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回没有立刻抵达雾世界。
头下脚上的上条,无止尽地品尝让人心脏为之紧缩的坠落感触。一个女性的声音,轻轻滑进他耳里。
『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啊!」
现实与幻影又混淆了吗?上条在倒栽葱坠落的状态下摸向右肩,但「理解者」的身影并未出现。
『「坠落」是典型的催眠导入法之一。不用讲到那么专业也行,比方说,你在日常生活中曾经梦到「坠落」然后突然惊醒吗?』
「催……眠?」
『嗯,类似这样。实际上就像混合了动物磁场与催眠疗法那样虚实夹杂,机制相当复杂就是了。』
到头来究竟怎么回事啊?倒栽葱坠落的身影多了一个,靠向满脑子疑问的上条。
西洋丧服,加上遮住容貌的半透明面纱。是一名即使隔著漆黑衣裳也看得出动人曲线的妙龄美女。
……应该是吧?偶尔像碰到沙暴般窜过杂讯时,便会混进形似黑猫的影像。
他仔细打量对方——与其说想要弄清真相,不如说是把注意力从坠落的恐惧上移开——一会儿后,两个影像终于叠合。
「这怎么回事?美女大姊姊的头上长出猫耳了耶……?」
『那是你心中最适合的外貌吧。我是米娜,马瑟斯夫人,别名黑猫魔女。也有人称我为异端画师或创始人的理解者,不过那些都只是我的一部分。』
事到如今,无论听到什么她的形象都不会改变。实际上,她的臀部还冒出了看似尾巴的东西,变得愈来愈像猫。
「超级不协调……该怎么讲,感觉就像看见留著双马尾的女老师。」
『照理说会自动调整为你最能接受的外表才对。』
面纱女子神色自若。
大概是受到她的影响吧。明明想不出办法就会当场摔死,上条内心的恐惧却不知为何渐渐淡去。能够这么冷静,搞不好已经有什么安全网、果冻池之类的安全措施……或许就类似在车上戴起VR装置欣赏壮丽景色,同时朝著悬崖将油门踩到底。
『亚雷斯塔?克劳利在自家城堡里塑造出我的理由显而易见。这点事你应该晓得吧?』
「喂,可不可以不要讲得好像人家知道一样啊?你绝对不是这么想的吧,解说员!」
『对于亚雷斯塔?克劳利而言,我——应该说包含我在内的全员,就等于是他的天敌,是心灵创伤,也是挫折的象徵。不过可能就因为如此,为了维持自己的纯度,他硬是选了会一直挖开自己疮疤的选项。我就是为此而存在。』
「一直挖开自己疮疤……?」
『不是马瑟斯或维斯考特,而是选上我的理由,大概是在亚雷斯塔?克劳利的主观认知里,我的言论相对稳健而且比较合乎常识吧。根据我的推测,他是判断由我当主持人整合伟特和雷加第等风格强烈的人物会比较适合。』
「什么什么什么?麻烦一个一个来。马瑟斯?雷加第?一堆让人听不懂的外文,这些家伙是谁啊?就算突然冒出什么莫札特还贝多芬的熟人也进不了脑袋里啦,我正头下脚上朝地面坠落耶,Just now!」
『真是的看样子完全没有跟上,不过我们继续说下去吧。』
「你这个猫耳老太婆既然是解说员就给我负起责任啊!」
『黄金。』
身影斩钉截铁地说道。
『以赫密斯学、蔷薇十字的基因为底,集结世界顶尖的头脑,不断做出大规模发现与实践的最大规模魔法结社。以维斯考特、马瑟斯等三位创始人为首,让伟特、雷加第、贝内特这些人齐聚一堂的奇迹般组织。同时也是——』
「……也是?」
『亚雷斯塔?克劳利破坏一切后归于尘土的魔法结社。正因如此,包含我在内的全员,对他来说都是败北与挫折的心灵创伤。』
突然间。
坠落的感觉消失。
震惊不已的上条,双脚确实捕捉到了地面的触感。周围三百六十度白雾弥漫,但是和刚刚不同,不至于看不清前方。转眼间,景色已遭覆盖,一个有如老电影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白而混浊的蒸汽与烟雾,在砖石打造的街道上流动。有些年代的瓦斯灯,驱散夜晚的黑暗。揉成一团的纸屑,在潮湿的风推动下滚过来,就像西部片的枯草一样。脚步不稳的上条踩到了它。上面这么写著。
伦敦震惊时报。
一九〇〇年四月。由于已经沾水破损,所以看不出是几日。
「……一九〇〇年,伦敦……?」
字体比现在模糊许多的报纸。上头排列著许多细小的英文字母,因此上条无法连内容都解读清楚。
上条抬起头,打量各处的看板,但还是看不懂意思。他勉强找到了看似导览板的东西。上面的字母是这样。
「布……布莱兹……布莱兹?这是什么啊?」
『汉默史密斯,布莱斯路三十六号。对于魔法研究者来说,是个不能不知道的安静历史转捩点喔。』
回过神时,黑猫魔女已经贴近到让人吃惊的地步。鼻子有股异样感。虽然无法给予明确的解释,但或许是隐约嗅到了什么气味也说不定。
身穿西洋丧服的美女,脚边有大量黑猫聚在一起蠢动,看起来就像影子一样。带著不祥象徵的马瑟斯夫人轻声这么说道。
『毕竟人家称我黑猫魔女嘛。』
「还真是直接呢。」
『我也是美术圈子的人,说不定是被画材或油的气味勾来就是了。』
「黑猫魔女意外地廉价啊!」
即使碰到上条当麻尖锐的质疑,面纱美女依然神色自若。
『这里是某场战争的舞台。』
「?一九〇〇年……发生过什么事啊?应该不是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吧……」
『那就是——布莱斯路之战。』
蒸汽与烟雾弥漫,怪人嚣张横行的雾都。某人无声地从彼方现形。
黑猫魔女宛如庆祝电影主角登场似的,这么宣告:
『也就是亚雷斯塔?克劳利正面对上山缪?李德?麦奎格?马瑟斯,向「黄金」的主流派宣战,这是现实历史也有记载的魔法师武力冲突喔。』
2
「……唔!」
此时上条清醒了。
……这么说可以吗?总之,他重新认知到紧贴「没有窗户的大楼」墙壁的阶梯。这也是个无限往上延伸的亚空间异次元。即使问哪一边才是现实,也无法明确地回答。
(土御门他……在亚雷斯塔的攻击之下保护大家,但我们还是被轰飞了……呃,到底怎么回事?他现在怎么样了?)
脑袋恢复运作,上条的焦躁也随之加速。没错,这里完全看不见那位留金发戴太阳眼镜的猪朋狗友。
不。
事情不仅如此。因为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茵蒂克丝?」
即使呼唤名字也没有人回应。
「欧提努斯?」
就算摸向右肩,也没有「理解者」的触感。
……真要说起来,就连那么凶狠的齿轮手铐怪物搭档,以及拟态成不该出现在里面的第三只怪物的「某人」,也都已消失无踪。
想来主要目的是拖住追捕对象土御门的脚步,现状是否和设定为袭击起点的舞夏不在这里有关呢?
『不需要郑重其事地用「某人」这种说法。那就是亚雷斯塔?克劳利。』
「哇!」
突然有人在耳边吹气,吓得上条忘了自己待在高处的阶梯上,当场跌坐在地。
『许多的阶梯与梯子,是以都市材料暗喻登山吧。因为他会反覆以魔法、药物、瑜珈、登山等各式各样的方法测试自身极限。』
有人。
有人在。
『不过只要曲解这些东西,就可能超越、扩张自己的极限喔。』
西洋丧服加上猫的耳朵与尾巴。带著大批黑猫代替影子,以画材与油墨味让人鼻尖感受到异样的妙龄美女。
照理说只存在于幻影中的米娜?马瑟斯,居然光明正大站在面前?
「怎么回事?意思是我还没脱离吗!啊?这边和那边,到底哪边才是正确的世界啊!」
『这是种非常哲学性的说法,但在本质上没有区别的必要。不需要拿出以七根蜡烛呈现的四界范例,世界向来是多重叠合的存在。』
「?」
『灵魂位阶低的你,总是受困于物质世界的观点吧。那道锁炼是对人类罪业下手的山之魔性,是束缚人类思考逼人攀登的力量,想必在你背后有股强大的推力吧。』
「总之至少我知道你在耍我。」
解说员没有对象就无法满足欲求,说不定这位美女十分寂寞。上条让这种没用的妄想在脑中打转,试著压下怒气。
『哎呀?这种精神活动多少能得到些通往较高阶层的方向呢。如果有这种妄想力,真理幻视之类的或许还碰得到也说不定。』
「不要小看凶猛的青春期啊猫耳老太婆!要我在脑中把你剥光吗!」
『高阶精
神活动的攻防,意外地简单。』
「?」
『换句话说,我掀。』
「居然是黑色吊袜带!」
『一个画面就能固定、捕捉印象,夺走它的自由度。藉由这种来往封住对方的牌,将对方的思绪逼进死巷,也是魔法战的一环。瞧,你已经看不见性感内衣之外的路了。你只能见到优雅而上流的生活……』
「可恶,脑袋里只想到一脸得意的大姊姊!可是这种像OL时尚杂志的模特儿那样早已定案的画面又有什么意义?就连在妄想里都要捧陌生人也未免太没道理了吧!要让人觉得丢脸就该轮到完全不适合的草莓内裤出场,燃烧吧我的青春期!」
『没错,换言之这就是幻视的第一步。初学者首先得通过这一关。』
上条彻底遭到看似大姊姊的女子玩弄,但现在并非进行高层次精神战(?)的时候。
「话说,根本不该管什么草莓内裤了啦!到头来土御门他怎样了?茵蒂克丝、欧提努斯、舞夏都不见了,她们没事吧?是他们消失还是我迷失?又不是我的什么奇怪妄想实体化,这个轻飘飘的世界到底属于什么人啊?」
『世界就只是世界。不属于任何人。』
「所以说!不是搞这种禅问的时候……!」
『当然,也不属于亚雷斯塔?克劳利。』
「嗯?」
尽管她总是像放烟幕弹一样只给些观念性回应而没有具体答案,但不知为何这个词语却让上条十分介意。
「换句话说就是……咦?但这里是那个叫『没有窗户的大楼』的根据地……」
『亚雷斯塔?克劳利没打算克服自己完美重现的心灵创伤,而且他认为就算失败受挫也无妨。所以他没有把自己创造的小世界设计成能让自己控制。我像这样找你搭话,也是设计的一环。』
虽然这圈子兜得很远,不过说穿了就是看著自己设计的心灵创伤然后自己挣扎吧?就像有尖锐物恐惧症的人主动躲进铁处女里头一样……
「亚雷斯塔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啊……?」
『他信奉力量,但是没有善、恶、正、负、成、败的区别。行汝所欲为,其将成汝之律法。即使是所有人都定位成恶或负的力量,只要最终能达成目的,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伸手。亚雷斯塔?克劳利就是这样的「人类」。』
「……给我个简单易懂的例子。」
『人讨厌蟑螂。但「讨厌」这种意念,也会强到推动杀虫剂与胶带的开发。就是这么一回事。』
持续接触强烈心灵创伤磨耗灵魂的亚雷斯塔?克劳利,大概认为这种憎恨与嫌恶愈强愈能成为自己迈进的动力吧。包含米娜在内的「黄金」魔法师,对他而言就等于无条件带来生理性排斥感的蟑螂……?
『并非如此。』
「喂,这是偷跑喔解说员。不要在人家说话前回答。」
『亚雷斯塔?克劳利憎恨的对象规模更加庞大喔,大到能让他对一整个行星表示愤怒、恐惧、嘲讽、泣诉。』
整个世界。
从路旁的石头到天上最闪耀的一颗星都包含在内。
……到底要怎么活,才能让生理上的嫌恶拓展到这种地步啊?有些情景一旦看见,就会无条件地引发人类特定的情绪。举例来说,就像衰弱的小鸟或淋雨的小猫。即使如此,这些依旧与亚雷斯塔?克劳利无关。他一视同仁地憎恨一切。而且没有个别找出理由,单纯只是这些东西映入眼帘造成的生理反应。
「和任性追求自由的『魔神』不同类型呢……」
『当然。毕竟他追求的不是那些,终究还是停留在「人类」的范畴之内。』
「?」
『虽然可能是克伦佐那次失败让他放弃跨越「深渊」,不过更重要的应该是他对于继续当个「人类」有所坚持吧。』
尽管对方又是洋洋得意地丢出一堆说明不足的术语,但上条并未强行让思绪推进,而是停下思考。
(……对于继续当个「人类」有所坚持?)
『是的。因为他无论到了几岁,都还是有些孩子气的部分。』
「不要打岔!还是说这里几乎都是用我脑袋创造的妄想世界,所以你能对我的内心话有反应?既然这样就变成穿著不合年龄草莓内裤的大姊姊吧~!」
没有任何变化。
全力吶喊的上条当场被击倒。他双手摀著脸就地蹲下。
『……因为男性不管到了几岁,都还是会有些孩子气的部分。』
「范围变广了是吧,还扩张到我这里啦——!」
总而言之。
『继续待在这里也不会有收获,不是吗?毕竟你也没练到只要冥想,答案就会从天而降的程度吧。』
「怎么感觉这话拐弯抹角啊?我可是知道你在讽刺我喔。」
上条仰望有如无边黑暗的天空。
「……哎,也只能前进了是吧。毕竟如果不在这里,很可能就在其他地方。话说回来,那个混帐让我爬山是想要我干什么啊?」
『和真正的登山一样,如果看错路就会普通地死亡,这点请务必注意。还有,亚雷斯塔充其量只是想让亚雷斯塔膨胀吧。』
当然,除非真相是「消失的不是大家而是上条」。这论点看似荒诞,然而在这样切换来切换去的情况下,自己的主观实在不可靠。应该说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就算和茵蒂克丝及舞夏等人会合,或许还得先确认对方是不是本人。
『他攀登超过八千公尺的K2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虽然订定了攻略路线,却遭到同登山队其他人的强烈反对而死心。换言之,若要达成难关,就必须扩展自己的存在,膨胀到足以吞噬他人。你们不过是部分因素罢了。』
「虽然听不懂,不过算了。」
山路漫长。一步又一步,踩著阶梯往上爬。
……老实说,只要没有以舞夏为中心所涌出的那些什么「人的业」还是「山之魔性」等齿轮手铐怪物,就不会被逼著跑,可以自己掌握登山的节奏。这么一来就会担心起不在此处的舞夏安危,然而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冲刺,则是因为有这样的迷惘。
(突然想到,他们该不会……往下逃吧?)
先前之所以一直往上逃,正是因为有一对怪物从下追赶。现在完全看不见由锁炼骨骼与透明血肉组成的怪物,所以他不知道要追赶茵蒂克丝与欧提努斯等人的话该往哪边走。
双手阖十漫步的黑猫魔女这么说道。
『答案马上就出来喽。』
「?你果然是在等人吗?」
『不是这个意思。』
喀!突然有股踩空的感觉。
整道贴著墙壁的阶梯,都像碰到火烤的糖制工艺品般弯折。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明白了。坠落,就等于「那个」的信号。上条的动作则和在VR环境里坠崖时不由自主挥手一样。即使心里的某个角落知道没用,依旧会为了想抓住什么东西而摆动手臂。
左手偶然地有股非~常柔软的触感。
他抓住了某人双丘的其中一边。
『……黄牌。』
「太不讲理啦!真要说起来你有什么实体吗!」
天旋地转。
他完全不晓得实际上是如何,「坠落的导入」一直持续下去……
3
少女身处寒冷的户外。
「吁吁,呼呼。」
看见双腿内八,双手抵在嘴边,不时吐出白色气息的食蜂操祈,走在前面的御坂美琴终于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多做点运动如何?」
「不是喘气,是太冷啦!」
食蜂立刻要求订正。
然而,美琴依旧无法接受。
「明明手套和袜子都是特制的,穿这么多还不够啊?」
「充满纤细力的女孩子手脚末梢很脆弱喔。虽然粗枝大叶的御坂同学可能不了解这种烦恼就是了。」
「你明明看起来皮下脂肪很多。」
「……普通女孩子和裙子底下装备短裤的御坂同学不一样,很辛苦的~」
「讲得好像人家不普通一样!」
「你毫无自觉这点,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啊!」
啪叽!两人之间爆出神秘的火花幻象。
话虽如此,她们终究没办法拿十二月的寒意怎么样。
「别说蠢话了,快点走啦。只要运动就能让身体暖和起……」
「御坂同学的背好温暖~」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琴之所以惨叫,是因为食蜂将冰冷的手从她的衣领伸进去。
「你!啊!你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想让我浪费电力呀……呜!」
「哎呀,这是内衣的背扣吗?」
「不要用手指去弄啦捏住那里也不会变暖吧!」
「不不不,御坂同学的体温上升我也会感到开心呀~话说回来御坂同学居然不是穿运动胸罩呢。」
「你真的是来找碴的对吧!」
而且不是在路上做这种事的时候。
御坂美琴再次来到这里。
陆运枢纽第十一学区
,货柜堆积如山之处的一角。原本以为那件事过后会把东西撤掉,但它们确实还存在。
「……看起来只是破铜烂铁耶?就算是废汽车也会维持得更完整一点吧?」
「只要东西还在就够了。」
东西本该收在货柜里才对,不过似乎还是发生了「某些事」。货柜山崩塌,内容物洒落一地。如果到得再晚一点,说不定会在复原作业时跟著垃圾一起被回收掉。
「哼~这东西跟『那个人』的世界有什么关连呀?」
A.A.A。
抗魔法式驱动铠甲……的原版。
美琴轻轻举起手,破烂凹凸的金属物体便像生物般蠢动。这不是磁力或劳伦兹力或凡得瓦尔力。不过已死的机械(?)确实扬起头认证持有者。
「这么说来,最近似乎变得会莫名其妙流鼻血啊。」
「不是你的妄想力太丰富吗?」
好啦,接下来才是重点。
A.A.A.确实就在眼前。但是「这玩意儿」具体来说到底是什么?御坂美琴虽然曾参考原版组出自己用的改装版,却还没掌握核心部分,以及用在上头的理论精髓。
「御坂同学。我现在要得意地替你说明连小学生都懂的事,不要笑出来喔?」
「怎样啦。」
「火枪是由葡萄牙的漂流者带来这个国家。为了阐明机制以建立产线,当时的人做了什么呢?」
「将每一个零件都彻底分解调查。」
事情变成这样。
这些东西在多次猛烈暴力的招呼之下,早已破破烂烂。事到如今虽然应该不需要顾虑,但美琴还是先以自己的能力去除静电后,才面对样本资料。
「……这个嘛,我自认为在制作自己用的A.A.A.时,已经大致把它弄懂就是了。」
「换句话说不是全部对吧?不要放弃无法逆向工程的部分,再试一次吧。」
食蜂傻眼地看著金属堆成的山。
「话说回来,虽然我没打算把刻板印象强加在别人身上,但是玩弄机械实在不像女孩子会有的兴趣呢。会对这种东西兴奋和满怀期待的御坂同学,感觉力实在不太能相信。」
「反过来说就是很清楚男孩子的心情对吧?」
「嗯?你该不会是在说『这是接近那个人感性的好机会』吧?我看看,『那个人』的世界长什么样子啊?」
女王陛下突然正经起来。
基本上由美琴下指示。她们拆掉外壳取出内容物,将东西排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
「就是这里。这个部分我搞不懂。」
美琴把排得像夹心酥和刀锋伺服器的电路板拆下来放到地上,同时这么说道。看起来不容易,但纯以动作来说就跟换冷气滤网很像。
「上头虽然有很像一回事的电晶体和积体电路等等,但这些东西实际上没有意义。单纯就是通电后让电流在电路里绕,然后就这样流向外面而已。虽然弄了不少东西,不过这样只是把电送进线圈里罢了。电流和电压没有变化,也不会产生特殊信号。嗯~为什么要弄这么多层呀……」
「如果只看形状,感觉会冒出什么咒术之类的呢。有没有,就像图书馆主人怀里那本占星术书里会出现的东西。」
「假设把一?五伏特的乾电池接上电路好了。你觉得电线是一直线还是歪七扭八,会让灯泡的光亮产生变化吗?」
「可是换成眼睛看不见的『场』又会如何?我记得,只要有电流,就会在周围产生磁场对吧?只不过,一般而言似乎不会强到能够测量出来就是了。」
「……?」
「而且电路的功用也不只是让电流通过。也会反过来用在捕捉讯号……比方说,天线不就有许多形状吗?为了能更有效率地接受电波,它们在不同场合有不同模样,有像蚊香那样绕成一圈一圈的,也有弄成拋物面像盘子一样的。要是让一无所知的古代人看见,搞不好会以为是神秘的魔法阵呀~」
压低交谈音量的御坂美琴与食蜂操祈,不由得面面相觑。换言之,此刻缺乏基础知识的少女,恐怕处境就和食蜂口中的古代人一样。
这么一来——
「这种像魔法阵一样乱七八糟的配线图,到底是想接收在空气里飘散的什么啊?」
「不管那是什么,既然设计成电路,也就代表是以转换为电子讯号为前提力喽?御坂同学,难道不能用你的能力连接这堆破铜烂铁读取它吗?」
黑盒子以外的部分已经大致分析完毕。或许能连上某处的某种东西,或许能让这玩意儿通电恢复功能。
「食蜂,你有带手机吗?」
「唉,怎么会问青春期的女孩子这种问题啊?」
「嘿呀!」
「为什么要折成两半啊!」
突如其来的暴行让食蜂大叫出声,美琴则将食蜂扔在一边,径自从坏掉的行动电话里取出喇叭和几条五颜六色的电线。她在断裂的电路板端子之间搭桥,接上约拇指指甲大小的喇叭,将线路里流窜的讯号转换为声音形式,
「这样就行了。」
「……果……果然我们不管怎么样都合不来。」
「事到如今你还像有了什么大发现一样鬼叫啊?重点是我要开始喽。」
接下来只要让能力流通就好。
美琴将手掌放上去,集中意识,感受到先前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叽叽。
小型喇叭响起听似微小杂讯的声音。
「捕捉到什么了吗?」
「不过,这个叫A.A.A.的东西,到底是连去哪里啊?」
答案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写在上面。
只要念出器材的名字就好。上头应该这么写著才对。
让魔法灭绝者的装备(Anti-Art Attachment)。
4
这里是雾都伦敦。
然而方才那股刺痛的气氛已经消失无踪。
真要说起来,此处甚至不是户外,而是靠著兽油与暖炉以柔和火光照亮的一室。这里并非什么豪宅,看上去也有些年代,可能是公寓之类的地方吧。
屋内有数名男女。
有人窝在暖炉旁的摇椅上,有人直接坐在黑檀木桌上,也有人没坐而是靠著墙壁。
这间屋子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和之前那个……记得是叫「布莱斯路之战」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伊西丝?乌拉尼亚圣堂的别馆。』
一旁的米娜?马瑟斯这么说道。
『举世闻名的「黄金」里,最具代表性的仪式地点。写在外面的号码03是障眼法。』
「这里……?」
上条重新打量周遭环境。
即使在住宿舍的上条看来,这间公寓也算不上宽敞。看过就丢的报纸堆在一边,桌上散落著西洋棋与扑克牌,柜子里则都是些连他这个高中生都知道对身体不好的酒瓶。
这里既没有摆在紫色布上的水晶球,也没有写在地板上的魔法阵。虽然有散乱的牌,但那些东西怎么想都是用来赌博的。从旁边那些金戒指和银币也看得出来。
「你说这种地方就是世界最高峰……?」
「因为包含我在内的全员,都不追求俗世的利益。我们的走向,跟那些连自己是得到国家承认靠重税保护都忘记,执著于用金银财宝妆点法衣锡杖的家伙不一样。」
这话似乎是在暗讽某些没有交流的人。而且不能照单全收。因为黑猫魔女这几句话里,似乎还混了某些怨气。
『……绝对不是因为对一直向友人安妮要生活费的那些日子感到不甘心。也不是因为对总是在忙些连一个面包都买不起的魔法研究,完全不顾俗世职务的丈夫感到厌倦。没错,毕竟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魔法师,朝重大目标迈进才是第一优先也是理所当然。』
总觉得在这种时候,愈是追究听到的故事会愈悲惨。隐约有种「都是某间聚集了许多稀世漫画家的公寓不好」的气氛。
在这个除了时间流逝以外感受不到任何魅力的破烂屋子里,正无视上条他们进行这样的对话。
中年男子以捉摸不定的口吻向年长男子说道:
『维斯考特。万物皆相连。任何事物都逃不了彼此的影响。』
『怎么啦,马瑟斯,怎么口气简直像弗雷泽一样啊?你是向往他的平易近人吗?不过金枝篇那种只写大概的书籍跟涂满了芥末的热狗一样简单易懂,这点我承认就是了。那东西和义大利那一带的披萨一样,用简单易懂的味道谄媚大众,靠著活版印刷「写本」的毒,在人们不知情的状态下让焦点集中。』
『到此为止,阴沉老头。别因为区区的赫密斯把戏就这么激动嘛。如果嫉妒人家在历史年表上的知名度就拿刀去外面,像某个杰克那样。不过,不过啊。如果你还有些许知性,我们就来做个实验吧。』
『具体来说是什么?』
『牌玩腻了,毕竟每个人对上头的折痕都很熟。今天下棋,我们就用这个来证明影响的力量吧。』
『到头来还是赌啊!没钱就试著老实低头
如何?』
『这可是苏格兰警场验尸官大人不会了解的烦恼,拿公家钱补贴薪水上酒馆的你不会懂啊。真是不得了的魔法技巧,没想到你居然能在这个十九世纪末让炼金术复活呢!』
『不过我参加这种诡异集会的事穿帮,搞到差点被解雇啊!虽然不是正式的官方活动,但是在上头盯得紧的状况下,每天光是来神殿露脸就等于在赌博。』
……真亏两个一把年纪的大叔和老头敢讲这种话。「不管到几岁都是个孩子的部分」表露无遗。这么说来,像史提尔和神裂等魔法师,也都是些不惜反抗世界趋势也要贯彻自我的家伙,难道走到最极端就会变成「这样」吗?
不过仔细一看,就会感受到某些地方与夫人所讲的相符。
一旁的黑猫魔女这么告诉他。
『顺带一提,老爷爷是维斯考特,大叔是马瑟斯……也就是替我冠上夫姓的丈夫。』
「那就别叫他大叔,给他一点爱呀!」
『刚刚那些比较偏向你和克劳利的主观。』
尽管上条不晓得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常识与时尚,但光是这么一看就能察觉双方有很大的差异。
名叫维斯考特的老人穿著量身订作附领结的礼服,相较之下,马瑟斯则是戴著老旧的尖顶帽,厚重外套底下一身军服。话虽如此,但他穿的并非接近现代的迷彩服,而是比较像发条玩偶等处会看见那种五颜六色的服装。
「……你老公的美感还真可怕。」
『配色乱七八糟,光是看就会让眼睛疲倦。』
「所以讲些爱情故事啦太太!」
总而言之,这就是「黄金」的开始。
他们不是高度组织化的地下集团,感觉也不像基于诡异经典行动的秘密宗教,更不像想完成发明改变世界的研究机关。
说起来应该是没得到政府认可的沙龙还什么的,或许就类似有一群出身与职业都不同的知识分子,私下聚集举行晚会彼此交换意见;他们拿来下酒的不是英勇事迹,而是展现各种研究成果——这么解释可能比较容易懂吧。
年长男性看著中年人的棋步,发出近似叹息的声音。
『啊啊?这什么呀,到底脑袋用什么做的才会把主教放在那里啊!』
『维斯考特,我应该这么告诉过你才对。所有事象都逃不了彼此的影响。现在的你或许看不见路,但这一步必定会引导你走向该有的结局。来,让时间流动吧。』
『你以为偏离常轨就能打乱局面吗?』
『如果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路还没浮现,那就再好不过。若要应付这种讨厌浓雾挥之不去的夜晚,苏格兰威士忌要比爱尔兰威士忌更适合。为了我这一夜的梦,你可要让我好好赚上一笔喔?』
『把酒精用在幻视上头,可是愚昧无知者才会做的事喔,马瑟斯。』
『你在说什么啊,那些自称知识分子的人将光荣的魔女祭祀当成性爱与药物的藉口,和他们相比我可以算是相当守规矩了吧?』
上条不由得「噗嗤」地笑了出来。
旁边的西洋丧服猫耳美女耸耸肩。
『哎,也因为有这种事,所以这时代的魔法师没什么地位。』
「……你们是不是和世俗问题牵扯超级深啊……?」
『毕竟从现代角度来看只能算是还在学走路的报纸,也根本没有什么报导精神嘛。不久之前,在广场的公开处刑还被民众当成最大的娱乐,过去恶名昭彰的魔女狩猎曾遍及各地,到了这个时代可以想成处刑方式有所改变。被迫镇日劳动的民众,会因为透过报纸看见平常碰不到的富裕人士、知识分子「社会性死亡」而窃喜,也是原因之一。』
「报社主动引发混乱是要干什么啊……?」
『再过一些时间,藉由看萤幕中那些坏蛋被处死释放平日积脓的电影业就会开花结果,不过最近由于网路普及,给人报导处刑复苏的印象呢。』
……要是只撷取某一面,大概也能用这种角度去看吧?不过做到这种地步也会让人觉得太过偏颇就是了……
『啊啊?搞什么鬼,什么时候陷入死局啦!』
『所以我就说了吧,老人家,一切都逃不了彼此的影响嘛,哈哈!』
『啧,没想到这把年纪居然还会落得要出钱请男人的下场。话说回来马瑟斯,我听说那个新人的事了。所以我要问你,你是认真的吗?』
『事到如今,我岂会因为这点程度的事动摇。你是指克劳利吧?』
「?」
若无其事冒出来的话语,令上条的心脏微微一震。
然而屋里的魔法师就这样平淡地接著说下去。
『事到如今,怀疑你脑袋是否正常或许也没意义。那家伙不就是拿性爱与药品替换掉古老优良仪式的人吗?』
『这点非常难以解释,但他不会当成藉口。正因为是认真追求合理性与效率后得出的结论,所以不能轻易地一笑置之。如果只看表面而不由分说地否定,就相当于宣传自己的知性与那些拿著报纸尖叫的自称知识分子闲人同水准喔,维斯考特。』
『他会替「黄金」带来灾难。』
『接下来要嫉妒梅林啦,老人家?你究竟什么时候厉害到可以不使用道具,就以幻视看穿未来了?我可是特地为此才娶了未来的画家,聚集从学者到艺术家等众多人士的智慧。你就尽量有效利用GD试做的塔罗吧。』
GD?看见上条一副疑惑的模样,旁边的黑猫魔女轻声这么说道:
『虽然由来众说纷纭,但他们是用卡巴拉的秘仪重新解释这副牌。上头记录了人类去除原罪之前的尝试。』
「这样啊。」
『嗯,虽然有些混乱,不过说穿了就是「黄金」自己加工过的牌组。因为他们这种人最喜欢靠自吹自擂振奋士气了。』
「如果没有最后那句不就能正常地用『原来是这样啊』收尾了吗!可以抱著仰望什么寺庙城堡的心情啊!」
伟人的家人就在身边时,或许会变得难以了解他们有多伟大。
在这段期间,棋局仍在进行。
『……我可是「黄金」的创始人喔?』
『我也是。将军。』
清脆的「叩」一声响起。
虽然不太能联想到棋子怎么走,不过看样子棋局就到这里了。
『拥有相同位阶的创始人交手,经过高度的精神战与魔法决斗后,终于分出胜负。那么我就收下报酬——名为「本次新人裁量权」的下酒菜。』
『你从一开始就在打这个主意吗?』
『我说过了吧,维斯考特,世上一切都逃不了彼此的影响。看不见路是因为你的火候不够。实际上我已经把人叫到门前了。』
『你没徵求别人的许可就……!』
『所以我刚刚徵求了吧,老人家?进来吧~新人~!』
慎重的敲门声。
接著门把缓缓转动。
「……」
真的。
就这么决定了吗?
虽然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似乎看见了什么重大的历史转捩点……?
于是黑猫魔女说道:
『到了人家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大叔就会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呀。为此才娶了未来的画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嘿~喔~哼~虽然已经超过一百年了,不过再次听到这种话,还是令人猛烈地不爽。』
「这个世界缺乏爱!」
5
虽然开始会有坠落信号,但结束总是来得突然。
「呜!咕……怎么,回来了吗?要继续前进了吗……?」
上条不禁呻吟,接著把手放到额前并摇摇头。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什么?亚雷斯塔,和失散的茵蒂克丝等人会合,还有刺在舞夏胸前的黑影短剑。好,没问题。脑袋还在正常运转……!)
老样子,「没有窗户的大楼」内部是个看不见终点的无尽天井,更是连一个人都找不到的寂寥世界。
他以扶手撑住摇晃的身体向前进之后,景象有所改变。
原本一直存在的楼梯、电扶梯、电梯中断了。换成了直接埋在墙里的梯子、窄道,以及如蛇般蜿蜒的银色通风管等等。
登山的质,从下方支撑的升降装置,变为埋在墙面的东西。
意思是楼层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接下来每一步都是在赌命。走楼梯和爬梯子,出意外的机率不一样。而且这里以大楼来说已经算是相当高。上面不用说,往下看也看不到底。一切都遭到黑暗吞噬。
「哦哦~」
「?」
某处传来的人声让上条皱起眉头往上看,接著他发现快了一步的女仆装少女正慢吞吞地准备从梯子踩向窄道。土御门舞夏。她的腰正好位在与上条脸部相当或更高一点之处,而且向著上条凸出。当然,那柄有如黑影凝固而成的短剑还插在少女单薄胸口的正中央,她周围则不时有「束缚人心的山之魔性」还什么的手铐环与齿轮坠落。
不过或许是多亏了踏脚处狭窄又不稳吧,那些金属物体无法停留在同一层,
就这样朝黑暗深处掉落。只要不停留,它们就不能吸纳形似麦芽糖的透明物质造出身躯。难得的特长似乎没办法好好发挥。
(……不,两边都一样吧?)
「这不是上条当麻吗~和大家走散让人好担心喔~」
「你又打算去哪里啊?」
「总之得先找出不晓得消失到那里的老哥才行~虽然我不认为那个老哥会轻易被干掉,不过既然他不在这里,应该是在更上面吧~哎呀。」
上条还想怎么会传来可爱的叫声,仔细一看,原来是舞夏在高达一百公尺以上的高楼墙面爬梯子时不小心踩空,双脚正在半空中晃荡。上条连忙看向墙边的狭窄踏脚处,却因为不小心望向下方而暂时停止呼吸,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接著让背紧贴墙壁,一点一点地朝舞夏脚边移动。除了不像一般大楼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强风之外,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庆幸的地方。
好不容易来到舞夏附近的上条,用双手按住那身别致女仆装的后腰处并说道:
「好啦,很危险耶,快点往上爬啦!」
「嗯,唔?」
此时,女仆实习生的身体稍微往上弹了一下。黑猫魔女在旁对狐疑的上条耳语:
『呵呵,趁著好友的妹妹双手双脚都离不开梯子时,对人家毫无防备的臀部下手,你还真是个不简单的混蛋呢。』
「你在那边装什么悠哉啊!别人可是在要掉不掉的生死关头耶,快点帮忙啦——!」
为了避免不该有的误会,上条全力大喊,但手脚还挂在梯子上的舞夏则是疑惑地歪头。
「嗯……嗯嗯~?我说啊上条,你刚刚到底在讲什么啊~?」
「咦?」
「看你对著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激动,该不会是在用耳麦讲电话吧?」
(……怪了?难道说——)
上条重新打量自己身旁。
不知为何站在危险地方的米娜?马瑟斯,害羞地以双手提起西洋丧服的长裙部分。
『小露一下。』
「不不不这根本没在害羞吧?你是想害我动摇摔下去吗——!」
「嗯嗯~?」
附近有人主动做出这种相当于公然自杀的丢脸行为,不可能不吓一跳。既然如此事情就和上条所想的一样,舞夏似乎看不见米娜。
『人靠著网膜与鼓膜获取外界情报,但精确度并非人人相同。好比说所谓的近视,就是指眼球朝内侧突出伸长为椭圆形的症状。既然你所看见的红色与土御门舞夏所看见的红色不一样,藉由个体识别选择能看见的对象再成像,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技术喔。』
「……好厉害,虽然讲的东西很正经,但在冗长的说明里连个具体的地方都没有耶?」
『……』
即使隔著面纱也能明白对方不高兴。
哎呀,该不会触怒人家了吧。如果是这样,反过来说什么才能打动米娜?只要懂这些, 应该就能对这个神秘的烦人美女来个糖与鞭子双管齐下……
『有不良思想会遭天罚喔,少年。』
「啊?」
『……居然想鞭打丧服淑女强迫人家服从。要不要我到比较知名的社群网站写「附近有些头痛的学生」呀?』
「到这个地步我已经不追究你是怎么读我的思考但你读取失败让资料出错啦!不要擅自错误解读扩大伤口啊!」
『虽然或许会意外碰到闲著没事的大姊姊给『好可爱』的评价,不过嘛,这机率就跟轮盘的珠子掉进00相当呢。』
「不要扩散啊————!(……啊,不过如果只看掉进哪一格,机率不是全部都一样吗?难道真的有机会遇到这种闲闲没事的有钱大姊姊……?)」
『喂,有人在吗?』
上条当麻明明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然而舞夏不但看不见米娜,那种碰到怪人的眼神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正确答案吧——上条当麻把辛酸往肚子里吞。
「因为老哥似乎是那种会白费力气后因为疲倦而得到成就感的人嘛~要是进入奇怪的苦行模式,就得早点会合阻止他~」
……换句话说,无论有没有虹色锁炼与透明血肉构成的山之魔性——那对巴著人类罪业不放的怪物——「往上爬」的趋势都已成形。在身上刺有短剑的舞夏周围不规则掉落的齿轮与手铐环,会在抵达遥远的地面之后才塑造自己的身体,所以没有人想要特地回头。
米娜?马瑟斯弯下柔软的腰并从旁伸出头来,在面纱另一边微笑著这么说道:
『顺带一提,那是魔法剑。』
「这种事看就知道了啦,谁都知道那是魔法造出来的剑啊!」
『不是这个意思。它并非四大属性的风短剑,而是替召唤仪式当前导的象徵武器。主要功能类似驱除负面力量保护术师的被动性护符,但「驱除」也有「偏移、引导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的意思,所以视用法不同,也能直接当成召唤运用。原本会挑一把剑将剑柄涂成绿色、锷涂成红色,再刻上神名祝圣,并且严加保管不让持有者以外的人碰到就是了。』
「召……唤?」
这又是个实在太过简单易懂的符合之处。
因为那些不请自来的诡异手铐环和齿轮,是以遭到神秘短剑贯穿胸口的舞夏为中心接连出现。
『因为实在太过普通,所以魔道书图书馆等人或许会解读到别处去,却没想到「那个」克劳利居然会洋洋得意地施展这种入门伎俩中的入门伎俩……虽然说,实际上专家是种愈钻研就愈重视基础的生物。』
话说回来,难道舞夏对于刺在胸口的利刃没什么感觉吗?
『而且先不管实战,克劳利在练习阶段会严格要求武器的处女性。换句话说,不能拿已经用到其他地方的东西替代。打造剑需要铁锤,制造铁锤需要铁矿与木材,以此类推,会使得做一把武器需要千万道手续,但他表示这些都不会是毫无意义的学习。没错,就像一片一片的拼图那样。』
……还是说,那种乐观是全力别过头逃避不利事实的结果?该说是「虽然身体感觉不太舒服,但去了医院被宣告奇妙的病名又会让人丧气,所以就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吧」吗……
想到这里,就让人不敢轻易追问与吐槽。
要是某些原因让她恢复正常,或许会爆发无法收拾的恐慌也说不定。
和平常不同,在这么高的地方出事会要人命。
「前面的……踏脚处……不太可靠,上条当麻~能不能稍微支撑一下我的身体啊~?」
「知道了啦,可恶。」
看似自己的选择,但他根本没有选择。
不,应该说「无论从一百万个选项里选哪一个,都只会抵达同一个结果」比较接近吧。这和以前欧提努斯展现的无尽地狱又不一样,彷佛有种悄悄靠近的恐惧从指尖一点一滴地渗进体内。
「该怎么讲,感觉就像体育馆的二楼座位呢。」
「喔~这么说来的确是。」
细长的金属梯,以及用铁丝网搭成底面的狭窄通道。这感觉如果不是在体育馆,就是戏剧舞台正上方摆照明器材的位置……问题在于还要加上「他们根本不晓得现在距离地面有几百公尺,一旦失足就会当场死亡」这个条件。
「踏脚处狭窄会有坠落的危险,变得宽敞那些手铐啦齿轮啦的又会弄出身体来袭。真是的,无论哪边都有麻烦呢。」
「感觉真是抱歉~都是我把你拖下水。」
这不是舞夏该道歉的事。总之上条与舞夏同心协力往上头移动。
「真……真的没问题吗?希望那些手铐环还什么的不会聚集在某个平台……」
颤抖的舞夏大概是内心恐惧外露了吧,她不时在双手轻握的情况下将脸靠向上条胸膛。
彷佛能感受到对方体温的微妙距离感。
然后西洋丧服猫耳混蛋悄声说道:
『好友的妹妹。』
「(……知道啦笨蛋!)」
他在意的不止那对锁炼怪物追兵。有梯子和窄道的地方还好,毕竟无论多细,那终究是以让人通行为前提的「路」。
问题在于像蛇一样在墙面蜿蜒爬行的银色通风管,以及有如嵌在岩层里的贝壳般贴在墙上的空调室外机。
「咦?这什么啊,难道要跳过去吗?」
登山路线出现问题。这已经不叫「路」了。
他们在空中的突起物上奔跑,从一个区块奋力跳跃到另一个区块,感觉就像直接用肉身挑战摔下去会当场死亡的老式动作游戏。要是离地一公尺或许能当成一种崭新的特技表演,然而离地五百公尺就另当别论了。
双脚僵硬。
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发挥理所当然的百分之百。
虽然终究算是室内,所以不必担心突然吹起大楼风,但他们连把这种事当成优点的闲情逸致都没有。
真要说起来,用力踩在空调室外机上没关系吗?
不会一踩下去就让螺丝断裂,连人带室外机倒栽葱摔下去吧?
理所当然感到害怕的舞夏,总算铁青著脸这么提议。
「在
……在挑战之前,是不是准备什么能当救生索的东西比较好啊……?」
「能的话当然求之不得,但是有什么可以代替绳子的东西吗?」
听到上条的问题,土御门舞夏双手往后伸。衣物摩擦的声音突然响起。
「哇!怎么啦!你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自己完全不了解女仆装的构造,但她把手往后伸是不是在解什么结啊?虽说情况紧急,但拿围裙或连身裙代替绳子适合吗?话说回来「朋友的妹妹」这种分类虽然非常微妙,可以那个喵喵太阳眼镜会不会超级生气啊?在上条当麻的思绪像壁球和弹珠那样到处乱撞的期间,舞夏轻轻喷出温热的鼻息。
接著她不知怎地从长裙里拿出铁撬和防水胶布。
「喂,怪女仆。」
「真没礼貌~防水胶布很坚固,只要拉长一点多捆几圈,应该能支撑人的体重喔~?」
「不是这个意思,你考虑一下什么叫『脉络』啦。到底要怎么弄才能突然从裙子里掏出铁撬和防水胶布啊!」
「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屋子里的麻烦大多都能摆平耶?」
怎么看都不觉得是用来处理水电方面的麻烦。她该不会打算当那种「有顶级保全系统守护的豪宅反过来遭到占领,为了救出孤单大小姐而一个人对抗守在里面的恐怖分子集团」之类的女仆吧?
「……该不会,你是那种想把喷雾器和打火机组合在一起的人吧?」
「嗯~嗯~!像是用烘烤微波炉弄出爆炸成形弹之类的~」
比想像中还夸张。
虽然对方一副「你很内行」的口气,但那个什么弹已经让人跟不上了。这种听起来就无比凶恶的东西要怎么和厨房的微波炉结合,上条已经把这个念头扔到异次元的彼方去了。
「其他还有提高割草机效能让它猛冲啦,把清洁剂混合制造毒气啦~钉枪虽然是电影的常客但实际上没用,所以想要远程兵器,随便拿根铁管和卡式炉的气瓶组合比较确实喔~而且这玩意儿除了实弹以外也能当成声波兵器~」
「该死,日本制女仆都是这种人吗!土御门,你心中的女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改造成非常可怕的样子啦——!」
分析内心受创的自己后,上条发现他似乎也对于女仆怀有某种程度的理想。感觉就像有人在直接吃就很美味的炸鸡上淋了满满的糖醋酱。当然这不代表每个人都已精通此道,说起来不过就是在「上课时遇到恐怖分子闯入该怎么办in女仆学校」所学到的假设情境罢了。应该说他希望是这样……
「总……总而言之要弄救生索。呃,只要把防水胶布拉出来捆个几圈就行了……?」
即使理论上没有错,也不代表已经有人替安全标准打包票。把胶布缠在自己身上,再将另一端绑到墙上伸出的金属凸起物上头……每重复这个动作一次,就会让全身上下冒出紧张的汗水。
上条自然而然地一再拉扯临时救生索,确认它坚固的触感。
接著凸起物突然断了。
「哇!」
上条的身体彷佛失去控制,落入虚空。景色随之扭曲。不,是「那个」——是以坠落的感觉为起点,引领他去看那些影像。
6
『用鸽子的血?靠著剥夺生命取得染料会违反伦理。』
有个不太高兴的声音传来。
和先前看过的公寓房间不同。这里似乎是某个幽暗的地下室。空间本身虽然宽敞,不过可能因为四边都是石壁,或者因为只有不可靠的蜡烛火光,带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室内有个散发出不祥气息的陶壶,一名银发青年正在搅拌壶中的东西。而方才发出狐疑声音的人……好像是上了年纪的维斯考特吧。那身看似可以直接出席社交场合的盛装,和这个有霉味的地下室相当不搭调,也能看出他与周围的人地位不同。如果那个叫马瑟斯的奇怪中年人所言不虚,维斯考特应该是验尸官……也就是警界的人。
专心搅拌的青年并未抬头。似乎连回答的意思都没有。
注意到身为「三位创始人」之一的维斯考特脸色愈来愈难看,看似招揽银发青年加入的同级人物马瑟斯苦笑著这么回答。
『我们不是要做难懂到没人能解读的密码文书,这种东西交给抱持秘密主义的蔷薇十字就好。哎呀,对于打算替结社染上蔷薇的气息,甚至拿出谜之秘密文书的老人家来说,这些话似乎不太礼貌。』
『……』
『蒸汽机替世界带来这么广泛的改变,理由何在?就因为任何人都能操作,能够平等地分配利益,才会有这场产业革命啊。完全民有化的汽船,轻易地驱逐了大航海时代以来那些乍看自由实际上没有国家认可与保护就无法出海的帆船。我们「黄金」也会改变时代。为此需要的东西,不是网罗一切而已经「完结」的十字教圣经,因为那是先有来自「伟大存在」足迹的奇迹,接下来才依解释不同产生分歧的有限可能性嘛。靠著排列基础的咒文与记号,让喜欢的主义具体化成期望的模样,有如无限延续看不见终点的桌上游戏——我们需要的是这种工具组不是吗?』
『……』
『对于这样的「黄金」来说,最大的敌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都藏在神秘的面纱之下,因为调色盘上的红色会联想到血,黑色意味著黑暗,于是接连摘除可能性嫩芽的排斥感情,不是吗,维斯考特?描绘美丽花朵的灿烂生命力,明明需要所有的色彩。他们三不五时就把「原典」之毒的危险性夸大其词,然而不要将与现世偏离太远的理论一次全部投入,采用自己一步步加深理解的工具组方式,在熟悉知识时就不会出现「层次差异」,可以放心。毕竟如果抱著「天空不可侵犯」的念头就造不出飞船,而某对发明家兄弟对于个人机器的精进改良恐怕会慢上一个世纪。』
『……』
『真要说起来,现在的我们也没有立场去谈论理想。师傅传徒弟,师傅传徒弟,师傅传徒弟……站在这里的我们和今天加入的新人之间,究竟有多少道关卡?毕竟每年随著人数增加而举行升阶仪式,都会使得位阶往上升,站在顶端的我们在书面上已经是7=4,处于脱一层皮后不变成怪物都很诡异的状态喽。当然,一旦外表与内在出现落差,就会让组织的整体形象变得模糊。师傅传徒弟是无妨,然而如今在「该找哪位师傅问什么才好」的时间点,就已经会产生迷失的森林喽。如果演变成「单纯寻找谁才是真正派得上用场的先驱,就需要特殊礼仪」的状况,那已经是监牢的待人接物守则了。把时间花在这种东西上,人的素质会不断衰退。』
『……』
『结社是组织,如果底下垮掉会把上面也拖下水。必须在这种质的低落表面化之前突破僵局才行。先入门的人摆出一副高傲态度,用「才能差异」还什么的理由,硬是要晚辈接受这种传递上的失误而放弃传授知识的努力,这未免太好笑了。真要说的话,成员加入结社时眼前没有必要知识就不对劲了。应该回归到『需要的东西就提供需要的量』上头。现在需要的不是庞大的知识,而是怎么活用这些知识!无论是水晶还是纸牌,龟甲还是火焰。总而言之,得到魔法恩惠的人,向来有展现道路的器物。我们也想要这种东西,才打算完成「只要拥有完善实验环境,不需师徒制纯靠实践回答匿名问题的集合式回答装置」不是吗?听好,老人家,会享受教育后进的只有你这种人。我希望赶快解脱!为此,完成「让人为了解决疑问会自然地去游玩、学习的工具组」是当务之急。』
这番话滔滔不绝,但其中有个词特别让上条在意。
「『工具组』?」
黑猫魔女彷佛在呼应他,用手指轻敲放在仪式场地角落的桌子。
在那里的是……什么啊?看起来像精巧的迷你造景,又像外国的精致桌游……削木制成的杖和盘子,融化玻璃从头开始制造的杯子,以同样方式弄出来的金属短剑。这些东西乍看之下就像玩具一样轻巧,但如果每一件都是手工制造,那就相当费工夫了。
于是上条注意到一件事。
很像。应该说,它是参考这个房间弄出来的。
『以现代的用语来说,就类似应用程式开发工具那样的概念吧。毕竟赫密斯学应该要能以二十二个文字打造整个世界才对。之后只要整顿一个让大家能直觉排列,更换图像素材的环境即可。采用舞台剧形式的仪式魔法,关键就在于此,迷你造景则是个人用的创作装置。如果条件不同,或许会成为近似俳句或短歌的形式也说不定。不是求神排队,而是觉得有需要的奇迹就亲手做好引发它的准备——嗯,就是这种青涩的理想。』
依照步骤挪动迷你造景中的人偶,让它们拿著剑、杖等东西,洒下装在小瓶子里的彩色花瓣、树叶,替换组合说明小册子里的词汇,创造属于自己的咒文。
就是这样创造魔法。
任何人都能轻易上手,感觉像挑战串珠一样。
……从某些角度来看,这种想法也能说傲慢又可怕。好比说,上条等人的超能力开发不能自己选择系统与强度,但如果能像可丽饼的馅
料那样自由选择,魔法阵营会扭曲到什么地步呢?
就算能以这种应用程式开发工具制造病毒或钓鱼网站,进而对外面世界带来重大伤害,「黄金」恐怕也不会在意吧。还是他们认为,可能像人人拥枪的社会那样,技术将普及到连对彼此的怀疑和自我防卫心理都能当成武器?这会是一个没工具就等于死亡的时代。
『我不是要你设计安全装置,而是在说魔法研究也需要妥协。如果不做出区隔,连我们也会被人家当成一群疯子。』
『有与风险相称的成果。好啦开始吧,克劳利。让倾向怀疑主义的老人家清醒!』
和马瑟斯过火的台词相反,名叫克劳利的青年没做出什么变魔术般的夸张动作。不仅如此,他甚至没有直接在地板上画魔法阵。他把布料铺在房间角落的圆桌上,沿著桌边画起大圆。
维斯考特终于大喊出声。
『这是旁门左道!』
『你在说什么啊,这么做不是很合理吗?刚才也说过,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那种因为追寻「伟大存在」的足迹因而让奇迹种类「完结」的圣经,而是制作「无限延续看不见终点的桌上游戏」那样的工具组,让连同在「黄金」里都显得停滞的知识传递更为确实。好不容易建立了没有男女隔阂能自由参加的结社,岂能让人莫名其妙地排起队来。而且随便给予高阶资格更导致就算在最尾端等待也不见得会有正确答案。我们应该欢迎插队,试著让师徒之间产生冲突。如果能藉由对立得到回馈不是很好吗……像女士的裁缝组和毛衣针那样贴近生活,又像画家与雕刻家的谋生工具那样正规。维斯考特,你在创立结社时参考德国是个好选择。毕竟他们设计桌游真的很用心。』
小箱子里,装有像玩具一样的杯子和杖。还将乾燥的花瓣、叶子依种类分别密封装瓶。
不过这些做得无比精巧的东西,就像小孩子透过邮购教材初次接触电路板一样,能用崭新的可能性吸引新加入的人。
它没有善恶之分。
儿童用的基本组合可能做出收音机,也可能做出窃听器。以前也听说过,在过去战争时会发给士兵一组连小孩都会使用的画具,将固体炸药伪装成缺角的砖块或煤炭设下陷阱,受害者不分军民。
同样的道理。
即使画具用在战争上,也不会去责备画具的开发者。
他是这么想的。
『我说啊,维斯考特,你花了多少年才能精确地徒手画出直径两公尺以上的圆?而且不是面对直立的画布,而是弯下腰盯著地板喔。』
『……』
『也就是说,这位年轻人只靠著一个点子,就缩短了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的无谓努力。根本不需要老实地面对石地板,只要把圆桌当成圆的范本,在桌巾上画完全图后再铺到地板上就好。近似精巧桌游的工具组,存在意义就在于此。扫掉那些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队伍,弄出一个无论谁都能提问、实践、回答的集合式回答装置就好。这就是碰到疑问能够亲身尝试追求答案,让每一个有志于魔法者自由地赋予脑中点子具体样貌的黎明之始啊。』
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程式语言」这样的概念。
他们所看见的,只会是海外制造的精美老式游戏。
然而在上条眼里,则是一批只会以复杂难懂的C语言写程式码的工程师,梦想著一种只需要像拼图般将零件排列连结,就连小孩子都能使用的应用程式开发工具。
天真但危险。
能为善也能为恶,正是所谓「无限的」可能性。
『听好,老人家。在枪枝出现的时候,以力气自豪的骑士这么说:这种东西不合传统;在蒸汽机出现的时候,纺织女工这么吶喊:卑劣的量产品里面没有灵魂……那么,试著感受一下时代的浪潮吧,他们的声音现在还听得到吗?究竟谁会去听?』
『你想说我这种人会随著时间消逝?』
『老人家,你还没灭绝。人胜过蒸汽机的地方,就在于不必每次都去扳动笨重的拉杆也能够折返。还不懂吗?我的意思是,改变想法就要趁现在啊。』
维斯考特哼了一声。
他毫不掩饰自己看不惯新人的性格这点。想来是打算只要有任何一个步骤出差错,就要立刻把对方赶出去吧。
尽管气氛紧张得让人不舒服,银发青年的动作依旧毫无窒碍,准备仪式的过程一如西洋发条人偶般精密。调查正确的方位后将物品摆在适当的位置,量测正确的时间并计算每一步的时机,以正确的发音让振动由身体往空间传播,用正确的举止绕行仪式场地。
即使是不懂魔法的上条也明白。
想来一切都按照维斯考特的期望进行。
然而这似乎让老派术师的眉毛不规则抽动得更加严重。尽管施加这么沉重的压力,面无表情的青年却还是一副不需要在意细节的轻佻态度(……在他眼里看来如此),大概就是这点让他受不了吧。
尽管想立刻把人赶出去,却没有能这么做的理由。
维斯考特的心声全写在脸上,理所当然看得出来的旧识马瑟斯,则是坏心地轻笑几声。
『你这是白费力气啊,维斯考特。』
马瑟斯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地这么说道。
『所谓的魔法师,并不是能让大众接受的人种。即使如此,结果依旧淡淡地记载于历史之中。这不也是必经之路吗?维斯考特,你这种态度反倒证明了一件事啊。这位年轻人——亚雷斯塔?克劳利在「黄金」这条路上,早已走得和我们一样远。』
『你是说一个连我们GD塔罗牌组都还没接受的人,突然就因为幻视所见的召唤而让相当于「天使之力(Telesma)」的仪式成功?马瑟斯,为了不在此时毁掉嫩芽,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放弃这个仪式。否则就准备好驱魔之剑,以防邪恶诸力失控。』
『这可就难说喽。你认为我这个怪人马瑟斯,会看上这种程度的庸才还特地拉拢他?』
交谈中断。
喀————!地面响起疑似爆炸的巨响。
看不见仪式产物。只有狂风肆虐。
急得瞪大眼睛的人,果然还是维斯考特。
『蠢才!邪恶诸力不就和预期的一样失控了吗!』
他连忙撤掉用鸽血画上魔法阵的桌巾,但地板已经烙上了一样的图案。明明是无机物,却有此执著。简直就像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将手伸进门缝里,试图将门推开。
『马瑟斯,来帮忙。和布莱斯路联络,争取时间让人把秘宝带来!』
『不,还没!哈哈,接下来才是有趣之处!』
马瑟斯反倒欢迎似的张开双臂。
于是有了变化。
风势未止,但出现了明确的方向性。它停留在地面的魔法阵里,产生凶猛的龙卷。也因为如此,它能在维持力量的情况下,安定地缩在小范围内。无形存在被留在法阵里,就像童话故事中的恶魔那样受困。这是在营造必须听从术师命令的状况。
宛如只能在玻璃罩内熊熊燃烧,一旦探出头就会迅速熄灭的瓦斯灯火。
『什么?发生什么事?那玩意儿应该已经失控了才对!』
『这种想法已经过时啦,维斯考特。你会在十个球体中加入看不见的知识源质,藉由连起二十二条线观看世界,但这种东西(生命树)不过是世界的其中一面。这个亚雷斯塔?克劳利呢,可是以完全相反的树重新计算世界啊。』
『居然是邪恶树……?那不是将虚数源质刻上恶魔之名的颠倒树吗!』
『大概就是说呢,只要有充分的知识与戒心,连负面的力量也能用来陈述世界。你眼中的失败,对这个年轻人而言是成功的垫脚石。寻找登天的楼梯当然很好,但调查通往地狱的大坑也能学到方程式喔。就像有人在枕边读但丁神曲而发抖的小孩一样——只要努力避免变成这样就好了的意思。』
『可是这……未免太危险了。虽然反面的反面就是正面,但不理解话语的真正含意径行实践,只会唤来邪恶诸力走上自灭之路啊。你说「制作不需要专业知识也能只靠简单记号排列导出所要奇迹产生方式的魔法工具组,以类似精巧桌游的道具安全确实地培育新人,完成师徒皆可匿名提问的集合式回答装置」,这么一来会让整件事的核心出问题!就像圣经拐弯抹角而难以弄清真正的含意一样,纳入邪恶树的「黄金」,精髓只会变得更复杂!那些只有中选者能明白且沾满「原典」邪恶剧毒,会危害不慎失误者的秘仪,让蔷薇十字去玩就好。我们期望的不是这种东西吧!』
『是吗?凡事都要换个角度想啊,就跟负一乘上负一会转为正一一样。只要掌握这点,就不会产生思绪混乱。从正开始或者从负开始都无妨,只要最后往同样的方向累积正值就行啦。』
『我就是在说这种头脑体操不适合入门者!在光荣的大英帝国首都——列强本营大伦敦,市民就连计算找零都要用手指数硬币加减,你难道不晓得吗?已经存在于箱中的剑和盘子一下消失一下出现,只会让脑袋混乱。听好,就连先进国家顶点的伦敦都这样了
。每个人一开始都是外行。不要以为自己做得到的事,人人都做得到!』
『所以说,我们要利用我们创造的桌游式工具组,连这点一并改变。就像蒸汽机改变了世界趋势一样。』
……
旁观幻影的你来我往到此,上条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些人为什么不懂得妥协啊……?」
马瑟斯显然是要靠著反覆挑衅引出对方的真心话,克劳利淡淡进行实验毫不在意周围的声音;而看似正常人的维斯考特,实际上只是想毁掉看不顺眼的新人成果,才会搬出累积了正义与时间的老旧传统。若要得出一致的结论,稍微从对方的角度想一下,不是能省下很多时间吗?
感觉就像在看一场迟迟没有结果的最强动物争论。
在不知不觉间,身旁的黑猫魔女这么叹气。
『因为不管到几岁都忘不掉小孩部分的大人,认真地回归小孩状态。通常这种时候我就会被拖出来打圆场。』
「……这还真惨。」
只能这么讲了。
负责整合没有结论的会议。这种职务叫做干事还什么的吧。偶尔会看到有人被迫接下这种苦差事,米娜?马瑟斯或许就是这类人。
「说起来,为什么你会和那种人结婚啊?」
『虽然事后看来是这种水准,但有时候粗暴的男性会带有某种奇妙的魅力。听过什么叫毒舌家的美学吗?』
「……」
『你平常闲聊时,没听说过那种由一二十位女性围绕著一名男性在公寓里生活的神秘群体吗?……「黄金」几乎都是些作风极为独特的人,而且他们都是拥有这种魅力的怪胎。』
「缺乏爱啊……」
难怪不管怎么讨论都无法整合意见,毕竟他们只想著「我才是中心」。所谓船长太多会把船开上山(注:日本俗谚,指人多嘴杂而无法做出决定),这个迷途程度史上空前的集团,开的船大概会直接撞上火星的山——这或许才是「黄金」那些丰功伟业的真面目。
在失去干劲的上条眼前,幻影依旧神采奕奕地针锋相对。
『不过,既然克劳利老兄的主张得到证实,或许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每一份资料喔。』
『这话是什么意思,马瑟斯?』
『GD塔罗。它虽然是我们「黄金」合作完成的牌组,成功者克劳利却在否定这二十二张牌的情况下,让「天使之力」的召唤成功。换言之,或许他所提倡的「错误牌组」里头才找得到真理。也就是说呢,有必要再次详查伟特的传统。』
『啧,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吗!居然想藉由对「黄金」的金字塔下刀改恶,来提高自己的影响力……!』
『你的格局太小啦。』
上条当麻不懂魔法。
总之拿铁锤砸烂它让它不能用,不等于将零件一个个焊上板子制作精密机器。无论接触过多少魔法师,他终究不会使用魔法。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刺猬头,也能感受到现场微妙的气氛。
「怎么回事……这些人在内斗吗?」
『追根究柢,「黄金」是由「三位创始人」带来的魔法结社。不过其中一人因为衰老而引退,于是组织营运就成了维斯考特与马瑟斯的拔河。此时克劳利加入,会让权力平衡从能够除以二的偶数,转为除不尽的奇数。如果克劳利的势力就此增长,维斯考特将在二对一的情况下遭到排斥。』
「……」
『「黄金」鼓励大家解开能展现世界真理的统一理论,目标放在构筑无限延续看不见终点的工具组,而非循著「伟大存在」足迹而事先决定好奇迹种类的圣经。和相当于危险词汇之海的魔道书相比,他们更重视于同一时代,同为人类所编织出来的熟悉知识脉动。像妇人的毛衣针与裁缝组一样贴近生活,又像画家与雕刻家的谋生工具那样正规。他们拿从小孩到大人都能轻易入门却博大精深的桌游当参考,不是把魔道书的「原典」那种偏差过头的理论全吞下去让知识剧毒破坏脑袋,而是慢慢用自己的话语在没有「落差」的情况下理解魔法。没错,就像一种不必花费漫长时间学习难懂的C语言,只靠组合画面上那些拼图就能产生所需应用程式的开发工具。』
黑猫魔女用清晰的声音,说明破灭的开始。
『尽管如此,马瑟斯却打算把包含维斯考特在内等前人制作的棋子一个个详查,并利用克劳利改写它们。为的是篡改大家设计的开发工具,把它们换成马瑟斯和克劳利的小道具。不,克劳利就等于马瑟斯亲自关照的弟子。换句话说,就算是两人联合作业,做出来的终究只是「马瑟斯派的成果」。』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没什么理由。如果真要举出理由,那就是马瑟斯的欲望,马瑟斯是个拥有这种魅力的怪胎。打破「师传徒」这种没效率的知识传递法,屏除「在位阶配合人数增加而提升的环境里,找出真正派得上用场的先驱需要特殊礼仪」这种监牢式待人接物守则,踢开不晓得连到哪里的漫长队列,安置师傅徒弟都不会丢脸而能匿名使用的集合式回答装置……他希望这种简便而精巧的工具组,提供者并非「黄金」众先驱这个集团,而是马瑟斯这个人。他希望在历史上留下这种丰功伟业。应该只是这样吧。源头就和「我要发现恐龙化石让自己的名字永远流传下去」这种天真愿望一样。毕竟他也是个不管到几岁都拋不掉孩子部分的大人。』
若是恐龙化石就好懂。
靠著一丝希望连日挖掘地层倒也能理解。
……可是一找到新品种的恐龙化石就翻脸不认人,为了留下自己的名字而排除协助挖掘的同伴——这种想法对吗?
然而,此时黑猫魔女又说了让人费解的话。
『不过,实际上没有变成「那样」。』
「……你说什么?」
『结果延续下来,流传至今的魔法,大半都被当成亚雷斯塔?克劳利的成果。换句话说那里没有马瑟斯的名字。他天真而邪恶的野心并未达成。』
而这并非包含维斯考特在内的局外人活跃所致。原因在于克劳利是马瑟斯派的人。
既然如此——
「好复杂。意思是维斯考特和马瑟斯对立,而马瑟斯派那位主宰又和克劳利有摩擦?」
『算是吧。只不过,亚雷斯塔?克劳利所盯上的敌人,规模还要更大就是了。』
「?」
『话说回来,在「黄金」里逐步增加势力,持续往前迈进一帆风顺的马瑟斯,碰上一件让他灰头土脸的事。一场导致他失势的安静武力冲突。你觉得那是什么?』
扔出无法回答的问题,或许是怕寂寞的米娜?马瑟斯长年当解说员养成的坏习惯。
总而言之,身穿西洋丧服的猫耳美女在面纱底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宣告。
『就是开头所提到的——布莱斯路之战。』
7
铿——!
将意识集中到A.A.A.收讯对象上头的美琴,太阳穴窜过一股尖锐的痛楚。
「……呜!」
美琴不由得蹙眉,这段期间内,(让食蜂手机往生所得到的)小型扩音器依旧断断续续传出类似微小杂讯的声音。就如同读取条码,那杂讯一流进美琴耳中就一一转换成某些人类语言。
既没有来龙去脉。
也没有什么前提确认。
又不容易。
更不管听者是否理解。
这些片段的词语排列,就像在窥探某人的脑袋一样。不必为了向他人解释而整理,只要拥有一切所需预备知识的自己能够理解就好,一场粗暴而杂乱的字汇乱舞。既没有起承转合也没有前因后果,这种单纯强调单字与其重要性的粗鲁往来,或许就类似笔记狂人看著写满细小文字的便笺回忆当时在想什么。
专精人心的食蜂操祈,总是面对这种粗暴的情报漩涡吗?还是说,此刻美琴碰上的案例特别诡异?
美琴压下折磨自己脑细胞的痛楚,强行将情报化为言语。
某种东西逐渐浮现。
……A.A.A.的另一边是谁?
……这堆夸张的破铜烂铁,到底连向什么人?
「?」
一股近似蜂蜜的甜香,轻柔地盖在美琴脸上。
她重新将意识集中到外界,才发现食蜂操祈就像替小孩擦嘴一样,将自己的手帕按上美琴的脸。
「鼻血。」
「不会吧?」
「根据『传说』,西洋棋界和将棋界等领域的名人,注意力过度集中时会流鼻血,是不是就类似那样呀?」
「嗯~」
「哎呀呀,玩笑过时了呢。」
美琴像个孩子般任人摆布。她感觉自己本来已经快抓到鱼,却因为注意力涣散而让到手的鱼溜走。
尽管如此,她依旧觉得将这些片段的词汇连结后,好像隐约能形成某种画面。虽然似乎一承认这点就会让御坂美琴过去建立的某样东西崩塌,令她有种模糊的不安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某个熟知的字词却紧紧攀著答案不放。
她小心翼翼地从整面石墙
里抽出其中一块石头。
接著美琴轻轻将话语放上自己舌尖。
「……KAMIJOUTOUMA。」
「?」
食蜂操祈纤细的肩膀,确实抖了一下。
「果然有关。可是字面不一样……?『神净讨魔』,为什么会这样变换呀……?」
8
影像宛如雾一般地消散。
上条全身冒出冷汗。从墙上长出来的金属凸起物没断,以防水胶布缠了很多圈的救生索也没事。上条的身躯并未落入虚空……尽管已经碰上好几次,机制也差不多已经了解,这种坠落感却没消失。心悸严重到胸口隐隐作痛。「折寿」这个词直接刺进上条脑海。
「喂喂~上条当麻,你没事吧~?」
「嗯……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精确地让目标人物看见事先安排好的幻影……上条对这种技术没兴趣。事到如今,就算有人向他解释原理大概也没意义。
重要的是,为什么让上条当麻看见这种东西。这点才令人在意。毕竟这里是「没有窗户的大楼」。产于此地的物品事象,照理说应该全部出自亚雷斯塔之手。就算米娜?马瑟斯这个「机关」是违背拥有者的意志与上条接触,然而根据之前的经历可知,亚雷斯塔?克劳利这个「人类」崇尚让成功与失败都有相同的结果。换句话说,可能连米娜的背叛也在计画之中;可能连怀有这种疑问也在计画之中;可能连深信我连反面的反面都考虑到也在计画之中……老实说,一开始思考这些就没完没了,换言之这种有如无限镜或俄罗斯套娃的迷宫,正是亚雷斯塔的本质。我方撑不住的瞬间就会让防卫的计算产生混乱,他的致命一击则会悄悄杀到。
维持自我。
不能放缓追究的脚步,同时得避免疑神疑鬼导致作茧自缚。要像时钟的指针一样精确。
即使有这种想法也在计画之中,面对接连到来的一个个发夹弯依旧不能松懈。毕竟只要跑出赛道一次,就会撞破护栏摔到山崖底下,不管在哪个阶段都一样。
「……无论如何,必须先过这一关才行啊。」
「说……说得也是~」
这场登山已经没有楼梯或梯子,而是与峭壁对决。
能当成踏脚处的,只有直接装在墙上的银色通风管与空调室外机。某些地方则有显然不能踩的部分将踏脚处隔开。乍看就像摔下去会立刻死亡的老式动作游戏,但实际上没那么帅气。先用救生索让自己吊在半空中,再抱著脚抽筋的觉悟伸出脚尖碰触下一个踏脚处,然后一点一点地把重心移过去。
看起来很蠢,但这里高达数百公尺。让双脚踩在方形空调室外机上头的上条,显得无比孤独。
悠哉的女仆装少女只怕更加辛苦。上条伸出手辅助,让两人度过一个又一个由通风管与室外机构成的踏脚处。
就这样,好不容易抵达状似清扫用吊笼的平台而松口气后,他们发现已经有人先到了。
「府兰……?」
「喔,你们刚刚在下面啊?」
她似乎也为了和失散的同伴会合而不断往上爬。大概是在上条和舞夏清醒之前就已经往前进了吧。
但府兰应该没有防水胶布救生索才对。
那个像老式动作游戏一样只有通风管和室外机的地带,她到底是怎么通过的?难道真的一路跳过来吗?
对于这个疑问,府兰的答案出乎意料。
「……我就猜到会有这种事,所以把备用气球放气后带在身上。」
「真是的~好过分的秘技啊————!」
找到一个能让自己人安全移动的方法,原本应该高举双手欢呼,但是一想到自己没受惠而认真地搏命演出,就让怨言脱口而出。他真想大喊「既然这样就带我们一起上来啊」。
「啊?那么接下来可以无视地形了吗?」
上条在清扫用吊笼里喘了口气,不过冷静一想就发现根本不能安心。墙上已经连凸起物都没有了。除了清扫用吊笼外还有缆车,用钢索吊著的起重机吊钩等等……这回的踏脚处都是从天上那片黑暗直接垂下来,摇摇晃晃地不太可靠。没有好好固定而像个不规则摆锤一样乱晃的也很多。如果认真挑战这种关卡,有几条命都不够。茵蒂克丝和土御门真的已经通过这里往上爬了吗?三花猫和十五公分的欧提努斯究竟怎么样了?上条脑中甚至闪过这些根本性的疑问。
即使在冬天也是外套比基尼装扮的女孩这么说道:
「呃,只要看气体和气球容积就知道,它有载重限制。要让三人搭乘实在……」
而上条当麻和土御门舞夏没有半分犹豫。
「啊,等等!因为两个人搭没问题,所以要把我这个拥有者踢下去,再怎么说也未免太残忍了吧……?」
「啰嗦,无论如何都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轻轻松松地爬到顶!给我留下来!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啊府兰小姐!」
「麻烦你们两个人自己去吵,我好趁机搭这个气球上去~」
至于西洋丧服加猫耳的米娜?马瑟斯则不需要管什么踏脚处,她宛如幽灵般飘浮在旁,同时以手拄著脸。
『看样子要是放著不管,大家会一起慢慢往下掉呢。』
「!」
他们怀著登山的心态面对重重难关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里。头下脚上地摔死当然不行,但慢慢往下降后重新爬一次……也会让人灰心丧志。
因此理智的上条当麻提议停战。
「先……先等一下。就这样大家一起往下掉也不对。府兰,随便找个踏脚处移过去。大家先冷静下来!」
然而火气上来的外套比基尼则是大发雷霆。
「不要自己找架吵又摆出一副和平主义的态度!擅自开始又擅自结束,你以为这种任性别人会接受吗!」
「啊。」
相当认真的一脚从极近处踢来,令上条的身体忘了重力。不过这里距离地面已经有数百公尺,是一条吐槽稍微激烈一点就会出人命的登山之路。
(讨厌啊!我该不会和高处犯冲吧!)
这个男人只要抽签,从恋爱运到工作运都会是理所当然的大凶。然而说是这么说,却也不能死在这里,于是他本能地挥舞双手。
嘎!仓促间伸出的右手,有了明确的手感。
府兰那身比基尼的下半部。
手从正面伸了进去。
「啊呜呜!」
少女双腿内八挟住从气球上垂下来的握把,并且用双手从左右两侧压住快要滑落的泳衣下半身。进入地狱拔河模式的兔子天线,满脸通红地大叫出声。是滑落,还是撑住?极限的较劲开始了。
「我宰了你喔,变态!」
「啰嗦,吐槽杀人未遂犯!如果不想把未遂拿掉就帮忙!还有真的很感谢你的比基尼不是两侧绑带子那种——!」
至于西洋丧服加猫耳的米娜,则是在悠哉飘浮的同时,对著命悬一线的少年耳边低语。
『虽然看上去是那样,不过有人理会她似乎让她很高兴喔。毕竟失恋而伤心的小兔子,是会寂寞而死的体质嘛。』
「嘿~喔~嗯~府兰啊,你在害羞吗?那么要我多让一步也可以啦。」
「唔————!」
「居然用膝盖!嘎噗,膝盖撞上我的脸颊啦!谢谢你根据薄弱的假设,米娜。你在这边完全派不上用场嘛!」
『说什么傻话。那可是第一线的害羞,俗称傲娇的那种喔。』
「哪可能啊,人家表里如一认真地要杀我耶!」
「好了啦,既然能和妄想亲密地对话就放开我的泳衣!」
「我又不是想要你的比基尼才赌命,府兰!如果不解开误会,我会就这样和泳衣的下半身殉情喔,到时候困扰的应该是你!」
原以为会如此这般地勉强维持住平衡,但上条的右手突然一松。
(不会吧!难道府兰真的丢掉最后的防线了吗!)
上条虽然因为坠落的压力而吃惊,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的手里什么也没有。
原本不该有的感觉。
扶手与踏脚处崩塌的幻觉。
又是惯例的导入。
9
『情况复杂,所以我事先声明,时间点将暂且从「黄金」的时代往后移。请记住,这比和马瑟斯及维斯考特相处的时间点要晚。』
天下男女皆星辰。
人除了表层意识之外,内在还有通晓智慧的自我。如果所有人都能够让这种自我觉醒,那么整个世界就会像所有齿轮都紧密咬合一样,以最大效率运转。也就是说,没有什么东西从一开始就毫无价值。
『小姐,你看起来一脸忧郁呢。观赏星空会不会让你舒坦些呢?』
既然如此。
这个自称亚雷斯塔?克劳利的「人类」与某位女性相遇,或许也有其必要性。
他的嗓音与先前见过的年少时期有共通之处,同时也有决定性的差异。冷静沉著,具备与外界联系的意志,最重要的是,不会满怀对于世界的憎恨与疑问。
因为他在表示关心。
试图接触对方的内心,接触那些无形的东西。
「……真意外。世纪级的魔法师居然也会普通地恋爱。」
『我也是怪胎马瑟斯的妻子,有意见吗?』
黑猫魔女表示意见。
所谓的人类,一旦结婚就会变得这么坚强?
『更何况,克劳利由于天生的中性美貌与怪胎特有的魅力,意外地受异性欢迎喔。虽然因为不需要努力,导致当事人对于普通的恋爱没兴趣就是了。』
「现充真是该死。」
『注意用词。一般来说,不会把喜欢黑色笑话又亢奋到会写色情小说投稿郊区出版社的无业怪胎叫做现充。』
「噗!」
『还是一部写到兴起结果光是男性性器形容方式就多达三位数的超级大作。其他像是去埃及旅行,还有不带氧气瓶挑战K2等等,这人一旦开始做某件事就会全力以赴专心一致,这些事迹很符合他的风格。』
上条不禁发抖。
该怎么说,光是听到这些,就让人感觉邪恶大魔王的形象开始崩毁。应该说是……不能调查父亲的床底下,或者说不能乱翻教授电脑里的内容,总之就是青春期少年不可以知道的重大情报。
『顺带一提,克劳利会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精子带去众人集合的仪式地点,然后自顾自地做起实验;还会偷走遮住裸体铜像局部的蝴蝶结,系在自己的裤子上踏入晚宴会场;一和结社内的魔法师碰面,就会脱口说出充满性暗示的押韵笑话——他同时也是这种随性而为的魔法师。』
「根本是个大变态吧!这家伙人格有问题啊!」
『当时还能用一句玩笑打发掉,所谓的时代真是可怕。好羡慕性骚扰定义已经明文化的现代社会……』
时代剧也好骑士传说也罢,每当分析起这些以前的故事,就会让上条觉得女性生活得很辛苦。周围都是这种怪胎,米娜?马瑟斯的压力究竟有多大呢?再怎么忍耐都没意义,这也未免太悲哀。
然而那位随性之王克劳利,在这个场合藏起了平时的作风。
站在银发青年身旁那位娇柔的女性,在自我意识极强的克劳利眼中,大概有让他压抑自己的价值吧。有如咕咕钟一般把变态部分深藏于心的银发「人类」,从这种角度看来只像是个女士优先的绅士好青年。
『那位女性名叫萝丝。日后成了亚雷斯塔?克劳利的第一任妻子。』
「第一任?」
『详细经过晚点再说……不过嘛,之后他内在闷著的那些东西就爆发了。』
「那种东西我一点都不想追究!只会让人有不祥的预感!」
时间流动。
结婚后开始过两人生活的亚雷斯塔,似乎完全不打算对妻子萝丝隐瞒自己的魔法研究。应该说,他甚至主动让妻子担任助手。虽然不明白详情,但他似乎偶尔会用咒文与魔法阵叫出些无形的东西,让它们进入妻子体内。
萝丝是位娇柔的女性,然而在焚烧著某种不知名香的地下室里,看见椅子上的她不时颤抖,实在让人满怀不安。
『克劳利是个重视合理性与效率的人,所以在这方面即使是妻子也不会手下留情。』
「啊?」
『那是一种以催眠刻意让人进入出神状态以连结高阶存在的手法,这里所谓的出神,实际上就与古代魔女在扫帚上涂特殊软膏,然后不穿内裤骑上去一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怎地,有一股「太过深入可能会让个人情报外泄而成为诈欺取材对象」的危机感窜过上条的背脊。
『他的新婚生活就像这样,藉由像医生游戏的魔法师游戏对刚娶的妻子展现个人特色,并且在埃及旅行时让研究集大成,连结到自称圣守护天使的高阶存在。说不定,它的名字也在这座学园都市里留下了痕迹。』
「?」
『……那就是——爱华斯。与泰勒玛一样内含数字九十三的存在。与克伦佐同为亚雷斯塔?克劳利人生重大转捩点的名字。』
一个陌生的名字。
或许就是上条当麻以外的某人一直追求的名字。
答案不见得会出现在追求者面前。
『据说亚雷斯塔的理论集大成,是将爱华斯藉由萝丝之口说出的话语整理为书籍。轰动的程度,别说维斯考特等前人建立的「黄金」基础理论了,就连试图抢下「黄金」的马瑟斯那些新理论,在这批成果之前也显得无足轻重。』
「什么跟什么啊?换句话说,就像是把钱仙告诉自己的答案,当成从潜意识里翻出来的东西而写成书?」
『为了替拥有力量的魔道书抬轿,往往会附加「高阶存在所赐」这样的传说,不过克劳利与爱华斯这个案例,留下的接触记录相对较多。也因为如此,想让他失势的怀疑派将这些记录一件一件地详查要挑毛病。话是这么说,不过比起维斯考特所伪造那些可笑的「魔法结社开设许可」书简,克劳利的记录要可靠得多了。』
「……你刚刚是不是若无其事地说出天大的秘密?」
『如果只是学习知识技术,不需要传说。维斯考特是旧时代的人,所以希望自己的结社有学院或宫廷学者那样的历史。于是他自称「唯一得到究极高阶存在安娜?施普伦格尔赐予结社设立许可的人」。姑且先不管施普伦格尔女士存在与否,那份维斯考特声称自己收到的书简,其实是英国人伪造德国人笔迹写成的假货。真是的,如果不在意这种虚荣,日后就不会被愚蠢的报社记者们盯上了。』
该怎么讲,与其说这是个在历史背后秘密决定世界趋势的超人组织……不如说是一群到哪里都会闯祸的怪胎。恐怕就因为他们是一群能让魔法阵营技术水准为之一新的天才,在周遭人们眼里才会像一场无法控制的飓风吧。
『不过,这个时代对于克劳利而言,应该相当温暖才是。』
「……我很担心他太太会不会因此神经衰弱。」
『不是这个意思。』
时间继续前进。
一个与现场不搭调的声音响起。
是婴儿的哭声。
『她是亚雷斯塔?克劳利的第一个女儿。』
「这样啊……既然结婚了,就代表迟早会如此呢。」
裹在柔软布料里的小生命。
婴儿在母亲怀中安静下来,但男子似乎有稍微和她保持距离。或许是担心自己身为魔法师的污秽影响到孩子吧。
要弥补这些许隔阂需要多大的勇气,还是高中生的上条无法理解。
不过,一段非常非常漫长的时间后,克劳利终于把手指伸到女儿嘴边。
小巧的手也在此时轻轻抓住父亲的手指。
『老实说,她正式的名字长得像绕口令,但在魔法研究家之间则简单地称她为莉莉丝。这似乎是克劳利观星深思后认为最适合的名字,也说明克劳利疼爱女儿的程度非常夸张。』
「嘿~」
虽然这股热情似乎是白费力气,但做到这种地步反而会让人觉得温馨。一个凡事追求合理性与效率,开口就是尖酸玩笑与毒辣批评的男人,或许是拚命在做些自己不习惯的事。
身为一个父亲,盼望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幸福。
望著温柔妻子怀里的女儿,看著女儿用好小好小的手抓住自己伸出的手指。这个在魔法方面实力精湛到甚至能将世界最顶尖结社纳为己有的「人类」,心里究竟会萌生怎样的念头呢?
『对于亚雷斯塔?克劳利来说,这是最温暖的时期。』
「嗯,有可能。」
『不明白吗?「现在」就是最温暖的时期。』
「……?」
听到米娜?马瑟斯刻意重新说一遍,令上条皱起眉头。他察觉这句话有弦外之音。
带著不祥漫步的黑猫魔女这么说道。
『换句话说,接下来全都是下坡路。亚雷斯塔?克劳利的人生不会重新上浮,而会持续下沉。』
「先……先等一下……」
上条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的景象。
这是幻影。
恐怕不是完全虚构,而是一个人过去经历的影像。这也就是说,无论再怎么挣扎,历史都不会改变。事情发展已经确定。
然而上条心里喊著「住手」。
此情此景已经完美。这座金字塔恰到好处地装进了亚雷斯塔?克劳利的一切,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需要增删的地方?明知不管怎么改都只是画蛇添足,外界还要为这个迷你造景带来什么东西?
『由于要协助生产,并且给予不安定的母女完整的庇护,亚雷斯塔暂时放下魔法研究。之后他为了追赶进度,留下情况已经稳定的母女,踏上追寻高山之旅。这趟旅程虽然也包含了「某种目的」,不过在此暂且搁下。』
答案只有一个。
『告知他温暖已尽的,是年幼女儿突然间不自然地病死。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盼望女儿幸福,为女儿取的名字长得难以称呼的「人类」……就连女儿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这就是下坡的开始。
要让一个人彻底诅咒世界的命运,这个诱因已经太过充分。
10
「呜……」
和先前不一样。
这次呻吟,并非因为景象、画面突然切换所带来的摇晃与冲击。而是在雾都所得到的情报,重重地压在上条当麻的胸口。
亚雷斯塔?克劳利,他破灭的开端。
年幼的女儿莉莉丝突然去世。
「……该死。」
晃动的视野无法稳定下来。当然,身为高中生的上条不曾有过女儿。方才自己感受到的那些究竟有几分真实,他无从判断。
然而这股有如木桩般打进自己心里的情绪,少年无法抵抗。
他缩起身子张开嘴巴,使尽全力咆哮。
外加的情绪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某方面而言比火焰喷射器还危险。明知如此,但不管他怎么做,透明液体仍旧源源不绝地从泪腺涌出。
连远处旁观的上条都这样了。
不,即使身为孩子的生父,亚雷斯塔?克劳利还是只能当个旁观者。他只能藉由一封朴素的信,得知自己百般疼爱的小生命逝去。无论是搬出一切拥有的技术尽情施展魔法,还是明知没用依旧紧抓著小手祈祷,这些事他全都做不到,只能在一切结束之后,被硬塞一个残忍的结果。
人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克服这种不讲理的难关呢?
不,还是正因为无法克服,才会变成那样?
难道说,名为亚雷斯塔?克劳利的「人类」,其实已经在自己营造的迷惘森林里徘徊了超过一世纪呢?
就在上条认真思索时,少女的纤足正中他的脸颊。
「给我放开比基尼的下半身部分啦,大变态————!」
「噗喔!」
攻击者是面红耳赤的府兰。这次不是幻觉,上条的身体被踢开气球飞了出去。不过这次他没有坠落的感觉,而是直接跌坐在附近的钢骨踏脚处上。
看样子外套比基尼似乎让气球往墙边靠了。
「……真是的,所以才说男孩子……嘀嘀咕咕……逮到机会就替自己的行为找藉口……总是在这种时候才为了掰个像样的理由而全力运转脑袋……」
虽然误会似乎很严重,但是辩解也只会让人家讲些脑袋运转如何如何的话,所以不能随便提这件事。
上条试著转移焦点。
「没……没有啦,说每个男孩子都这样就太夸张了啦哈哈哈。好比说像是上里……」
「那个混蛋是自然而然拿走好处的受害者型大变态吧!如果世上的男孩子全都站著不动也会变成『那样』,我会彻底绝望!」
『……嗯~我觉得对一个刚失恋还在伤心的女生说出那个名字只会触怒她,难道你是碰到中意对象就会想欺负对方的那种人吗?』
米娜出现,令上条脑中原已暂时麻痹的感觉复苏。在「另一边」看见的景象。一个人类跌落谷底的开端。
吸气,吐气。
擦去额前汗水。
让人指指点点也无所谓。
上条对只有他能看见的某人开口。
「……米娜……」
『什么事?』
黑猫魔女站在一旁,低头俯视著他。
还是老样子,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接下来,会怎么样……那个『人类』到底会怎么样!」
『所以说,那个「接下来」,就是你所见到的统括理事长亚雷斯塔?克劳利呀。』
「我问的不是这个!现在马上把我送去『那边』!」
『天下男女皆星辰。』
米娜?马瑟斯说出一句有如口令的话语。
『当人人皆知晓自己所应为并著手完成,世间便没有毫无意义的作业。若有所求,就必须主动迈步,伸出自己的手。』
「……」
上条以疲惫的眼神望向前方。
清扫用吊笼、起重机吊钩、缆车。都是些更加不稳定的踏脚处,死亡山路正在等待他。
他已不再犹豫。
踏脚处有多不可靠都无所谓。有没有虹色锁炼及透明血肉构成的一对追兵也不重要。
因为他想知道。
那个「人类」在仿徨之中所走过的整段历史。
「喂,人类。」
「……?欧提努斯?」
而在攀上清扫用吊笼的扶手时,仅有十五公分高的神明对上条搭话。看样子她是自己爬到这里的。在这种尺寸的欧提努斯眼里,世界想必完全不一样吧。
「事到如今,我不会要你停下脚步。这想必就和命令鸟不要飞,命令鱼不要游泳一样。但如果要往前冲,就不能自暴自弃。放弃思考只是偷懒。正因为一心往前,才更需要冷静。这是为了发挥你拥有的力量,让你能够生还。」
「……嗯。」
上条轻轻点头,抓著少年衣服往上爬的欧提努斯,抵达了固定待的右肩。尽管只要上条踏错一步两人就会一起摔下去,从她身上却感受不到半点颤抖。
「我说啊,欧提努斯,有看到茵蒂克丝和土御门吗?他们似乎也不在这里耶。」
「马上就谈其他女人的话题啊?不,还是该看做正常现象而放心呢?」
「欧提努斯小姐?」
「嗅嗅……话说回来,混了些奇怪的气味呢。」
「?难道是米娜把我推下去看奇怪的影像还是什么的……」
「来这里之前,你抱过好几个女人对吧?真是的,居然连沾上这种下流的气味都没注意到,你这个人真是……」
「为什么要那么不爽啊!在掉进自己生产的泥沼之前先正经一点吧!」
欧提努斯虽然一脸不高兴,但似乎还是打算跟到最后。
上条回头看向舞夏与府兰。
「接下来,如果觉得自己办不到,不用跟上也无妨。反正只要留在比较狭窄的踏脚处,那些什么手铐啦齿轮啦,人的罪业山之魔性还什么的怪物应该就不会出现吧。我会爬到顶,确认其他人在不在。」
「我……我也想亲眼确认老哥平安耶~」
「……倒不如说,如果没有你们扯后腿,我就能靠备用气球安全上去了。」
这不是什么合理或有效率的意见。
如果只在意安全,留在这个清扫用吊笼等待结果,或许远比往上爬来得好。
可是,上条没有不由分说地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意见。
或许是因为看见那个「人类」的痛哭,受到连女儿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魔法师那股激烈情绪间接影响。
「我知道啦,选择就该自己做。我没什么立场说三道四……」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什么,接下来就只剩实行。
不幸中的大幸是,有可以靠秘技气球硬是往上升的府兰在。只要把用多层防水胶布做成的带状临时绳索交给她,就能把绳索绑在原本碰不到的地方。像是把吊钩和吊钩绑在一起让钢索连成V字,或是从吊笼往静止的缆车拉两条平行绳索,然后在绳索之间来回贴胶布弄成临时桥梁。
感觉上很类似贴著高处的水平钢索爬向对岸。不过和当个空中飞人在吊钩之间跳来跳去相比,生存率应该会提高不少。
「嘿……哟。」
穿著朴素女仆装的舞夏,抓著垂下来的防水胶布救生索,将脚伸往下一个踏脚处。
「嗯嗯~!」
『如果从下面看,这一幕应该很精彩喔。啊,看她那样颤抖……该怎么说呢,有股无法从迷你裙咖啡厅服务生那里得到的不可思议感在等你。』
「……除了能在空中飘浮的你之外,一挑战就会摔死啦。」
不愧是自称魔女的人,满脑子只想著把别人引上歪路。要不然,她就是那种玩可以自由调整视角的RPG或枪战游戏时,会先把镜头调成低角度的糟糕玩家。
『以特定步骤对全身肌肉施加负荷,或许算是一种瑜珈的变体。毕竟克劳利很重视登山和瑜珈嘛。』
「臭老太婆,望向远方时会自然地用手遮阳光这点很像老奶奶耶。」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我的坏话……?」
从外套比基尼那边传来疑似诅咒的声音。由于惹到意料之外的对象,于是上条连忙停止和逐渐成为误会量产装置的米娜对话。
往上爬了一阵子之后,景色再度改变。
踏脚处还是一样很少。登山路线支离破碎,尽是些从天上用钢索垂吊下来的物体。但是和先前的清扫用吊笼与起重机吊钩不一样,此刻上条等人眼前出现了童话世界里那种五芒星与摇篮状眉月。它们个个都有数公尺大,感觉就像在豪宅的吊灯之间跳跃。如果没有对于极高处的恐惧,单纯以踏脚处来说是绰绰有余,不过……
「现在大概有多高啦……?」
上条不禁嘀咕。
这和真正的登山不一样,无论爬多高都不会感觉空气变稀薄或气温下降。再怎么异常,终究还是在「没有窗户的大楼」里头,或许气温、气压、湿度等等都是维持定值。
直达天际,甚至无视三次元空间的巨塔。
而他们终于已经能摸到那些人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