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是夜晚。
运送库温瑟的信心组织军用卡车驶过了实验战场马达加斯加的荒地。车子用大型气垫船度过大河后继续开往目的地。一开始库温瑟还打算记住自己到底走了多远,但随着时间流逝距离感也渐渐离他而去了。
平坦的荒地上长着高大的猴面包树。
在半路上,少年看见了一些大约十米高,就好像巨型跷跷板一样的废弃机器。应该是采集石油的时候留下来的吧。
信心组织的维修基地区位于荒地上而不是丛林里。
看上去就好像被埋在沙子里的古老遗迹。
用白石组建的建筑物看起来完全不像军事设施。令库温瑟感到意外的是,它们看起来和自己家乡的楼房很相似。有巨大的花窗玻璃,房顶还有巨大的十字架。部分建筑物上面还有一座高高的钟楼。
这些应该是在过去的大航海时代的遗产。
建筑物都是些大教堂和僧院。在由这些建筑组成的小村落之间架设了好几个马戏场一样的巨型帐篷。这些用厚实的防爆片构成的设施就是运用信心组织技术做的维修基地区。
库温瑟本来还以为这个宗教团体是想选择一个能提升士气的地点。
但他搞错了。
诺恩、儒威尔格、狂战士和德拉普尼尔都是北欧神话的元素。这个团体不会用巨型十字架来装饰东西。而信心组织对这种差异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也就是说……
(那些十字架的形状有点不同。对了,听说有些人会利用原有的树木和太阳的象征来传教圣经。我记得北欧地区里面好像会有人把托尔的锤子解读成十字架来着。)
虽然这种做法也符合信心组织的风格,不过也没有办法保证该地区不会在战斗时蒙受损伤。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么做到底是细心还是大意就很难说了。
军用卡车终于在停车位停了下来。
某个持枪的士兵开口说道。
“出去。”
“……”
库温瑟顺从地将双手放到脑后,服从了命令。人数的劣势已经明显到对方甚至不屑于使用手铐之类的拘束具。又或者,因为敌兵是在Elite的要求下才俘虏的库温瑟,所以大概其实是想给他一次反抗的机会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朝他开枪吧。
整个地方都充满了信心组织语言的交谈声。
库温瑟的心被一股丢到异地时的绝望感侵蚀。
听说了战俘被送到的消息后,该Elite在几名保镖的护送下走了过来。那名18岁的少女穿着尽显迷人曲线的绿色特殊战斗服。库温瑟不知道这个是乌尔德还是贝尔单蒂。
“头二十四小时就要过去了,但还没能找到斯库尔德。他是重要的保险。务必细心对待,记住不要做得太过分把他弄死。”
浅浅一笑的Elite貌似是在警告士兵们。
但听到这句话的库温瑟的脸渗出了不舒服的汗水。
既然她说【不要做得太过分】,也就是说那种程度的残暴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再加上她还特意使用了库温瑟能听懂的语言。她是想要少年理解自己的话,让他产生动摇。
要是没人进行督促的话,战争条约和战俘待遇准则就是废纸。
新的战斗已经开始了。而且还是一场无差别侵蚀心灵的,极为不公平的战斗。
性感的Elite以捕食者的自信将脸凑到少年跟前,如此说道。
“我们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斯库尔德的所在,还有她可能会藏在哪些地方。你我应该很快就会变得熟络起来吧,但是请记住。我们不是虐待狂,我们有明确的目标。只要能达成目标,我们就没有伤害你的理由。”
“……”
“详情待会儿在拷问室里说,不过现在你有什么疑问吗?”
这句话大概是一次试探。
少女先引出对方的恐惧再暗示交涉的机会,这样一来目标就会在展开攻势和巩固防御之间犹豫不决。少年不清楚该将手中的盾面向哪个方向。
所以库温瑟选择装傻。
“有一个。我什么时候能换衣服?”
仅穿一条内裤的少年举起了双手。
当性感的Elite望向他的身体的那一瞬间,少年诚实地挺起了腰部。
Elite的脸马上变红然后高声尖叫起来。为了惩罚少年对己方圣人的大不敬,周围的士兵们用军靴朝库温瑟降下了集中炮火。
2
被彻底揍了个七荤八素后,库温瑟被带到了一座曾经是僧院的石制建筑物中,然后被塞进了某个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实际的家具,四面的墙壁都是冷冰冰的石块。这里曾经大概是使用油灯或蜡烛作为照明,不过已经在最近简陋地装上了荧光灯和电缆。灯光给人一种这里是工地或隧道的感觉。大概是作为原设计的一环,窗户上面有一扇沉重的金属帘,厚实的门也无法从里面打开。库温瑟不敢去想之前在这里住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里面连毯子都没有。虽然心里头一万个不愿意,不过角落里的小桶应该就是厕所了。
库温瑟郁闷地打量着房间,然后开始摸索墙壁和铁门。虽然怎么想也不可能轻易从千人规模的维修基地区逃脱,不过好歹也想要有武器。这座设施建得十分牢固,石砖之间没有任何缝隙,不过少年还是期望着能不能把其中一块抽出来。
然后,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正当库温瑟抓住了墙上的其中一块石砖并成功移动了它后,地面的中央敞开了。好像是装了一扇暗门。透过一米宽的开口,能看到下面有一道生锈的梯子。
“等等等等!怎么这样!?初来乍到就发生这种事情!?”
库温瑟喊出了感想,但静下心来想想,这里是一座古老的僧院而不是信心组织基地区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借来的古式建筑物的所有构造细节吗?)
少年的狐疑神情被厚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现在不能让对方发现这扇暗门。虽然是很有意义的发现,但也不能在不知道门通往何处的情况下闪到里面去。
不能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
库温瑟再次移动了墙上的石砖,关上了暗门。
(我不会迟早触发一个放出大铁球顺着坡道滚过来的开关吧?)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
随着钥匙的插入声,厚实的铁门打开了。
库温瑟认出了这名信心组织士兵。
“艾力克,你回来了啊?”
“别管了。快穿上衣服。圣乌尔德脸红到停不下来,用双手掩着尊容的她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真是的,她现在忙着一边尖叫一边扭来扭去,连任务都执行不了。”
艾力克·金斯贝利带来了一套色彩鲜艳的囚服。穿上衣服的库温瑟察觉到两人的处境完全逆转了。
(原来那个是乌尔德。也就是说下一个就是贝尔单蒂了。)
“要开始拷问我了吗?”
“嗯。不过因为他们现在知道你是学生而不是军人,上层的人也不是很确定该拿你怎么办。不过,我还是觉得战争条约很难保得住你。做好见识到看着像牙医和雕塑工具的东西的觉悟吧。我也阻止不了他们。”
“真的假的……?你真的救不了我?”
“对不起。”
库温瑟穿上囚服后被带到了房间外。对方并没有用眼罩之类的东西来限制少年获得的信息。两名架着枪的士兵押着他走下了石头制的走廊。
艾力克全程看起来好像有话想说,于是库温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了?能回家还不开心吗?”
库温瑟能听到庆祝胜利的刺耳声浪。北欧神话貌似没有饮食禁忌,外面的人大概正一口酒一口鱼肉大肆享受着吧。心情郁闷的艾力克在这支部队里确实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
艾力克答道。
“……”
“你放走了圣斯库尔德。听说这就是你被抓获的原因。我到底该怎么办?究竟怎样做对圣斯库尔德来说才是最好的?”
对此,库温瑟没有答案。
僧院的前门由厚实的铜板构成。本来在里面只由一根铁管上锁,但现在已经被换成了合金管和液压柱机械臂。虽然构造简单,不过这样一来就很难从外面打开,而且也没有锁可以撬。
一行人离开了古老的僧院,来到了一间马戏帐篷中。
令人意外的是,坐在小小的拷问室里面的人是乌尔德·赛连特萨德。
少女正单手把玩着长长的金发辫,旁边的士兵们则开始干活。
“把拷问对象铐起来,然后将铁链锁在桌子上。”
“哎呀。”
乌尔德说道。
“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毕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为了脱困突然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另外,请恕罪。”
士兵们拿走了摆在桌子上的什么东西。
那是一大碗色彩鲜艳的水果。
“唔唔!那是我的点心!”
“接下来您要和敌人的战俘对话。请不要使用刀叉。”
“塑料叉子也不行吗?”
“塑料叉子也不行。”
“唔。这样不就只能吃香蕉了嘛。别告诉我你们担心我会踩中香蕉片然后一头撞在桌角上所以打算连这个也拿走啊。”
“圣乌尔德,请记住您的存在将会影响整支部队……不,整个信心组织的命运。”
“就算我只是个可以随时替换的后备Elite?”
把玩着手里的香蕉的圣人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假装没听见这句挖苦的士兵们将库温瑟拷到了桌子上,让他坐下,然后退到了后方。他们都在墙边待命而没有完全离开房间。
乌尔德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她望向了库温瑟的脸,吞下了之前准备好的开场白,然后……
“……咿呀☆。”
回想起什么事情的少女脸红起来,双手掩面。
虽然应该是最年长的大姐,说不定其实心里面很龌蹉。
不仅如此,她的话里面有一个地方引起了库温瑟注意。
“可替换的后备Elite……?这是什么意思?那啥,难道你们拼命追杀斯库尔德不是因为……!!”
库温瑟被打断了。
有人从他身后的门走进来,一手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狠狠按到了桌子上。
随着哐的一声,少年整个人晕头转向了,但身后的人只是将嘴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提问的是我们。别因为你有斯库尔德的情报就这么得瑟,臭学生。我们只要把情报逼出来就好。”
“你……是……?”
刚挤出这句疑问,那个人就再次抓起库温瑟的头发把他按到桌子上。哐啷声再次响起后,少年能感到有铁锈味从鼻子流进了嘴里。
“贝尔单蒂,我明白你的感受,但那样也不会有进展的。”
乌尔德无奈地说道。
“快放过他吧。”
“还有你!别随口叫我的名字!把我方的情报泄露给战俘是闹哪样!?”
“哎呀。但是你这样回答我不就等于不打自招吗?”
“~~~!!”
名为贝尔单蒂的双马尾少女愤愤地放开了库温瑟的头发,她绕到桌子的另一侧站到乌尔德身边。少女交叉着双臂径直坐到了桌子的一角上。
面露微笑的乌尔德提出了问题。
“那么回到审问。你知道斯库尔德上哪去了吗?”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是吧?原来是想套路我。”
“不合口味的话,可以让你尝尝最新锐的吐真剂。”
“贝尔单蒂。”
乌尔德晃了晃剥好皮的香蕉,轻轻嗔怪了妹妹一句后瞄向了库温瑟的脸。不过好像在少年反应过来前就放弃了。脸红的少女再次撇开视线。
“只是看到个半裸的男人要不要这么夸张?”
贝尔单蒂无可奈何地叹气道。
“你、你是没亲眼见到所以才这样说!他……他居然……!啊啊,完全烧录在眼睛里了!我要怎么办!?咿、咿呀☆。”
“也就是说你的脑子比预想中的更龌龊。你个闷骚。”
撂下这句感想后,贝尔单蒂将话题转回了库温瑟身上。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们之所以想将斯库尔德抓回来不是为了举办什么公开处刑。”
“……”
“你不相信我对吧?斯库尔德给你灌输了什么?”
“你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难道因为我们是敌人,所以你就把信心组织当成毫无理由的杀人邪教组织?”
“乌尔德也说过了,你们是可替换的Elite。我不知道你们用的是什么技术。因为我的志愿是工程师所以我不想承认,但我真的不知道。可如果『三位一体』是运用多名Elite的Object,那你们根本没有执着于斯库尔德的理由。你们俩都能驾驶它。说不定还可以去挖角第二或第三个斯库尔德回来。但你们放过了这个可能性,全心全意去追杀斯库尔德。这是为什么?我想象不到合理的解释。我看也不会是因为是亲姐妹这种催泪的理由。你们就是感情用事,从惩罚她的过程中满足自己的阴暗欲望对吧!?”
“哎呦,你看看。”
“嗯,看来泄漏的情报比预期中的要多。”
那他们是要杀人灭口吗?
这是库温瑟的第一个想法,但对方的答复令他诧异。
“嚼巴嚼巴……嗯,说我们感情用事也不无道理。”
“就和你说白了,我们是为了你的正统王国着想才会想追捕斯库尔德。”
“……什么?”
库温瑟情不自禁地表达出疑惑。
他们是敌对关系,自己正被拷问。现在正展开高端的情报战,所以不能全单接受听回来的事情。但少年还是感到吃惊。
“为我们着想是什么意思?”
“要是我们什么也不做,斯库尔德就会叛变到你们的正统王国对吧?那样一来,她首先得在军用设施中提供研究支援。获得对方的信任后,就能得到前往安全国的通行证了。”
“说得对,那种未来我连想都不敢想。”
库温瑟不理解眼前的两名Elite在说什么。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哦?这么说在正统王国的安全国里引起连开膛手杰克都自愧不如的大混乱算很正常咯?”
一股奇怪的感觉窜过了库温瑟的指尖。
少年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但因为双手被拷到桌子上所以也擦不掉。
“开膛手杰克……?”
“你是怎么看待斯库尔德的?可怜的小雏鸟?还是命在旦夕的弱女子?”
贝尔单蒂讥讽道。
“如果是那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她是个Elite。有必要的话她能单独驾驶将一千,甚至一万人炸飞、烤焦或气化的Object。她能心平气和地完成这一切。轻易肩负起战争的一切责任。我们仨就是这样的怪物。”
“但是斯库尔德有点不对劲。很难管教她。”
面露笑容的乌尔德插了一句。然而那个笑容里混入了令人担心的阴影。
“她十分凶暴,连我们都不能全天候控制好她。有时候就算敌兵发出了白旗她也会将对方炸飞。事实上,这种行为还不限于对敌人。哪怕对面的人是友军,记者,偷渡者还是医疗人员,她都会无情地拉下扳机。而且会全程笑个不停。”
“斯库尔德是个异端。要不是有军队在包庇,她根本不可能维持形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士兵,警察和刽子手被允许杀人。她不过是刚好挑上了军队而已。”
“你骗人……”
库温瑟摇着头,但那样什么也不会改变。
“除了直接造成的伤害以外,斯库尔德的杀人法还具有极高的感染力。要是把她放出去的话天知道会出现多少模仿犯。到时候会变成一种流行病,一种盛行的潮流。这也是军队必须将这份情报好好管理、掩埋起来的理由。”
“你骗人!!”
乌尔德和贝尔单蒂丝毫没有被震慑到。手被铐起来的库温瑟回头望去,但墙边的士兵们也不为所动。只有看上去一头雾水的艾力克对上了库温瑟的视线。
“这些都不是能让大众知道的。毕竟信心组织还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乌尔德爽快地承认了,“但每当我们的部队在某个战争国驻扎就会有一两个新兵失踪。官方的说辞是他们受不了战争于是当了逃兵,但真的不是因为斯库尔德很会做善后工作吗?这就不清楚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队里确实会出现逃兵。而一旦军方不再庇护他们,之后出现他们的尸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每当有尸体出现在前线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做太精密的调查。那些尸体和有嫌疑的案发现场都无法被保存下来。不如说,可以故意设计成那个样子。斯库尔德掌控Object的时候,她有时候会打出与战斗完全无关的一炮。如果说弹着点其实就是她的藏尸点我也不会奇怪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限制这种危险人物的行动?说起来,为什么要让她当Elite!?这太奇怪了吧!一般来说不是应该隔离起来的吗!?”
“因为她的技术就是这么好。她真的是天生的杀手。我从没有见过一旦展开厮杀就会变得如此有活力的人。乌尔德说是因为她【有点不对劲】,但我不这么认为。自出生以来她就带着这枚炸弹了。”
库温瑟拼命扭动脖子回头望去。
艾力克也是汗如雨下,但他也只能接受这个说法。
“圣斯库尔德有一个坏习惯。虽然彼此的军阶天差地别,可她还是会和大伙一起吃饭,有空就和大伙混在一起。但有些士兵会因此会错意,想要和她增进关系……当他们失踪的时候,传言说是因为负责督促宗教道德的女武神们将想要对她出手的家伙们肃清掉了。”
“我们这也没有严厉成那个样子。这里是自由恋爱。”
“不过说实话,要是真的规定禁欲,那样只会让人累积压力,大家说不定还会开始抗命……不过这也难怪没有人想接近咱们俩。”
“只是因为你没有女人味而已。你太纠结纯爱之类的东西了。”
这是最可怕的可能性。
只是联想一下库温瑟就感到天旋地转,脑子就好像融化的黄油一样。
他勉强挤出一句。
“那么,斯库尔德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也想知道。”乌尔德马上承认了,“为了轻松取胜,我们采取了她的提案,将『诺恩』的控制权交给她让她诈败……但被你们的Object击中一发后,她就故意让你们找到并俘获了。疯子的想法是不可能合理的,不过这样看来她应该是受够了我们的【鸟笼】,想要获得自由吧。”
“你们正统王国是不是以为『诺恩』的舱门是你们自己发现的?”
交叉双臂的贝尔单蒂嘲笑道。
“但是『诺恩』的舱门平时是不会暴露的。附近的【儒威尔格】应该会完全将它遮起来才是。斯库尔德故意暴露了舱门将自己暴露在敌军眼下。她放弃了能抵挡核爆的武器,转而跑去享受一枚子弹就能要命的战场。这根本不正常。”
“斯库尔德在军队里学过杀人术。虽然有很多形迹可疑的操行,但从她一次也没有上过军事法庭来看,上层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满足。她想要见识多到能够泡澡的流血。于是就决定离开信心组织,利用无知的正统王国……这样她迟早会混入毫无防备的安全国大杀特杀到满意为止。”
“……太荒唐了。”
库温瑟差点就要放弃思考。
然后他就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一样喊道。
“这不可能!斯库尔德求助的时候是真的在发抖!!是因为你们将她逼入了绝境!她是杀人犯?是战犯?现在只有你们在拷问室的一面说辞,凭什么让我相信啊!?天知道会不会是你们提前编好了这个剧本来骗我!!”
“没错。确实有这个可能。”
乌尔德并没有否认。
“虽然发生这种事情会让咱们蒙羞,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义务出手。我会因为看到安全国里遍地鲜血而痛心,但他们又不是信心组织的人。要是你无论如何也拒绝合作的话,斯库尔德这枚炸弹只会被转移到你们手上。那枚炸弹迟早肯定会爆炸,到时候死者少则十万,多则上百万。”
“我们可不是在开玩笑。斯库尔德的嗜血冲动已经强到连战争都满足不了她。她肯定盘算着在安全国里引发更大的风波。一般的武装是绝对无法阻止她的。事实上,等她完全融入社会后你们就根本找不到她。那些只知道和平的主妇们霎时间就会丧命。一旦她引起模仿的风波,让一两个国家崩掉也是可能的。”
“没错,她的杀戮总是能吸引一大群‘粉丝’。”
『三位一体』是为斯库尔德准备的大型鸟笼。
那两个姐姐为了给完全坏掉的妹妹建造一个归所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斯库尔德背叛了她们。
她已经打破鸟笼飞到外面,装作无辜的样子铺好了前往新捕食场的道路。
没错。
她会在对炸弹和炮火一无所知的安全国中……就在库温瑟的朋友们和家人所住的安全国中大开杀戒,从中获得乐趣。
“所以我们才要问你。”
乌尔德如此说道。
“斯库尔德会逃到什么地方?要是她躲过了初步搜查,使得这件事演变成长期事件的话,她会躲在哪里?说出来的话我们就能提前扼杀这个隐患了。”
“……我不可能说出来啊。”
库温瑟已经浑身冷汗,但他还是这样回答。
而且并不是因为他无法完全信任信心组织。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尽最后努力将军服让给她帮她逃走而已啊!!”
3
受损的贝比麦格农慢慢开回了正统王国的维修基地区。
但是现在连更换装甲都做不到。
公主殿下甚至没有从Object里面出来。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盘旋着什么样的感情。
维修基地区现在是空有其名。实际上更接近于一堆被废墟掩埋起来的尚能运转的器材。
士兵们正全神贯注于一张由斯库尔德帮忙描绘的信心组织基地地图。在黄昏下,好几个人用手电筒照着地图画出了几条入侵路线。并不是因为在争论选哪一条,而是在为多种情况做不同的打算。
芙萝蕾缇雅正在发表讲话来鼓舞士气。
“我想趁信心组织还在庆祝的时候发动攻击。也就是今晚。现在是不能指望万全的准备了。对此各位肯定会有所不满,但撤退所需的运输船队还要多花点世界才能到达。反正现在两头不到岸,我们也只能尽力做到最好。”
贺维亚等人已经在曾经是基地区的废墟里搜索了一番,找到了几辆至少还能开的车子。
记住了行动计划后,士兵们朝着那几辆卡车走去。
斯库尔德本应作为向导跟着他们,不过她正单独一人待在不远处。少女直接坐在地上。好像因为没有其他信心组织士兵在一起就很难融入到当地的团体中。再加上,因为自己这条命是库温瑟被俘才换回来的,斯库尔德肯定会感觉欠了人情吧。
正当芙萝蕾缇雅在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名幸存的情报部门成员朝她搭话。
严格来说,是以悄悄话的方式。
“失礼了,少校。因为这件事还没能确定,所以想和你私下说。”
“说说看。”
芙萝蕾缇雅也预料到不会是什么好事。这可是情报部门认为一旦流出就可能在部队中掀起轩然大波的情报。一定是什么很重要又不能见人的事情,因此自己要做好思想准备。
“在虫群袭击的时候我方出现了数目可观的死者,但是……”
“怎么了?”
“情况有点奇怪。其中有好几人是死于颈椎骨折。虫子叮咬是不可能咬成那个样子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一开始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在匆忙逃命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但情况好像不是那样的。而且要不是虫群在最后被那样解决掉,就连骨头都会被啃干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你的意思是有另一个人类在当时趁乱杀人吗?”
“但是那样一来就不得不提出几个基本的问题:是谁干的?动机是什么?”
芙萝蕾缇雅陷入了沉默。
情报部门会尽力去了解部队中的不协调和成员之间的摩擦,但他们能否完全把握到所有细节,这就不好说了。说不定有人诞生了与战争完全无关的杀人欲望。毕竟军队同时也是人类群居的地方。并没有不会出现犯罪的保证。
在不远处,身穿信心组织军服的斯库尔德站了起来。少女用小手将屁股上的尘土擦去。
“还有一件事。”
情报部门的成补充道。
“这和少校的白旗信号出现延迟有关。”
“嗯,这也是我最后悔的事情。就算控制塔塌掉了,但我们明明还有不同系统的紧急通讯网。说是这么说,其实只是用到处搜刮的装备组成的临时系统而已。稍微多承受一点负担就会瘫痪。结果出现了严重的延迟……害死了更多人。”
“要是我说在装备上找到了有人为了故意引发短路,往里面泼了干沙的痕迹呢?”
“……………………………………………………………………………………………………………………………………………………………………………………………………………………”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芙萝蕾缇雅极为不悦的神情。
信心组织的人当时在庆祝胜利,他们并不会多此一举搞这种破坏。而且在时间上也不吻合。芙萝蕾缇雅在贝比麦格农被击败后就马上采取了行动,当时离『三位一体』抵达基地还有很长的时间。而白旗信号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瘫痪了。
也就是说,一定是正统王国基地内的某人干的。
但会有谁从这种自杀性的行动中获益?虽然这么做使得上百名士兵被无故屠杀,但死亡名单是完全随机的。如果同样的情况重演一次,对方凭心情杀死的就会是一批完全不同的士兵。也就是说,这使得部队陷入一场胜率极低的俄罗斯轮盘赌。
(等等。)
正在思考的芙萝蕾缇雅产生了一个恶性的想法。
是一种负面的灵感,一种凭空猜疑。
(要是没有发出白旗信号,基地里的所有人都会死。真的是这样吗?最危险的肯定是我们这些正统王国人没错,但是那些等待救援的信心组织战俘呢?)
准备开始任务的贺维亚从军用卡车中喊了一声。
回应呼唤的斯库尔德走了过去。
少女采取了自然的行动。
一切都十分自然。
她径直走过了芙萝蕾缇雅·卡彼斯特拉诺的身边。
(因为虫群的影响,我们在禁闭楼倒塌前来到了外面,然后全员都安全抵达了仓库。最后进来的人是谁来着?没错,是谁走在大队的尾端,结果在完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在虫群里走动?)
不舒服的感觉刺痛着脑海的边缘。
银发巨乳长官的双眼追踪着走向卡车的双马尾少女。
(然后在接下来的对『三位一体』作战中,我们还在努力让维修基地恢复原样。因为禁闭楼已经作废了,结果把兵营一分为二,其中一半用来收容战俘。也就是说警备比以往要松懈,我方说不定无法完全掌握信心组织的一举一动。其中有人趁乱破坏了临时通讯装备是完全可能的。)
“喂!!我们会按原定的行程表行动,芙萝蕾缇雅。你快去军官宿舍的废墟里挖一台咖啡机上来。好了,咱们出发吧,斯库尔德。想弥补过失的话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这番话将芙萝蕾缇雅的思维重新导向了外界。
在血红色的黄昏中,斯库尔德已经爬上了卡车。
少女上车后,卡车开始按顺序一辆一辆驶离维修基地区。
说不定应该阻止他们。
说不定应该去盘问斯库尔德。
但是……
(我没有证据……)
下手的人确实有可能是斯库尔德。
但芙萝蕾缇雅完全想不到少女能从中获得什么。首先,铃虫的来袭和贝比麦格农败于『三位一体』只是个巧合。斯库尔德不可能预测到这个展开。
而且如果计划中出现任何小差错,斯库尔德都会没命。她是信心组织人而不是正统王国人,所以这里的人根本没有为她说话的保证。而且就算她真的打算叛变,少女也会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后再出手。在这里搞破坏无异于舍弃自己的性命。她不可能计划好这些意料外的情况,就算她真的不知怎地计划好了这一切,可她也没有动机。这样看来,芙萝蕾缇雅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况且就算有地图,没有斯库尔德这个蒙着眼睛也认识路的人做向导的话就很难潜入信心组织的基地。在这里拖时间说不定会给予信心组织机会从沉醉于胜利中清醒过来,那样就会失去唯一营救库温瑟的机会了。
所以芙萝蕾缇雅将选项放到了天平上。
她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但她还是将这股感觉推到脑海的角落中。
现在只有成功和失败这两个选项。
然而要是出现了一点点的差错,整支部队都会陷入危险。
4
行驶中的军用卡车排成了一字型队列。
每辆卡车后面都挤满了几十名士兵。
在人群中,融入不了圈子的斯库尔德蜷缩身子,用双手抱着膝盖。
在她身边,携带着应该是从废墟里挖可用装备时搜集到的突击步枪和手雷的贺维亚露出了笑容。
“别担心。要是敌人真的想杀他,肯定会当场动手。想要对库温瑟这个平民举行公开处刑应该也没有相应的名分。也就是说信心组织是想从他身上盘问什么情报。虽然那家伙不会好受,不过直到他开口前性命还是有保障的。只要我们在那之前赶到就没事了。”
“……”
仍然低着头的斯库尔德瞄了一眼贺维亚的脸。
少女并没有回答,不过看到她好歹在听自己的话,贺维亚也没什么意见。
斯库尔德再次将脸抵在膝盖上,然后她低声喃喃了一句。
“库温瑟……”
她小心地用膝盖遮住自己的表情,不让他人看到。
斯库尔德·赛连特萨德的嘴唇暗地里往上弯成了笑容。
现在是夜晚。
红色的天空宛如一片血海,但粘稠的黑暗已经蔓延开来了。
士兵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带着一枚重磅炸弹展开营救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