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会订下协定,理由当然是因为有纷争。
既然这样,与其立下这种约定,不如当初就别起争执不就好了吗——然而世事难料。
欲望往往是一场零和游戏。
不管是领土丶石油丶议席丶利益丶稀有金属丶或者黄金,只要落入某人之手,其它人当然就得不到了。
要想得到它,就只能亲身参与这场争夺战。
但要是因为争夺而毁了目标物,那就失去了争夺的意义。
所以为了实现公平竞争,只好订立最低限度的规则——所谓的协定,即是为此而生。
所以,少女们之所以订下协定,自然也是另有缘由。时间回到除夕前天——
唉唉……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哇——阿巧,你今天也和平常一样努力啊,我看你好像吃了两个?」
我从同病房男子那儿,得到了掺杂同情的称赞。
「哈丶哈哈……要是你们真这么想,就拜托帮帮我吧。」
「嗯……哎呀,有如此绝世美女来探病,你就将就一下嘛。」
看来大家都不肯帮我分担,呜呜呜。
昨天,准备回国的克里斯来跟我道别,顺便帮我消化了不少蛋糕。
但今天可就没人帮我忙了,我被前不久还在身旁的乙女姊喂太多蛋糕,根本吃不下院方准备的午餐。
为了把圣诞礼物送给失散多年的父亲而来到日本的跷家少年,昨天依旧声称这是变装,将自己打扮成美少女的模样。带来大量牛奶探病的他,在代替无暇前来的母亲道歉并表达满心谢意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I'llbeback!」
也就是说,他还会再回来。
我搔搔克里斯的头,把他头发搔得乱糟糟的,他则在我的石膏上涂鸦。虽然我看不懂上头那些英文单字,但从他那笑容来看,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内容。
然后,既然乙女姊回店里了——
这也意味着,下一批客人就要来了。
叩叩叩——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看吧,来了。
虽然让人既开心又难为情……不过这也渐渐成为一项例行公事了。
同病房的其它病患也早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全都是一副死了心的表情。
而外头的人没等我们应声,一把便将房门打开。
「嗨,巧,本小姐来看你了!」
带着开朗笑容进到房里的,是个外表看似小学生的金发美少女。
她是日本屈指可数的财团•梅之森家族继承人,也是迷途小猫同好会的会长,更是我们斯特雷凯滋的女服务生兼西点师傅见习生。
「你这冷静的反应是怎样!我梅之森千世都专程来看你了,你难道就不能惊讶点,『哇哈!』一声从床上跳起来之类的吗!来,先握手!」
这又不是什么古早的四格漫画。
接着进门的是面无表情,拥有冷峻美貌,寄住在我们家的少女:雾谷希。
她在门口跟其它患者鞠个躬,踏着小步来到我床边并蹲下来,让视线与我同高。
「巧……你过得好吗?」
「嗨,希。就如妳所见,我除了右脚以外全都好得很,要不要我现在当场倒立一次给妳看啊?」
「嗯,好。」
「抱歉,妳这回答实在有点出乎我意料,我现在这样子没办法倒立的。」
「这样啊……真可惜。」
看起来彷佛真的一脸可惜的希,身后又站了另一个板着脸孔的人。
十足美少女的她,既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斯特雷凯滋头号工读生——文乃扬起眉毛,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啦?你有什么话要说?」
「话说文乃,妳今天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可不是因为想来而来的喔!」
不,我指的不是那个。
「因为……我看妳们三人难得一起来。」
是的。
自从她们头一天一起来探病后,就一直陷入低潮状态,不是一个一个各自前来,就是请家康跟大吾郎来探望我。
如今斯特雷凯滋少了我,当然不可能闲得下来。
而今天来探病的文乃丶希丶梅之森三人都是斯特雷凯滋的工读生,之前都是藉由错开排班,才能挪出时间轮流前来探病。
「哼,只是巧合罢了。」
那为何她的脸红红的?这状况还真叫人一头雾水啊。
「怎么?既然这样,文乃妳晚一点再来不就得了吗?这样乙女也乐得轻松。」
梅之森以「妳到底在说些什么?」的表情消遣她。
「什丶什么啦!平常总是给人添麻烦的巧住院了,每天来医院嘲笑他的拙样抒发郁闷,是我的个人娱乐,轮不到妳插嘴!」
……真是离谱的理由。
而这位文乃小姐,就是有办法红着脸说出违心之论。
平常照顾我的巧住院了,要是没有每天来看他,我哪里放得下心——我想,这说话不坦率的放羊少女真正的心声,大概就像这样子吧。
但既然其它病患不认识她,也不熟悉她的个性,我自然也躲不过他们那好奇丶彷佛见到什么牛鬼蛇神般的视线了。
正因为她们全都是五星级美少女,我在病房里甚至还传出了「花花公子」丶「活唐璜」丶「Niceboat!」之类的称号。这些误会,大概直到我出院那天也化解不了吧。
毕竟,我已经可以预料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妳这是什么话!说到底,事情会变成这样,还不都出在妳昨天做的那些事!」
瞧吧,我们同好会可是有两头猛兽呢。
如果其中一头是新品种的狼猫,另一头金毛的,就是不折不扣的百兽之王了。
「希,把文乃犯下的罪过一条一条报给她听!」
「……她帮巧带了更换的衣服。」
喔——这么说来,昨天乙女姊忘了带我的更换衣物,是文乃帮我送过来的。
「……还带了巧拜托的书。」
没错没错,我请她帮我带今年最后一本『少年JUMP」。
「……还帮巧洗了杯子。」
有这回事?
「……还补充面纸,清理垃圾,帮忙打扫……」
希平静地一条接一条说着。
呃……这些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梅之森听完,神情凝重地点了个头。
「真是,这行径实在让人难以容忍!」
「……喵。」
等等,希妳为何跟着点头?
我完全听不出问题在那里啊?
「要是再这样容忍下去,我们岂不就一点表现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梅之森摆了个夸张的姿势说道。
而希也彷佛赞成她的话,低调地为她拍手鼓掌。
……表现给谁看?其它医院里的病人吗?
她们像这样每天来探病,让我别过得那么乏味,我其实就很感谢她们了。
至于那些身旁杂务,由于已经有乙女姊帮我打理,所以并不需要劳烦梅之森她们。她们只要来看看我,其实就很够了。
「真是无聊,什么叫偷跑?我只是看到顺手弄一弄罢了。何况前天明明就是梅之森妳自己先跑来看他,而且还叫那群女仆在病房里装了巨大的高画质电视播动昼,还因此挨了院方的骂。相较之下,我只是稍微照顾他,又没么大不了的……」
忸怩的文乃红着脸,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文乃?」
「啊——你不必问那么多啦!」
说着,占据我枕边位置的文乃,拿起探病用的苹果开始削皮。
喔喔,看到她这么体贴,还真是让人挺难为情的。
这么说来,平常总是蛮横待我的文乃,这几天既没动拳也没动脚,不但如此,甚至就连她那「去死两次!」的招牌台词,我也都没听见。
这总让我觉得少了些什么,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看到这景象,这下梅之森脸色大变。
「啊啊!?慢着!本小姐刚刚就打算要这么做!」
「……喵,我也想做。」
「我才不管呢。我只是看到这里刚好有张椅子才坐下的!然后手边刚好又有苹果跟水果刀……」
一边说,文乃一边利落地削起苹果。
「换手换手!这苹果由本小姐来削!」
「反正我看妳也不会削苹果皮,何不去剥香蕉之类的?」
「气死人了——!妳说什么啤很好,本小姐就削给妳看!」
一喊完,梅之森又拿来另一把圆椅,坐到文乃隔壁。
接着,她也同样从篮子里抓起一颗苹果。
「铃木!拿刀来!」
「是,大小姐。」
一说完,不知从哪出现的女仆铃木,给了梅之森一把刀柄印了可爱花朵的小刀。
那似乎是儿童用的。
「你们好好看着吧,在之前的圣诞节,本小姐已
经彻底掌握菜刀的使用法了!」
说着,她反手握住刀子,瞄准另一只手上的苹果。
「喂喂喂,梅之森!妳那样太危险了啦!」
「罗唆!你只要闭上嘴看着就行了!」
看着接下来搞不好会鲜血四溅的一幕,我哪有办法放任不管啊。
「等丶等等!?我不只想吃苹果,也想吃点其它的啊,例如橘子之类的!?」
「啊?这丶这样啊?那本小姐换橘子好了。」
拿着刀的梅之森,又从水果篮里拿出一颗橘子。
呼……还好免除了一场惨剧。
毕竟既然是剥橘子,她就不需要动刀了。
「那,我拿这个。」
希从篮子里拿起的……是一根香蕉。
就在她们两人跟苹果橘子奋战时,她很快地将剥好皮的香蕉递到我面前。
……难不成,她打算亲手喂我?
「巧,啊——」
看来答案无庸置疑。
「「啊啊啊!」」
文乃跟梅之森同时出声抗议。
「希!妳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文乃妳说拿香蕉。」
「我那是对梅之森说的!」
「而且话说回来,妳为何一副理所当然地抢在我们前头啊!」
「唔喔哇!?梅之森,妳的刀子还在手上,别这样挥来挥去的啦!」
我可是病人,脚被固定在床上。
我能闪躲的,只有腹肌跟背肌的可动范围内啊!
这时,另一个物体彷佛抓准这空档,伸到了我面前。
那风驰电掣的速度,就像是要参加西洋剑日本代表队一样。
「……嗯!」
文乃的叉子叉住一块刚削好的苹果,往我这里伸过来芒通下苹果跟香蕉一起在我面前排排站。
「文丶文乃……」
「嗯!嗯!」
她什么也没说,脸也朝向他处,就只是把苹果塞到我面前。
简而言之,她就是要我将它吃了。
右边是希递出的香蕉。
左边又是文乃递出的苹果。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终极选择吧。
「呜——还有本小姐的啦!」
梅之森大概也判断没时间剥橘子了,直接把刀插进带皮的橘子里,然后像文乃她们一样伸到我面前。
「来,吃吧!」
呃……
这该怎么说呢?
要说是霸凌,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不过住院的人往往会被亲朋好友捉弄,藉此消磨时间,这状况大概就跟那差不多吧。
算了,既然店里的事全仰赖她们,被玩弄也只能说是没办法的事。
「不……今天就拜托饶了我吧。我刚刚才拚完乙女姊的奶油蛋糕,现在实在是吃不下去。我晚点再吃。」
听了我故作冷静的回答,她们三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同意还是不甘愿,在面面相觑过后,一齐把水果放回盘子,然后坐回椅子上。
「真是……一刻都无法掉以轻心。」
梅之森瞪着坐在两侧的那两人。
文乃跟希则佯装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们三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比平常更加紧绷。
「请问……妳们怎么了吗?」
我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哪有呀。」
「没什么。」
「没事。」
三人三种回答,意思倒是完全相同。
唔……看来我该换个话题吗?
「对丶对了,妳们元旦打算怎么过?啊,我倒不是要妳们到时候来看我,只是问问而已。」
「本小姐得参加梅之森家的集会呢。」
「梅之森集团的吗……听起来好像很隆重啊。那文乃呢?」
「我要去帮芹泽修女以及隔壁镇上教会的忙。」
「对喔,这妳之前好像说过了……」
之前她好像说,隔壁镇上的教会,今年正愁人手不足之类的。
「希的话……我记得妳要回老家对吧?」
「嗯。」
虽说是老家,其实就是将希抚养长大的那间育幼机构。
虽然她本人很伤脑筋,不知该不该再回那间当初逃离的机构,不过对方似乎很期待她回去。
等等。
也就是说……
「妳们三人都会离开镇上吗?」
话一出口,我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受到打击。
真是怪了,我平常明明就那么排斥乙女姊的蛋糕,以及她们三人的探病攻势……
「所以呢,今天就由我们来好好照顾你。」
咦……?
她刚刚说什么?
「今年最后一次照护你了。巧,开心吗?」
幸好,希又为我重复了一次。
「虽丶虽然我根本就无所谓,不过……要是让你正月孤单一个人过,好像也满可怜的。」
就连文乃也不知为何,展现她那莫名的干劲。
然而,从我脑海掠过的却是刚刚的骚动,以及她们三人直至今日,那些假借「照护」之名的激烈斗争……
「所以你不用客气喔少」
梅之森笑咪咪地说。
「不,这不是什么客气不客气的问题……」
「巧,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乍听之下颇吸引人的提议,却只令我徒增颤栗。
「要是你不快点痊愈回店里,我的事情就只会一天比一天多。所丶所以这次只好破例了喔!」
最后,文乃以彷佛发怒的口气撇下这句话。
「那么一开始,该做些什么好呢?」
文乃把手指凹得喀喀作响。
「妳到底在说什么?只要时间允许,巧他接下来当然是完全由本小姐照顾罗!经由我的神之手,不管什么病都能手到病除!放心吧,虽然治疗费要一千万圆,不过这笔钱由本小姐负担!」
梅之森语刚落,专属女仆铃木与佐藤也跟着出现,手里还拿着满满的医疗用品以及看似危险的谜样道具,梅之森自己也开开心心地拿了一大叠医疗漫画当参考资料。慢着,不管状况如何,这绝对不叫做看护吧?
「……擦身体好吗?」
希用她那最近常出现丶脸颊微红的羞答答表情问我。
这……这破坏力太强了。
但……面对三人三种表情,她们的看护却不知为何,令人觉得十分危险。
「慢丶慢着慢着,我除了脚以外其它都没事,大部分的事我都能自己……」
我心想不妙,才刚扭过身子——
「哎丶哎唷!?好丶好痛痛痛痛痛痛!」
「咦?巧丶巧你怎么了?」
我丶我的脚好痛!!
难道是因为刚刚那个转身太勉强了吗!?
「巧!你不要死!不要死啊!呜哇啊啊啊啊!」
梅之森这下整个人都慌了,希则地冷静按下护士呼叫铃。
就这样,我跟她们三人,随后一起被护士狠狠骂了一顿。
……为何连我也得挨骂啊?
事后,三名女孩经过反省并立下协定,直到斯特雷凯滋一月四日重新开张为止暂停探病,只能各自完成自己的正月行程。这就是除夕日当天的协定。
但……三位女孩并没想到,这协定的效力,终究仅止于她们三人——
一月一日,元旦。恭贺新禧。新年快乐。Happynewyear。
我跟着其它病患,一起到顶楼参拜新年的朝阳。
「呃……希望今年能够过得平凡普通。希望姊姊突然失踪的次数减少。希望店面经营顺利。希望文乃能变得坦率一点。希望希能多多开口说话。希望梅之森能记住更多常识。希望大吾郎成绩能正常一些。希望家康的二次元情结能有改善。」
就在我贪心地许下众多愿望时,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哎——!你这是多管闲事。」
「就算不求神,我这次成绩单上的不及格科目也已经减少为二科了,这堪称为长足进步。」
用不着回头,我也知道身后的是家康跟大吾郎。
他们是迷途小猫同好会的男性会员,同时也是我的死党。
此外除了他们,其实班上其它同学也有轮流到医院来看我,不过那也仅止于除夕前。能在元旦当天陪我一起看日出的,就只有这两人了。
「你们俩怎么搞的,这么早起?」
「什么早起,我们根本还没睡呢。」
家康不知为何,说得得意洋洋。
「我们刚去某间化为圣地的神社参拜。今年有了大吾郎帮忙,完全不受人潮影响,轻松买到限定版精品了。看来今年会是个好年呀,呼嘻嘻。」
拜托,别打从新年就露出那变态笑容好吗……
「因为从来不曾出远门参拜,这次见识到那里的人山人海,真是个难得的经验。而且不知为何,我看到的那些男人,气质简直就像是家康的兄弟一样。明年都筑你不妨也与他同行。」
不,这我敬谢不敏,要是太深入其中,
我怕我会回不来。
「总之你们就留下来坐坐吧。不过是回病房坐就是了。」
我咧嘴笑了笑。
看来,今天有人陪我一起吃元旦蛋糕了。
随后,乙女姊也慌忙地赶来医院,我们大家随意拜个年后,貌似年菜的病房餐配上乙女姊带来的年菜以及蛋糕,让病房随之升起一股热闹的年节气氛。虽然乙女姊今天穿着跟平常一样,不过举止却比平常更加大方。
看到她的打扮,让我不禁觉得,也许刚刚应该多许个愿,让自己快点成为有钱帮乙女姊买套新年盛装的大人。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好像也不必求神,只要自己努力就行了。
而且不知该算是幸或不幸,其实我现在就已经是斯特雷凯滋的实质经营者,只要下点工夫,要帮乙女姊买套和服也不是问题。这样一想,现在的我,或许出乎意料地幸福也说不定。
「乙女师父!这个水煮豆真是太好吃了!」
「呵呵,家康同学,请尽量吃喔~~」
「嗯,看来今年年初请假还真是请得有价值,这年菜实在是堪称绝品。」
嗯嗯,可不是嘛。撇去爱乱跑的毛病以及做蛋糕的手艺,她可是我引以为傲的姊姊呢。
而且不只家康,大吾郎你也怕我过年一个人孤单,特地休掉年初的练武来这里陪我对吧?真是谢谢你了。
「那么接下来,我来送你一个过年的礼物。」
家康手伸进背包里开始翻寻。
结果掏出来的,是一台小型附萤幕的DVD播放器与耳机。
「这里面有你住院这段日子我选录的动画,还有希望你能趁这次机会看完的各种DVDBOX全套,还有Comike买来的同人动画,总计高达78小时!只要有这些,我保证你接下来两星期完全没空发呆。你要在出院前看完并还给我喔?」
……你真是我的知心,不过一天看超过五小时太累了啦。
「那么我们马上来看这个。你最近大概没上网,大家都说这集剧情超神的耶。」
说着,家康又兴致勃勃地开始替我讲解。
而一旁的大吾郎跟乙女姊,则聊起了武学。
嗯……这么说可能会惹某些人生气,不过对现在的我而言,跟这些人在一起,实在是远比跟文乃她们在一起来得自在。
毕竟她们三人最近总是那样子,把自己绷得紧张兮兮的。
虽然我不太明白原因,不过她们女生之间,想必是有什么顾忌或理由吧。
毕竟吵归吵,她们基本上感情并不算差吧……我想。
然而,就在这样的午后,我们却遇见了一名意外的访客。
「太丶太棒了……家康。我明年也要去圣地参拜……」
「没错吧?没错吧?」
我看着家康带来的DVD感动落泪。嗯……真不错的作品。
乙女姊前不久帮我收拾完身边起居后,说要去送年菜给独居老人,自己先回去了。她这助人的个性,还真是从正月就展露无疑。
至于大吾郎本来也陪我们一起看动画,后来大概是腻了,目前正在看他自己带过来的,看似颇难懂的文库本小说。他在校成绩明明就不好,却会去阅读那种超级艰涩的武术类书籍,例如《兵法家传书》丶《五轮书》之类的。
古时候的剑豪,肯定是像他这样的人。
我们的病房,就这样暂时沉浸在悠闲的气氛里。如果平常也能像这样,不知该有多好。
不过少了文乃她们,却又令人觉得少了些什么……想着想着,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尿意——也就是说,我想上厕所。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对折断一只脚的身体而言,问题可就大了。
「喂,家康,我想上个厕所。」
「那就去啊?如果你希望我帮你按呼叫铃,请护士带你上演一场羞耻PLAY,那我也不介意就是了。然后我要指名笨手笨脚的冒失型巨乳白衣天使。」
……要按呼叫铃的话我自己来就好啦。另外,我可不想给一个笨手笨脚的护士照顾啊。
像刚刚到屋顶时虽然一旁有看护,不过最后我还是凭着自己的力气抵达。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自己到厕所去。
看大吾郎的精神也集中在书本上,我就像一星期前那样,自力想办法好了。
于是我轻轻拆掉固定具,带着腋下拐,踏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而去。
虽然患部依旧传出阵阵刺痛,不过一星期后的现在,已经比当初好太多了。
就连医生都说我不愧是年轻人,称赞我的复原速度,甚至还打包票说我一定能提早出院。
毕竟再怎么说,我好歹也适应了平日那毫无道理的暴力。据说忍者会给自己的孩子服少量毒以锻炼免疫力,最后练出百毒不侵的身体;而天天承受文乃等人暴力的我,肯定就像是进化过的变种人,能自力痊愈小型外伤。这值不值得高兴,则另当别论就是了。
「不过……这路还真远啊。」
腋下拐这玩意儿要是没事先适应,走起路来就是不会稳。我的腋下也好痛。
而且就算到了厕所,我还是只能单手小解。
「唔丶唔——」
看来我刚刚还是该拜托家康来陪我的……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什丶什么!?」
乍听之下,这好像是什么好不容易使出的超必杀技被对手打消时所喊出的台词,可惜的是眼前并不是这种帅气的场景。
不知是否因为撑得不好,我的拐杖从腋下滑了出去。
腋下拐掉到地板上,发出无情的喀啦声。
「喔丶喔丶喔?」
我就像失去平衡的亚奇洛贝,眼看就要在厕所前摔倒。
惨了,要是这一摔让状况恶化,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就在这时。
「嘿咻。」
有个人从身后牢牢抓住我的手臂。
那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真是好险呢。」
转过头一看,对着我笑的那个人——
「珠绪学姊!?」
扬起飘飘长发的,是集全校学生崇拜于一身,带点大人味的女孩。
说到藤野珠绪学姊,她的见义勇为在梅之森学园里可是出了名。脾气和善又善于照顾人的她,之前也曾经为我们调解运动短裤对韵律裤之争。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元旦的医院里?
「还有我也在唷——阿巧你没事吧?」
另一个替我捡起拐杖,露出快活微笑并对着我眨眼的,是我们的班长.鸣子。这个人也是文乃的好朋友,专长是可以将干劲无限提升。
这两人感情很好,总是一起行动。
「原来是班长啊?谢啦。然后也谢谢妳,学姊。」
接过拐杖后,我跟两人道谢。
「妳们两人怎么会来医院呢?」
「嗯?哎唷阿巧你真是的,我们当然是来看你的罗。」
「啥?」
这丶这我是很开心啦。可是班长二天前才在寒假里要大家写了慰问卡拿来送给我,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元旦就又来探望我。
「嗯——不好意思,其实那有一半是骗你的。我刚刚去超商买东西,正好碰到珠绪学姊。因为我们三号才要去参拜,一时不知该去哪里,加上学姊也很担心你,不知怎地就决定来医院了。」
「呵呵,平安夜那天真是一场灾难呢。要是我当时早点发现,也许你就能平安无事了。」
对喔,话说害我受伤的那场派对,学姊好像也有来帮忙准备。
平常总是high翻天的班长配上稳重成熟的珠绪学姊,还真是双重对比。被可爱型的班长以及淑女型的珠绪学姊夹在中间,让人差点就要动起歪脑筋。
嗯——跟些人比起来,文乃她们果然还是比较像家人啊。
看来,要让自己客观地检视对方,保持适当距离果然是很重要的。
不管是文乃丶希丶还是梅之森,她们就是少了这份稳重。
不知为何拿学姊与三名女孩比较的我,一个人自顾自地点头。
「嗯?怎么怎么?难不成你觉得,要是我们能换成文乃会更好?」
「怎么会呢?文乃她们今天有其它事,本来就来不了。」
「——看来我们来得真是时候!因为我听说阿巧是个没被女生包围,就会寂寞至死的生物。」
虽然我根本不信会有这样的流言,不过就算有,那大概也是家康或班长放出去的吧。
「可惜现在陪我的只有大吾郎跟家康,妳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吧。」
「咦……?那丶那么……这样打扰也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回去好了。」
一听到文乃她们不在,珠绪学姊好像有些介意,这样回答了我。
而且那征带害羞的脸颊还染上红晕,看起来还真是有点可爱。
而这客气的态度,也是我周遭人物所没有的,更让人感到新鲜。
「不不不,请妳们别介意。病房里的蛋糕都多到能拿出来卖了,要是妳们愿意吃一些,也算是帮我们
的忙,大吾郎他们一定也很欢迎大家的。」
「呃丶嗯……」
她的脸好像越来越红了,这是怎么搞的?
「嗯——都筑,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学姊先是咳了一声。
「你何不先去上厕所呢?因为……你那个都已经开了。」
听她一说,再朝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的确是开了……石门水库开了。
因为穿的是院内睡衣,所以开的不是拉炼,而是钮扣。从洞开的门户里露出的,是蓝白条纹四角裤,不过现在可不是说什么条纹内裤=正义的时候。
「呶丶呶喔喔喔喔!不好意思,病房就在前面那里!!」
于是我反身背对班长的爆笑,冲进厕所里。
呜呜,人家以后入不了赘了啦。
从厕所回来,团在空荡病床四周的家康丶大吾郎丶鸣子丶珠绪学姊正有说有笑。
虽然这组合很少见,没想到他们还满聊得开的。
「所以,特摄片还是以前没CG的年代好!妳知道吗!?现在的小孩在片中寻找钢丝的乐趣完全被剥夺了,这实在是一大暴行!」
听家康这热情又莫名其妙的主张,兴致勃勃的班长也从中打岔。
「我有异议!重点在于扮演假面骑士的人帅不帅!」
而这边的话题也是一样无关紧要。
我一来到床边,大吾郎跟学姊随即站起来帮我固定石膏。
「都筑,你还好吧?既然要去厕所,何不跟我说一声呢。」
「哈哈,刚刚差点跌倒,还好有珠绪学姊她们帮忙。」
「原来是这样。学姊,感谢您出手相助。」
明明事不关己,大吾郎还是对她鞠躬道谢。
「呵呵,那没什么,我也只是刚好经过而已。」
学姊露出腼腆的微笑,那客气的样子还真是优雅啊。
正当我想着这件事,班长就在这时凑过来,以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在我耳边讲起悄悄话。
「喂,阿巧,你要是因为文乃她们不在就对别的女生动歪脑筋……我可是会巨细靡遗地跟她们报告喔?」
……抱歉,请您千万别这样。
要是真的说出去,我想她们应该会生气吧。虽然我总觉得,这实在是满没道理的事情。
关于文乃,尽管之前似乎被她告白过,但后来却毫无进展。她的行动实在让我不得不认为,当时的事大概是出了什么差错。
梅之森虽然称我为未婚夫,实际上倒比较像是在跟人争夺心爱的玩具。
而希最近也不时有些可疑举动,例如突然叫我色狼之类的。
虽然我跟她们三人在圣诞节交换了礼物,不过她们全都是我最珍惜的家人啊。
要是哪天乙女姊说她交了男朋友,我想必也会很震撼,所以我明白她们的感受。
但这样一来,我的选择权又在哪里呢?这实在是挺没道理的。
对我而言,大家全都同等重要,我只希望凡事都能过得和平顺遂。
当然,人生这档事,总不可能那样一路顺遂。
——一月三日。
今天的我,一样躺在病床上。
乙女姊依旧每天带奶油蛋糕给我,而我依旧没勇气把心中的厌倦老实告诉她。
要说新年这段日子有哪些不同,就是新年期间乙女姊不必顾店,所以停留时间变得更长,以及文乃她们没来看我这两件事吧。家康借我的DVD,正顺利消化中。
「那我走罗,巧。爱你唷~~」
「哈丶哈哈……慢走。」
看着我吃完蛋糕的乙女姊,心满意足地回家。我笑脸目送她离开病房,随后倒到病床上。
「唉……我好想吃肉啊。」
当然,我想吃的不是医院那种油脂少到不能再少又干巴巴的猪肉,而是充满油脂的丰腴牛肉,将它切得厚厚的,放到事先用油润过的平底锅里煎得香喷喷,听那溅出的肉汁发出滋滋声……
「……这样想下去也只是徒增心酸罢了。」
只要我还置身医院,这根本是在做白日梦。
虽然乙女姊做的年菜不错,不过里头的肉类料理就只有一小道烤牛肉而已。关于这件事,我当初或许应该跟乙女姊点个菜才对。
不过要是一有差错,也难保她的思考不会飞跃到危险境地,做个肉蛋糕过来给我……
「不过,我还是想吃个肉啊……」
「想吃肉吗?」
仰头朝天花板的我,视线被某个熟面孔挡住。
「咦丶希……唔呜!?」
受惊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我,手臂顺势敲到床的扶手,痛得让我一时发不出声,就这样挣扎了好一阵子。
「妳丶妳怎么会在这里……」
经我这样忍痛一间,希微倾着头。
令人猜不透心思的深邃眼眸,直直注视着我。
「我刚回来。」
看她手上还提着旅行箱,她所说的刚刚,看来真的是前不久的事情。
新年期间,希回到第四村雨学园——在被乙女姊捡回斯特雷凯滋前,她居住的机构。
简单地说,就是回乡探亲。
事情的发端,全都是从村雨学园所长.村雨四摩子特地送她的圣诞礼物——一支行动电话上头开始的。
过完圣诞节后的某一天,希打了四摩子的电话号码。附带一提,所长四摩子的电话号码,早就事先预存在手机通讯录的最上头了。
随后,听到略带激动的村雨所长接了电话,希先是跟她道谢,
「这样啊……看来我的礼物没让妳失望。」尽管所长这样酷酷地回答她,但即使隔着电话,一样听得出她那兴奋难安的心情。
对了,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那是因为希当时正好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我到户外透气。我不知道她是体贴我,还是只是按错按键,手机竟然调成了免持听筒模式,对话当然就一句不漏地传了出来,就连后来跟所长抢电话的机构专属教师,他们的对话也同样被我听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他们的确是恰如教师身分,跟希问起最近的功课,以及一些她之前写的论文丶实验方面的话题,不过话题随后渐渐切换成希的私生活,例如「有没有生病」丶「有交到什么朋友吗」丶「有吃饱吗」等各式各样的问题。
而希就像平常的她那样,只简短回答了「嗯」丶「放心」丶「没问题」丶「喵」之类,对话不但没有往来,而且还被希单方拦截,所以没多久就失去了话题。
不过在那当下,我了解到一件事。
那就是村雨学园的人,真的打从心底为她担心。
那就像是独生女到城市上大学时,为人父母的那份烦恼。
于是,我当时就建议希,要她干脆在年末回机构让他们瞧瞧。
本来很犹豫的她,在考虑了一天之后,也决定要回去。
「学校那边过得怎样?」
「吃了所长……不对,四摩子做的煮年糕。」
「喔?那个人做的啊……?」
运动会过后,她来我们家拜访时,给我的印象完全是个「女强人」,不太像是那种家务型的女性。
「然后她说我已经是离开机构的人,所以要我别再叫她所长,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这样吗……很好啊。」
希露出一抹浅笑并点头。
看来让她回去,果然是正确的。
如果从小养育她的村雨学园对她来说,只是个「过去逃离的地方」,那也未免太可悲了。
我当年虽然跷家,但芹泽教会如今依旧是我最珍惜的老家。所以我希望她也能跟我一样,把村雨学园当成自己心目中特别的场所。
我当初就是抱持这样的想法让希回去,看来结果似乎比我所预料的要更加圆满。
「啊,对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旅行箱。
而她随后递出来的是个扁扁的,像是用来装仙贝或豆沙包的纸盒。
「呃……这是?」
「名产。」
我诚惶诚恐地问,得到的是个简洁易懂的回答。
「另外我还想问一下,这是哪里买的啊?」
「学园里的商店。」
……其实在间她之前心里就略微有底了,而看到包装上写着「至村雨学园一游」,这还真的是她们那机构里卖的东西。
虽然之前曾听她说过,机构里有一切必要设施,只是没想到竟然连伴手礼店都有……我满怀期待地打开一看,但装满其中的,就只是很普通的仙贝,而且还是鱿鱼仙贝。
「跟这比起来,巧还是比较想吃肉?」
「不,有这个我就很感激了。或者说,我现在想吃的正是这个。」
这种咸咸的零食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手朝着盒子伸过去,打算拿一片起来。
但……希却把盒子挪开,不让我拿仙贝。
「巧是病人。」
「呃……希?」
「来。」
说着,希伸手将仙贝递到我面前。
「啊——」
「呃……」
幸好病房里大部分病人,都被乙女姊带来的奶油蛋糕那香甜味吓得逃难去了。
然而,我的心中却还是涌生一股不知该说不道德还是怎么……
「啊——」
希则把仙贝伸到我面前催促着,我只好乖乖就范,张嘴咬下仙贝。
「巧,好吃吗?」
「唔丶嗯……」
说真的,对我那整天吃蛋糕的舌头来说,能尝到这适度的咸味以及海洋芬芳,实在是谢天谢地。
乙女姊离开后,我的肚子明明撑到不行,却又不知不觉地从希的手上吃下一片又一片仙贝。
不过其实那是因为我一吃完,希就像大胃王比赛那样立刻为我上菜,害我不知该何时喊停罢了。
「呃丶希,停!」
打算继续为我吃仙贝的希,这下停住不动。
「我丶我吃这样就够了。其实刚刚我才吃了一堆蛋糕,现在实在是很撑。」
「……这样啊?」
她怎么看起来一脸遗憾样?
「对了,话说妳今天一个人来?」
「为什么会问这个呢?」希歪着头,就像是在问我这句话。
「因为我看妳们三人上次不是一起来的吗?」
「喵,我这次稍微偷跑了。」
「啥?」
我正打算问她什么意思,希突然脸色一沉,对着周遭张望,彷佛有所警戒。
「怎丶怎么了?」
「有人来了。」
「那只是护士来巡房吧?」
「不是……这步伐……错不了。」
充满自信的表情刚说完话,希突然以猫一般的动作钻进床底下。
「妳丶妳在做什么啊!?」
「我在这里的事,你一定要保密。」
「呃,保密……?」
当场愣住的我,随后也听到一个从走廊慢慢逼近的脚步声。
那急促的步伐听起来属于小孩子,却带有一种既活泼又神气的调调……
「巧!本小姐来看你了!」
果不其然,脚步声的主人正是梅之森,而且身上还穿着光彩夺目的正装和服。
「嗨…嗨——梅之森。」
「唔——看来你比想象的还要有精神嘛。来,握手!」
带着女仆铃木与佐藤来到病房的梅之森一看到我上上刻以平常那骄矜满点的口吻要我跟她握手。
好好好。
我乖乖伸出手后,梅之森先是满意地看着,随后鼻子动了动。
「这里是怎么了?为何有一股好甜腻的味道?」
「喔喔,姊她又跟平常一样,带了蛋糕来看我。」
尽管对于躲在床下噤声不语的希十分在意,但我还是装得一副冷静样回答她。
「原来如此……铃木!」
听了梅之森一声吩咐,女仆铃木马上拉了张椅子给她。
「本小姐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带了好东西来给你。」
这次换女仆佐藤拿出一个装满水果的篓子。
这量还真是有够多。而且连我也能看出里头的水果各个都是高级品,绝非市面上一般水果。
「怎样?这全都是今早才从产地送来的喔。」
「喔喔……这太棒了。这果肉饱满又鲜艳的草莓,要是能拿来装饰小蛋糕……不对,这么难得的素材要做成水果塔才能突显风味……然后这个苹果也能做成派……」
「喂喂喂!这个探病用的,当然是你这病人得吃掉啊!」
「啊,对喔。谢谢妳,梅之森,不过我想我应该吃不了这么多吧。」
这怎么看都是批发等级的量。
然而就在我仔细瞧着里头某些罕见水果时,梅之森却心神不宁地看着我。
「然后呢?就这样?」
「咦,怎么了?嗯,这些看起来的确是满好吃的。」
「不是啦……话丶话说……我……」
看她举止扭捏,嘴里不知嘀咕些什么,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嗯?怎么了?要上厕所的话,出了病房的右手边就是了。不过穿和服应该会很辛苦吧……」
我已经发挥最大想象力,但梅之森看起来倒是相当失望。
这到底是怎么了?
「都筑先生,借一步说话。』
「咦?怎么怎么?」
插入我们俩之间的女仆佐藤,在我耳边说起悄悄话。
「都筑先生,您真迟钝,请您适可而止一点……」
「我丶我很迟钝?」
「是的,千世大小姐从刚刚就不时变换姿势给您瞧,您难道都没注意到吗?」
经她这么一说,梅之森的确从刚刚就有些坐立难安。
喔喔,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的确是我的不对。实际上,她看起来就像是七五三(注:日本传统儿童节,在男生3岁和5岁丶女生3岁和7岁时前往神社参拜祝贺,这天家长会让儿童穿上正装和服。)的小孩一样可爱。
「呃,梅之森。」
「什丶什么事啦?」
「妳穿起和服很好看喔。这个嘛……嗯……看起来满可爱的。」
「呜……」
梅之森脸底下就像是有什么帮浦加压血液,让她变得满面通红。
「谢丶谢谢……还丶还好啦,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我梅之森不适合的服装!呵……呵呵呵——」
明明都红得像颗苹果了,她却还别扭地放声而笑。
「这真是太好了,大小姐。」
「可不是吗。来探病前大小姐还好担心,怕被说成像是七五三的小朋友之类的。」
……还好我刚刚没说。
「就这点来看,都筑先生也算是知趣的人。」
「竟然使用『好看』丶『可爱』之类的话避重就轻,看来我们以前都低估都筑先生了。」
紧张一得到缓和,这下女仆们一口气宣泄内心话。
「喂!妳们两个————!」
她们俩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根本就像是在捉弄梅之森。
雇用这种女仆真的没问题吗?
后来,女仆们借口到茶水间切水果并开溜,于是病房里剩下我跟梅之森。
啊……不对,床底下其实还有另一个人。
「这两人竟然一大早就这样捉弄人!」
骂归骂,但我看得出梅之森对她们两人的信任。
对她这种生在梅之森财团,家财万贯的人来说,能像女仆那样跟她自由交谈的人大概不多吧。
而铃木与佐藤从小看着与自己同年纪的梅之森,对她想必也拥有超越主仆,近似姊妹的情感在。
两人那样捉弄她,或许也算是一种疼爱的表现吧……虽然她们搞不好只是拿她当乐子。
「不过梅之森,妳穿得这么正式,是去参拜过了吗?」
「本小姐哪可能到那种普通的神社去参拜嘛。」
您说得是。
依梅之森的做法,她搞不好会自己盖一间神社也说不定。
「我今天是到爷爷那儿,跟他拜个年。」
这么说来,她去年年底好像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妳说的爷爷,难不成是梅之森家那位大家长吗?」
「没错。今天梅之森家亲戚&集团企业身居要职的人全都来我们家跟爷爷打招呼,算是一年一度的聚会。」
「喔?听起来还真隆重……等等,这么重要的日子妳还过来看我,这样没问题吗?」
「喔——无所谓啦。」梅之森挥了挥手说道。
「今天光是那群董事要员就有将近两千人,爷爷得听他们一个个拜年,根本就没空能见我啦。」
「是丶是喔……」
两千人……这人数虽然很夸张,能容纳这么多人的他们家也是十分惊人。
「难得的新年妳却没拜年,这样岂不是害他有点寂寞吗?」
「没关系没关系,本小姐会另外挑一天去见爷爷的,到时候爸爸跟妈妈他们也回来了……」
梅之森说得既高兴又带点难为情。
这么说来,梅之森的父母好像平时几乎都不在国内。
看来这个新年,她终于能见到久违的父母了。
「对了,说到这我才想起!你到底哪时要出院啦!」
「妳丶妳为何突然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啦!」
梅之森伸手勒住我前襟并顺势贴近。
「基丶基本上下学期开学一周内应该就能出院……」
「下学期!?我只剩现在有机会耶!这样哪来得及啊!」
「好了啦,妳先别勒我脖子……」
好不容易,我才从梅之森的锁颈里得到释放。
接着,她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伸手用力指着我,
「你给我明天就出院!」
「开什么玩笑啊!」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身上没有能让伤口瞬间愈合的恶魔细胞之类的吗!?」
「谁会有那种东西啊!」
虽然我听不懂什么恶魔,但我可没有这种最终头目般的设定。
「算了,只要有腋下拐,总是有办法移动的,你给我自己想想办法。」
「哪有人这样的……」
何况话说回来,她干嘛这样非要我出院不可?
「妳刚刚说什么来不及,什么机会的,为何我完全听不懂?」
「哎唷——我指的当然是去见爷爷这件事啊。」
「那不是梅之森妳的行程吗?我猜他大概会给妳很多压岁钱吧。啊对了,趁这机会,妳就带个我们家的蛋糕当伴手礼好了?」
「嗯,拿蛋糕当新年贺礼,这主意倒是不坏。」
「对吧?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日本人生活既然都西化了,过年吃年糕的陈旧习俗也应该要屏除才对。过年吃蛋糕哪里错了?不但没错,我们甚至应该将这习惯植入人心。不是有个广告说『过年吃咖哩也不错(注:日本某食品公司新年的咖哩广告,性质类似台湾中秋节的一家烤肉万家香。)』吗?要是能像那样宣传,我们店就能多点生意了。」
「既然你这么想,拜托我爷爷不就成了?看是要登广告还是要做成杂志企划,他应该有许多手段才对。」
「咦?真的假的?」
那还真是感恩。
「嗯,所以你现在马上办出院。」
「……不,梅之森,刚刚的事究竟跟我出院有什么关系,我实在是不懂。」
「欸,你真的很呆耶!我到时跟爷爷拜年,你也要陪我一起去,这样都听不懂吗!」
我?跟梅之森一起?见她爷爷?
「为什么!?」
「因为……关于婚约,我都还没跟他正式报告过嘛!」
「慢着慢着慢着!关于那什么婚约的,妳先稍等一下!」
「不等了!佐藤,铃木,马上办理出院手续。」
不知何时回来的两名女仆站在梅之森身后,手里还捧着豪华的水果拼盘。
「好的,大小姐。」
「不过因为这间医院不属于梅之森集团,所以可能得花上一点时间。」
「这也没办法。妳们就尽快办妥。」
而且她们已经迅速着手为我办理出院!
「等等,我就说了妳们先等一下!」
「都筑先生,您这样太不干脆了。」
「没错,只要能跟老爷见面,我们就胜券在握了。」
两名女仆一左一右,使劲押住我的双臂。
「什么叫胜券在握啊!?」
不丶不行,照这样下去,我的人生搞不好将会就此落入定局!?
「嗯哼哼~而且本小姐知道,文乃跟希她们明天之前不会回来。」
梅之森得意洋洋地说道。
「喵呵呵呵!我要趁着这机会,一口气把生米煮成熟饭!」
「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啊!?」
就在这时,从床底下伸出不知什么东西,一把抓住梅之森的脚。
「哇呀啊啊啊──!?」
被吓瘫的梅之森发出惨叫。随后,希就像只优雅的猫,从床底下钻出来。
「千世……禁止偷跑。」
「唔哇!?希……妳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回来。」
「这怎么可能……本小姐明明交代我们家特务,要他们在妳回铃音镇时立刻通知我的呀!」「我知道,我躲开了。」
希淡淡说道。
「竟然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躲过梅之森家的监视网……」
「看来雾谷希小姐才是我们最大的劲敌……运律裤女神,真是太恐怖了……」
就连两名女仆也难掩惊讶。
呃……妳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千世……违反协定。」
「呃……」
希的一句呢喃,让梅之森脸色为之一变。
「话说有件事我从刚刚就很好奇,妳们说的协定是什么?」
「巧不必知道。」
「那件事你不需要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看来这件事,似乎打从一开始就跟我的个人意志无关。呜呜……
「可恶啊——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真该采用铃木的方案,直接在半夜潜入医院把巧绑走的一我半吊着眼瞪着一旁的铃木。
而这提议者竟然给我装得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喔」的表情。
「等等,这样仔细一想,希妳自己根本也偷跑了不是吗!」
「……对不起,乖乖乖。」
希操弄着她的神之手,企图安抚梅之森。
「少•敷.衍˙我!」
「……喵。」
嗯,这下我大概了解了。
接着,她们两人就在看傻了眼的我面前起口角(主要是梅之森单方攻击),女仆佐藤的电话就在这时响起。
「是,我是佐藤……什么?好的,请您继续负责监视。」
一挂断电话,佐藤来到梅之森身旁。
「芹泽文乃小姐似乎正朝着这间病房而来。」
「怎丶怎么会!?」
文乃跟芹泽修女一起到隔壁镇上教会,帮忙筹备新年弥撒活动。
我记得她当时说,明天才会回来啊……
「惨丶惨了啦,希。」
梅之森慌张不安地说道。
「要是偷跑被发现的话就惨了……毕竟这件事可是我们两人提议的!」
「是千世提议的。」
「好啦!总之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听梅之森喊起,千世指了指我的床底下。
「妳要我堂堂梅之森千世躲到这床底下!?」
「没问题,千世很娇小。」
「不准说我娇小!」
「大小姐,请您动作快。」
「咪呀——!本小姐不要躲床底下——!而且躲在巧的屁股下我不甘心啦!」
尽管梅之森大肆抱怨,最后还是被希拖进床下了。
虽然一开始底下不断传出咒骂声,我还被她隔着床垫踢屁股,但过没多久,这一切就安分了下来,而且还不时传出「咪——」「哈喵」之类微微娇声,大概是希的指技带着她升天了吧。
而两名女仆也跟先前出现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女仆还真是了不起的职业啊。
叩叩叩。
就在我想着这些无济于事的事情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请进——」
我一回应,门外的文乃随后客客气气地打开门,进到病房里。
「打扰了……」
「嗨丶嗨——文乃。怎么了?我记得妳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呃丶嗯,照理说是这样没错……不丶不过事情提前办完了!」
文乃支支吾吾地说。
「别丶别管这个了,你的脚现在怎样?」
「马马虎虎吧。院方说我下下周就能出院,不过石膏暂时还不能拆掉就是了。」
「这丶这样啊?很好呀。」
「嗯,是啊,所以店里的事,就先麻烦妳了。」
「嗯……」
文乃也不知为何,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地四处张望。
看样子,这应该跟希以及梅之森她们不时提到的那个「协定」有什么关连吧。
虽然我还不了解她们为何要这样商量交涉,但让她们三人在这里碰头,似乎是件非常不妙的事。
尽管如此,这样躲躲藏藏的也不太对吧……
「咦?这水果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是有谁来看你吗?」
「呃,这是梅……」
噗嗤!
就在我差点喊出梅之森的名字时,从床底传来无言的压力。
说起来可能无关紧要,不过我的脚被这一下给震得好痛。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怪声?」
「有丶有吗?妳听错了吧。」
这大概是要我别说溜嘴吧。唔……
「所以,这堆高得像座山的水果是哪来的?」
「呃……对了!是商店街的人送的!姊刚刚带过来的!」
「喔?那……这个仙贝呢?」
「呃……」
真是个眼尖的家伙。
「那丶那是同病房的人送的。」
呼——幸好勉强敷衍过去了。
话说回来,为何我非得协助她们两人躲藏不可?
「既然你有这么多吃的,看来我根本就不必特地带东西来嘛。」
文乃嘀咕了一句。
到这时,我才发现文乃提了一个布包。
「那是什么?」
「那丶那个不重要!」
不,既然都带来医院了,哪可能不重要呢。
「那该不会是探病用的东西吧?」
「呜……」
文乃犹豫了一下,随后把布包放到我腿上。
布里包着一个重箱(注:多层漆器盒。〉,打开盖子一看,里头装着手工年菜,有黑豆丶腌鱼子丶鱼板丶栗金团……等等。
而且除了这些,还有更多的炸鸡肉丶鸡翅丶以及骰子牛排坐镇其中。
「喔喔,太棒了!」
「我丶我只是刚好不小心做太多,可不是特地为你
做的喔!」
看来这果然是文乃亲手做的,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里头有我朝思暮想的肉!
「喔喔喔,我最想吃的就是肉啊。欸,我可以开动了吗?」
「随丶随你的便!」
我随即拿起一旁的免洗筷,夹了一块炸鸡块。
份量十足又多汁的炸鸡块,这正是高中男子赖以为生的食物啊。
「……所以,到底怎样?」
里头明明都是我最爱吃的东西,制作的文乃却毫无兴趣地把头撇向一旁,偷偷看着我吃东西。
「嗯,太好吃了,简直让人精神百倍。」
人果然就是该有个青梅竹马啊。
「这丶这样喔……很好啊。」
明明前不久才吃得撑到令人反胃,我现在却又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手。
「每天都吃病房餐跟姊的奶油蛋糕,让人好怀念这种大份量的食物……好痛!?」
「你丶你怎么了!?」
一只伸出的手,往我屁股掐了一下。
我侧眼一瞄,希正从床底下探头看着我这儿,表情好似带了些不满。
「你脚该不会还在痛吧?」
「唔呜呜……喔丶喔喔,嗯,没错没错。」
文乃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则随口敷衍她。
希这家伙……有必要捏得这么用力吗?
「不过,还好这次选的是这间医院。」
幸好当初不是送到梅之森集团的医院——文乃所指的,是这个意思。当时我被救护车载走后,梅之森一直打算把我送到自家医院,但希跟文乃却不知为何强力反对。
「我记得这间叫做竹综合医院?这里不但干净,设备完善,最重要的是,不必天天见到那个罗唆的小不点。」
那罗唆的小不点,指的大概是梅之森吧。
不知道她本人就在下头的文乃,就这样接二连三说出平日对她的不满。嗯……不过即使梅之森就在面前,文乃应该也不会跟她客气就是了。
至于我呢,现在则强烈感受到床底传来那看不见的压迫感。
「她每次都顾着起哄,从来都不收拾残局。装得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可是根本从里到外都是个小孩子!」
「我丶我觉得妳也不需要说得这么绝啦,嗯。」
「咦?你在说什么啊?你每次都被她那样使唤,不也很头痛吗?」
「不,我……呜喔!?」
屁股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怎么了?你的脚又痛了吗?」
「不丶不,与其说是脚,其实是屁股……」
「啊?」
这是梅之森搞的鬼。我朝下偷瞄,梅之森就像刚刚的希那样,探出半个头瞪着我,手里还握着大概是用来叉水果的塑胶叉子。
「她就是用那玩意儿刺我的吗……」
抱怨的人明明是文乃,我根本没开过口,为何却得被她拿叉子刺屁股不可啊?
虽然我非常想就这件事跟梅之森好好谈谈,不过当着文乃的面,当然是没办法这么做。
而梅之森那耍弄着叉子,一副「你敢多嘴的话我就再刺你」的模样,也是很吓人。
「巧,为何你从刚刚开始就不对劲?」
「咦?有丶有吗?」
「看你一副坐立不安,在我来之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不如说,是眼看就要出事了。
我看现在,还是趁早让文乃回家才是上策。
「文乃,妳是不是累了?」
「怎丶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有啦,因为妳不是才刚回来吗?我觉得妳今天还是趁早回家比较好……」
我看着文乃的脸色,诚惶诚恐地建议她。
「这是怎样……」
话刚说完,文乃突然板起脸,变得很不高兴。
「我留在这里碍到你了?」
「不丶不是的,我没这个意思喔!?」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我是个碍事的家伙。反正说真的,我本来就懒得探病。嗯,没错,我一点都不在乎你。能趁早回家去,我反而还高兴一点呢。」
惨丶惨了,这个言行模式……
「唉——这下真是乐得轻松,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连过年都看到你这傻瓜。」
微微颤抖的声音,湿漉漉的眼睛,本人却故作平静,也比平常来得喋喋不休。
从我长年跟文乃相处的经验,这正是红色警戒状态。
也就是说,从文乃的身上,我感受到她现在真的生气了。
虽然文乃平时总是生气的时候居多,但只要她还肯挥拳或踢腿,那么情况就都还好。
真正不妙的,反而是她现在这种不踢人也不咆哮的状况。
「我没有这个意思啦。」
「没有这个意思?谁晓得你有没有!」
说完,文乃慢慢起身,打算离开病房。
「那你自己保重吧。我之后会再来看你的。」
「等丶等等啊文乃!」
为了追上她,我连忙跳下床。
但,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没错,我的腿是断的。
「唔呜!?」
被石膏固定住的那条腿一踏到地面,那感觉真是沁入心脾啊。
从脚尖窜至头顶的剧痛,令人眼前一黑。
「「「巧!」」」
我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也许那是她们三人同时喊出来的也说不定。
既然脚断了,我自然也站不住。失去平衡的我,只好重重摔到地上。
「欸,巧,你没事吧!?」
「快!快叫医生来!」
「巧,振作。」
文乃她们慌张地来到我身边,各个都担心地喊着我的名字。
「没丶没事,只是跌倒罢了。」
只不过实在是有点痛。
「哎唷,拜托你别这样让人操心……」
「真是的,不要连自己骨折的事都忘了好吗!」
「巧,不可以乱来。」
放了心的文乃一露出笑容,梅之森以及希的脸色这才跟着缓和下来。
「喂,慢着……」
但转眼间,文乃又露出恶狠狠的表情。
被她瞪着的,当然是梅之森与希两人。
「为什么妳们会在这里?」
「吓!?惨了,竟然不小心溜到外头。」
「喵。」
到现在才察觉眼前事态的梅之森懊恼地抱着头,希则是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地想钻回床下,不过被文乃从后头揪住颈子。
「巧……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丶怎么一回事……呃……」
真是怪了,怎么会变成我有事呢?
我只是静静躺在病床上过新年而已耶?
「也就是说,你叫我回家,就是因为这原因?」
文乃慢慢站起来。
「慢着,文乃!照这模式,我猜等下大概又会出现那招,不过妳仔细想想,这件事错在我吗?而且我是病人耶?拜托妳先把这些纳入考虑,并从宽处置——」
「去死两次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乃的新年第一发,比平常还要更加猛烈无情。
但我竟然会为了这怀念的一击感慨万分,我还真是个天真的家伙啊。
「所以协商的结果,我们才决定由大家一起照顾巧。」
文乃淡淡说道。
就在我被那极度莫名其妙的暴力击沉的同时,文乃她们似乎已经商量完毕了。
从文乃那彷佛刚睡醒的乱糟糟头发,以及梅之森那穿得走样的和服,协商之激烈可见一斑。
不过光是能讨论出个结果,也许我就该庆幸了。
「文乃妳听着,我们已经订下禁止偷跑的协定,拜托妳别忘了好吗。」
「我对那什么协定才没兴趣。而且那协定明明就是妳先提的,竟然自己先犯规!」
「我不就跟妳说了,第一个偷跑的人是希吗!」
「巧,喝茶。」
被围剿的希倒是无视她们两人,忙着替我倒茶,做些其它事情。
「「希————!」」
两人同时放声咆哮。
看来尽管讨论有了结果,不过似乎还留下些许祸根。
唉,这实在是……
「啊。」
糟糕,一叹气不小心把茶也洒出来了。
这下睡衣全弄得湿答答的。
「啊——抱歉,妳们有谁能帮我拿件更换的睡衣来吗?」
说完的下一秒,我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巧,脱掉。」
「啊——希,妳这样是偷跑啦!现在应该由本小姐梅之森千世亲手换装才对!」
呃丶这我自己来就好了,反正只是上衣而已。
「妳们几个到底在说什么啦!巧,这点小事拜托你自己处理好不好!」
不,我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啊……
「不过既然你处理不来,那只好由我帮你了!反正我们以前都一起洗过澡了!」
这多
久以前的事情啊!
等等,像这样让女生擦身体,照理说应该是件幸福无比的事情不是吗!?
我也是个健康的男生,要是平时我也会感到高兴。可是,可是……!
「像丶像这种的,我丶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文乃她们魔爪伸向我的睡衣时——
「你们在做什么?」
传来一句沉重的低声。
一看,大吾郎正满脸困惑地站在病房门口。
「呃……我丶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隔壁的珠绪学姊红着脸,眼神不知所措地四处飘移。
「这场面我有看过!不过是在美少女游戏里。」
接着,鸣子跟家康从大吾郎宽大的肩膀后方探出头。
「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们会安安静静地旁观的。」
鸣子翘起拇指并眨了个眼。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事情经过,鸣子时绘随即像个中年人一样拍腿大笑。
「时绘,妳笑太大声了。」
文乃板着脸说。
「抱歉抱歉……呜噗噗!」
随后,好不容易止住笑的鸣子,眼里含着眼泪这么说。
「哇——没想到竟然连文乃都对这种玩法这么有兴致。」
「少丶少罗唆!刚刚那只是一时失常。然后不要说什么玩法不玩法的啦!」
文乃红透脸对着她咆哮。
至于梅之森,她在大吾郎一伙人出现后,随即血气上脑而昏倒了。对于自己刚刚的举止,她事后似乎非常难为情。
现在她正躺在我身旁的空床,让女仆以冰袋冷却那颗烫熟的脑袋。
「早知道这样,我们真该沉默到最后一刻,那样的话一定能看到更精彩的后续。」
「拜托千万不要。」
一面对抗班长那中年人的低级笑点,听着她哈哈大笑并吐槽她,我接下来又对着回到病房里的大家瞧了瞧。
「话说回来,今天这阵容还真难得啊。」
这应该是元旦以来第一次见到吧——我依序打量围绕在床边的他们。珠绪学姊跟班长本来就是一组的,但她们为何会跟家康以及大吾郎会合?
「我跟时绘去参拜,无意间遇到菊池,然后他说等下要来看都筑你,所以我们就跟着来了。今年正月过得好开心呢。」
珠绪学姊毫无滞碍地为我说明事情经过。有个正常人真好啊,沟通上实在是顺畅多了。
「所以就是这样啦。来来来,看到这么多美人,你有什么感想?看是要告白要示爱还是要纳为下仆通通悉听尊便!」
「谁会说啊!」
「还有家康啊……为什么连你也在?」
「太过分啦!为何只有我受到这种对待!?」
「呃,你不是元旦才去参拜过吗?为何今天又去了?」
「呵……身为日本人,不论何时都要对神社佛阁抱持敬意……」
「所以实际上呢?」
「当然是为了拍那里的巫女工读生啊。」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要有这望远镜头,就算现场再怎么禁止摄影,通通都能一发搞定。」
家康拿出来的,是个装了超长镜头,活像一把火箭炮的单镜反光相机。
「这叫做偷拍好吗!你这变态!」
「呜哼呜!?」
被文乃一骂,家康发出诡异的高声呻吟。
「你……别发出这么恶心的声音啦!」
看来文乃似乎真的觉得很恶,连忙把脚缩回去。
「不,自从我这些日子被克里斯底迪痛骂,心中的M属性已经觉醒了!如今只要被人称作变态,心中的小宇宙就会燃烧。就这点来看,二次元似乎也不错捏☆」
唔哇,这家伙还真的把最糟糕的属性唤醒了。
「所以芹泽同学,请妳猛烈地痛骂我一顿吧。」
「你这大变态!去死一百次!」
「这也一样让人受不了啊啊啊!」
以踢击代替痛骂的文乃,就这么把家康摆平了。昏倒的他,脸上还带了有点恶心的爽朗笑容。
事情始末姑且不管,家康肯面对现实,或许也算得上是件好事……吧,是这么说的吗?
而看到我们的样子,珠绪学姊她面露微笑。
「不过看到都筑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呵呵。」
「珠绪学姊,不好意思,竟然又让您来了一次。」
「别在意,反正我两次都是顺路来探望而已。」
喔——这感觉真是……明明只是平常的对话,却让人感到如此自在。
「哎唷唷唷!?」
屁股突然一阵剧痛。一看,原来我又被叉子刺到了。
「希,妳在做什么啦!」
「……喵,没事。」
希的嘴唇看起来彷佛微微嘟起。
「哪可能会没事……啊呀呀呀呀!?」
这次换文乃揪着我耳朵。
「你干嘛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
「妳们到底是怎么了嘛!?」
「巧你这傻瓜闭嘴!原来我们没来的那几天,珠绪学姊跟时绘有来看你。这样根本就不孤单,你去死两次算了……什么协定,到头来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嘛。」
这是在说啥?我还真是完全听不懂。
「那么不好意思,接下来轮到我们……」
这次换梅之森她们家的女仆,挽起袖子朝我这里逼近。
「等等,为何连妳们两人都……!?」
「我们是千世大小姐的代理人,接下来将会让您好好体会大小姐心里的痛。」
「放心,我们不会弄伤您……不过会尽可能弄痛您就是了。」
「所以你们到底怎么了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我脚上石膏就这样得到了大量涂鸦,并接受那透过肢体语言,不知所谓的说教。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而另一伙人,则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
过了将近一年,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渐渐呈现一种不可思议的平衡。
而没有急剧变化,渐渐成为好伙伴的我们——
下一波风暴,果然还是迎面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