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这一次,他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根本就不认为他还有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然而……
“噶啊!啊……!!!???”
还是那身只穿着一条游泳短裤的装扮,上条被他自己的咳嗽声惊醒。视线模糊,头脑混乱,他完全搞不清楚他究竟是躺在什么地方。他想要看清四周,然而目光的焦点却始终无法集中。环绕周围的错杂凌乱光线让他有一种看3D电影时的那种眩晕感。这些痛苦的感受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确确实实还活着。
“怎……噶……发生……哇啊!!”
他尝试着活动身体,可是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他好像是从他一开始躺着的地方摔下来了。从半身腰的高度直接摔到了冰冷的地面。另一个疑惑浮现在脑海:地面是凉的,在这空气温度都达到55℃的炙烤地狱里居然还会有这么清凉的地面?不对、根据美琴所说,这高温是由来自太空的电磁波导致的,所以……
(这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他的视线终于对上了焦点。
他注意到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真是到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哪怕再多出那么一点点我恐怕就得和这个世界彻底拜拜了。真不敢相信我的心脏还能坚持跳动,它真的没有一度骤停吗?)
这冰凉的地板好像是瓷砖制成的,他刚刚躺着地方似乎是旁边的不锈钢平台。这个房间好像是一个大型的流水线厨房,不过并没有煤气灶之类的烹饪工具,倒是有好几个依墙摆放的大冰箱。接着他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和脂肪的气味。这个房间里充满了腐败生肉的恶臭。
上条一下子联想到恐怖电影里经常出现的行刑房。
不过应该不是。电影里的那些行刑房基本上也都是模仿某种空间给人的印象刻意制造的,现在这个房间里原本就陈列着的大冰箱和大切刀表明了这里其实就是身为原型的那“某种空间”。
(这里是……肉材加工室?)
地板上散落着几片塑料包装袋残骸。那上面都有着同样的商标:白泉购物中心。
上条从来不敢去那里购物,除非他们家在搞大型促销活动。白泉购物中心是学园都市最知名的大卖场之一,各类商品一应俱全,从食材到结婚戒指全部都可以在那里买到。
很明显,上条不可能是靠自己的力量来到这里的。
看起来,“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人把他运到了这个大型购物中心的肉材加工间。是谁干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记忆尚停留在再此抵达常盘台中学的那一瞬间。御坂美琴怎样了?还有那个谁……?上条记得那里应该是还有什么人的,可是他就是记不起她们的名字,甚至连样貌也想不起来。不是那种记忆的抽屉不肯打开的感觉,更像是手摸不清台架与墙壁之间的距离的那种感受。
上条摔倒在地板上,打着滚,呻吟着,尝试着让他的大脑继续工作。
问题的答案却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
“嗨,上条当麻。我真高兴看到亲爱的你今天也挣扎着活在你那右手带来的不幸之中。”
上条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头顶的这个声音的主人。
右手寄宿有“理想放逐”力量的少年。
不对,这个少年的右手已经被整个夺走,他已经失去了持有那种力量的“资质”。
上里翔流。
“是你……?为什么……!?”
因为还站不起身,上条就在地上爬着撤离,尽可能远离突然出现的那个少年。
上里翔流也仅仅穿着一条泳裤。他应该是从购物中心直接拿来的,不过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有一滴汗。
“你问为什么?因为你就快被‘那个人’弄死了,我也别无选择只能搭把手咯。嘛,事实上整件事都是去鸣和府兰做的,所以我想说你用不着跟我道谢。”
“……”
上里刚刚也说了,“那个人”。
“那个人”,设置了水晶塔陷阱,并率领了element毁灭了常盘台。上里不可能是“那个人”。
上条的注意力集中到上里的右手。
那个男孩的右手被切断了,然而那里并不是空荡荡的,那里出现了新的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对。现在的“右手”并不具备“理想放逐”的力量。再仔细看,那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男孩的右手。纤细的手指、优雅的气质、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指甲油——那是一个女性的右手。
“啊,你很在意这个?”
这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男生随意动了动了他的右手,握握拳又张开手掌,以证明这只手完全可以活动。他的手腕有一条粗粗的用金属丝缝合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给畜生动手术的痕迹一样。
“我得找点什么暂时填补伤口,直到我把那该死的玩意儿取回来。我暂时换上这只手是为了以后加倍奉还。”
“……”
上条概念中的器官移植,是为了让为痛苦折磨的人能够再次回到阳光下的,一种“治疗”的手段。理论来说是一件充满“希望”的事情。
然而眼前的情况却是“窃取”他人的身体零件再安到自己身上。这和“器官移植”完全不同,上条明显地感受到这其中蕴含着的“绝望”。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人。
两个疯子互换了右手,也许他们面对面时还会互相挥舞起原本属于对方的那只右手,就像是挥舞着某种旗帜那样。
那个女人现在拥有了能将魔神一举抹杀的“理想放逐”。
而上里,好像是松脱了某个关键位置的螺丝。
这是因为他从象征着他的愤怒的“理想放逐”中终于解脱的关系吗?
可是,于那之中解脱的他却又做出这种难以想象的举动……这个人对“平凡”还有“普通”的理解到底是怎样!?
“木原唯一。”有着一只女人的右手的少年吐出了一个名字。“我倒是并不指望‘理想放逐’回到我这里,甚至,在它被切掉之后,就是拿锤子再把它砸成肉末我也不在乎。我只是单纯不能忍受让她持有那个就是了。”
“木原……”上条重复道。
一股子呕吐感涌上喉头,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大脑里不停搅和,上条感觉到一种恶心。
“木原……唯一……对,就是她!!‘那个人’就是她!!”
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终于拼接在一起。
从那“某个人”那里收到了信息,他和美琴转过身去的一瞬间,他们看到了、那个统帅了无数element的恶魔。同上里一样,那个女人的右手也被替换成了不属于她的右手。
上条感到一阵战栗。
记忆中空白的那部分狠狠压上他的心头。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她怎样了!?”
“别一口气甩我一脸问题,一个一个来。你现在能自己站起来吗?我们把你扔到这里是因为这里最适合看守,不过这里太冷了,我怕我都会得感冒。我们能先挪去别的地方吗?”
“……”
尽管动作缓慢而笨拙,上条还是靠自己的双脚站起,不接受任何的帮助。
他小心地跟着上里走出门,来到一间很宽阔的生鲜食材商店。比起肉材加工间这边的温度明显升高不少,不过靠墙的蔬菜展示柜却还是散发出冰凉的寒气。这间封闭式商场并没有采光窗口,因此如果停电,这里将陷入完全的黑暗。肉材加工间的冷气和这里的照明无一不表明这里有电,上条这才明确意识到。
除了生鲜蔬菜,架子上还摆有肉、鱼、和速食食品。没有遭遇抢劫的痕迹,一切看起来都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上里毫不在乎地走了过去。
“购物中心算是僵尸电影的标配了吧,然而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完美。这里实在是有太多食物了以至于你根本吃不完,而且我觉得这些生鲜应该很快就会腐败了吧,那之后这里就会成为细菌的温床。”
又是完全不同的情况。既不同于蜷缩在黑暗里瑟瑟发抖的上条他们的学校,也不同于每个人都充分发挥她们出色的能力来应对难关的常盘台,这边的这群人是得天独厚享有大量资源却又无从下手。他们吃不了这些食物,只能等着它们烂掉。他们所烦恼的问题完完全全地不一样。
“嗯,仓库里有的是矿泉水,只要没打开瓶盖,常温下就可以保质一年。这里还有一堆的罐头、真空包装、冻干食材,我们可以在这里蜗居很久。不过,看起来随着新鲜食材越来越少,这里的吸引力也没之前那么大了。”
一些巧克力和糖果被塞进蔬菜间的缝隙里,看起来这是为了避免它们在高温下融化。
“控制温度已经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虽然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但有些事还是控制下比较好,所以我们关闭了煤气。可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不得不只能生吃大部分东西了,光是计算根本不够。如果不能持续掌握状况的话,贸然伸手回击只会被反咬一口。”
“什……么……?”
“哈哈!抱歉,我忘了我现在的这只手只是借来的,被咬也不关我的事。”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你那句话的意思,你说‘贸然回击反倒被咬’?你被‘反咬一口’?”
上条已经知道,“那个人”是木原唯一,也是幕后黑手。
用热浪将人们囚困、再派出element占据阴凉的角落,她无一死角地控制住整个学园都市让这座城市的每个人遭受着无比的折磨。她还用水晶塔陷阱引诱出有能力反抗的人,并派以大军削弱那些反抗力量,之后她就能从容地将所有隐患悉数摧毁。
情况不该是这样的吗?
那么上里说他被“反咬一口”算是什么意思?
那到底……
“啊哈,看来你是误会了什么,我原本打算等会儿再说明的,不过还是先说明比较好。”
上里翔流平静地说出了实情。
而那说不定是最烂的回答了。
“热浪和element并不是单纯一方引起的。木原唯一是派出了那些怪物的人,不过这个微波炉不是她的锅。Element这种东西,在高于42℃的环境下会丧失很大的活跃性,绘恋,我们的法医专家,她得出的这个结论无需置疑。”
“蛤?”
上条一时间膜不透上里的意思。
上里继续说明。
“我们就是制造了这个微波炉状况并抑制住那些怪兽活跃度的人。”
PART2
“嘿老大,那个男孩起来了?”
一个略显粗犷的女孩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出。这里应该是个餐厅,墙上挂了一排写着烙饼、茶泡饭、拉面、炒面、章鱼烧、定食、汉堡等等等等的菜单牌,然而很明显,这间餐厅完全没在运营。一个发型好像某种动物耳朵的女孩正在厨房忙活着做薄煎饼,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比基尼。
因为有柜台阻挡,上条看不到她的全身,不过她腰上貌似缠着个红色的沙滩巾。她在用炉灶,应该是用的煤气罐吧,城市燃气已经断了。不过既然这整个城市都能让他们整成微波炉,只要他们稍微控制一下,取得点热能根本不算事儿,就像是有一口天阳能热力灶那样。
当然,他们也可能就是通过这种途径获取电力的。或许他们的楼顶上就摆满了家用天线锅,像是钢铁的花圃一样。
“啊对了对了,你能不能为暮亚做点什么?这种热天气让她很难受,感觉她马上就要枯萎了——哦不她已经全身枯黄了!全球变暖是多么可怕!”
上条顺着那女孩抬起的锅铲指着的方向看去,那边有一个在分体式泳装外还套着件宽大雨衣的瘦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拿着喷壶给一个快干枯死的泳装植物浇水。
“嗯呜~府兰~~~我还要~还要~”
“其他人都在警备巡逻呢,所以再等一下下。我记得曾经在电视广告上看到过一个能在你出门的时候帮你浇花的自动装置,叫什么来着的那个东西……?”
除了这几个女孩,上条又看到一个好像被渔网捕住的水母似的什么东西……好吧那是件白色带褶边的雨衣,套在一个趴在餐厅桌子上的女孩身上。那个女孩很不情愿地缓缓起身——她有一身棕色皮肤,银色的长发像菊石花那样盘在头顶两侧。
是“屠戮者”去鸣。
上里翔流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妹。
她一脸不高兴地看向上条然后打了个还没睡醒的招呼。
“……哦。”
“从你的外表看,身体已经重构完成了吧。”
这位杀人鬼的雨衣前襟大开着,露出里面的纯白色死库水。
“穿着泳衣还套什么外套。”
“闭嘴,我有我的坚持。”
“我的意思是——反正你全身都是改造的,根本没有值得遮掩的地方吧。”
“………………………………………………………………………………………………………………………………………………………………………………………………………………”
“喂喂,那么一长串省略号什么意思啊你这杀人犯?……嗯?等等,别告诉我这就是你那个‘认真模式-生活型’的身体(哥哥专用的身体)!也就是说这个身体有……有那些部位?……呃、呜,天哪!我说去鸣小姐,虽然我不敢自称是泳衣专家,可我知道学校死库水是没有上衣兜也不可能有凸起的纽扣的(应该是想说乳头凸的太明显了)……等等,下面的凸起是什么鬼!?”
“我说了闭嘴!!我也想知道这个死库水怎么……这么……它太贴身了连一点凸起一点沟壑都能反映得清清楚楚……学园都市的技术水平还真不是盖的!!”
棕色皮肤的女孩又趴回桌子上,平整的桌面和她平坦的胸部贴的严丝合缝不免让人心生绝望。
充满梦想与浪漫的产品也能成就绝望。然而上条并没有说出口,惹恼一个杀人鬼可没什么好处。
这段意义不明的谈话暂时中止。上条于同一张桌子坐下,上里原本坐在比较远的位置,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并且也坐到了一起。
然后哥哥对妹妹说道:
“不是泳装材质的问题,那件泳衣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小了?你简直是硬挤进去的。”
“我、我、这件泳衣尺寸很合适!我才没有勉强穿!你你你你是想说我肚子上的肥肉太多吗……?笨蛋!你这个笨蛋白痴欧尼酱!!”
“首先你的人造身体就不可能长胖或是变瘦吧,我看你一直不停拉扯泳衣的肩带或者屁股附近的布料,难道不是因为太紧了不舒服吗?”
“你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对吧!?MDZZ!!你老去注意那些微妙的细节干嘛!?”
那位“屠戮者”红着脸对着男孩怒叫,而样貌平平的男孩只是轻蔑地挥挥手无视掉这边的叨扰。
听起来就像是很寻常的兄妹拌嘴。然而,这位哥哥的右手腕挂一只女人的手,那位妹妹则是惊世骇俗的“屠戮者”。这样的两个人如此随意地坐在同一张桌前,真让人怀疑:究竟什么才是“正常”。
一个普通的高中男生该是什么样?
“好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最要紧的问题了吧。常盘台怎样了?那些女孩她们怎样了!?”
“我很高兴看到你还在坚持你的后宫路线。不过你得问问当时在现场的人,去鸣当时就在那里。”
“嗯?”
炎热让棕色皮肤的女孩有些走神。她摇头晃脑地回答道:
“我们多多少少想办法去挽救那边的建筑了,虽然不如说,我们错失了揪出木原唯一的机会,对吧?你们去攻打水晶塔的举动就是她行动开始的信号,我们认为当她专注于摧毁常盘台的时候就会放下对其他方面的警戒,可惜的是现实很骨感,我们没能做到。”
“给我等下……”
上条吞了口唾沫,盯着眼前这对兄妹,感到难以置信。
“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你们知道御坂她们会被木原唯一袭击、然后你们就顺其自然了!?你们的脑子到底坏到什么地步了!?”
那根本就不叫“挽救”。
就好比有人给一个强盗团体提供了一个运钞车的GPS定位信号引导他们去抢劫,然后把运钞车连同劫匪一并炸了,再从冒着烟的车厢里把无辜的司机拉出来——这根本就不算是“救”了他。
上条想起那个被钢梁死死夹住脚的女孩,她的脚几乎是完全废了,然而她还是强忍着痛苦坚持把有限的信息传达给上条,为了尽可能减少更大的伤害,她一直在坚挺着、并且完成了她能做到的一切。然而,那些努力、那些坚持、那些成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全部变得毫无意义。
上里翔流不为所动。
那个杀人鬼好歹还撅着小嘴像是被父母责骂的小孩子那样小声吐出几个字。
“……嗯,对不起。”
“以后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然后呢?这场闹剧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就在一边看戏直到有人死了!对吧!?对吧!?”
“别、别担心!我可是举世闻名的‘屠戮者’啊,我可比一般人更加了解‘死亡’,你不信吗?嘿嘿,在我杀人的时候啊,我会很认真、很认真、极可能地去享受那个过程。我才不会干那种没头没尾的一边挖红薯一边就把它们碾碎的蘸酱油蠢事。”
“去鸣!!”
“抱歉!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啦别生气好吗!?”她几乎从椅子上弹起了几厘米,“但、但是、但是,结果是好的啦。木原唯一虽然是跑掉了,不过她带来的那些element全都让我们清光了。她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到自己也会栽进自己制造的陷阱吧。而且事到如今,既然她已经摧毁了那个让她无比在意的AAA机库,那么她就不会再盯上常盘台了吧,你说对吧?……嘿、嘿!你也说点什么啊欧尼酱~这个人盯着我的样子好吓人,我好怕怕啊——”
棕色皮肤的杀人鬼慌张地挥舞双手,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抱着上里的胳膊甩来甩去。上里稍显愤怒地用他那只(女人的)右手抓着头发。
“你怎么比我还像是她欧尼酱!?连我都做不到让去鸣这么害怕乖乖听话。说不定你都能纠正她不肯吃青椒的挑食毛病!”
“没用的废话以后再说。去鸣,你肯定认识御坂美琴。她怎样了?我不会允许你说你不知道。”
“你说她啊,她当时真的跟疯狗似的咬着我不放。我想她也算是导致木原唯一逃跑了的一半原因吧。既然她还身着那种能狂轰滥炸的恐怖玩意儿,估计也死不了,你觉得对不?”
“去鸣?”
“咿——好啦好啦!我不敢再说那些大小姐们的坏话啦!!她们没事儿!!一旦话题扯到那些跟我无关的女孩你就变得好吓人。你算什么啊,我的哥哥吗?”
棕色皮肤的女孩抬起手去擦眼角的眼泪。
听到这些话,上条才终于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们还活着。
他并不是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从废墟和尸体堆里被挖出来然后送到这里的。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可是上里势力并没有把我留在常盘台。而且美琴的AAA应该还具有飞行能力才对,可是看起来她并没有在我被这些人带走的时候追过来?)
虽然受损状况仍不明,但至少,她们还活着。不过常盘台的设备和物资已经被毁于一旦了。
现在他同时担心自己学校的状况和常盘台的状况。虽然这其中没什么因果关系,可他觉得他就像是个灾星或者瘟神,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分崩离析。
(不,不是那样……万物皆有其极限而我只能看到这么多。肯定也有别的学校或避难所也在这一刻被攻陷。)
去鸣尴尬地把目光偏移到别处,用拇指轻轻地扯弄她泳衣的肩带。她正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在生闷气,因为她的父母无论她怎么道歉也不肯原谅她。……上条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脸上的表情难道真有那么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过了多长时间了?说老实话,我们以为把水晶塔推了这一切就结束了。如果热浪继续笼罩,孤立的学校会彻底崩溃的。”
“因为这里没窗户所以可能你无法直观感受吧,现在是凌晨三点。我们是在晚上六点左右的时候把你带过来的,所以时间已经过9个小时。你并没有睡上好几天,所以不必担心。”
“你他妈的脑残还是智障?我的意思是叫你赶紧把这个倒霉微波炉给我关……”
周遭的气氛发生了无声的变化。
周围的那些女孩齐刷刷地看向上条,被骂的上里本人反倒没什么反应。那些目光如刀子一般凌厉,可上条毫不在乎。他紧盯着上里翔流。
上里曾经亲口承认。
木原唯一是element骚动的幕后黑手,而这热浪地狱则是上里势力搞的鬼。
就算是玩笑也是不可原谅的。人们被element困堵进封闭黑暗的避难所,炎热又加剧了社会冲突。
“我说我会给你个解释的,所以你能不能别只凭你自己的见识和想法随便就跟我发脾气?”
“我还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那是当然。”上里耸了耸肩,“首先,这些微波是我家府兰散播到这座学园都市的。她自称是UFO少女,脑袋里被植入了什么东西。她通过一架热气球飘来飘去以收集来自世界各地的无线电信号以及……嗯,反正她做了很多。她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专长,你可以认为她单纯动手就发射了一个宇宙空间站上去。”
“……”
上条看了看那边那个虚脱了的棕色皮肤的女孩。这个女孩全身都是人造物,她以她自己的方式替换掉她原本的身体,以跟学园都市完全无关的某种方式。
“什、什么?你你你你别想对我怎么样!我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
杀人鬼用手抱住头像是某种可怜的小动物似的蜷缩着瑟瑟发抖。上条叹了口气,又一次看向上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府兰’的可以控制这个微波炉的开关咯?她可以立刻停止这种状况咯?好,那你怎么不赶紧叫她关了!!还是说你想说你不知道学园都市现在什么状况吗!!!???”
“我说了,爱伦发现了能有效对付element的手段,我说了吧?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你知道我们把开关关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会发生什么……?”
上条歪了歪头。
这货在说啥?把这热浪停止下来就能解救230万人的痛苦。缺水的食物短缺的状况就能得到缓解,脱水和中暑威胁也将不再是问题。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上条他们那样能那么活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取水和食物。那些无助的小学校现在还好吗?虽然他们的存粮比起初中或者高中也许有更多,可是如果有人太过走投无路然后盯上了这一点呢……?
主谋没给他时间继续思考,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学园都市会被木原唯一的element瞬间吞噬掉。你真以为那些路障好使吗?你这蠢货。”
……………………………………………………………………………………………………………………………………………………………………………………………………………………
上条的大脑一片空白。
对,没错,是的,无法反驳。不管是上条他们学校能做到的粗劣的路障,还是常盘台所布置的严密防护体系,如果element当真要入侵,那些防御不过跟纸片一样脆弱。哪怕是等级1的那些也能轻易撕烂门板,那些百米破格等级6更是轻易就能灭了学园都市。
然而那一切都没发生。
因为某些原因,他和他的班级还都活着。
然后他想到element都喜欢躲在阴冷、潮湿的角落。他曾经认为那是因为它们要伏击同样要躲在那些地方的人。然而,这是基于热浪和element是同一人造成的假设。现在他知道,这是完全的两件事,element会躲在阴冷处仅仅因为它们怕热。
虽然无法对element造成打击,但这是一个很好的限制它们行动的手段。
这热浪地狱其实是在保护人们吗?
他摇了摇头,仅仅因为这种可能性让他觉得玷污了某样东西。
他不能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要是没有热浪限制,木原唯一的element大军会活跃上五六十倍!学园都市用不上半天就得覆灭。”
上条说不出的话被上里说出。
上条被困在原地一动不能动,而另一个男孩则能自由地活动,走出个一二十步再回头蔑视他,说出些残忍的话:上条他们的拼死努力变成了毫无意义的闹剧。
“这个世界可从没有什么仁慈!这就是她的一个……嗯,捉迷藏游戏。我自然是她的目标,如果她找不到我,她就得想个办法逼我出来。举个例子,她的目标混在人群里,你猜她可以怎么做?很简单,全都杀掉就好了。我现在躲在这城市的某处,那你说这个城市会怎样?孩子、老人、孕妇、病人会怎样?当然我们也很担心。我们担心,可我们必须得做,不做就不能解决问题,element会直接吃掉他们。”
“……”
上条看向去鸣而不是上里。
穿着泳衣又穿着雨衣的(真是乱七八糟的)“屠戮者”只是耸耸肩。
“我哥哥可没在虚张声势哦,你知道对不对?那可真是吓坏我了。不过啊小上条酱,你的右手的确是对付element的强力武器,可是却不适用于群战。如果23个学区的element一拥而起……你觉得你能救下几个人?”
“木原唯一……学园都市的一份子……”
上条的声音在颤抖……不,他甚至很难呼吸了,然而他还是努力挤出声音。
“如果她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成年人’的利益……可她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她有能这么做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学园都市可能已经变成一片血海、只剩下了无生气的废墟!!”
“这种问题别问我。”上里回应,“再说,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她切了我的手安在她自己身上。她居然想要那恶心的‘理想放逐’。我不知道学园都市是怎么个运行体系的,不过看起来这个城市控制不住这些凶猛的野兽。你们的高层已经机关算尽,然后野兽挣脱了囚笼跑出来了。”
事情已经糟糕到如此地步了?
局面已经完全失控?
起初,上条和他的小伙伴还认为他们只要坚持足够久、尽可能保障饮用水避免与他人的冲突,总有一天会有成年人出面来管理并处理接下来的事。
可如果上里说的没错,那么整件事就完全不同了。
成年人什么也不会做。如果上里势力没在一开始就做出反攻,学园都市就已经变成一座堆砌着腐肉浸泡在血海中的死城。而且无论他们再怎么等待,希望也不会有,没人能拯救他们。成年人一样在颤抖、在恐惧。
因此他们只能自己去做。
这是
唯一的解决手段。
这就是为何上里会做出如此残酷的决定。甚至在她给上里警告之前,去鸣就已经做出选择要尽快杀了她,哪怕是付出极大的牺牲。他们知道地狱无穷无尽,如果没人做什么去彻底终结。如果他们关了微波,element会淹没这一切;如果他们继续开着微波,人们又将在热浪之中煎熬、直到完全崩溃。他们必须彻底解决掉一切,在任何一个极限到来之前。
上条全身乏力,瘫倒回椅子里无助地看向天花板。
他头晕目眩。过去的短短几天里,他的世界观被一次又一次颠覆、取代。现在他觉得他的脑子再一次被搅和出新的观点。
但他最终还是挤出了一句话。
“……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道歉。”上里爽快地回答,“万幸的是爱伦发现它们的弱点是高温。那可比酸雨或是光化学烟雾好太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沓照片。上条怀疑他们还能不能用数码相机,或许是那种一次性立拍相机吧,精密的电子产品已经无法使用了。
似乎是在某种地下空间。四周有裸露的墙皮和粗壮的管道,还有一条铁轨,也许是地下铁的一段。
照片的主要内容是一只等级1的element。它长得很像竹叶虫。
照片并不相同。
照片是伴随着绘恋——一个有一头黑色长发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女孩——的行为持续推进的(在镜头里,她总是摆出示意安全的姿势)。
一张照片,是她用喷火器喷火;另一张照片,是她在用莫托洛夫燃烧瓶;再一张照片,她在淋热水;再一张照片,她身边摆满了煤油炉。
不是一口气解决,她是在尝试各种手段,并逐渐缩小范围,来确定element让最为不适的弱点。
冷静的行为。但也很可怕。
和解析完全不同。常盘台那些女孩们通过解剖element的尸块进行研究,而这边的实验明显更进一步。这边的实验就好像抓住一只昆虫,然后一点点揪下它的翅膀、一根根扯下它的腿,一点一点剥开它。
“……你们做这个有多久了?”
“反正在你们之前。”
说实话,上条依旧无法接受:这折磨着众人的热浪实际上却是在保护他们。但是现在没时间给他继续保留偏见了。时间已经不多了。谁能想到在水晶塔的背后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局,然而不管他“想不想”接受,事实依然不会改变,时间也依然会继续,每一分每一秒。他们必须要尽快解决掉一切的问题,一旦大限到来,结果就是230万人的死亡。
所以,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就像是强行吞下一整块巨大的方糖,不能咀嚼,也没时间等它融化,只能生吞硬咽。
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也不能把它吐出来。
上条缓缓地把目光从天花板移向那对既强大又可怕的兄妹。
“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最终拯救所有的人?”
PART3
“不言而喻,问题的关键是木原唯一,但是我们不知道他躲在哪。”上里回答道,“所以我们在水晶塔
周围布下了监控。水晶塔是用来反击的诱饵,这也是为什么它使用的是使用可见光的闪光信号而不是
使用超声波或者电磁波。任何踩中陷阱的家伙都会被木原唯一标记。我们等了几天。但是唯一拥有足
够力量进攻它又没有怀疑那是个陷阱的就是常盘台中学了…换句话说,把你带进去的名牌学校。”
“……”
“别这样看着我。她们的确做得很好。如果常盘台没有行动,我们也无法定位木原唯一。”上里翔流
减少了更深入的问题。“她逃跑了,但她之前的现身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些重要线索。她从哪个方向来
的,她在哪出现,过了多久才看不见她,她往哪个方向逃跑的以及有什么重要的设施在那个方向?…
这样可能的地方会大大的减少。更重要的是,Element就像他的棋子一样。她会用那些作品将自己包围
,所以她,国王,不会亲自动手。因为我们面对是个疯了的女人所以我们不能没有顾虑。我们只能选
择最有可能的路线。木原唯一一定躲在这条路上最舒服的位置。”
“那是哪里?我们没有时间了。”
“最强的、最坚固、最可靠以及最安全的地方。”上里用单调的声音给出了答案。“学园都市第七学
区的没有窗户的大楼,那下面看起来是最可疑的。”
没有窗户的大楼。
正下方意味着地下空间。
上条难以想象它。传闻没有窗户的大楼可以在核爆中毫发无损但在他们拯救一个名叫MISS·芙洛伊特
奈的不死少女时被开了个洞。但那只是并没有延伸到地下的地上墙壁。他怀疑同样的把戏不能再次起效。
“如果真的是那里,我们怎么进去?我们甚至可能无法靠近那里。”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但是木原唯一一直带着那些巨大的Element进进出出。那里一定有一条路。好吧,除非那里真的是个完全封闭的地方然后她是个空间移动能力者。”
“那我们只能等到我们有答案为止?时间可是在她那边。一直等到我们渴死!”
“我当然知道。木原唯一一定知道那是她最大的优势。”上里叹了口气“幸好,她还不是太成熟。这意味着她还在监视着其他人在干什么……否则她不会设立水晶塔陷阱然后监视着谁会出现。尽管她有着最大的优势,她也不能忽视失败的可能性…不,是恐惧。她不是个自负的家伙。她是那种就算突然赢了十亿日元也会继续吃生鸡蛋拌饭的人。这是可怕的,但这也给了我们突破的缺口。
“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不知道怎么开门,那我们只要让她为我们打开好了。对死亡和失败的可能性的恐惧。我们只需要用一些东西暗示她不能呆在那了…然后假设她逃跑,那么他就必须从里面打开门,对吧?我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离开了,我可不想再等着别人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你也得做好准备。”
PART4
他们计划在凌晨四点离开。
那是在黎明之前也就意味着夜行性的Element会更加活跃,但他们必须尽可能早地行动以及他们的目标不是Element而是木原唯一。他们不知道木原唯一是否有着晚上睡觉白天起床这样标准的睡眠周期,但是一场在黎明的袭击是明显的袭击标准。
这也是说他们还有一些时间可以消磨。上条犹豫着是要打个盹还是做些伸张运动放松身体。
但是…
“现在我知道了,这里真的很多人。”在大型购物中心穿着泳裤的上条说道。
他听见这里到处都是尖锐的说话声。
“诶?硫华刚才没有倒垃圾?”
“又来了!那不是垃圾,那可是作为珍惜资源的老流行杂志!!”
“冥亚!就算你死了变成幽灵也会缠着不放?一次性漫画?”
“人生的一项乐趣就是嘲笑那些自信地宣布完成了虚伪的节食的自称是时尚领头人的过气家伙!!网络上的文章一会就会被抹去,所以这些纸质媒介是一种珍惜资源。所以啊硫华!!你在对我的宝藏做什么!别夺走我精神上自以为是的快乐,‘无论你装成有多知识渊博都没用的,我可是知道真相的!!’”
尽管这里没有顾客和员工也没有显得空荡荡的。现在是午夜也没法得到安静的睡眠。这里总共有一百名少女。常盘台中学有两百人左右,相当于学校一半的人跟随着少年。这可不像是社交网站评论上的数字,当太多的人挤在一个地方,他们会造成沉重的压力。
这里是上里翔流的世界。
他在这里看到的都是鲜艳的色彩。
购物中心的食品店、精品屋、CD店以及任何一切东西都已经变成了儿童乐园。几个少女像是运输材料一样骑在手推车上。其他几个坐在已经停运了的自动扶梯上并用屁股从上面滑下来,更多的在人行道上拖动着儿童泳池。上条感觉自己好像溜进了美国喜剧电影里面。
他在人行道的中间突然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哦,一个冷却器。”
粗大的管状导管分叉着并朝着他打开。这种装置将冷气吹进某个地点而不是冷却整个房间。它们在矿山、工厂和最近开的拉面店中很常见。
热浪据说是用微波制造出来的,这样的装置如果在几种条件下是还有可能工作的。无论如何,他曾经觉得自己在地狱般的接近60度的高温中游动,所以他难以离开这阵人造的冷风。
但是…
“喂!”
他听到了从旁边传来的抗议的声音。
他看了看发现一个留着鲍勃切的小女孩用她的小屁股坐在塑料泳池里并且把四肢从泳池里伸出来。她穿着没有拉上拉链的连帽衫露出了里面的比基尼。由于令人沮丧的乳量左胸上的兔子图案才能完美地保持它的形状。
挂在泳池外面的灰色书包塞满了突出的奇怪天线。
她戴着的头巾上有着兔耳形的天线,看起来在上条来之前她就已经在这里享受冷却器了。
“抱歉,抱歉。”
“你明白就好。”
她挺起看起来很软的脸蛋,戴着兔耳形天线的少女移了移屁股,靠着后面,然后把她的头部放进了水里。她用水吹着泡泡,看起来就像用吸管在玩一杯苏打水的小孩。
上条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些东西。
一个被放在泳池外面来防止变湿的书包。
他注意到了书包上的小名牌。
他没办法判断这是姓还是名,因为除了几个圆圆的平假名字以外就没有其它的了。
然而,它们念作“府兰”。
“……府兰?”
“嗯?”
“你是上里说的那个府兰?你就是那个发射了空间站上去用微波制造了热浪的家伙!?”
穿着粉红连帽衫和比基尼的女孩没有明确的回答是或不是。
事实上,她开始玩弄连帽衫绳上的萝卜形塞子,脸红地盯着远处的别的东西。
“哦,哦,哎,上里酱在说我?他觉得我在这里做的什么很重要?呵呵呵。”
“我不是再说那个而且我也不关心你们之间让我毛骨悚然的关系!不要告诉我那个混蛋上里让你搞出这团乱子的时候你也是这个鬼样!”
她没有回答。
她像小孩拿吸管玩苏打水一样地吹起了更多的泡泡。
他感觉从她身上得到一个直接的答案有多可怕。
那个混蛋也许真的引起了世界末日,但只是通过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女孩.
同时,那个戴着兔耳形天线的女孩再次移了移屁股把嘴从水里移开,还踢了踢自己的裸足把它放在泳池边缘上。
“你想要什么?”
“哦,嗯…
(赶紧想一想,在确认了她就是府兰之后要怎么做?)他问了问自己。不管结果如何,这感觉就像是跑过一个有名的人,所以他不假思索地问自己。
这个戴着兔耳型天线的女孩显然就是造成让茵蒂克丝和吹寄受苦的热浪的幕后黑手。但根据上里所说,如果没有府兰的大范围微波阻止了Element的发展整个学园都市早已被它们蹂躏了。
Element已经给上条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他也明白不是缺乏准备才无法击败它们。他不知道如果没有热浪就算有充足的时间让他事先准备他能否取得胜利。他无法单枪匹马地应对同时发生在这座城市的多件悲剧。无论他怎么努力挣扎,也无法脱离只有一个人的限制。
他感觉她救了自己一命。
但他也发现自己无法无条件地感激她。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就像是在一个器官贩子前方,他们当然拯救了人命,但当你退一步想,它的邪恶面就全部出现了。
“哼。”
府兰也不喜欢看着上条的眼睛,她只是厌倦了等待所以她再一次地移了移屁股把头背靠着塑料泳池。接着吹出了更多的泡泡。
戴着兔耳型天线的女孩用生气地声音说。
“我不关心。重要的是上里酱可以理解。”
着些话语是上里翔流的世界的另一个标志吗?
即使有着一百个人在他身旁聚集着,人际关系也是如此简单。女孩们之间的关联不像是复杂的蜘蛛网。所有的连接都直接通往中心的上里翔流而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称为一群有着同一个朋友的陌生人的聚会会更合适一些。
“但是她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
“她仍然是一个担心人们怎么想的胆小鬼……不要用你的脚把水溅到我身上!一直暴露在冷却器下的水真的很冷啊,你这个该死的资产阶级!?”
“喂,喂!”
冷水在之前的确是最珍惜的宝贝,但他发现这对于已经习惯的高温的身体就像是毒素一样。虽然只是一个未经证实的都市传说,上条听说过把冰淇淋倒在被蒙起眼睛的人胸口上会引起休克致死。他心脏奇怪地跳动使他开始相信都市传说不一定是全假的。
刺猬头的少年尝试逃跑,然而他的脚打滑了。
当然这不是由于什么精通剑道的脚滑技术。
他被府兰溅出来的水滑倒了。
他的视野旋转着。
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无法阻止了。
上条当麻仰着头潜在儿童泳池里。
把他搞进来的戴着兔耳型的天线的小女孩则在躺着。19
PART5
防锈涂剂、装满弹珠的袜子、灾害应急灯、撬棍、多功能刀、瞬粘胶、塑料板、合成纤维绳、罐头食品。
“你带的可真多。”
上条当麻看着还在从货架不断拿东西忘背包里塞的上里翔流吐槽,而上里也满腹狐疑地反问。
“你又如何?你是打算裸着去狩猎吗?”
“我要是带了什么奇怪的武器的话到最后一定会伤了我自己,比如被自己不小心刺穿了腿什么的。”
“是这样吗?好吧,你跟我不一样,你没有像我这边的这么泾渭分明的同盟队伍,你甚至能把你的敌人拉拢到你那边。我看能真正伤到你的估计也就真的只有你自己了。”
上里一边说,一边以右手单手提起那只塞得满满当当的背包。光看着就觉得这个包很沉。
“你确定你能hold住?”
“嗯,没问题。这个缝合痕迹虽然看起来不太漂亮,不过暮亚干的很不错了,它可比看起来要结实得多。”
上里轻轻摩挲着提着背包的右手的手腕。
“就算这只手掉下来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我的。木原唯一夺走了我的‘理想放逐’并据为己用,我这么做只是多少想让她赔点利息罢了。”
那右手很勉强地被接在这个男孩的手腕,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勉强修补破碎的玩偶的那样,看起来很不协调。
皮肤的颜色完全不同,手指又细又长,指甲还残留着颜色鲜亮的指甲油。
“……我曾经遇到过一条会说人话的狗。”
“?”
上条被上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不知所措。
上里丝毫不在意上条是否能跟上他的思维,继续说了下去。
“在我们那次互殴之后。那个奇怪的狗穿了一身名为AAA的武装机甲……貌似就是那什么对魔术式驱动铠吧。当然,最后我把它打死了,要不然它就会弄死我。这世界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每个人都站在属于自己的立场上并且尽可能去攫取更多的放到自己这边的天平上。我也没义务一直陪着她胡闹,既然她打算把这一整个世界都抢到她那边的天平上,那么我也会这么做,大不了对着肛。”
“……嘿。”上条忽然问了一句,“那么等处理完和木原唯一的纠葛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嗯,我是指关于你那个右手。”
过去,他是如此憎恶他的右手,那个“理想放逐”。现在他的目的是阻止木原唯一滥用那份力量,可是之后呢?之后他要怎么做?是把那该死的右手接回去再次与这强大而讨厌的力量共生、还是保持现状继续用着木原唯一的右手呢?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了,和一个特殊的右手共存这件事你可比我有经验得多。……所以,你认为这些右手的力量从何而来、又将到哪里去?”
“……‘到哪里去’?”
“说真的,我对理想放逐毫无兴趣。所以如果要是木原唯一死了就能让它消失那我会毫不犹豫弄死她,权当是我对她向往这份力量的罚款。”
普高吐出了不得了的危险台词。
或许对于一个青少年来说谈论死亡和杀戮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了。也或许上条才是比较罕见的在意这些词语背后的沉重感的少数派。
“很明显,那份右手的力量会在一个又一个人身上转移、也可能在一个又一个物体上传送。也就是说,就算宰了木原唯一也无法彻底断绝这份力量。你也知道,理想放逐的力量足以为恶一方,所以我不打算放它在这个世界到处浪,要是接下来这个倒霉右手又挑了个比木原唯一还疯狂的家伙寄宿那可就GG了。也没准会再次造就一个毫无遮拦想用就用随意挥霍这份力量的傻逼。对,”他喃喃道,“就跟过去的我一样。”
“……”
上条半晌张不开嘴。
更远的以后。在死之后。……上条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尽管这在花样年华的少年中这可能很普遍。然而有一个问题他无法忽视,尽管他的幻想杀手怼不过上里的理想放逐,但依旧是很强大的力量,无论是对于科学侧还是魔法侧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这份力量也可能轻易破除某些重要的封印或类似的东西,不过现在它“仅仅”造成了他所知的那些影响,还没达到那么恐怖的地步,或许原因正是它一直寄宿在自己——一个普通日本高中生身上。如果这份力量跑到一个奸诈无比穷凶极恶的家伙身上会怎样?他有考虑过类似的事吗?他
又有做好一旦这种事发生后的打算吗?
“我打算消除那份力量。”上里翔流吐字清晰,“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的,可是看你的样子你也是没什么主意。好吧,看起来我必须得一辈子都伴随着那份力量了,无论到哪,无论何时。”
“你……”
“当然,前提是我得不在碰到那玩意儿之前让它给放逐掉。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一心只想着复仇的状态。……我希望我对硬塞给我这份力量的魔神的那份专一的复仇心还能拒绝掉那份力量,然而我看不清自己的本心了。”
上条不知道该怎么想。
上里翔流是个无情的人。不对,准确来说他只是不是个喜怒哀乐形于色的人。他的真实情感光从声音是听不出来的。可是他现在真的还那么执着于对魔神的复仇吗?如果现在上条就把他家那只15cm的大娇娇拿来摆到上里面前,上里会毫不犹豫一拳头粉碎她吗?上条完全不敢确定究竟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而且上里也似乎不打算从其他人嘴里得到什么明确的答案。
“是时候了,我们出发。”
“好、好。”
上里挎着那沉重的背包和上条一起走下购物中心的走廊。
“我曾经认为是我的右手吸引了如此多的人聚集到我身边。”
“……”
“但是不是的。失去右手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一点。那些女孩证明了你是对的,我的世界并没因失去那特殊的右手而被摧毁。”
“上里?”
“我很感激。虽然我不敢说我意识到这一点是太早了还是太迟了。”
黎明,他们开始行动。
穿着白色比基尼还套着粉红色外套(很可能是当成睡袋使用)的小女孩站在这购物中心屋顶上的停机坪的正中央。她抓住一个巨大的UFO型热气球,摇晃着她帽子上好像兔子耳朵的天线,接着轻轻踮起小脚跃离地面,小屁股坐进吊篮里然后飘飘悠悠荡上了天空。
就算周围有强烈的微波,她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从高空传回给上里。
“按计划行事。”他说。
“好,按计划。”
上条看着那个那个热气球带着那女孩和她的兔耳朵、粉红外套、比基尼和小背包越飞越远。然后他瞥了眼地面,在购物中心外有几十个……不,上百个女孩子已经聚集到上里周围。
“府兰将从高空进行观测。”上里开始说明,“而我们必须尽可能惊搅到木原唯一,我们要让她没办法安心待在她的安全屋内,尽可能闹腾大一些。”
“要是让她跑了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我知道,我们再也不能跟她继续耗下去。”
他们在黎明燃起的晨曦中开始行军。
没有窗户的大楼位于第七学区南部,跟上条的学校和宿舍位于同一片区域。行军的街道他非常熟悉,然而,由于身边都是上里势力的女孩子,熟悉的街道没能匹配上熟悉的人,这让他产生了略晕眩的陌生感,仿佛正置身于别的世界。
没有element走动。
甚至连等级1的那种也没有。感觉就好像推倒了水晶塔就真的已经解决了一切。
上条听到一些动静然后循声望过去,他看到一个高中男生和一些女孩正警戒着周围的小巷。地面原本充斥着那些怪物,所以他们似乎很疑惑为何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那些怪物行动的迹象。
看起来和平已经回到这条街道。但事件其实远没有结束。
木原唯一随时都能甩出一大把element。如果她把某人定为目标,潮水的怪兽就会去蹂躏那个人所在的学校或是避难所。哪怕是高位能力者聚集的常盘台和防卫森严的学舍之园也无法抵御那种攻势。
上条决不允许她再那么做一次。
这也意味着他并不能让一切“完全”回到正常。他们必须阻止木原唯一继续兴风作浪,他们必须确保让木原唯一惊慌失措然后自掘坟墓。被愚弄了无数次的上条不敢想象这种情况能否发生,然而这种结局似乎正在达成的路上。
上里翔流失去了理想放逐这张牌,然而他手里依旧拥有着一百张Joker。
“真是再适合不过的开始。”
“?”
上里喃喃自语,上条看向他。
那个男孩的右手忽然活动了。
连在他右腕的是木原唯一的右手。他快速地水平挥动着那只右手然后以食指和中指夹起一粒比米粒稍微大一点的闪着光的东西。
“我是该赞美她如此注意细节还是该嘲讽一下这个如此廉价的把戏呢?”
“那是什么?”
上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而是因为他知道那是什么。
是的,他知道上里手指间——不对,确切的说那是唯一的手指间夹着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躲在没有窗户的大楼的木原唯一要如何获取外部的信息呢?至少,她也得随时关注水晶塔的状况,知道有没有人去推塔。这里有点奥秘。府兰发送的那些微波也可以造成强力的电磁干扰,一般的电子器材都无法正常使用。嘛,或许一个有电磁屏障的房间可以回避这种干扰,不过光是局限在那一个空间内罢了,依然无法与外界自在地联系。”
“唔?”
“而且光是在自己的城市里漫步是毫无意义的。她是国际象棋棋盘上的国王,虽然哪个方向都能走,但一次只能走一格,不能一口气覆盖全场的范围。所以她才不亲自出动而是躲在暗处,她需要在全学园都市布满属于自己的耳目。”
“所以这些就是……”
上条哽住了,他再次看向上里拿着的那个东西。
米粒大小的物体长着细小的翅膀和六只脚。
“最小的element。按你的评级标准,或许我们可以称之为‘等级0’。”
“这种东西就在这学园都市到处爬……?”
“是的,或许就在你认为是避难所地方的桌子里、椅子下,就藏着这些东西。”
“……”
“不过我说这玩意有点奥秘就是:就算这些大米粒似的玩意儿能通过五感采集信息,它们又如何将信息传送回给木原唯一呢?要知道府兰的微波能屏蔽一切无线电信号。”
上里的声音听起来既有些高兴却又很冷酷。
“是简单地收集一部分信息后就跑回家一趟?还是向蜜蜂啦蚂蚁啦之类的昆虫那样靠舞蹈或者互碰触角来传递信息呢?”
一声细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上里毫不在乎地拔掉了那只米粒大小的element从屁股位置伸出的尖刺。他把这只可怜虫丢掉,然后伸手又抓了一只。
这一次,他从背后捏住那只element的翅膀以确保它不会刺伤到他。
“……或者,也可能它们是靠震动翅膀发出声音来交换信息,像蝉那样。声波传到确实不受微波的干扰,不过距离有限,不能隔得太远。”
上里看着他手里那只挣扎的小虫子然后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从地面凸起的物体上。那是有三枚叶片的风力发电机,有什么东西在那上面,虽然只要去看就都能看到,可是一般没人会去注意那里。那是好像钢笔一般粗细大小的两根并排的半透明圆柱,就像是微缩型的水晶塔,感觉就像是城市里常见的手机信号中继站。
“看来你说的没错,”上里肯定了上条的意见,“这些米粒大小的虫收集周边的情报然后以人耳听不到的超声波形式发送信息,再通过这些中继站一点一点传送回它们的老大那里。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我们就该好好料理一番它们的信号塔。……不过当然,也可能它们有办法对付微波所以也没在用超声波……好吧那样我就得破产了。建立一个element能通过的地下网络通路直接传达信息也是可以,也可能墙里或者其它脆弱的地方都已经开满了洞只要——”
他的推理突然被打断了。
一头巨大的element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百米的身躯,破格等级6。
那巨大的身躯宛如一堵半透明的水晶墙。这只element有着类似蛇颈龙的体型,上条匮乏的知识库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握草!?恐龙也可以有!?”
“这个不能有。这东西应该是夏威夷瓦胡岛的肉食性波尺蛾幼虫(尺蠖)。原型的那种生物大小不到5厘米,不过我记得我在书上有看到过说这些东西在捕食时的反应时间远低于人类的极限反应时间的0.1秒。或许它的体型会让你觉得它速度不快可实际上只要一瞬间你的脑袋就会分家。”
“别逗我,我也去过夏威夷可是从没见过这么……哦艹,我满脑子想起的都是那个胡子拉碴的总统。”
那长长的脖子实在太吸引眼球,以至于摊在地上的身体几乎遭到无视,身体的左侧下方隐约显露出一个红色的核心,也就是说这是只火属性的element。
如果这个大家伙就这么从头顶往地上喷火……哦,那可完全不像是那种常见的会喷水的玩具
蛇颈龙,这东西才不会像消防车那样洒水,它可能洒汽油。
然而上里面不改色。
这个随处可见的普高甚至还叹了口气。
“Naive,你以为大就了不起吗?你才哪到哪,我是见的多了。”
就这么潇洒。
他甚至连手指都懒得动。
上条忽然听到一阵阵爆炸的轰鸣,仿佛空气被引燃的热浪扑面而来。他意识到这是来自上里势力的女孩子们的攻势。女孩子们能上天的上天不能上天的就在地面展开包围,360°无死角地展开单方面的围攻。
御坂美琴总是以绝对的高度优势空投炸弹或者是在绝对的安全距离外进行远程轰击。就像超高空轰炸机或者洲际弹道导弹那样。这些上里势力的女孩则刚好相反。
这些女孩更像是与敌方空中单位近距离缠斗的高机动性战斗机。不,或许称其为已经空投到敌人脑袋顶正上方的可控式导弹更为准确。她们有着压倒性的速度与机动性。一个戴着海盗帽子的比基尼女孩,一个全身携带有剑、巨斧、长矛等冷兵器的女孩,以及一个穿着白色死库水套了两层雨衣的杀人鬼——她们于地面起跳、蹬着楼面窜上高空、甚至利用了那些风力发电机以及墙壁的凸起灵活地上下翻飞起舞,就像是雅穆查的操气弹那样灵活地流动着逼近那蛇颈龙。
当然,敌人不会站桩。
它还击了。锋利的爪子和尖利的喙撕裂空气呼啸着袭来,与此同时它开始四处喷射如重油一般粘稠的火焰。
然而一击也没有击中。并不会刻意保持距离,那些女孩反而极尽所能地加以接近。尽可能限制这只蠕虫的移动范围并充分利用团队协作创造死角。女孩们时而于其腿间的缝隙溜过、时而略过这怪物的头顶、时而绕到其背后,并且每接近一次就趁机给它造成点伤害。
对于百米巨兽而言,人类的轻微攻击不过如同被树叶的边缘划擦。
然而滴水穿石。轻微的裂痕也会逐渐扩大。
累积到一定水平后,这头巨兽受到物理法则的限制而分崩离析。没有用毒、没有用高压电、也没有用吸血技,她们光凭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物理攻击就击垮了这个体长超过她们五十几倍的怪物。这简直难以置信。
半透明的身躯还在崩落着。以余火为背景,几个女孩站在那里。
她们轻松地用手指拉扯着泳衣肩带或者屁股边缘的布料。这些个人的微小行为和整体的显著结果令上条感到一阵恍惚:这究竟是怎样的现实?
“这里的每个女孩,都有着只属于她们自身的现实。木原唯一,无论你手里还有多少张牌,她们都不会输给你。我们会一张一张耗尽你所有的手牌,一直逼你到亲自现身。”
简单,压倒性。
太过完美。
过了一会儿,几头同样规格的element出现在去鸣她们周围。
这群半透明的怪物善于伪装和隐蔽。
但是百米高的体型隐藏不了,它们光是动一动就足以引发地震。
那么这些百米巨兽是怎么移动过来的呢?木原唯一真的可能做到在任何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调动这么巨大的怪物发动突然袭击吗?答案显而易见。
那些巨大的蠕虫根本一开始就在这里。
它们利用半透明的身躯在这里隐蔽、一动不动,直到木原唯一下达命令。
热浪与element狂潮刚刚袭来后不久,上条他们就断定地面是危险的。因此他们选择在高处移动,利用楼与楼之间的电线移动,移动路径十分有限。
但是如果——
如果,在上条他们躲在以为是安全的楼顶上时,这些巨大的怪物实际上就隐形在平行的高度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上条他们看;如果,在上条他们滑索于高楼与高楼之间自以为避免了与地面的危险接触时,实际上就近距离掠过了这些巨大怪物身旁,于它们的爪子和大嘴之间滑过;上条他们为了扩大移动范围而新架设了不少的金属丝,如果他们在滑索的过程中、那些金属丝忽然因支撑不住重量而崩断、那么他们会不会在摔落的过程中忽然撞到半空中的什么“东西”——这种想象让上条感到不寒而栗。
无论如何,现在这些怪物已经出现在去鸣她们附近。
一只巨大的家伙吸引了猎物,然后其它的就趁着这边专注于那只大家伙的时候开始包围,截断来路、封死去路。现在它们只需要一拥而上就能杀死这些女孩了。
上条能够感受到在幕后指使着这一切的那个人的恶意。
“去鸣——!!”
上条的凄厉的呼喊却忽然中断。
“还是too young。你以为这点玩意儿就能让我们打退堂鼓?”
上里翔流说道。
他是她们的国王。他已经不再拥有那特殊的右手,单单一点点的攻击就能打倒他。然而,他依然向前迈出了步伐。看起来,他是打算单枪匹马突破这由100米怪兽构成的包围网来拯救他的女孩们。
“啊——你这笨蛋白痴欧尼酱……!!”
去鸣冲着他大骂,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也正处于危险之中,然而上里忽略了一切。
他淡然地吐出一句话。
“小心别被卷进去。”
“?”
这是个普高,没有超能力也不会魔法的普高。
他能采取的行动也十分简单。他只是把手伸到背包里取出一个金属罐,然后把它丢向一个和楼一般高大的怪物的脚边。
金属罐静静地躺在怪物脚边那滚烫的沥青路面上。
在巨兽踩扁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之前,上条看清了那个金属罐上的商标。
(防锈涂剂……?)
效果立竿见影。
那只巨兽就好像是一座巍峨不动的山突然玩起溜冰那样、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几乎保持不动、但整个身躯却直直滑了出去。由于是蛇颈龙那样的造型,它的身体重心很高,于是它很快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移动而失去平衡,轰然倒塌下来。这足够强的力道猛地击中附近的建筑,形成一股强烈的砂砾风暴。
“啊啊啊啊啊啊!!”
公交车大小的瓦砾石块从高空崩落。上条不得不四处逃跑躲避。
“不管再怎么巨大,也依旧逃脱不了物理法则的禁锢。事实上,越是巨大,就反而越容易被自己巨大的体重所伤害。”
上里毫无退缩。
“基本上,对于这些巨大的家伙来说,光是摔倒就能让它们报废。我听说美国那边正在研究一种特殊的凝胶炸弹,只要把它们投到战车或者士兵脚边就能让他们滑倒,失去一时的反抗能力。这玩意儿的效果或许比震撼弹还好,无毒无害不可食用,在解救人质时效果尤其明显。”
滑倒的element试图站起身,然而上里没给它喘息的机会。
他掏出包里的合成纤维绳,绳子的一段附有一个食品罐头,貌似是用作垂重物。他像是甩流星锤那样甩动绳子用它套住蛇颈龙的脖子然后又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另一只怪物的腿上。
现在就看脖子和大腿谁扭得过谁。
不太愉快的撕裂声——摔倒的怪兽的头被扯断了。
“体型巨大的确是个威胁,不过,也可以为我们所利用。”上里说道,“它们的确比我们大许多,体长超过我们五十倍。然而只需借助一根不如小拇指粗细的钢琴线,我们就可以轻易切碎它们——当然,我们得善于利用力。……如何,你看到了,我们切碎它了。”
终于,巨兽们转移了目标。
它们将焦点从那些女孩身上转移到这个男孩身上。
大地因为这些百米巨兽的移动而震动。
无数等级1的小型虫型element从巨兽的腿间缝隙涌出,大小不一的浪潮一齐涌来。
“树皮螳螂,嗯?”
上里翔流淡定自若。
他从包里再次掏出几片塑料板,并且在板面涂抹了瞬粘胶,然后将他们水平飞了出去。这些塑料板飞得又高又远,一直朝向一只有着巨大翅膀的飞蛾型element。
飞蛾也好、蝴蝶也好,这些生物的翅膀构造十分精妙,比人类制造的任何一架飞机还要精巧,是大自然的巧手创造的最精美的工艺。
然而,越是精密的东西越容易受干扰。
上里翔流所甩出去的塑料板扰乱了它们在周围制造气流——不、应该说是“剥离”了它们精巧的翅膀制造上升气流的能力,于是一瞬间那些飞舞的妖精就摔落下来。
这些element停滞、坠落。
刚好砸到那些蜂拥至上里翔流面前的树皮螳螂的头上。
水晶碎裂的尖锐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宴会大厅正中央的水晶灯落下、四周都是噪音的漩涡。
“每个人都这么想过。”
上里翔流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随意踩过那些半透明的残骸,那些水晶碎片碎成更加细碎的渣子。
他向那些百米巨兽走去。
“每个人都这么想过——如果有武装分子袭击我的学校会怎样呢?如果
有一个哭泣的小孩子抱着他的小猪储钱罐来请求我、叫我去证明他无辜入狱的父亲的清白呢?如果有一个偶像被威胁一旦无法在下次电子流行调查中获得榜首就会被踢出组合、然后请求我为她掀起一场SNS大战呢?你一定想过在这些情况下你会怎么做,任何一个高中生都至少在他们的脑子里排练过一次。”
他再次将手伸进背包。
他拿出了新的武器。
“我只不过碰巧赶上了那些幻想成真。”
蛇颈龙型的element在头顶呼啸。
红色的光辉在它的胸前闪耀。它抬起半透明的脑袋。火舌舔舐着空气。下一秒,只要它吐出火焰,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化成一缕青烟。
“所以我害怕。并非因为我右手的力量,而是因为那些女孩的微笑。她们会遵从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害怕有一天,我的力量已经不足以阻止她们,但我却依然要去硬担那份责任。”
即便如此上里仍是面无表情。
他越过废墟的山丘,直面那些恐怖的巨兽。
距离不足两英尺。
“可我不会再逃跑了。”
他没有躲在那些女孩的背后。
他变成她们的盾牌。
“看好了!那边的一击男!我会向你展示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所能达到的程度——!!”
压倒性的气势。
上条甚至完全忘了要加入战场。
蛇颈龙张开大口极力吸气,上里猛地甩出他手里的玻璃瓶。
那瓶子砸中的怪物的腿然后碎裂一地。
液体流出,碰触到火热的地面,发出滋啦啦的煎炸培根那样的声音,瞬间化作白色的化学烟雾。
“这些怪物再怎么千奇百怪,也依然和我们一样是碳基构成。也就是说,他们会被盐酸或是硫酸所腐蚀。购物中心有的是清洁剂,我只是收集起来,然后提炼。”
对于这些巨兽而言,也许这伤害只不过是1/100的程度,甚至不过1/200的程度。但是受伤的是它们的支撑腿,也就是支撑起这大楼一般身躯的重要支柱。于是毫无预警地、就像是细脚高跟鞋被猛地折断那根细脚、巨大的怪兽轰然倒地。
这极细小的伤害造成了巨兽的崩塌,周围一些建筑受到波及,于是碎片几乎将它掩埋。
“去鸣。硫华。解决它。”
“……哦、哦!那是当然啦笨蛋白痴欧尼酱!!”
“哦哦不!不!我得专注一点!要不然我会沉醉在上里的威武霸气的表演中的,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杀人鬼和海盗女再次集中精力收拾这只等级6。
上条也总算回过神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上里有这么强大吗?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和上里在他宿舍附近互殴,那时的上里只不过是个业余拳手。而且,等级6的巨兽可是足以在常盘台轻松收一波人头的强悍存在,现在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打掉?
“每个人都在他们的想象里无所不能。”
上里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一支L型撬棍。
“然而问题就在于,他们能否将之付诸实践。我仅仅是获得了去实现那些幻想的机会。”
“这就是……”
上条哽住了。
“……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
上里把撬棍扛在他的肩头,漫不经心地回头答道。
“是的。如何?”
PART6
上里和那些女孩们就那样一边清扫着拦路的element一边继续前进。
那之中有一个幽灵女孩,一个COSPLAY女孩,还有一个女号手。
她们以跟之前的海盗女孩与冷兵器女孩完全不同的方式打倒了那些巨兽。
之前那些女孩的击破方式乃是近战,而现在这些女孩的击破方式则是远攻。她们以压倒性的火力击穿了巨型element的身体。
战果就确确实实摆在上条的眼前,然而上条的大脑却不肯接受这一切。毕竟,这可是那些常盘台女孩也做不到的事。因为这些巨兽实在太过强大,例如那只会喷射超高压水炮的水蜥蜴,几乎难以想象能在不付出任何牺牲的情况下击破它——那不正是当时上条挺身而出充当诱饵的原因吗?
他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
眼前的景象,这些英勇的女孩……难道比常盘台的精英火力部队还要优秀吗?
“这些怪物并不是特别遵循生物的生存机理,即便受到对生物而言是致命的伤害也未必会死。但是,经过‘开膛’了几只之后,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上里淡然地说着,然而这样的淡然却似乎让他的态度显得有些轻蔑,“动物和植物的遗骸在经过漫长的岁月后终将转变成石油、煤炭等碳化合物。那么,这个过程有没有可能反过来,也就是将石油和煤炭‘还原’,再分离为原本的那些动植物?或许你可以说这都只是些伪科学,完全不符合干细胞分裂等等的一系列理论。可是,不管这些巨兽的身体被赋予了多强大的力量,它们的身体结构依旧只是来源于现存的生物,它们的关节也好肌肉分布也好都还是遵循着生物规律。一旦你意识到了这一点,就会发现通过关节和肌肉动作来判读它们的动作其实相当简单。”
“……”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它们的‘核心’,地、水、火、风这样的四种‘元素’,它们依赖这些基本元素来获得动能。由于它们的生命体征并不完美,无法从内部转化生存的能量来源,因此它们需要一些来自‘外部’的动力。看起来木原唯一还没达到可以创造灵魂或是赋予生命这样高的水平,因此这群怪物不过是将仿生外形和外部动力结合,就是这么简单的构造。我打赌她其实想要掩盖这些核心的光芒的,因为那些光芒就像是你准备放必杀秒人却还偏偏要提前喊一句‘我来啦’给人家反应的时间那样毫无意义。然而这群巨兽就是会做出那么明显的攻击准备动作,你可以很轻松的预测到它们的行动并且躲过。”
他们是科学与魔法相结合的产物。
常盘台的那些女孩们极尽科学的手段来分析这些怪物的残骸却无法获悉更多,同样的,拥有十万三千册魔导知识的茵蒂克斯也没能完全看清这些怪物的构成。
上里翔流,究竟站在何方?
被这些“只是正常感情”的女孩们簇拥着的他究竟看到的是怎样的世界?
他还说任何人都在他们的想象里无所不能。
难道说“随处可见的高中生”真的可以在仅仅依靠有限的手段和最基础的支持的情况下面不改色安然渡过如此惊天的浩劫吗?……还是说这就是他所说的,“我只是获得了实现那些幻想的机会。”
他真的可以想到做到。
听起来就像是谁都可以做到。然而上条十分清楚,他有过众多命悬一线的经历,他知道在生死危机的关头人们未必真的能冷静思考并遵循最佳选择行事。而眼前的上里翔流,这个少年,就是能完美做到从容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离奇状况。
这使得他比他身边那些千奇百怪的女孩子们还要特殊。
“说老实话,我很害怕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发生。”
男孩看着眼前的火光交错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我害怕这些女孩会因此偏离她们原本该属于的正常道路。我害怕像我本身不可能成为‘主人公’,却因为一只特殊的右手而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我害怕一旦失去了那只右手我就什么也不是,变成抽鬼牌游戏里那张没人想要的小丑。我一直害怕着这些。”
“你……”
“然而在失去那只右手后,我明白了。”
上里并没有停下。
他在那些女孩开出的道路上稳步前行。
“就算没有了那只特殊的右手,世界仍在照常运转。这些女孩并非因为那只右手而团聚在我身边,她们会拥护我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完全如此。”
木原唯一的宝贵兵力被一个接一个打倒。
上条等人已经抵达了没有窗户的大楼脚下。
然而这一次,光是抵达并不意味着行动就算完成。他们得把木原唯一从这没窗户的大楼里逼出来。他们也不能光是在这没窗户的大楼附近似乎徘徊,他们必须搞得很盛大。
“你真的认为木原唯一能出来?”
“能。”上里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最了不起的骗术不是提供足够多的信息来制造完美的假象,而是去隐瞒一部分的信息呈现一个千疮百孔的真相。动画的画面实际上并非完全连贯,它是一帧一帧递进式的镜头,但人们的大脑会自动填补中间的空缺。因此我们用不着刻意营造出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假象,我们只需要偶尔渗透一点,露出些许獠牙,让她窥一斑而见全豹,让她自己陷入最绝望的想象。”
“?”
“其之一。”上里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指,“我们曾介入常盘台中学遇袭事件。可以看出木原唯一是在尽全力将所有的一切悉数摧毁。或许那看起来只是暴虐的象征,然而那举动实际上也证明她其实也在害怕。越是损毁严重的地方越
是她害怕的地方。”
答案正是对元素大战中的王牌战将的整备场。
御坂美琴的武器库。
……那里所陈列的东西是?
“其之二。虽然我们让木原唯一跑掉了,不过我们在常盘台也并非一无所获。我们找到了你,上条当麻。……和你实际上掌握了多少无关,她恐怕认为你已经取得了常盘台的指挥权。”
就好比一个背叛了祖国的武器工程师。
抛开那位工程师自身的能力不论,单是‘核心工程的一个组成部分落入他国手中’这样的事实本身就足以成为影响外交博弈的一张鬼牌。也许那个‘他国’会就此开始声明“我们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技术来源要研究新式武器啦”,这声明是真是假别的国家无从判断,然而又实在无法忽略任何微小的可能性。
“还有第三点。虽然我不想这么承认,不过上里势力的确算是个怪人收容所……府兰能做到收集无线电波并将之转换为微波笼罩整个学园都市,去鸣则以她自己的方式整个重造了她的身体。对于木原唯一来说我们这边也是有太多未知的黑匣子。我们就可以利用这点在她耳边低语,搞些有的没的的表象……”
说的直白点,就是……
“对魔术式驱动铠(AAA)。当那恶魔升上这黎明的天空,我就不信木原唯一还能坐得住。”
什么东西出现在头顶。
覆盖肢体并在背后撑起支架的魔性多炮塔外装机甲,正以其后置喷射器提供动力于空中盘旋。上条哑口无言地看着这一幕,他几乎又一次乐观地想到“至少她还是平安的”。
“那是……什么?是……御坂吗?”
然而他错了。
那个女孩不是她,而是……
“暮亚……?那个植物女孩?”
“她全身的细胞都是类似植物细胞的构造。以此为介,她可以将金属或是其它什么东西融入己身并制造出植物链锯或是弹道导弹什么的。”
“你该不会是想说……?”
她能够,吸收金属。
而且上里之前是不是有提到常盘台的武器库?
难道是那样?如果是那样?
暮亚将废墟里的残渣全部吸出来了!?
“正如我所说的,我们只需要让木原唯一害怕就好。我们知道她异常在意那个AAA,或许和那条会说话的狗有关,所以我让暮亚弄了一个仿制品。”
“哦。”
“就算是暮亚也无法在一夜之间做到完美。我们只能尽可能利用从武器库拾到的一些残留物、借鉴一点总设计图、根据大体的轮廓仿制一下外形。她只是依靠燃烧植物乙醇来获取飞行动力的,而且她背上的武器也差不多只是拿竹子或者芦苇塑的造型之类的东西,并不能真的发射炮弹。在黎明时刻这东西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不过如果等到正午估计木原唯一就能看出马脚。……当然,真的那个也不是什么真格的高科技兵器。这个差不多就是某种东西的催化剂。”
但是……
尽管如此……
“木原唯一又不知道这些。”
“……”
“不,她或许会认为我们就是在虚张声势。不过她依然不可能完全放下心里的疑虑。会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呢?也许上里势力真的挖了那片废墟、绑架了某个知情人士、然后从他那里获取了这东西的制造情报呢?她的捉人游戏、或者说捉迷藏游戏,原本不需要绕道去常盘台,然而她这么还是做了,就因为她有些许的顾虑,必须要除掉隐患。然而,她并没能除掉御坂美琴而且她还被不属于学园都市甚至不属于科学侧的人逼到逃跑。如果我们就此神隐然后将‘完成品’散播到全世界,鬼知道这些AAA的低仿能散播多远。……如此一来就违背了木原唯一一直以来对AAA的执着,她就得出来处理。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们只需等着大鱼自己乖乖跳出来。”
所以……
所以……
所以……
“出来,木原唯一。或许你可以继续藏着、或许你可以选择逃跑,但我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第三种选择。这是你最初和最后的机会,现在不是计较风险的时候,如果你不出来和我一战,你就会错失这唯一的机会了。”
沉重的金属音响彻学园都市。
从地面冒出了类似烟或者薄雾的东西。它们不只来自同一点,而是在以没有窗户的大楼为中心的等距离的四个方向同时出现。路面被整齐地切断,一个高于10米的四四方方的通路被打开。
“现在,走吧。”
骗子,总被认为是巧舌如簧,总能说的天花乱坠。他们声称一场车祸,他们说他们撞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他们编出理由来挪用公款。这些故事总是很单薄而且毫无现实意义,但实际上却给真正的骗子行了很大方便。
他们的表演完全不存在一点真实。但如果哪里存在一丁点的真实,人们就会冷静下来并思考这些是不是真的。这才是真正好的骗人时机,人们被置身于一个他们无法用自己的经验来判断的情况中、他们感到走投无路、他们头脑空空。骗子不会在乎被骗了钱的傻帽事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钱,他们只需要在钱到手之前给这些傻帽唯一的“只能给钱”的选择就好。
这就是上里翔流对木原唯一所做的事。
把她逼到只能选择“要还是不要”的绝路,然后再给她一个全新的第三种选择。
上条同样做过很多次类似的事。
然而他们的行为却是完全不同。上条给那些魔法师或是超能力者的第三种选择,往往是给他们一条生路的备用手段。而上里,是将对手可以选择的道路悉数破坏,强迫他们只能选择自己再给出的唯一一条路,有时那甚至是绝对错误的一条路。
这个男孩在各种意义上都完全不同。
如果能把一个人大脑里的全部东西一口气全部摊开看,那么结果不一定全都那么积极。上条或许都说不出那得是什么样子,但上里却把那结果构筑的明明白白。这或许就是上里被选中的理由。
他是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
他是在失去右手后才又重归本心的“某人”。
这时,上条回想起了什么事。他想起了上里曾经构筑出的那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大脑的全部想法的结果。
(向魔神复仇。)
上条感到喉头哽得难受。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悲剧发生在眼前是就能立刻下定决心复仇的。有人会感叹、有人则会不断内疚、有人选择无视一切继续原本的生活、有人会因此丧失继续前进的勇气、也有人会就此建立起慈善机构避免悲剧再发生到其他人头上。每个人都能找到越过这一点的方式。
上里或许真的拥有某种天赋。
即是作为一个普通高中生、却能毫不犹豫从众多应对手段里挑出能合适应对的一种的天赋。
但是与此同时,不得不说选择复仇不像是一个常见的决定。
如果有一个班的人面临同样的局面,或许也就只有一个会这么选。
而且还未必能坚持下去,也未必能把脑海中想要的复仇付诸实践。有可能在准备途中就遭遇挫折,有可能到最后会发现他们还是放不下原本的生活,也有可能最终也无法越过心里的负罪感。当然,也有过于执着于复仇的心情本身结果偏离了原本复仇的对象的可能。
上里翔流没被以上任何一种可能困住。
并非是右手定义一个人,每个人都因自身的行为得到定义。如果上条没想错的话,那就是是上里自己决意要向如此多的魔神复仇,毫不犹豫。
他没时间感到内疚,因为他的敌人是如此蛮不讲理的强大。他或许想过以各种方式去对付魔神因为他也觉得挑战那样的存在太过鲁莽。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了他能仅靠轻轻的一模就能解决一切呢?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右手是对付魔神的利刃呢?上条是否也动用过如此压倒性的力量呢?在最初的最初,他或许不知这力量的原理然后逐渐懂得去使用,那么他是不是感到了一种绝望然后又接连消灭掉第二尊、第三尊魔神呢?在那些了不起的敌人的“绝对性”被抹消的一瞬间、他的心里是否有强烈的罪恶感闪过呢?
“你……”
“嗯?”
“……你真的,没问题吗?”
上条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问。
上里翔流微笑着给出回答。
他看起来、听起来,都完全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
“我自己也想知道那个答案。”
行间四
人们总是说他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更确切地说,他们是对的。我一点也不自信,我曾经认为任何足以改变世界和足够原始的东西值得告诉任何人。
上着课盯着窗外的时候你无法思考太惊奇的东西。
那过去只是午餐吃什么,什么时候要为了快到的考试复习,或者是我的妹妹去鸣有多想要一个新的食品加工机就算她是一个可怕的厨师(她还特别讨厌别人说
出来)。
未来的梦想?
我不认为我曾经真的去考虑过它。我只是计划着我该去哪,我只是想把现状一直维持下去。
但魔神将它摧毁了。
为了自己的便利他们给了像我这样的普普通通的人奇怪的右手。
……但这是真的吗?也许我被那么多人围绕着不是右手造成的,某个少年如此确信着少女们也证明了这一点。就算在我可怜地失去了右手之后她们仍然追随着我。
哈哈,也许我开始动摇了。
如果我拿回了理想放逐,我大概也会被自己的力量放逐吧。
我不想要它,但是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它有多强大…或者我认为是这样的。我打赌木原唯一会更乐意使用它。毕竟,她已经疯狂到了在城里放出一大群Element只是为了向我复仇。她没有进入敌人的领地并且把那里弄得一团糟。她攻击的正是自己居住、欢笑的城市同时也丝毫不关心另外居住在这里的230万人。即使是把所有的魔神当成敌人只是为了夺回日常的我也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如果她决心在自己的家园造成这样的损害,那么她到了其他的地方又会怎样?我只能想到恐怖份子袭击我的学校或者是一场巨大小行星的撞击毁灭了文明。这高估了我的想象力,木原唯一。
她的起点一定是那只会说话的狗。
AAA,出动这种东西用来找到并杀掉我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但她对它是如此痴迷以至于她从摧毁它这条最佳路线上偏离了。奇怪的是AAA最初是属于那条成年金毛猎犬的。
他只是我必须打败的敌人之一但他甚至不是魔神之一。他只是学园都市在我前进路上所放下的无用的障碍。
但是木原唯一一定看到了不同的东西。他一定是她的一切,他的死将她的世界变得狂热指出了这点。
不同的人之间事物的价值也是是不同的。
我非常了解这点。
因为为了我方便我把她最重要的东西夺走了,所以我相信我有陪着木原唯一的复仇一直玩下去的责任
但是,好吧,如果我这样做的,我得全力以赴。让别人把我杀了才不是我的风格。复仇在现在的法律可是不允许的。我和唯一拥有着在现代法律订立之前早已存在于人们内心的复仇之心。
在以前,有着管理复仇的规则。第一,为了合理的复仇杀死某人不被认为是犯罪。第二,只有当面的复仇才可以收回死者的荣耀。第三,复仇的目标因为正当防卫杀死了复仇者也不被认为是犯罪。
如果复仇只是简单地被认为是杀手应得的报应,这个体制将不会建立起来。复仇者只需要躲在转角把杀手杀了就好了,然而这给了杀手一条出路。我不认为这是特权者创造的用来保护自己的规则。
否则复仇不会变得令人兴奋。
复仇和一般的死刑不同。战斗会让你有一种真正的成就也会洗刷掉你的恨意。这种区别就像是把死鱼切成生鱼片和把活鱼切成预制活物【ikezukuri】之间的区别。
既然如此,我只能玩下去。
……说实话,我差不多已经失去了我复仇的理由了。我拥有着那群扭曲了的少女,所以我曾经想把她们送回最初的课室情景当中。但如果不是那只将她们扭曲了的右手,它可能根本就不依赖于我的存在。
绘恋、暮亚、獲冴还有其他所有的女孩。现在我真的可以承认我的确很享受她们崇拜我的感觉。但她们可以依靠自己过活。甚至我的妹妹去鸣也在见到上条当麻后变得成熟了一些。不久之后她就可能从屠戮者中走出。
我想要和她们一起。
我想和她们永远待在一起。
但如果我的存在阻碍了她们,我将准备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我的首要任务不是让我幸福,就像是火箭在太空中途被切下的部分一样,只是一个推动她们前进的人对我来说很好。
所以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我不会让她们拖累我。我会独自承受这场复仇。我没有向那些少女请求帮助而是自己打败那条狗的,所以我会承担自己的责任。所以不管采取什么形式,我都会切断与那些不相关的少女连接着的有害的盟约。
那只是我应得的报应,所以我会毫不犹豫地参与到你的疯狂之中,木原唯一。用你所有的一切把你的怨恨丢到我身上吧。
我也许会死在这里。
如果你最终在我尝试给你的最好最令人兴奋的复仇中失去丢了命,别怪我,好吗?
现在,让我们唱起生命的赞歌。
你磨好了复仇的刀刃了吗,和我一样地复仇者?将会把你砍倒的自卫之刃已经在这里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