我很失礼地对此感动的同时,小麻开口了,并非为了吃,而是为了说话。

「好期待下午耶。」

「……?为什么?……啊……」

「难道说……」我边警戒边开口问:

「你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语毕,「嗯。」小麻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用指甲俐落地剥着地瓜皮,一整片撕下来,若无其事地订定了接下来的计划。红润的脸颊里似乎隐含着兴奋。

「下午要在公园里玩个痛快。」

「……这也是约定,对吧?」

「当然啊。」彷佛想如此说似地,小麻点点头,咬了一口地瓜前端。

……我到底跟小麻做过多~少~约定啊~?哇哈哈。

于是就这样……

后来——其实是极为接近的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一天正是我的「命运之日」。

在这个命运之日的下午,故事继续进行。

「在光中」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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