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hirond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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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遇到怎样的悲剧,你的人生都会继续。
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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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快五小时平均六小时走得慢八小时——而这所说的,便是在四国德岛县灵场八十八所中,从第十一所藤井寺到第十二所烧山寺的巡礼路。
这条烧山寺道是从第一所灵山寺开始遍历八十八所的所谓『巡礼者』会遇到的第一个难关,有许多人都在这条路上遭遇挫败,因此俗称『巡礼杀手』。二零一三年十月二十七日,我们的英雄空空空正脚踏实地地走在这条路上。
脚踏实地这个形容也许没有必要过度修辞,但在现在的四国中,这确实必要的、必不可缺的描写——总之,空空空走在上下坡剧烈变化的陡峭山路上。
十三岁的少年空空空直到前不久为止——在他自己看来,那已经是连是现实还是梦境都分不清的遥远、久远、悠久的过去了,但至少在时间上还是不久之前,直到短短的不久之前,都是一名隶属于体育系社团的初中生——要说是走得快、平均、还是走得慢,那当然是走得快。而且他登山的节奏也不错,但即便如此,这也很难说是一条轻松的路。
一般来说是条难走的山路。
在山路上自然不能使用那个空力自行车『恋风号』——那辆自行车丢在藤井寺了。虽然是违章停车,但不止是德岛县,现在整个四国岛都没有人会处罚违章停车了——空无人烟,因此没有问题。
「…………」
只做眼前事。
撑过当下。
重复紧急避难——执拗地重复。空空空在这半年间基本上热情燃烧在活下去上面,对他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相当于他秘书的『篝火』做出的客观评价指出,那中生存方式不是『燃烧热情』而是『冷却人性』),但是随便停下来的话,说不定就会陷入思考。
不。
即便在朝着山顶行走的途中——在走向烧山寺的途中,也不是没有疑问——为什么今天,现在,我要爬这个烧山寺道呢。
大概是十三岁年纪轻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却要学人家遍历灵场吧。不,在登陆之际,他不是没有想过在『调查』四国中,以环绕四国一周的八十八所巡游为『基准』——
「你体力真不错,空空。」
这时。
走在空空前面的人突然回头说——由于角度问题,她说这话的时候正从上面俯视下来,不过她似乎是真心感慨。
她。
魔法少女『Pumpkin』认真地问。
「你特地锻炼过身体吗?」
问的时候,她已经转回前方了,看起来虽然是真心感慨,但也没有那么关心。不过空空基本上是个认真的少年,面对这种打法时间、没话找话的问题,也认真回答。
又问必有答。
即便无法回应期待。
「嗯……我从小就一直打棒球。」
不过,即便有这种素养、有这种底子,一直打棒球的生活也已经结束了——再生活迎来终结后的这半年里,他的身体正处于成长期,并一直用各种机器进行肌肉训练,因此他现在肉体的形成,也无法全部归功于棒球。
「为了训练,也经常越野跑。」
「越野跑?越野?那是什么意思?」
「啊啊,厄——」
自己理所当然地用着的名词对方却觉得不理所当然,为了填平这直接的差距,空空思考有什么合适的名字。名字。他这个少年只要给事物安上『名字』就会安心——也许这不是『安心』,而是『安定』。
「简单来说,就是山路训练。越野就是走山路的意思……诺,山路上凹凸不平,比起在普通地操场上跑圈,运动强度更高。」
「嗯。」
『Pumpkin』问过之后,看起来也没什么兴趣——不过,要是听了这些知识,就提议『哦这样啊,那干脆在这个山路上也跑起来吧』,反而麻烦。
本来,空空不会对别人的人格说三道四,但心里还是觉得她是个消极的人——不过,对于昨天才认识的人,而且是在那种紧迫情况下认识的人,现在做出评价也许还太早。
毕竟空空连她报上的真名是不是真的是真名都无法断定——『名字』还不安定。杵摫钢矢十分有可能是假名。也许『Pumpkin』这一不管怎么看都像代号的名字,也许实际上才是真名。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故事。
『Pumpkin』看起来消极,也许只是因为她走山路累了,也许只是悲叹于失去了同伴,也许是本能地讨厌空空空。也许她在别人面前是个和年岁相仿的开朗女孩儿——不管因为什么,空空都不会为难。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为难。
即使算不上是特别欢迎。
不管,第一个可能性——她走山路累了的可能性,在空空看来很低——她身体纤细,完全看不出是走得快的人,但却比空空还满不在乎,像是走普通路一样攀登这条『巡礼杀手』。
她也特地锻炼过吗?
不,锻炼过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越野跑这个词……哎。
「你将来的梦想是当职业棒球选手吗?空空。」
她继续杂谈。
也许她只是在打发时间,也许这是她拉近和空空关系的方式。对于之后必须和她『共同战斗』的空空来说,他希望是后者——不,其实也没什么希望的。
只是觉得如果是后者就好了。
与其说是就好了——不如说是方便。
「谁知道呢——我几乎没有梦想过将来。」
「是吗?你是现实的男孩子嘛?可是男孩子不是基本都想当职业棒球选手吗?」
这是句质朴的话——甚至有点太质朴了。有一瞬间还以为她这么说是在讽刺(实际上,空空的奇葩个性被人这么挪揄也没有办法),但似乎不是那样,『Pumpkin』真的只是质朴地这么想。
职业棒球选手,吗?
虽然空空完全无法想象她是如何成长到今天的,但至少从她现在是『魔法少女』这一点来看,很难认为她正经上过小学中学。根据空空的粗略推测,她大概是高中生年纪,可是她当然不可能是高中生。在她心目中『男孩子』的形象极其典型,或是说『想当职业棒球选手』也许才是该有的样子。『女孩子』的形象说不定会梦想成为『新娘』或是『糕点师』——不,她自己就曾经是『女孩子』,这也许过于臆测了。
不管怎样,空空有问必答。
甚至有些义务性地。
「也许是,但我没有。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我甚至无法全部说出十二个球团的名字。」
「是吗?」
她好像很意外。
当然,还算不上吃惊,只是有些意外——不过是过一天就会忘记的意外程度。
「那你打棒球的动力是什么?」
「动力……」
「没有动机,是不会去打棒球的吧?」
「打棒球不需要动机的啦。我不需要。当然,我想队友里确实有人规规矩矩地……或者说,稳健地以职业棒球选手为目标——」
真的吗?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空空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虽然当时没有觉得,但现在他明白,自己非常不善于预测周围人的心理。
不说别的。
虽说是队友,但现在已经搞不清他们是不是真的是空空的『友』了——没法确认。
那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带着将来的目的、或是明确的动机在打棒球的呢——又或许和空空一样,只是因为家长才开始打棒球、只是一直没有停止而已呢?
只是对付。
眼前的事情。
只是整理整顿人生。
——不过,空空靠着棒球的技能报送进了私立初中,倒也可以说是带着利己目的打棒球的——他说不定挺精明的。
不过如果真的精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地走在烧山寺道上就是了。
一头雾水地——真的是一头雾水。
「——我基本上是来什么球就打什么球的感觉。」
空空总结说。
虽然被问到后顺势就回答了,但他完全不想多说以前的事——『Pumpkin』似乎也不想深究空空少年队棒球的态度。
「嗯。来什么球打什么球啊。」
她只是重复了一便,然后就转回到了话题上。
对,话题不是关于空空的过去,更不是关于曾经的梦想——而是关于他现在的矫健脚步。
至少,她作为空空今后必须共同战斗的搭档应该关心的不是这种怀旧的方面,而是他现在的体力。
说不定『Pumpkin』会觉得空空是用『来什么球打什么球』的风格接连击退了她的同伴——魔法少女们,分外活跃。不过至少『Pumpkin』没有把它表现出了,空空也没有察觉。
「你也不是普通人嘛——要是连这点山路都走不上去的话就麻烦了。」
「嗯……是啊。你说得对。」
确实如此。
只能如此。
毕竟空空是『英雄』,是『军人』——即便曾经不是棒球部成员,假设是文学少年,面对这种虽然险峻、但毕竟是游览路线的道路,决不能示弱。
即便只有十三岁,在国家制度中还只是初中一年级,但他现在正在拯救人类——虽说他自己极度欠缺这种自觉。
来什么球打什么球。
只是用这种风格拯救人类而已。
「但是,这么说来,你更让人意外啊。」
交流。
听到提问,回答,然后就轮到空空提问了——空空觉得他必须提问,于是说。
他把交流认为是这样义务性而单方向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构建出丰富的人际关系,但他自己毫无察觉。
他说。
「你很有精神呀——爬这样险峻的山路,却连一滴汗都没有出。你看上去完全不想是锻炼过的样子。」
比较而言,她不用说,明显是文化系。
即便空空没有从外表判断别人的技能,也足够——了。
「啊啊,不,这不一样——我不是在用体力登山。」
「不是用体力?那是用什么?」
「魔力,吧?」
她这样回答。
听起来像是玩笑,又像是讽刺,但空空明白,这句话即便是讽刺也不是玩笑——因为『Pumpkin』是魔法少女。
魔力这个词原本毫无说服力的特征,在她——她『们』面前被完全无效化了。毫无说服力的特征被完全无效化了,这个说法极其不自然,但此时没有其他的表现方法。
和空空这样锻炼出的体力之类无关——她们一定是在超越常理地『登山』。
在天上飞。
爆破。
正好破坏。
射出激光。
复制。
……就是不知道使用什么样的魔法『登山』——虽然空空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推测出了『Pumpkin』用的魔法——但实际上怎样完全不清楚。
想想看,这很危险。
空空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和不知拥有什么技能的人组队,却要向今后的困难——左右人类明天的艰难困苦发起挑战。
共同战斗也好,同盟也罢。
协同作战也好,形势也罢。
在现在的情况下,一般都会认为非常危险——但是空空处于危险的立场、位置,并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他一直都在不明所以地处理不明所以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完全莫名其妙的事情。
总的来说就是不一般。
和『Pumpkin』这位神秘的年长女性一起神秘地同行,这种事空空空事到如今没有理由犹豫——该说现在犹豫太晚了。
话虽如此,但空空此时没有察觉到太大的风险,也许并不是因为习惯了,而是单纯地比较而言。
也许是程度的问题。
和现在四国的危险性比起来,还有和现在不知行踪、但确实还存活着的另一位魔法少女『Stroke』比起来——不论『Pumpkin』的魔法是什么,都没有太大的风险。就算他无意识间有了这种想法,那也是无可奈何,或者说理所当然的。
这个『想法』也许是个乐观的臆测——但即便承认了这个风险,他现在也不会默不作声。
现在的目的是对话。
即便他现在不打算追问『Pumpkin』拥有的『魔力』,但作为交流的一环——作为他主动接近的姿态。
「魔力是什么?」
这么问是一种礼貌。
他这么认为。
所以说,由于他用这种互相让步的形式来对待交流,他的对人姿态就有了偏差,基本都不得要领——不过最终,对于他这个类似社交辞令的问题,
「详细情况等到烧山寺以后再解释,空空。不要着急。」
『Pumpkin』说。
「我说过的吧?」
「是的,我听到了。」
空空点头。
他并不是忘记了——『Pumpkin』说过,包含种种、不分大小、一切都等到烧山寺以后再解释。
在香川县都市部分的中学教师里。
在同伴的尸体前——她说过。
她说过,现在要放下一切,尽早移动——空空听了她的。到达四国以后——也许该说是被丢到四国以后,被空投进四国以后——他一直想要找人给他『解释』。在他看来,也许会希望不要这么慢悠悠地,而是马上解释,实际上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少有地提出这个主张,但还是忍了下来。这是因为他顾虑到『Pumpkin』正站在同伴的尸体前——才怪。
先不管『Pumpkin』在同伴的尸体前到底是什么感受、有什么想法,如果空空行动或自制时能够顾虑到别人的内心想法,他的人生也该有所不同。
那么说到他那时为何忍了下来,只是单纯地因为他判断照『Pumpkin』说的做比较『安全』——考虑到从那间教室消失的另一位魔法少女,刚才提到过名字的『Stroke』,自然没有理由反对立刻开始移动。他一点也不想再次领教『那孩子』的『激光炮』——不过,这个担心实际上有些杞人忧天,但他还没有听到过『解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过,即便这个担心是杞人忧天,『Stroke』对他、对他们来说风险很高,这一点本身没有错,空空的判断也可以说是对的。
这些事发生在昨天,十月二十六日。
之后过了将近一整天,他们从香川县移动到了德岛县——考虑到四国的广大面积,这可是相当高速的移动,强行军。
在这个意义上,到达烧山寺道之前,他们就已经走过了很长的路程——当然,在之前的路上,空空骑着浓缩了科学精华的空力自行车,没有一般认为的那么累。
和那位『Stroke』的战斗中,空空空的脚底受了不少伤,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科学万岁。
然而却有一个疑问。
自行车确实是个方便的攻击,但在之前的路上,用『魔法』飞行的话,不就能更快地、更迅速地到达藤井寺了吗——严格地说,『Pumpkin』是和空空的自行车并排飞的,但两个人一起飞的话,应该能节省不少时间。魔法的产物飞行显然比科学的产物自行车速度快——基于和在室内飞行一样的原因,在陡峭的山路上飞行比较危险,因此才走在烧山寺道上,这(即便脚底有点疼)还是能理解的。
『Pumpkin』说了等到烧山寺再解释,因此这个疑问还没问——不过要问的话,现在正在互相提问,也许是个机会。
该不该提问。
即使问了,也可能再次得到「我说过的吧?」的回答——空空不是那种被大姐姐戏耍会感到快感的少年,想到这些便犹豫起来。
而且即便没有想到这些,问太多的话说不定会暴露自己的无知、没见识——即便没到那个地步,至少也是暴露了自己的本事,也就是没本事。因此,为了维持、坚持同盟关系,正确的姿态也许应该是在对方主动解释之前,装出大胆的样子,不问社交辞令以外的问题。
虽说问是一时的耻辱,不问是一生的耻辱,但也有一些紧迫之时提问会终结一生,至少会左右一生。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连随便说话都不行。
必须一字一句都多加小心。
但最后,空空在加上了『只问这一件事』的限定条件后,向『Pumpkin』提出了问题——他决定即便得到「我说过了吧?」这个冷淡、或是说无以为对的回答,也情愿情愿接受那种不快。
十三岁的少年,空空空。
虽然没有人能说出他的风格是什么,但要说他此时为什么会偏离他的风格,问出这样有勇气的问题,那是因为他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
在香川县时,每当他想要像人提问的时候,那个人就会死去或逃走——他害怕这样一直自制下去,在到达烧山寺之前,眼前的『Pumpkin』会有不小的概率以某种形式丢掉性命。
他带着平静的表情,冷静判断的样子,毫无压力地检讨这位和他一起登山、至少在形式上是搭档的人在不久的将来会死去的可能性。这果然是他的风格——即便没有人能说出他的风格是什么。
但这不能说是担心过头、小心过头,这就是现在的四国、空空空的现实。
「那个,『Pumpkin』小姐。」
「什么事?空空。」
说起想问的问题,她为什么会称呼他为『空空』也是其中之一。但也许是因为空空判断这件事的紧急性低,也许是因为他害怕触及和『那个人』想过的事情,总之他没有问题,而是按照预定的问:
「为什么不飞?」
但是这样一来,听起来好像是他爬不动山了似的。
「为什么之前不飞过来?虽然我知道为什么不在山路上飞。」
于是他仔细纠正了一下。
为了避免误解——空
空少年不喜欢被误解。他现在的立场基本上都是基于误解形成的,当然不会喜欢。
他不仅不喜欢被误解,还同样不善于解开误解,不过这种程度的误解还是能轻松解开的。在听到空空问题的一瞬间,『Pumpkin』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之后便明白过来。
「啊啊。」
她点点头。
她停下来回头看了空空一眼,然后又走起来。她说:
「这样啊,这个我还没说过啊——空空什么事都唯唯诺诺地照做,结果我就连这种无所谓的事情都忘记解释了。」
她说得好像把责任都推给空空一样。
空空不想唯唯诺诺,但他确实觉得重要事项的解释应该等到平定了周围、回避了紧急事态、双方都安定下来之后再进行。可是这种一问一答就能解决的事情,应该在他骑上自行车的时候,在『Pumpkin』让他骑上自行车的时候就问。
这与其说是空空没想到,不如说是他想太多了——空空少年总是会想太多,而把某些东西延后。
这次不过是造成了两人间的一点小摩擦——可以一笑了之,但愿这种摩擦不会再日后变成致命伤。
因为他在四国的冒险。
现在还看不见终点——才刚刚开始。
「难道说是因为那个规则吗?从香川县跨越边界进入德岛县时不能使用魔法——之类的规则。」
「嗯?不不,不是的——你太武断了,空空。这次没有飞,单纯为了采取隐秘行动而已。」
「隐秘行动。」
「因为在天上飞很显眼啊——而且空空,你还不习惯飞行吧。」
「哦——原来如此。」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
在天上飞的时候不用注意路线,能够节省很多路程,但现在看看和Pumpkin正被人追赶——不,虽然不一定在被追赶,但还是不得不在意同样可以再天上飞的魔法少女『Stroke』的视线。
因此才进行——隐秘行动。
「如果不怕被人看见的话,在山路上也无所谓啊,看看。只要大幅提升高度,再从正上方着陆,就不用走这条巡礼路,直接走近道到达烧山寺。」
「啊,这样啊。」
就是这样。
看看还没有习惯『人会飞』这个现象,完全跟不上这些想法——他刚才为了避免误会和加上的话,虽然成功避免了误会,但却像他害怕的那样暴露了他见识短、没本事,这让他感到羞耻。
看看作为外地人来的四国,说实话,『Pumpkin』对他的评价降低会让他感到沮丧——不过,空空的这个担心是白担心了。
不需要感到不安。
通过昨天的遭遇,『Pumpkin』对空空空这位比她小的少年做出的评价完全没有改变——魔法少女『Pumpkin』在评价空空空时看中的是和空空以为的完全不同的要点。
「该怎么说呢——机会难得,空空,你好好感受一下德岛县的名胜吧。你是第一次来四国吧?」
「就算你让我好好感受……」
「这是一辈子想要做一次的事情吧?环游八十八所。」
「…………」
是这么看待的吗?
四国居民对待环游八十八所——可是在空空看来,八十八灵场中能叫得上名字的也就只有几个。烧山寺道也好,藤井寺和烧山寺也罢,他都不知道。
可以说是无知。
然而,如果实话实说的话说不定会刺激到『Pumpkin』的家乡爱(?),于是。
「哦。」
他含糊地回答。
当然,『Pumpkin』也听出了其中的含糊——这样一来,还不如老实回答『没有想做一次』,但空空也不太善于正面说谎。
「怎么了?空空,你不太了解德岛吗?」
「要说了解不了解的话,应该算是不了解吧。」
「要说……我问的是『你不太了解吗?』,那还可能是『要说』什么别的吗?」
「要说有没有可能的话,我想说没可能的。」
没想到变成说笑话了一样,但空空当然不是有意的——但『Pumpkin』怎么想就不一定了。
也许会觉得他是个没礼貌的小鬼。
那样的话就郁闷了。每件事都这样。
说起来,不光是德岛,整个四国空空都不太了解,不过从刚才的对话中可以看出『Pumpkin』是香川人,也许她是通过把德岛单独从话题中分割开来,以保护自己的家乡。
不,『Pumpkin』到底是不是香川人空空还没有明确问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所属的魔法少女『小队』的地盘,基本是在香川县。
一开始遇见的魔法少女『Metaphor』这么说过。
嗯?
不,等等。
这样一来的话……?也就是是说,还有别的魔法少女『小队』的地盘是这个德岛县……或者说德岛地区吗?
「…………」
这个,哎。
可是现在又不能问——这件事应该等到爬到山顶再问。也许『Pumpkin』从香川地区移动到德岛地区的原因就和这件事密切相关——只是不是一问一答就能得到答案的。
这件事暂且不论。
关于香川县,空空拥有的知识基本上只有『吃杂煮时就的饼里面有馅』之类的——而德岛县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虽然说不上在意,但还是会这样想。
空空明明是来调查四国的,却几乎比了解四国——虽说会花费一些时间,但他还是应该做些事前调查。至少买一本导游书的时间还是有的。
不过,他又不是来观光的,买导游书有点偏离宗旨就是了……。
「啊啊,但是,对了。我听说过。说到德岛,就是那个吧。御好烧里会加金时豆。」
「……你的知识真是偏颇。」
『Pumpkin』惊讶地说,没再说有关地域的话题。如果是因为她判断这种对话不会有好处的话,也算是答对了。
最多也就是用『四国人基本都喜欢甜食啊』打开话题,也就到头了。
但是,离开香川县进入德岛县的空空空,即便偏离宗旨,也应该带一两本导游书来——那样也许会有利于他今后的冒险。
然而,从他最近的悲剧人生中也可以发现,空空空没有预知能力,也缺乏普通人该有的对未来的预见能力。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不会考虑以后的事。
今后也不会后悔自己没有事先买导游书。
「……山顶上的景色一定非常好吧。」
总之,空空为了避免沉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景色。
「那倒没有。烧山寺又不是展望台。想看好景色的话,最好还是去别处——当然,如果有空的话。」
「有空吗?」
「怎么可能有。」
她干脆地说。
「不过,一会儿就能知道有多没空了——」
「……?有多没空?」
这是什么意思,好奇怪的话。
该说是奇怪,还是奇特呢。
不是也许有也许没有——这句话是,也许没有,也许更没有的意思?
如果是类似『绝望也分好坏,坏的还有更坏』的意思的话——空空倒是容易理解。空空空就一直是从绝望潜入更深的绝望。
「一会儿是说到山顶吗?」
「不,烧山寺也不一定建在山顶啦。」
「是吗?」
「不要想从我这里获取德岛的只是哦。我虽然不是一窍不通,但也没有熟悉到能教别人。」
『Pumpkin』说。
「虽说一辈子想要做一次,但我其实没做过——环游八十八所什么的。」
「哦……」
这倒也是。
虽说比空空年长,但她还年轻,要去巡礼还早——不,对她来说,年轻也许不是什么问题。
她大概从来没有渴望过去巡游八十八所——空空是最近才知道人类到底是在和什么战斗,但她身为魔法少女的时间应该比这长得多。
……不过这全都是空空自己的想象,说不定『Pumpkin』在这次的四国事件发生前才刚刚成为魔法少女。
到最后,空空还不知道一件确定的事——一切都含含糊糊的。即便之后『Pumpkin』向他解释了现状,他也没有判断那些话是否真实的基准。
他千里迢迢地跑来四国,这样说也许有些夸张,总之是特地跑来四国,可到现在他调查出的成果——亲身调查出的成果,能够确信的,就只有『魔法』的存在而已。
魔法。
还有魔法少女。
还不清楚这些和四国的现在有什么牵连——他有些担心,以这个步调是不是来得及。
一直以来,要应付、突破现状就足足够他受的了,有件事差点都要忘了:他是有时间限制的。
极其切实的时间限制。
虽说在当时的情况下是
不得已,但这是他自己开出的空头支票。一周——七天的时间限制。
这其中已经过去了两天,而第三天的二分之一也接近终点了——他并不是那么消极、性格阴暗的人,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法完全不考虑『也许已经来不及』的可能性了。
最坏的可能性。最坏的情形。
「…………」
最坏的情况下,或者说,最少——要想出让我自己活下来的方法。
空空空这样想。
利己?
不,是义务似的想。
义务似的想着必须保护自己的性命。
他。
想着,思考着。不停思考。
2
空空好像有很多想法啊——这时,魔法少女『Pumpkin』转身,只是偷看着身后,想着。
空空空在思考,当然『Pumpkin』也同样在思考——在空空看来,『Pumpkin』是神秘的大姐姐,但在她自己看来,自己当然只是普通的自己,并没有特意把自己的形象装扮得神秘,而且也极其普通地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
和空空空不同的是,她的『各种各样的想法』中,几乎没有『让我自己活下来的方法』。即使有,这种想法的优先级也非常低。她心中强烈地认为,即使自己一个人活下来也没用——这既是因为她所受的是这样的教育,也是因为她本身就有很强的这种放任自流的倾向。
虽然最宝贵自己。
但也最不相信自己。
放任自流——就是因为『Pumpkin』这样。
在曾经是她队友的魔法少女中,她才会跟性格最爽朗的『Metaphor』最合得来——而且,才会和曾经身处地球扑灭军的『她』有来往。
「…………」
真是不可思议的缘分。
竟然能和『她』的遗孤,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总之是空空空这位少年,在这种紧急事态中一起行走。
在四国巡礼的用语中,有『同行二人』这个词,但那指的是和弘法大师同行,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不可思议的缘分。
话虽如此,她当然——不想带着这种感伤和空空空同行。她由于岁数和别人差许多,游离在『Summer』队的边缘,但她并不喜欢孤立,也不是不善于和人打交道——虽然看起来像是那样,但至少本人不这么觉得。
所以只要有必要,她就会和别人共同行动,但当然只是在有必要的时候——说实话,她当时向空空空提出同盟的原因,应该向空空空提出同盟的原因,已经消失了。
在魔法少女『Collagen』死去的时候。
失去了迫切的必要性。
她想让不是魔法少女的空空少年去做身为魔法少女的她做不到的事情,因此才提出同盟——但那个威胁已经消失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需要不是魔法少女的战斗力了。
也就是说。
单纯从情况来判断的话,『Pumpkin』也就没有必要和空空空组队了——再能使用『魔法』的她看来,不能使用『魔法』的少年反而会碍手碍脚。
那么,她为什么没有在香川的那所中学里抛弃空空,而是维持着同盟关系,一起来到德岛县烧山寺道呢——那是因为她看准的不是现状,而是未来的状况。
确实,没有了迫切的必要性——那么,考虑到从『她』那里听说的空空的人性,和他一起行动不只会碍手碍脚,甚至还会有危险。可以说,比起空空与『Pumpkin』同行感到的风险,『Pumpkin』与空空同行感到的风险更大——那么她为什么会接受这个风险呢?那是因为空空和『Pumpkin』的认识不同,『Pumpkin』所知的现在四国的状态、四国本身蕴含的风险,不是空空空能比得了的。
就算空空空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他也终究是一个人——不可能比覆盖四国全境的威胁更危险。这是『Pumpkin』的判断。为了对抗袭击四国全境的威胁,空空空这个存在在将来反而会起到好的作用。
为了对抗时刻变化的情况,虽然算不上是以毒攻毒——但空空空应该能派的上用场。
因为他无法使用魔法,却和多位魔法少女对峙,还在现在的四国中活了超过两天——即便没有迫切的理由,单凭这些也足够成为结成同盟的理由了。
虽然他是无法使用魔法的少年——但他也是军人,是英雄。
而且——『Pumpkin』这次回头了。
无法使用魔法的少年这个评价也许并不正确——他确实不是像『Pumpkin』或『Metaphor』这样经过训练的魔法少女,但即便没有经过训练,也是能使用魔法的。
对,只要像他现在这样。
穿上魔法少女服的话——『Pumpkin』感觉像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又转向前方。
还好空空才只有十三岁,第二性征还没有完全显现,看上去没有那么糟糕,但『Pumpkin』终究没有观赏女装少年的兴趣。
而且她自己也是同样的打扮,并且很难说是般配,没法对他说三道四——『Pumpkin』虽说是女生,但已经是十几岁的后半段了,穿着魔法少女服——实际上就是轻飘飘的哥特萝莉装,也相当奇怪。
话虽如此,在离开香川的中学的时候,她曾经让空空把那服装脱下来(她说:穿裙子不方便骑自行车吧?现在想来这个说法不太说得过去)但他很顽固。顽固地坚持不换衣服。
『Pumpkin』并不认为他有女装的兴趣,因此可以推测出他穿服装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生存率——他的这种顽固也有可靠的一面。
女装也无所谓——就算到不了这个地步,至少是情愿接受女装。他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风格,在今后的生存斗争中,应该会成为有点放任自流的『Pumpkin』的指针。
然而,她依然要小心谨慎。
因为,空空终究没能成为同样放任自流的——没那么积极想要活下去的『她』的指针。
最终都没能成为。
站在『Pumpkin』的角度上,『她』和空空少年的深层次关系终究只是想象——即使问,也不觉得空空会说出正确的答案。她并不觉得空空会说谎,只是认为他对现实的人生不正确。
这个偏见没有大错。
虽说有事前信息,但她只通过一天的交流就察觉到了——不管怎样,空空空和『Pumpkin』之间摸索出的同盟关系虽然岌岌可危,但从结果来说还是成立了——在这个时间点上。
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们都没有想要给对方使坏、欺骗或利用对方。
魔法少女『Metaphor』——登澱證在和空空空结成同盟的时候,想要把他当做『盾牌』,和那时比起来,这次的组合可以说非常正面、有建设性。
这也许是同龄的空空空与『Metaphor』之间的关系,和明显有长幼之分的『Pumpkin』和空空空之间的关系的不同。
把他当成是年幼的孩子对待,和把他当成是同样年纪的少年对待时,空空的形象会差很多——而且,空空出乎意料地会受到『她』或是曾经的挚友花屋潇那样的年长女性喜爱。而且空空很重视长幼之序,比起同年龄段的人,他容易和年长的人打交道。
不过,也只有『在这个时间点』上,这种显而易见的推测才能成立。空空和『Pumpkin』都是会瞬间颠覆、撤回自己意见的人,在这一点上,他们完全相同。
在某种意义上是相似的人。
他们两人都能毫不犹豫地从背后对合作者捅刀——反过来说,正是因为他们两人这样的性格,才能毫不介意『Summer』队对英雄『丑恶』的战斗,这样携手同行。
那么——她想。
魔法少女『Pumpkin』思考着之后的事情。
她得到了可靠的搭档,却将危险分子放归山林,这个情况,是会维持现状,还是会成为负面因子——有多没空?马上就能弄清了。
不管能不能弄清,她都打算把一切毫不隐瞒地告诉空空——对他推心置腹。不过,她还是希望情况能多少有些好转,也就是说希望能高高兴兴地说。
看来空空还没有掌握的四国中进行的游戏的全貌——可是却活了下来,这连她都难以置信——除他以外,在事件发生后登陆的人全都丧命了——因此必须告诉他游戏的全貌,而且她为了统一认识,也想快点告诉他。
只是,只是要先保证自身安全才行——话说到一半就死掉了,这在现在的四国很有可能发生。
虽然没有直接问过,但从空空的只言片语中可以想象出,『Metaphor』就是因为疏忽了这方面,然后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死掉的——在空空的认识中,她是『还没开始说就死了』,但如果让『Pumpkin』来说,她是『在开始说之前没有确保安全』。
必须先从这些认识差距开始调整——不管怎样,都要等到走完这条烧山寺道
。
走得快五小时,平均六小时,走得慢八小时。
从藤井寺出发后大约经过了五小时——已经能看到终点了。就像她刚才对空空说的那样,『Pumpkin』是在用『魔力』登上,但她使用的魔法并不是用来登山的,因此她完全不是不会累,不是轻松爬山。
然而,她却没在半路上的休息处休息。这不仅是因为急着赶路,最重要的是对空空空面前的虚荣心。她觉得为了维持同盟,不能被对方小看了。
说到这里,爬山的时候她其实没必要使用魔法,却还是用了,也是因为这个——虽然曾经的队友魔法少女『Pathos』不会同意,但令人意外地,『Pumpkin』的性格有小心谨慎的一面。
「啊……差不多到了呢,烧山寺。」
这时。
背后的空空说。他似乎是看见了立在前面的木质标志牌。
「是啊,空空。」
『Pumpkin』点头——那么,前面不知是吉是凶。不,鉴于情况,应该说是不知是鬼是蛇——
「…………」
『Pumpkin』觉得,鬼或者蛇的话,选的不用选,肯定希望是蛇。
3
「是鬼啊……」
空空少年听到了『Pumpkin』的这句自言自语,但他当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刚才关于惯用语的思考并没有说出来,空空不可能知道——就算强行抛开这一点,那句话依然意义不明。
因为他们到达的四国灵场八十八所第十二所烧山寺的境内没有任何人。这座名刹中没有人,这在平时可谓是紧急事态、异常事态——但在现在的四国,所有地方都理所当然地没有人。
没有人了。
所以,当他们总算到达烧山寺时,看到这里没有人,并不应该自言自语地说出『是鬼啊……』这样可怕的话,也不应该露出那么失望的表情。
「那个……『Pumpkin』小姐?」
空空叫她。
因为不说话也不会有进展。
不管她现在心境如何,空空都希望她能尽快按照约定开始『解释』——『Pumpkin』在某种意义上有些茫然自失,但她还没有沮丧到连空空的声音都听不懂。
「啊啊……」
她转向空空。
消极的目光。
「嗯,那就是烧山寺的大杉树……被定为德岛县的天然纪念品。虽然你说不太了解德岛县,但至少还是听说过这个的吧?」
「啊,没……」
没听说过。
所以说,空空既不是来巡礼,也不是来观光的。而且不要说什么不太了解德岛县,根本就没有一个都道府县是空空空很了解的。
就连他生活了十三年的老家,说实话也不能算是了解。
「那边有个封印大蛇的岩石——啊啊,所以蛇被封印住了啊?」
「厄……『Pumpkin』小姐——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是说发生了什么偏离了你的期待的事情吗?」
不过说到发生,据他所见,这个寺院里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是了——
「钢矢。」
「哎?」
「叫我钢矢——你一开始不是这么叫的吗?『Pumpkin』终究只是同伴间的代号。我不太喜欢。」
「不太……喜欢吗?」
「你觉得这世上会有哪个女孩子喜欢被人叫做南瓜吗?」
说来也是。
虽然是种非常美味的食物,但要用在人身上,基本都是贬义。空空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理解为这个代号和厚脸皮的她很相称。但她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理解。
空空觉得相称,便从同盟成立后一直注意这么叫她……不过现在想来,她一开始就说过了:不要叫她『Pumpkin』,叫真名。
说实话,他从昨天开始,已经叫惯『Pumpkin』了,这时候再让他改也挺难的了,但空空当然不是那种会一直叫人家、特别是女孩子讨厌的昵称的人。
当然,不管对方说什么,空空都不会对年长的人直呼其名——面对秘书性质的部下『篝火』时,他都是费了一番苦工才能直呼其名的。
「那,钢矢小姐——」
空空说。
这番心情的转换对他来说算是快的了。
他现在真的有些害怕发生些不可收拾的事态,那样的话在他发呆的时候『Pumpkin』——杵摫钢矢就死掉了,结果又没说上话。
就连对现实适应能力高超的他,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得不开始预测今后的发展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个……」
「偏离期待的事情?嗯,是啊。看来是发生了——偏离了期待,而且基本上符合预计。」
这是个模糊的回答。
偏离期待却符合预计。这个修辞还算能理解——但『看来是发生了』这句话就不太明白了。
她不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急急忙忙地从那个香川的中学教室移动到这个烧山寺来的吗——然而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用包含推测的形容?
「那个……。钢矢小姐。」
「啊,抱歉,那么辛苦地赶过来,确实这种结果——我真的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不是我的错就是了。本来的话。」
比起本来,该说是按照乐观的推测——钢矢说。
「我和你应该在这里和一个人见面。那样的话我和你的——干脆就说我们好了,我们的安全率会略微提高一些。至少能维持现状。」
「略微提高安全率来维持现状吗……」
反推的话,就意味着危险率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上升——不过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处于这种情况了。
这一点再次展现出来只是让他感到厌烦。
「应该在这里和一个人见面?是说钢矢小姐还有别的魔法少女同伴吗?我还以为『Summer』队只有我见过的那五个人——」
该说是见过。
还是说战斗过——而且其中一个人在空空见到时已经死了。
「嗯,你这个认识是正确的哦,空空。『Summer』队只有我『Pumpkin』、『Metaphor』、『Pathos』、『Stroke』、和『Collagen』五个人。」
「那。」
「但是『Summer』队虽然只有这些人,但空空也不觉得魔法少女小队只有『Summer』一个吧?像你这样富有洞察力的孩子,一定会从『Summer』这个名字中,想到还有别的用季节命名的小队吧?」
「洞察力……」
空空虽然想说他才没有洞察力,但现在应该讨论的肯定不是空空的洞察力。而且钢矢说这话肯定讽刺,就算是真心的,让她觉得空空富有洞察力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虽然他讨厌被误解就算了。
话虽如此,实际上空空确实做过关于用季节给小队命名的考察。在这件事上,未必能算是误会。
所以看看半截停下了那借口似的话。
「也就是说,钢矢小姐和别的小队的人,别的小队的魔法少女约好在这里会面,是吗?」
他问。
到了这个地步,这句话已经不是疑问而是确认了。
「嗯,是这样。」
事实上钢矢也不出意外地点头。
「哦……我有点意外呢。」
「意外什么?」
「啊,就是说……。对不起。这都是我的臆测,也许意外这个词不太合适,不过我总觉得,即便有其他用季节命名的小队,他们之间应该也没什么联系。」
虽然说是『总觉得』,但这绝非毫无根据。『Summer』队的每一个魔法少女,都把队友,或是说同伴——即便关系不好以至于互相残杀——当成五人一组来考虑。如果和其他小队有联系的话,至少应该能有一点感觉才对。『Metaphor』姑且不论,『Pathos』、『Stroke』还有『Collagen』都没有考虑过和其他小队会合这个选项。
『Pumpkin』是第一个。
第一个具体地表现出这样的行动。
空空基本上都要判定这全都是巧合了,但其实他的『总觉得』似乎是正确的。
「小队间没有联系啦——『Summer』也好,别的小队也好,都是各自独立的,没有所谓的横向联系。我们就是被设定成这样的。」
『Pumpkin』说。
「有纵向联系,但没有横向联系——就是这种结构。」
「哦……啊,可是,实际上——要是没有联系的话,为什么会约好在这里见面……」
「即便小队之间没有联系,个人之间也可以有联系啊——我就擅长这个。」
与其说是擅长,不如说只是单纯的处世之道而已——杵摫钢矢不知为何又解释似的加上一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语气里带着辩解地成分,但她说的意思可以理解。
这就好比空空的部下『篝火』在收集情报时不完
全依赖上面派发的情报,也十分重视横向联系。
不,也许钢矢要更切实一些——毕竟她能够随机应变,对连魔法少女都不是、完全是局外人的空空,她都提出了同盟。
这对她来说也许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反过来说,就是她平时就会做的普通事情——
「…………」
说不定。
说不定——钢矢知道『那个人』,也是通过这种联系。
那样的话,也就不难理解『那个人』在逃亡时为何会选择四国作为目的地了——或者说,非常容易理解。
「具体来说,我是和以德岛地区为根据地的魔法少女集团、『Winter』队里的一个人有交流——嗯,一个人。小队里的一个人。当然,不是和整个小队有交流,甚至都不是公开的关系,是偷偷交流,互相勾结。」
说到互相勾结,好像我们关系很好一样,但实际上完全不是那样——钢矢说。
虽然只是臆测的印象,但就连交往尚浅的空空都很难想象杵摫钢矢和别人关系好,因此应该没必要加这个注释——空空推测她们之间应该是互惠互利的、简单易懂的关系,也就是和现空空和钢矢的关系相近。
比起有交流——更像是暗中勾结。
「于是,嗯……简单的说,就是我们预定在这里会合,但她现在没来,也就是说,大概是死掉了——看来她是失败了。」
「失——失败?」
死掉了?
太突然了。
这个判断也太性急了——不过她用『看来是发生了』这样含糊的说法,似乎是这个原因。
也就是约好了见面(?)的人出了什么事情——只能这么判断。
可是,直接判断对方死掉了却极其不自然。姑且不论有交流、勾结之类的说法,至少钢矢不会这么简单就『抛弃』和自己结成了同盟的人……不。
不,不对。
就在昨天,杵摫钢矢面临了一个重大的局面——那个同盟对象,『Winter』队的魔法少女一定也身处某个局面之中。而她现在不在这里,就说明她没能逃脱那个局面……。
那就是失败。
对。
因为在现在的四国,死去是违反规则的——只能说是失败。这不是冷漠的说法,而是单纯的事实。硬要说的话,就是冷漠的事实。
「既然那孩子失败了,就必须帮她善后才行——空空,看来我们今后会很忙。」
「哦,很忙啊……」
空空随意地,只是复述了一下,点点头。
我在别人认真的时候走神儿了,或许她会觉得我的态度不端正——空空有一瞬间感到不安,但说到走神儿,钢矢的态度其实也没有那么认真。
她看上去失落、失望,但感觉像是『算了,这样没办法』,说好听的是达观,说不好听的就是敷衍——也就是说没有表现出和她之前形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此时空空要是怀念那位见都没见过、连名字都不知道的『Winter』队的魔法少女,对她表示哀悼,也有相当古怪。
不过空空从来没有对人表示过哀悼就是了……即便是见过的认识的人,知道名字的朋友,甚至家人——都没有过哀悼。
面对这样的空空,虽然不知道钢矢是怎么想的——也许看到他不为现状所动的态度,觉得他更加可靠——她指着烧山寺的深处。
「里面有斋馆,我们进去说吧。」
她说。
「平时必须要预约才能住——但现在全是空的。」
「?全是空的……那个,斋馆是什么?」
「最近的小孩子都不知道斋馆是什么吗?」
「我觉得这不是因为我是最近的小孩子才不知道的。」
空空主张。
这很稀有——受到父亲的影响,空空对非外来语的日语词汇量还是很有自信的。这么简单就被归类为『最近的小孩子』,这误会可就大了。
「那么,斋馆是什么?」
「嗯,简单的说就是和旅馆差不多的建筑。灵场都有这种地方。」
「旅馆……是住的地方?哎,也就是给巡礼的人住宿的地方吗?啊啊,这样啊……花费超过五小时爬烧山寺道,到这里的时候有可能已经是傍晚了呢。那时候再下山,周围漆黑一片也许会有危险——」
「也不光是因为走夜路危险啦——四国整体就有这种文化。要亲切对待……或是说接待巡礼者。」
「接待……」
这个词空空还是知道的,但用在巡游八十八所上,感觉意思有些不同。
不过空空又不是在巡礼,不管接待是什么意思、怎么个意思,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我们要住宿吗?天色还这么早……完全来得及赶在太阳落山前下山。」
说起来,他还没有说过。空空还没有告诉钢矢他有时间限制——所以她也许是觉得空空爬山已经累了,提议今天到此为止,但空空却不能接受。
不,这不光是空空的问题。
这是无人的四国中数量稀少的所有幸存者们的问题——过了一周的期限,那个连空空都不知道有多么危险的『新式武器』就会被投入四国。
投入。
投下来。
「我的脚没问题——已经用急救包治疗过,包好伤口了,再多走走也没问题。至少下山是——」
「不不,别着急。我也没想住下来——『太失望了今天就休息吧』、『为了明天早点睡吧』我可没打算说这种不慌不忙的话。只是,你盼望的『解释』,我想坐下来慢慢说——站着说话不太方便。」
「站着说话……可是,我无所谓啊。」
空空不觉得站着说话和坐着说话、在户外说话和在屋里说话有那么大的差别——只是,既然没有大区别,那也就没有理由或意义强烈拒绝前往斋馆。
对于斋馆这个未知的词语——未知的地点是怎样的旅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
作为参考加上一句:这之后,他立刻就会明白钢矢为什么提议移动到斋馆——明白过来的时候,空空比起斋馆是怎样的旅馆,更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是多么没有见识、没有眼力见……不过这说起来,也就是一如既往的空空空罢了。
是照常运转的空空空,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这里他反而有另外一个不像是他风格的失误。
空空空在德岛县的第一个失误。
那就是他从『Summer』队这个名字中联想出的别的小队,以为只有三个。
只有『四季』。
钢矢确实也这么暗示——但那只是打个比方的暗示,并没有明说小队一共是四个。
当然钢矢并不是故意要误导空空,但她确实表述不足——在这个意义上,她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却比空空想的要失望得多。
不,这也许只是单纯地因为——空空欠缺洞察力而已。要纠正这个认识偏差,需要一些时间。
他得知第五个魔法少女小队。
『白夜』队——要到这个烧山寺之后很久了。
现在看看只是觉得姑且回避了最糟糕的事态——最糟糕的事态,也就是到达烧山寺时魔法少女『Pumpkin』死去,空空空又被孤立了。
虽然不能说是取而代之的,不过似乎有别的魔法少女在某处死去了,但那对空空来说不是最糟糕的。
4
所以,当空空少年看到杵摫钢矢在到达斋馆的同时昏倒似的摊在地上时,吓了一大跳。比起吓一跳,正确地说是他以为果然变成那样了,变成最糟糕的情况了——不过,又有魔法少女在他眼前死去这种事情,其实并没有发生。
幸运的是。
在他这趟几乎没有幸运之事的四国之旅中,幸运的是——杵摫钢矢只是像按下开关一样倒下了而已。
「『P——Pum』——钢矢小姐。」
空空一开始习惯性地想要叫『Pumpkin小姐』,然后又规规矩矩地改正——他一边叫一边跑向钢矢——然后。
「没事——」
钢矢精神地说。
不,其实不怎么精神,但也许只是归咎于她平时的那种慵懒语气。
「——只是因为魔法消失了而已。」
「魔法……?」
不是按下开关——而是魔法消失?
这么说来,她之前说过她是在用魔法登山——所以才不显得疲劳?
但是现在却好像之前积攒的疲劳一口气释放出来似的倒下了——她的魔法到底是什么?
在香川的中学里,她突然出现在空空眼前——或是说,她好像一开始就在那里似的,突然『站到了』空空眼前。
从这件事中,空空隐约觉得魔法少女『Pumpkin』的魔法是隐秘系或隐身系之类带有隐藏性质的东西——难道不是吗?
之前钢矢说之后会告诉他,于是空空又意图地避开了这方面的考察,但想想看,隐藏和登山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联系……。
「我是想在你面前虚荣一下的——不过接下来就会
告诉你我的魔法了,太虚张声势也没有意义。啊,这下轻松了。」
「轻松……钢矢小姐的魔法在使用的时候会消耗能量吗?可是我使用飞天的魔法时完全没觉得累——」
「并不,不是那个意思,轻松是指精神放松了——之前太紧张了。」
「紧张……」
完全看不出来。
比较而言,反而觉得她刚才比较『精神放松』,或是说轻松地登山。
空空少年的这种类似直觉的感想是正确的——『觉得』她轻松的感想如实体现了魔法少女『Pumpkin』使用的魔法。
问题是体现出来之后,得以体现之后,她的魔法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事实上,空空马上就打从心底感谢自己不是作为敌人和『Pumpkin』相遇。
如果杵摫钢矢把空空当做敌人对他使用那个魔法的话——即便空空不会立刻输掉,肯定也会陷入相当程度的苦战。
「……也就是说,钢矢小姐你现在很累?」
「嗯。看了就知道了吧。」
「那么最好不要倒在门口,倒在褥子上比较好吧——直接睡在地上的话,回头会难受的。」
这是平时就经常进行高强度训练的空空的体验之谈。就算只是短时间的休息,如果休息不好的话,说不定反而会更加疲劳。
他明白了,钢矢提议在斋馆里说话,不是担心空空的体力,而是因为自己累了。
「我先去铺床,你好歹想办法过来床边吧。……这里是旅馆的话,应该有褥子吧?」
「有是有……但是我睡不了别人睡过的褥子。」
「…………」
空空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他从没见过这么神经质的人,便无视了她,走近斋馆。
空空所有家务都非常不擅长,他的生活全部依靠别人,从前是『那个人』,现在则是『篝火』,但铺床他还是会的。应该会。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鼓舞自己——虽然下了一番苦工才分清褥子和被子——但总算完成了任务。他等着钢矢进来,却完全看不到人影。
难道她累得从门口一步也走不动了吗——还是说一下没盯着的时候就死掉了呢。虽然有点担心过头,但在现在的四国,非常有可能在『一下没盯着的时候』就死去。
也许是因为违反规则。
也许是因为被其他魔法少女攻击。
或者还能想到很多别的原因——这么说的话,体验过『大声悲鸣』的现今的人类,都处于随时随地都可能死去的条件下。
知道『大声悲鸣』下次响起的时间的——这世上只有空空空一个人而已。
总之,空空担心总也不来的钢矢,回到门口——准备回去门口。
于是看见她正在走廊的途中。
倒在地上——正确的说,是在爬着。
向前爬。
「…………」
她姑且是在按照空空的指示,在『过来床边』的路上——那时候空空确实没有说站起来走过来。
空空觉得钢矢虽然喜欢调戏别人,但不是会这样开玩笑的人,因此大概是累得倒下就站不起来了吧。
就是所谓的,腿里像灌了铅一样。
不过,想想刚爬完的烧山寺道,也能理解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可是,她累成这样,之前是怎么、用什么魔法撑过来的呢?
是能把疲劳延后的魔法吗?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能延后之类的……感觉上这种魔法非常便利,但如果最后还是要照单付款的话,也可以说没什么意义。
而且,如果是这种倾向的魔法的话,就和刚见面时空空对她的印象矛盾了——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基于空空少年拥有的,或是说所知的伦理观,绝对不能允许年轻女性在走廊里爬行。一想到这归根究底都是自己不谨慎的言语造成的,就更加无法忍受了——于是空空。
「钢矢小姐!你没事吧?!」
一边叫着,一边跑向在走廊里爬行的钢矢。他虽然不是会大声说话的类型,但此时却有意识地,或是说努力地,大声说。
「啊啊,没事——啦。只是有点站不起来。」
意外地,钢矢立刻就回答了。
她那姿势感觉像是倒在路上,甚至让人觉得她会爬着爬着就耗尽力气,不过似乎还没有那么悲壮。可是根据看法不同,站不起来也许就是最为悲壮的了。
「站不起来——是崴了吗?在烧山寺道上崴到脚腕了——那就用我带的急救包。」
如果骨折了的话空空是搞不定的,不过他觉得至少能止止痛。但是,钢矢躺在地上摇了摇头。
「不是的。」
她说。
「真的只是累了。……我不适合体力劳动的啦。」
「劳……劳动?」
「脚好疼。真的好疼。腿使不上力气。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腿不是自己的……那是什么现象啊。」
「感觉就是这样我能怎么办?说是感觉,但是已经没感觉了。」
「哦……」
是走法有问题吗?
她身体纤细,看上去也不像是运动系的,不过似乎比想象中更加体质虚弱。这样一来,她之前在路上为什么能满不在乎地爬山,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说实话,如果抛开显眼不显眼的问题,我真想飞上山来——在这里说话好不好?」
「啊,可是,我床都铺好了——」
空空刚要说『再加把劲吧』,就想起来不是这么回事。都说了他是不想让年轻女孩子继续在走廊里爬。
既然这样,那空空就该把她搬到褥子那边去——这时,空空感觉像是被出了一道脑筋急转弯一样。把A搬到B需要几步,这种类型的脑筋急转弯——也就是说,他要怎么把钢矢搬到褥子那边去。
「钢矢小姐,伸一下手。我把你拖到褥子那里去。」
「哎?空空你刚才说的是拖?真的说了?不是从结果来说,作为副作用,变成了拖的形式,而是一开始就是想拖,以拖为主要目的,让我伸手?」
「是这么说的。」
空空任务这是最佳的提案,因此对她的逼问也没有产生疑惑,只是点点头。也就是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要特地确认而已。
既然不能让她爬,那就拖着她走——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种时候应该用背……至少是扶的吧,空空。」
「扶?」
「我又不是行李,怎么能拖着走。」
「…………」
空空觉得都要人搬了,那就是行李,而且扶还要比拖要花更多时间。不过他判断争论这个纯属浪费时间,便默默地抓住她的一根胳膊。
「嘿哟……」
空空从侧面抱着把她扶起来——她说的腿上没劲、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似乎不是夸张,通过亲密接触传递过来的重量比想象中要大。
就算是这样,以空空平时的体力,足够短距离搬运一个女孩子——不过虽然没有她那么严重,空空在之前的路上也累了。
说不定会一起倒下。
空空一边想,一边使出最后的力气,把比自己高的钢矢搬到被褥上——他险些自己也一起倒在被子上,但总算是站稳了。站稳的时候脚底的伤口说不定又裂开了,不过没什么,只要再缝一遍就行了。
「说起来,钢矢小姐,这里的住宿费是多少钱?」
「以现状四国的状态,当然不用住宿费了……」
「可是这样我于心不安。」
「你就当做是招待来接受吧。所谓四国巡礼的招待文化中,也包括接受方的文化。」
「哦……」
被她这么一说,空空只能沉默下来。
不过文化也好信仰也好,都是要有人才能成立的。这样说来,在现在的四国,它们都已经不存在了。
这么想的话就复杂了。
「空空,你能帮我把袜子脱了,揉揉脚吗?」
「啊,知道了。」
空空听到她随口请求,就随口答应了。揉脚?这个是什么要求?
「说实话,我脚疼得都要说不了话了——但是,也没有时间了。按摩一下的话应该就有办法说话了。能帮我舒舒服服地揉揉吗?脚底和腿肚子。」
「…………」
所谓能帮我舒舒服服地揉揉吗,意思是少废话赶紧按摩,还是对按摩的技术有要求呢?两个意思说得通,而对空空来说,这两个意思都是相当高难度的要求。
他当然没有按摩的专业知识,而他的伦理观自然也不允许他随便触摸女孩子的柔软皮肤。刚才扶着她的时候,身体亲密接触,已经让他忍得很难受了。他把那当成是到被褥之前短时间的不可抗力——但如果让他在谈话的时候一直按摩,那就既不是短时间,也不是不可抗力了。明显是自己动手揉钢矢的脚。
「喂,快点揉啦。你不是想从我这里打听各种事情吗?」
「不,那个……钢矢小姐。」
她怎么突然变得懒惰、懒散了呢,是因为在烧山
寺『约好的见面』以失败告终,有些无精打采吗?
「虽然想打听……但随便揉女性的脚有点——」
说到脚,在香川的时候登澱證还请他吃过用脚踩出来的赞岐乌冬,这一路上他和女生的脚缘分真是不浅。不过空空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没有那么特殊的性癖会因此感到高兴就是了。
「没关系,不会有那种色色的发展啦。一般来说靴子和袜子都潮乎乎的,不仅不会色色的,反而会让人讨厌。」
「那就不要让人干讨厌的事情啊……」
空空一边说,一边也迷迷糊糊地明白他无法抵抗这种发展趋势,之后正坐到趴着的钢矢脚边,向她的患部伸出手。
既然不这么做她就不说,那也只能先解燃眉之急了——或者在这种情况下,该说是手足之急?
而且,就和他不能抛下爬在地上的女孩子一样,不给脚疼的女孩子进行适当的处置,也有违他的伦理观——把这当成是人工呼吸之类的就行了吧?人工呼吸他也没有做过就是了。
「可是,我在按摩方面完全是门外汉啊——有什么后果,我可不管啊。」
「什么后果……就算是门外汉,也不会把脚按摩按出问题吧。没问题,只要有人揉一揉,就会挺舒服的。至少放松效果是足够的了。」
「…………」
空空觉得她根本不是因为按摩才舒服,只是有优越感而已。提出同盟的时候,她明明还做出情愿处于低位的姿态——不过空空也拒绝了她的提议,说了对等关系就好,也不好抱怨她不守规矩。
总之,空空照她说的帮她脱下袜子——那双袜子也是魔法少女服的一部分,和空空现在穿的是情侣款。不过大小不同就是了……。
他心里想着别人的袜子竟然会这么温暖,把它团起来放在旁边,总算是开始了按摩。
「你是棒球部的吧?做整理体操的时候不学怎么按摩吗?那是经理的工作?」
「不,厄,自我管理级别的按摩的话……只是,整理体操和按摩的意思有点不一样吧?」
空空觉得走山路的时候脚底受到的伤害最大,便先从钢矢的脚底揉起。
比起揉,更像是做脚底按摩。也许是因为他自己的脚底现在正在治疗中,便无意识地从那里开始。
「啊哈哈哈!好痒好痒!别,好疼舒服。」
「好疼舒服算什么……」
他惊讶于这个形容,但得到这种容易理解的反应,也让他的工作进展了不少。
不过,这种态度也确实和钢矢之前的印象大为不同。就算因为约好的见面以失败告终而无精打采,但这也太无精打采吧?
都看不下去了。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阻碍,但是这也算是异常情况——
「那个,钢矢小姐。」
空空下定决心,问了出来。当然手上的按摩也没有停——一边说话一边按摩也许会有危险,不过钢矢也说过了,空空的按摩水平,根本达不到危险的范围。不管是默默地精神集中地按摩,还是一边说话一边按摩,都没什么大区别。
「我才刚刚开始按摩,你是不是有点放松过头了?这里也不是那么安全的地带——」
「不不,不是那么回事,空空——这是我的魔法。」
钢矢回答。
用无精打采的声音说。
「我的魔法失效后的结果——那就从这里开始说吧。现在这样瞒着你也没有意义了。」
「瞒着我的意义……?」
「也就是说,我的魔法是用来充门面的魔法——空空,你之前以为我的魔法是什么样的?」
「厄,都说了……我想大概是隐身系的魔法。把身形藏起来,或是,隐藏存在……?」
「嗯,大概说对了一半。要对无法信赖的人解释我的魔法的实情时,大多会这样糊弄过去。」
「…………」
那么,她现在要展示她使用的魔法的实情、真相,就意味着她承认空空是可以信赖的人——被刚认识的人这么信赖,对空空来说有些沉重。
但他当然不能拒绝这份沉重,说他不想知道。
「……在香川的中学里,钢矢小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是用了那个魔法吧?」
「嗯,从结论来说,我的魔法是。」
钢矢说。
一边让空空少年揉着脚。
「『自然体』——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的魔法。」
5
『自然体』。
光是听到这个概括表述她魔法的词语,空空就基本明白了——接受了这回事。
和魔法少女『Metaphor』的『爆破』、魔法少女『Pathos』的『正好』、魔法少女『Stroke』的『激光炮』、魔法少女『Collagen』的『临摹』并列的魔法『自然体』——不知道她是因为使用了这个和其他四个人界限分明、与众不同的魔法,才游离在团队边缘;又或是因为她游离在团队边缘,才会使用这一的魔法。不过重点是,杵摫钢矢,魔法少女『Pumpkin』使用的魔法是『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的魔法』——换句话说,就是让人无法在自己身上感到不自然、不和谐的魔法。
消除不自然。
所以,那时候。
在香川的中学的烹饪实习室中,她会突然——就像一直站在那里似的,『自然』地出现在空空面前。
走在烧山寺道上时,钢矢能满不在乎、看起来健步如飞,也是因为她从自己身上摘除了疲劳和脚疼等『不自然』。
「说是摘除,但也只是不让周围察觉到而已——疲劳和疼痛还是会正常地在我身体里积累的。」
「哦……」
也就是说。
充门面——就是这个意思。
「极端地说,我即使受了致命伤,也可以在生命耗尽、倒在地上的那个瞬间之前,好像没事一样——」
「……这。」
唔。
空空思考着——手上不停地揉着钢矢的脚,同时研究着终于得到的新信息。他让大脑高速回转——在肉体上他也累了,在之前的路上也一直在思考,不能说是最佳状态,但他却处于一种此时不思考更待何时的兴奋状态中。
亢奋是和他最无缘的词语之一,但他现在的状态也许就是他的亢奋——思考着。
思考着,思考着。来回来去地思考着。
「……失望了?」
钢矢似乎这样看待空空沉思默想的样子,她说。
「比起『激光炮』和『爆破』来说确实是有些土气……或是说不适合战斗的魔法。但是,空空——」
「不,我没有失望……反而很高兴——」
说实话,这时候有人跟他说话让他觉得非常麻烦,差点就说出『安静点』这种话来,不过他终归不能那样做。
毕竟,那是——那个『令人高兴的东西;是她的魔法。
「——至少比『激光炮』或『爆破』更方便使用。你自己也这么觉得吧?」
「…………」
「它确实不适合用于战斗中——但现在四国中进行的不是死亡游戏而是逃脱游戏——」
「不是死亡游戏?證这么说的?」
「嗯。」
「哼……」
钢矢点点头。不,她现在正趴在褥子上,下巴搁在枕头上,点不了头。
也看不见表情。
所以看看也不知道钢矢是以什么感情说的『哼……』——不,即便能看见表情,看看大概也无法理解。
空空原本就是这样的,而他现在还有更改思考的优先事项——研究杵摫钢矢的魔法今后要怎样有效活用。
但是,还有一个选择是,将这件事延后,先——最先思考杵摫钢矢和登澱證的关系。
优先级终究只能事后评定,现在还什么也无法确定,但是——
「我想确认几件事,可以吗?钢矢小姐。」
「确认?」
「你那个魔法只能对自己使用吗?还是说,比如,能把我的不自然也消除掉?」
「不能。只能对自己使用。不止是人,对物品也一样——比方说,我无法让别人毫无违和感地使用坏掉的杯子。……虽然你说它方便使用,但其实也不能说是那么方便啦。适合让自己一个人活下来……按照我自己的评价,在这方面它肯定不是一个适合和人合作的魔法。」
「不适合和人合作的魔法——」
所以才游离在队伍边缘。
当然,性格上也有问题——不过对于那种拥有在关键时刻只救自己的能力的人,很难和他建立坦诚的关系。
大概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当成是从安全圈里提出的安全意见——但是。
这是在对方不是空空的前提下。
当然,如果不管是自己,能消除任意物体的不自然、将不和谐全部清除的话,这个魔法的便利性会有飞跃性的提升——不过,在空空看来,这不过是和往常一样,没抱什么希望的问题,或是说只不过是奢望。只是觉得如果那样会更好,不是的话也无所谓。
足够了。
以在四国中存活来说——话虽如此,要乐观起来还早。即便弄清了杵摫钢矢魔法的内情,不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
「啊啊,不过空空。我再多说一句——如果由空空来使用这个魔法、使用『自然体』的话,就能消除空空自身的不自然了。」
钢矢似乎觉得又开始沉默的空空有些不自然,她主动说。
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个走过场小插曲,或是说追加信息——但空空却对此感到惊讶。
使用魔法的话就能把空空的不自然也消除掉——能把仿佛不自然的聚合体、简直是为了被误解而生的空空少年身上的不和谐都移除,这确实是件让人惊讶的事情,不过空空感到惊讶的不是这个。
而是如果由空空来使用这个魔法的话——她的这个假定。他惊讶于钢矢理所当然般做出的这个假定。
「……等等,钢矢小姐。这个魔法,我也能用吗?」
「?可以啊?」
她回答得好像在说:都到现在了你还在说什么啊。
「空空,你不是已经这样穿着『Metaphor』……證的服装,在天上飞过了吗?」
「是飞过了——哎?可是那是先穿了服装……厄?」
「所以说啦。」
面对混乱的空空,钢矢好像不知道他在混乱什么似的,着急地说。
「就和只要穿上服装,谁都能变成魔法少女一样——只要挥动魔杖,谁都能使用手杖对应的固有魔法。」
「这……」
说不出话来。
空空空说不出话来——屏住了呼吸。
他想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但在钢矢看来,这是空空已经知道的信息。
也就是说。
比如魔法少女『Stroke』的『激光炮』——她的固有魔法,只要使用了那孩子挥舞着的那根像是荧光棒的手杖,谁都能发射出来——哎?
空空能使用那个无穷无尽的能量?就像在天上飞的时候一样——随随便便地?
没有任何代价?
「……既然这样就不是固有魔法了吧。」
只能勉强说出这种话。
空空觉得如果反应太大会给钢矢造成不安,但现在他才是那个被摆脱不了的不安困扰的人。
他甚至想要用『自然体』的魔法消除这种不安——啊,不过做不到啊。
「?那倒是……不过一种魔法对应的只有一根手杖。所以是相对于手杖固有,无法量产……咦?我觉得『Pathos』战斗的时候提防着你使用『Metaphor』的魔法,难道你其实不知道吗?」
「要说知不知道的话——」
不。
这不管怎么说,都该是不知道——对于钢矢,这也许不过是『哼,这样啊。那现在有机会知道了真不错』程度的小事,但对于空空,他的心情仿佛从天堂掉到了地狱。虽然他刚才也没有身处天堂——虽然考虑到将来,魔法『自然体』的存在是个好条件,可要说是天堂还太夸张了。但是这里确实是地狱。
等等……。
不要总是不安,不要被不安击倒——
「?怎么了?空空。出了什么坏事吗?」
「与其说是坏事……」
钢矢真的不知道吗?
现在情况的严肃性——真的不是在装傻?
「对不起,钢矢小姐。关于这件事我也想确认几点,可以吗?」
「空空你总是要确认。」
钢矢苦笑着说。
她悠闲的语气让空空感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不,也许空空此时应当顾虑一下她从较早以前就陷入了疲劳困倦状态,不要把混乱表现出来,装作平静的样子继续对话。
即便不用魔法,应该也能装出平静的样子——虽然现在对话的主题是能够使用那个魔法,而且不仅是空空,任何人都能使用。
「这么说来,被称为魔法少女的你们使用魔法的系统,可以看做是全部依赖于服装和手杖之类的道具?」
「是啊。」
「服装是用来『在天上飞』的道具——手杖是用来使用固有魔法的道具——用来使用『激光炮』或『爆破』之类的魔法的道具……」
「嗯。对。这种事用得着特地确认一遍吗?」
「是的。」
可能的话,他本想更早就确认——但确实没有机会。而且,即使在烧山寺道的途中打听,也一样是晚了。
如果他在香川的面馆和證交谈的时候得知了这些,那之后的发展会大有不同——而现在他们已经远离了那个中学,不管怎样都是马后炮了。
……不对,现在不是说什么马后炮、后悔无用的时候。还轮不到说这些。
那不是过去的失败,如果处理得好的话现状就会更好——而是会累及未来的失败。
简单地说,现在不是这样揉脚被揉脚的时候——应该尽快行动起来应对今后。可是他们正是因为缺乏对话才陷入现在的困境,如果为了脱离困境又回避对话的话,恐怕不是正确的解答。
现在他反而要尽可能从钢矢那里打听信息,恐怕没法进行别的行动——同时要揉她的脚。
一不小心,他差点揉得用力过大,但马上提起注意防范于未然。空空希望她能,在双重意义上,舒服顺畅地回答问题。
「那,如果……只是假设,證和钢矢小姐……『Metaphor』和『Pumpkin』交换了各自的手杖,那你们各自拥有的固有魔法——也会交换吗?」
「啊啊……嗯,这个啊。」
会啊,钢矢说。
她的反应好像是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听到后才发觉似的——服装和手杖在她们看来是『分配』给『每个人』的『配给品』,也许从来没有想过要『交换』。
当然,分配的人应该也是根据每个人的适应性来分配道具的——就像地球扑灭军将『破坏丸』分配给『那个人』,将『古罗提斯克』分配给空空一样。
但是,就像任何人都能使用『破坏丸』,任何人也都能使用『古罗提斯克』一样——如果任何人都能使用服装和手杖的话。
「一个人能使用两根手杖吗?」
「嗯?不,我没试过……据我所知,没有人使用两根以上的手杖。所以应该不能吧?」
「这样啊……但是这是不能同时使用两根的意思吧?这到底是魔法,没什么道理可讲就是了——」
现在空空认为科学和魔法的区别是讲不讲道理——不,这么说的话,『破坏丸』和『古罗提斯克』的系统空空也完全无法理解——但他知道那些装备是现代科学的延伸。
魔法则不是那样。
而问题是,那个『不是那样』的魔法,任何人都能使用——虽说是固有,但别的魔法少女也能用。
「这怎么说呢,只是我凭感觉的印象——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在取出手杖的时候,好像是『凭空』取出来的……她是从哪里取出来的?还是说不是取出来,而是每次都是用魔法的力量从无到有形成的?」
「没有人能使用那种物质局限化似的高等魔法啦——虽然这仅仅是据我所知。」
钢矢说。
没有魔法少女能使用物质局限化系的魔法,把这个情报作为不确定信息来接收比较好。不能同时使用两根手杖,也就是没有所谓的二刀流魔法少女,这一条可以当做是经验之谈,但细到个别魔法,就不能这样了。
「大概是收纳在服装里的感觉。」
「可是根据我的调查,这身服装里没有口袋一类的东西啊?」
「啊啊,收纳不是那个意思——这个我以后会实践给你看啦。取出、收回手杖的方法。」
「…………」
空空不想把这件事拖到以后,但也不忍心让脚疼的她现在站起来,虽然没有实际看过,但只要知道那根手杖不是那种(虽然想想看是种愚蠢的形容)印象体或幽灵体,而是正经的『物体』就够了。
空空点点头,继续问。
「服装和手杖是联动的吗?照我看,服装虽然设计上相同,但颜色各不相同……。会不会使用某根手杖的时候,必须要穿着对应的服装?」
「啊啊,是这样——手杖就像是无绳电话一样。光有手杖的话恐怕有点难用……」
「这样啊——不过无绳电话这个比喻有点难懂就是了……」
「咦?空空你这代人连无绳电话都不知道了吗?」
「嗯,连手机都觉得是老东西了呢。」
难用这个说法,并没有完全消除使用的可能性,这一点空空肯定是察觉到了,但服装和手杖是对应联动的这个情报,绝对是雪中送炭。
有了这个情报,就容易说出口了——容易把现状的危险性向钢矢说出口了。原本约好的见面就已经无疾而终(虽然空空还不知道其中的详情),让钢矢心情低落,空空不忍心再把她推向深渊。有自己难过就够了——就算空空不是会这么想的值得敬佩的人。
「……钢矢小姐。」
「
什么事?」
「有两三件事不好了。」
「?是两件?还是三件?」
「嗯,是两件……也可以说不是三件真好。」
其实一点也不好。
到了这个地步三件四件都没什么大区别——每件事都有各自独特的不好的地方。而且,各自的问题都密切相连,根据说法不同,也可以说成是一个问题。
不过即便说成一个也不是什么安慰。
「那……你说说看。那两件事。」
钢矢也终于感受到了空空心中的担忧(就算他多么努力隐藏),从趴着的姿势稍稍抬起上半身,看向空空,说。
「怎么不好了。」
「第一件。现在有几根手杖下落不明。第二件。下落不明的手杖中恐怕——不如说肯定,有一把在魔法少女『Stroke』手上。」
「哎?」
「而且『Stroke』拿着的是可以使用你觉得危险的魔法少女『Collagen』拥有的固有魔法『临摹』的手杖——」
「啊……」
钢矢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她经过空空指点,终于意识到了现状中的问题、问题点吗——空空还以为他们终于拥有了共同的危机意识,但结果。
「空空。」
她却这样说。
「大腿不用你揉。」
「…………」
「啊,抱歉,空空。太舒服了,把不好的点听漏了。你能再说一遍吗?」
「…………」
空空少年觉得,或许比起魔法『自然体』,杵摫钢矢的心理层面更值得依靠——没有任何依据,他却觉得如果是和她在一起,今后或许能幸存下来。
甚至觉得唯有她,不会像之前共同行动的众多搭档一样突然死去。
「喂。把手从我大腿上拿开啦。」
「啊,是。对不起。」
6
不管怎样,空空空少年的四国大冒险。
德岛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