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Round 2 顾客就是上帝

职员采访 第二回

总务科所属 入职第二年

神乐蕾拉(19)

——第二回采访的是,总务科精明强干的员工,人称酷姐的神乐蕾拉。请多指教。

酷姐:你好。还请手下留情。

——那就进入正题吧:要怎么做才能尽快解决工作呢?

酷姐:这个嘛……报告简明,不做无用功,不在桌上放不必要的物品。像这样处理好最基础的每件事。

——哇,一条条都好有道理,但实践起来很困难,属于那种“能干的人的论点”呢。

酷姐:还有,区分好手段与目的,将“说到底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在意识中好好明确。如果做不到这点的话,就总是为思考所累,最后,就会变成什么成果也没有。班上肯定会有这样一个人不是吗?总是巧妙地使用三色圆珠笔,非常慎重小心地记笔记,但是班上的成绩却不怎么样的人。

——好,那个人就是我。这样啊,不应该使用三色圆珠笔啊。明白了,从明天开始,我要开始用四色圆珠笔!

酷姐:啊,不行啊,没有传达到……——

“啊啊,忙死了。”

某个工作日的下午。田中股长和往常一样发着牢骚。在默默计算店铺的打工工资的我的耳朵,哪怕不愿意也总是听得到这个。

“要是一天有36小时就好了。”

就是啊。要是这样的话哪怕每天工作10小时也有26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

“那样一天就能工作30小时了。”

工作个头啊!一天有36小时我也不会花30小时工作啊!

真是的,这个社畜说些什么呢。我们之间果然有代沟。

“不过还好,六月没有假日。”

看了一眼日历,股长小声嘀咕。

“有假日的那周就只能工作四天了。像是浪费了一天一样。”

是啊,像是浪费了一……才没有啊!你丫究竟多爱工作啊!

真是……这些社畜就没得救了吗?

不,喜欢工作倒不是不好。但是,人活着又不是只有劳动而已对吧?

再稍稍将自己的时间看得重一点不好吗?

还有,将自己的价值观单方面强加于人,真是够讨厌的。既然是社会人,就应该猛烈地劳动。这样的公司风气,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僵硬无比。更有余力地、能让人觉得“啊,我能在这里上班真是高兴啊,我的劳动是有价值的”,这样的职场就很理想了。

我正因为上司的自言自语而变得心里冒火,那位上司老爷突然来了一句“对了”,一拍手,说:

“啊,立花。你过来一下。”

叫我了。哎,难道我又哪里招惹到他了?

“酷姐你也过来。”

啊,要是酷姐也一起的话就不是招惹了他的话题了。因为酷姐她优秀又能干。并不单单是处理事务的能力高。为了不让上司在下午五点已经过了的时候突然说:“喂,虽然有点急但是这份工作交给你们了。今天做完。”很好地回避这点,在早上就说:“股长,那件事情虽然不是今天要完成,让咱和立花在今天上午就做完吧。”就像这样先走一步,很擅长进行加班风险管理。

话说,酷姐这个称号就连上司也这么直接叫了。已经到了要是诸如喊“神乐”的本名会变成“叫谁?”的等级了。

这样的酷姐面无表情,无言地和我一起来到股长的桌前。

“实际啊,‘味自豪!漆黑中华’秋叶原店那里,做服务员的女孩子送来了投诉。”

“哈……”

我叹了一口气。顺便,“味自豪!漆黑中华”是在雀跃食品集团名下经营的拉面连锁店。

“说是店长对她性骚扰什么的。”

性骚扰?搞什么啊?这店长绝对要败诉。

“作为总务科,可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原来如此。咱们只需要让店长停止骚扰就行了对吗?”

酷姐理解了,重重地点头。还有,这个“雀跃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并不像大企业那样当然拥有“性骚扰对策室”这样的机构。比起业务员舒适的劳动环境啊、良好的福利啊、遵守法律啊什么的,削减支出才是最重要的。就是这么讨厌的公司风气。虽然有着法务部,但那是为了在和竞争对手企业之间有诉讼争端的时候全力应战并将对手整到趴下这样的机关,所以无法对应公司里这样的丑闻。还不如说,抱持着一种“我们公司不会有丑闻”的立场。

于是,要为这种事情作出应对的就是我们总务科。所谓总务科,就是无论是职工录用人员配置这样人事相关,还是工资的计算与发放、公司内使用品的购入与管理,或是研修相关的业务都要干。换句话说就是杂事处。平滑地解决同事间关系引发的麻烦,保持一个通风良好的职场,也是重要的任务之一。

对于酷姐的那番话,股长的反应让人意外。

“不对。你说什么呢。”

呼吸都乱了。仔细一看鼻毛都伸出来了。

“扑灭那传闻。”

股长的眼镜闪过锐利的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咱的耳朵不太好。能请您再说一遍吗?”

“我说让你扑灭那传闻。”

“那个,我的耳朵好像也有点奇怪啊。好像听到您说扑灭传闻什么的。”

“作为部下,要绝对服从上司。这是理所当然的。上司让你死,你就要漂漂亮亮地死;上司让你杀人,你就要毫不留情杀人。这才是所谓部下。上司要性骚扰,就应该高高兴兴地把身子交出去。这才是正理不是吗?‘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明明就有这样的古话。然而那个蠢女人,不但不服从上司,还给总务科提出申诉了!什么时候日本女性变得如此不知廉耻了!”(译:那句“古话”出自《古文孝经》序言。我们的古人对这本“经书”的评论为:“其真伪不可辨,末学微贱,不敢辄议。”)

看上去股长他没法区分日本企业与独裁专制国家这两个概念。

“但是,舆论却认为上司对部下进行性骚扰是件混帐事,这也是事实。真是世风日下,令人悲叹!”

田中股长深深叹了口气。你在胡掰扯什么呢我完全不明白啊。这个大叔赶紧去死了算了,我说真的。

“你们给我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了。手段不问。不管是从社会层面抹杀那个女服务员也好,还是让她从精神上屈服作为她上司的店长也罢,总之是不能让这件事暴露给舆论。不过是个打工仔,别让她蹬鼻子上脸。懂了吗?”

……啊,想辞职啊。真想辞职。

要是能把这大叔揍一顿,说着“老子不干了”,同时将辞呈摔他脸上,那该多痛快啊。

但是这个公司,唯独工资很不错啊。而且,能雇佣高中辍学17岁的我的公司,没有他家了。

失业率问题正在朝着改善的方向行进……虽然大众媒体是这么报道的,但那是谎言。正规员工的工作,正一点点地被派遣员工和打工员工置换掉。要当上正规员工,就要通过很窄的门。在这里辞职的话,就没法赚取姐姐的医疗费了。

所以说,无论是多么黑暗的公司风气,无论上司有多混蛋,辞职这个选项,我根本没有。

因此,至少我要对这异常的风气说句“No”。告诉那混蛋上司,我和你是不同的。

“股长,请恕我直言……”

然而,想要陈述意见的我的嘴巴,被人堵住了。是酷姐。

吃了一惊,转过身来,看到酷姐对我微笑着眨了眨眼。

“……总之,采用不给公司抹黑的解决方法就可以了吧?明白了。这件事咱和立花君来负责。用,咱们的方法。”

酷姐她,好像已经有什么点子了。

*

“对女孩子性骚扰,这绝不可饶恕。你不这么觉得吗,立花君?”

次日,周六上午。我和酷姐二人走在秋叶原的大街上。为了去“味自豪!漆黑中华”秋叶原店。今天我没穿那身松垮垮的正装,而是便服。在用极粗的行书体写着“工作一日八小时”的T恤衫上,套了件上衣,下面蹬了一条牛仔裤,就是这么一幅打扮。我自认为这还是比较时尚的打扮,但是根据酷姐的说法,“你的这分品味……就不能再想点办法吗?”就是这么一回事好像。嗯,真奇怪啊。

酷姐穿着一身蓝色基调的束腰外衣和略显随意的内搭裤。不愧是酷姐,穿什么都很好看很合身。

虽然能看到酷姐的私服我是很高兴,然而难得的休息日要休日出勤。不,要是能被认作休日出勤还好说点,很可能拖来拖去就会变成打白工。

“哎?但是酷姐你不是老和女孩子搭讪嘛。”

酷姐很喜欢女孩子。到了说“你看比起大老爷们还是女孩子更可爱不是嘛”这样的话的地步。

“哈!?你在说什么啊。咱确实每次在公司碰到女孩子都会上去聊几句。因为咱这样酷的人冲她们说话她们也很高兴啊。但是,咱可从来没干过性骚扰这样的事。”

是吗?酷姐的举动又酷又时尚,大家都忽略

了。但是这行动本身可是问题多多啊。

“举个例子。你突然跑过去揉我们公司的女接待员的胸部。会变成怎样?”

“噗——”

你突然一下子说什么啊。这举的叫什么例子。

“你会被女接待狠狠揍一顿。然后就在同一天,因性骚扰被解雇。”

“好吧,这倒是事实。”

我说,这有必要用我当主语吗?换成谁都会这样吧?

“但是,咱作出同样的举动你认为会怎样?你觉得突然被咱揉胸部的女接待会怎么说?‘呀!表情酷酷的却突然开始揉女孩子的胸部真是太棒了!来抱抱!’就是这样。只要本人高兴,就不算性骚扰。所以说我会性骚扰什么的这绝不可能。”

说起来,酷姐好像在女子当中很有人气。

“总之,咱对性骚扰非常反感。咱想看到的是女孩子的笑颜,而不是她们落下的泪水。”

一边这么说着,酷姐她一边从女仆打扮的女孩子那里接过女仆咖啡店的传单。接的同时很好地反握对方的双手。“呀!被超有型的酷女握了手了!来抱抱!”被女仆小姐如此感激了。好吧,这也是我这么做就算性骚扰但酷姐就OK的一例。

“而且,他引发了这样的行为,导致咱不得不取消今天和Kyouko酱的约会,那个秋叶原店的店长这一点也无法原谅。”

Kyouko酱是个谁啊。慢着,我们的本部大楼的接待的女孩子名字好像就是叫“今日子(Kyouko)”来着。刚才那个女接待的例子别是真事吧我说。

“啊对了。我今天也要和女友约会来着,但是也取消了。”

我不经意就小声说出来了。酷姐她因此瞪大了眼。

“诶?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别在这里惊讶好吗……我有女朋友很奇怪?小心我揍你啊。

“怎么说呢……咱可真是惊诧了。咱除了女孩子们以外,明明你就是第一喜欢的。”

……哈哈,这本应该是让人有点心动的话语。但酷姐她对女孩子以外的都没兴趣,就是说我并没有被意识成恋爱的对象。

“但是,完全就没有你交了女朋友的感觉啊。”

看样子,酷姐完全不相信我有了女友。确实,我完全就不讨女孩子喜欢。但是,对这样的我也说出了“最喜欢”的女孩子可也有一位啊。而且还特别可爱。

“那么,现在就给你看看。”

要是给酷姐看了我女朋友的图像,她肯定会吓一跳的。想到这里,我就将那个总是放在口袋里的——

忍天堂3GS

给取了出来。它是我爱用的掌机。

打开盖子,启动了中断的软件。显示出一个成熟女子穿校服样子的CG来。动画风的女孩子流畅地动着,带着一分羞赧朝上看着我。就是这一瞬特别可爱。

“你看,这就是我现在正在交往的姐小路奈奈小姐。怎么样?很漂亮吧?”(译:姐小路奈奈,原捏他人物是姐崎宁宁。出处后述。)

“……”

哎?奇怪啊。

这算什么啊,酷姐那一脸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表情?

这完全可以有啊。虽然是游戏里的女友,只要我觉得幸福不就随我去嘛。

作为补足,这是款叫做“LOVEFLAG”、与现实世界时间同调、可以和假想世界的女孩子约会交流的游戏。虽然说是能从三个女孩子当中选一人当女友,我所选的是比我大一年、散发成熟风味的姐小路奈奈小姐。(译:LOVEFLAG,原捏他是“LOVEPLUS”。秋人玩的这个是3DS上的再次增强的版本。)

同级生和比我小的那两个也很可爱,但果然还是比我大的最棒!

“……啊,怎么说呢,那个,这女友真棒啊。”

“是吧!”

你瞧,我要连日加班到深夜,休息日也要出勤,干着这么辛苦的工作,要和实实在在的真实的女孩子相遇啊交往啊什么多困难啊。酷姐很受欢迎,所以在人生这个恋爱模拟游戏里面肯定是简单模式啦。我这样的在各个方面都很辛苦啊。

在这一点上,是“LOVEFLAG”的奈奈小姐的话,即使是到深夜都没一封邮件她也完全不会抱怨。即使约会临时取消,也不会因为不满而爆发给我带来困扰。真是的,奈奈真是理想的女孩子啊。

听到了奈奈她那甜美的声音,我再一次看向忍天堂3GS。画面里的奈奈微微笑着。

“哎呀呀,奈奈真是太可爱了。”

有这么可爱的女友,我完全就是现充嘛。爆炸吧,我。

“哼。和那个女朋友随便找个地方玩去吧,你。”

诶?酷姐为什么要生气?真奇怪。

“……不过,算是有点放心了。”

“嗯?什么?”

“没什么。”

抬起头来,看到酷姐稍稍有点脸红。那真的只有一瞬间。下一刻,她就又回复成那白瓷一样的美貌。

*

秋叶原是拉面的激战区。“味自豪!漆黑中华”以外的店也有好些个排在那里。

拉面最重要的是什么?想都不用想,是味道。作为面的原料的小麦粉,以及出汁用的猪骨,叉烧和葱,甚至还会关系到水和盐。“雀跃食品”总是不遗余力地研究素材,作为全国连锁店来说有着高评价。

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为了在味自豪的各个竞争对手的店铺中胜出,要站在更高的视点拟定经营战略。

因此,“雀跃食品”得出的结论是:“建立巨大又华丽的店铺”。

“嗯,果然很显眼啊,这里。”

我抬头看着忽闪忽闪的巨大招牌,说。

“是啊。这种规模的拉面店,周围再找不出第二家了。”

已经和通常规模的家庭餐厅一样大了。“可以一举夺走竞争对手的顾客,将他们彻底打垮”,这好像就是我们的经营战略。

“首先装作普通的顾客,观察一下如何?”

我们推开门走进店里。浓厚的猪骨酱油拉面的香味刺激着鼻孔。明明还只是上午肚子就饿了。

客人还不多。

打扫得干干净净,照明也很好。这环境对客人很友善。

“先不提外部装修……这里面也蛮不错啊。”

酷姐和我想法差不多,这么说道。我正想点头,这时,

“里边请!!!”

响起一个大嗓门。顺着声音看过去,我惊住了。

非常没品、染成绿色的头发直直朝天挺着。这是莫西干头。眼神呢,特别恶劣。像是盯上猎物的鹰一样。脸上爬着旧伤,让人觉得像是被刀子割过。皱巴巴的黑色的皮革外套上挂着很多金属制的装饰品,稀里哗啦地响着。

而且,右手——

握着染血的万能菜刀。

而且伸出舌头舔着刀子上的血滴。

哎呦喂,你谁啊?

光是看就很糟糕啊!

不会是劫匪吧!?与抢劫的碰上了!?

我想起了前几天报纸上的报道。“‘漆黑中华’又遇劫匪抢走两万三千圆”,就是这个。我们的连锁店在安全对策方面尽可能削减了预算,所以抢劫犯很容易盯上。这大概已经成了让初学者的强盗用来变得够格来跃龙门的地方了。

“嘿嘿嘿……好像吃了一惊啊。”

用残忍的目光看向已经僵硬了的我们,莫西干头大胆地笑着。然后说出了令人意外的台词。

“老子叫正木松国男,是这里的店长。兴趣是收集菜刀和欺负部下。喜欢的词汇是‘弱肉强食’和‘死尸累累’。让这个秋叶原店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优良店铺全靠老子的手腕!夜露死苦!”

“你、你骗人!”

我想都没想咆哮了出来。

“店长咋能是这德行捏!”

“啊!?你丫说啥!老子搞死你啊臭小子!”

将菜刀插在柜台上了。真可怕。怎么想这人本职都是涉黑的。

“给老子睁大狗眼看清楚!从哪儿看都是拉面店的店长不是吗!”

从哪儿都不是好不!要怎么看才能看出来你是拉面店的店长啊!

这货要能是店长,我都能是社长……好吧这个勉强了点,那至少也得是专务副社长了,绝对错不了!

“不,立花君,不要看他的外表。仔细看他的架势。”

酷姐对我咬耳朵说道。

诶?架势?我看看我看看。

我慢慢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称店长的那货的样子。

“你娘的瞎看啥啊!?”

你自己都说要我好好看清楚,又来句这个,讲理不讲理啊?没搭理他,我仔细观察以后,注意到了:

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抱着手臂。

啊啊,确实,这家伙是拉面店的店长。不管怎么看都是拉面店店长的架势。不管看哪本美食杂志,拉面店店长都是这种样子。为什么哪儿的拉面店店长都喜欢这样一种了不起的样子抱着手臂的姿势啊。

看到我一副理解了的表情点点头,

“呀哈!总算是理解了啊。理解了的话

就给正木松店长——就是老子我跪下吧,臭水沟里的老鼠们!”

店长开始恐吓了。唱哪出啊这是。

我被他这乱七八糟的一套搞得心里冒火,但依然冷静的酷姐说:

“既然摆出这种样子,看起来是发现咱们并不是一般客人了。”

“啊?不是客人?那赶紧滚蛋!呸,呸!”

你那态度还真是来接待客人的啊!?我说真的这货什么毛病啊?怎么不去死啊?

我还在愤慨的时候,正木松店长“嘿”地一笑:

“开玩笑的。只看你们那眼神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路人甲路人乙。怎么,要和老子干一架?”

“不,倒不是想来打架……”

“没错,就是来战。”

哎,喂!酷姐!?

“酷姐你说什么啊?”

“咱对这个男的从生理上就不能忍受。正好,把他打趴下吧。这可是在咱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啊,立花君。”

这个人没救了。大家都被她外表骗了,她本质一点都不酷。啊,也是啊。以能按时下班而骄傲、投身于与社畜的激烈战斗中……能做到这一点的,肯定持有热血的灵魂。

“在那之前……”

酷姐将手伸入了口袋。大概是为了掏和店长战斗的武器吧。这个人可不会大意,肯定会带来什么秘密兵器吧。

我正这么想——

“啊,咱是干这行的。”

“啊,您太客气了。”

酷姐给店长递上了名片。店长也弯下腰来双手接过去。交换名片时要绅士,这是作为社会人需要绝对遵守的规则。就算正木松店长性格再怎么破天荒,在递过来的名片面前也不会摆出无礼的态度。

回递名片结束,正木松店长看起了从酷姐这里收到的名片。

“居然是……总务科!?”

“没错。咱们是听到你引发了问题,前来决一雌雄的正义的伙伴。”

这好像有点不一样吧,我想,但我决定沉默。真是的,一开始不先观察观察形势吗?怎么就这么突然暴露身份了呢酷姐?

“该不会……是那个四眼秃子派来的吧?”

四眼秃子……?喂,不是在说田中股长吧?这家伙,和田中股长认识?即使如此,说是四眼秃子也很没礼貌啊。管田中股长叫四眼秃子是什么意思?确实,田中股长是四眼秃子,但是叫他四眼秃子太失礼了。快给田中股长他道歉,给田中股长他。

“嘁……”

正木松店长不高兴地咂了咂舌,回过头去:

“喂!大奶妹!废物点心!猪肥肥!”

突然开始喊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了。突然就是“喂,大奶妹”是个啥意思啊?

“怎么啦,店长?”

于是从厨房那里出现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孩子。

从三角巾中像瀑布一样垂下的栗色头发。灵动的大眼睛。软软的脸颊微微鼓起,有一点点生气。小小的手握着的是不锈钢制的大勺,从上面点点落下的大概是拉面用的汤汁。应该是刚刚还在调理中吧。从脖子上挂下来一个惹人爱的白熊吊坠,在胸前闪亮亮的。

我看到她的样子以后呆立当场。

真、真可爱!

怎么回事这丫头,超可爱。又漂亮,身材又好,表情也很鲜活。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居然委身在拉面店当店员,这叫什么事儿。还是当偶像歌手或者魔法少女更合适。何况她还不是去接单子而是下厨房做拉面,非要说的话,这难道不是人类的损失吗?

比我大的女孩子虽然很棒,果然同世代的也很赞啊!

但、但是——

“大奶妹,太慢了!”

“还有,请不要这么叫我。”

嗯,好吧……正木松店长会给她起这么个绰号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看,即使挂着围裙,也很是显眼——那大大鼓起的两个布丁!都让人不知道把目光放哪儿了!

“哈啊!?挂一对大奶不叫大奶妹叫什么啊,你这贱娘们?奶大了不起啊?还跟老子顶嘴?废了你啊!?”

“给咱等会儿,店长!你对这么一个好姑娘用那种称呼,不觉得太没礼貌了吗!”

喔,酷姐生气了。

“她可不止是奶,屁屁和大腿曲线也要给三十二个赞啊!”

这不是重点。我虽然同意但这不是重点。

“您哪位啊?长得还不错可你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啊?”

那女孩皱起眉头说。

诶!?不是吧!?酷姐这么评价以后,她不该说“呀!被超酷的女的说屁屁和大腿曲线很赞了!来抱抱!”才对吗!

酷姐的帅能量居然没效果,这丫头不简单啊。要是普通人的话早该是眼睛变成心形紧紧盯着酷姐了!她表现得对酷姐完全没兴趣,这之上,还感觉她不知为什么横着眼在悄悄观察我。为什么啊?是因为我偷偷看她胸部的事暴露了?还是说我那印着“工作一日八小时”的T恤很有趣?

酷姐本人也因为这意外的反应有些惊讶。

“你是什么人?借用一下店长刚才的说法,感觉你可不是什么路人甲啊。”

“我叫樱野结花。兴趣是存钱和孝敬父母。喜欢的食物是咖啡牛奶布丁。喜欢的词汇是‘自主独立’和‘反骨精神’。在定时制高中的夜校上学、同时打工的勤劳少女。‘味自豪!漆黑中华’秋叶原店的看板娘就是说的我。叫我结花就行。”

双手叉腰,挺起胸来,像是在说“怎么样”的样子。嗯?她好像在等我说点什么?怎么回事?就算是这么一副表情,我也只有胸部很大的感想而已。

不,等会儿。这丫头,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行。想不起来。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只用一眼肯定能记住才对我觉得……奇怪啊。

“你扯什么淡。这家店的看板……是老子我啊!”

你不在这上面较真也可以的。

在女孩后面出来的,是一个胖得圆滚滚的青年。笨拙的双手端着一个盆子。

“慢死了!”

“非常抱歉。刚刚给客人端猪骨拉面去了。”

“闭嘴猪肥肥!你丫,区区猪肥肥还敢回老子嘴!小心老子把你弄成叉烧端给客人去!”

你要么就“猪”要么就“肥肥”行不行?念起来不觉得别扭吗,“猪肥肥”什么的。

“虽然说顾客就是上帝,但老子我是店长,比上帝牛逼多了!拉面店的店长比客人更伟大,都写进法律里了。明白的话就早点滚过来!”

……所以说,在“猪肥肥”后面畏畏缩缩的第三人就是“废物点心”了。还真是个非常老实的少年。酝酿出一股子“原尼特族朝着回归社会的目标努力了但果然还是不行啊对不起”的氛围。

“猪肥肥”和“废物点心”在被店长说教时,始终是一语不发。

“店长!我总是在说,你这牛气冲天的说话方式能不能改改啊?让人很不爽。”

作为代替,女孩提出了抗议,然而:

“哟嗬!一群打工仔而已,还想要人权!?老子让你去死,你就要去死!让你杀人,你就要杀人!这才是社畜之道!这以外的选项一个都没有,明白吗,杂鱼们!”

这是啥全面核战争以后的世界吗?现代日本到底有多难生存啊。大概是觉得店长在这里满嘴喷粪让人很不舒服,坐在里面吃饺子的女客人跑过来抗议了:

“喂,吵死人了,店里的!”

“啊,对不住。不好意思啊这位客人。”

正想着店长很稀奇地低头弯腰了,

“看看,都是因为你们这帮子垃圾虫子,老子挨骂了!”

他就开始对打工的三人乱撒气了。这货可真过分。如果他是客人的话,肯定是会叫嚣着“老子可是顾客啊!顾客不是上帝吗!”之类的和店员扯皮的那型。

话虽如此,他好歹是有着在客人面前晒这幅丑态会很糟糕的自觉,说着“来这边”,将我们招呼到厨房里去了。那之后,又开始严厉地训起店员们。

“好了混蛋们,把老子告到上层部了是吧?”

“那又怎么样?”

另外两人死命摇头否定时,叫做樱野结花的女孩挺胸站了出来。真有勇气。

“咦!结花酱你做了这种事!”

“废物点心”惊得口吐白沫。不,不是“废物点心”,他肯定也有自己的名字,但他根本没报上名来……“猪肥肥”也一起在颤抖。

大奶……不对,结花她叹了口气,教训起“废物点心”来。

“你啊,就是这么怂才被店长瞧不起。你还是男人吗?”

“不管我是男人女人还是基佬,店长还是很可怕啊!”

“可怕啊可怕啊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啊!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没钱更可怕的吗?”

“Shut up!”

正木松店长抓着万能菜刀在案板上一通敲。

“老子明白了。大奶妹,元凶就是你啊。骚娘们是不是欠干了,啊!?”

露出残忍的笑容,正木松店长用他那长舌头舔了一下染血的万能菜刀。摆出像是拷问官一样可

怕的脸孔来,让我们惊得咽了口唾沫。就在下一刻……

“痛!”

店长扔下菜刀开始捂着嘴。好像是割到舌头了。真够缺心眼的。和外表一样没脑子。

“宰了你啊臭娘们!”

“不不不,这明显是你自作自受吧!”

无视了我的吐槽,正木松店长卷起袖子,从煮得咕咕响的锅子里空手抓起一把面来,

“让你知道知道忤逆老子会有什么后果!变成破抹布吧!面师傅终极爆走爆裂奥义!拉面螺旋迷宫(Lamian Spiral)!”

“呀——”

朝结花扔过去了!面条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展开,包住了结花。结花她一瞬就被粗面条给捆了个结实。

“喂,这是什么啊!”

结花为了挣脱面条拼命挥动着手。但越是挣扎就越是被绑得紧。

“你们也一样!”

也朝着打算去帮忙的我和酷姐扔过来了面条。想立刻就赶开,可是——

“什么!?没有任何特别,不过是拉面而已,居然扯不断!?”

酷姐惊讶地喊道。

我也试着挣扎了一下,但越是动,面就捆得越紧,绑得喀吱喀吱乱响。怎么回事这是?

“愚蠢!老子做的面有麦谷蛋白,弹性好得很。用这做成的粗面条‘紧缚面’,区区小丫头和臭小鬼怎么可能挣得断!”

店长自满地笑了。仔细一看他双手上也卷着面条。就是这样自由自在巧妙地操作着,封锁了我们的动作。

这家伙,看起来虽然只是个危险人物,居然是个很厉害的社畜技能使用者!

“丫看什么看,啊!?”

店长瞪了剩下的两个打工的一眼。

“我、我去给客人上雀跃漆黑中华去!”

“我也去!”

打工的二人逃跑了。

“呀哈!大奶妹,你丫把老子告到总务科去了啊。看来要给你点教训。”

“……以前,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啊?”

“我刚来打工的那时候,店长,你可完全不一样啊。总是想着让更多的人吃到好吃的拉面。那份热情都多到漫出来了。但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闭嘴!”

店长再次将面条扔向结花。这次是要干啥?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声“走你”,拉面绞在一起,将结花朝天上抛去。发生什么了我没看明白。等回过神来,结花仍然是被捆得死死的,被粗面吊挂在了天花板上。

“不,不要啊——”

结花发出了奇怪的悲鸣,拼了命扭动身子。店长则露出下流的笑容,说:

“喔,喔,摇得不错。”

嗯,那个……每当结花摇动的时候,也确实在摇动。被叫做粗面的绳子捆起来的圆鼓鼓的那两个,简直就像是手制杏仁豆腐一样。哎呀,这可真是饱眼福——

“不……不要!别看!”

——不对不对。这已经比性骚扰更严重了!不可原谅!

那么,怎么办呢?我开始制定起方案来。我不是那种参谋型的人。非要说的话,属于肌肉脑,就是“连脑髓都是肌肉”的那型。但是我是这么想的。就算是肌肉构成的,脑髓还是脑髓。绞尽脑汁的话,肯定能想出来什么办法。想着“因为我是笨蛋所以没办法”而放弃的话,就什么也做不到。

为了想出好办法,首先要仔细观察四周。我仔仔细细看起厨房的样子来。煮着浓厚的酱油猪骨汤、刺激着我的食欲的大锅。业务用冰箱。摆在案板上的菜刀。堆成小山一样的饺子皮……就像这样,周围摆满了制作拉面需要的各种东西。

接着,自然就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像是哀愿一般浮现出苦闷的表情、无法自由活动挣扎着手脚、那个吊在空中的少女。越是抵抗,拘束她的粗粗的紧缚面就变得越硬,越是挤压着像是煮蛋一样圆圆的那两个。

从那里往下看去,喀吱乱响的紧缚面勒着她的肚子、臀部、大腿,原本形状就很不错的臀线更加漂亮了。纯白的围裙也因为拉面的汤汁变得粘乎乎的。

嗯,这是为了制定作战方针的观察。绝对不是因为动了什么歪心思才盯着看!

虽然店长一副下流表情笑着,像是要舔上去一样盯着结花乱看!我可和他不一样啊!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一件事。笨蛋也有笨蛋的福气……不如说,正因为我是笨蛋所以才察觉到了。

“哎,店长?为什么,你弓着身子啊?”

“诶?”

正木松店长发出了奇妙的声音。像是利刃一样可怕的男人,第一次动摇了。

果然。我抱着强烈的确信追击。

“哎呀呀?店长先生你怎么啦?为什么会弓着身子啊?”

在可爱的女孩子那稍稍有点工口的样子面前,健全的男子会弓着身子的理由,只有一个。

嗯,已经蠢蠢欲动了。我懂的,那种感觉。

“嗯?什么意思,立花君?”

被面条卷起来的酷姐歪过头来。虽然是要我说明我也很头疼啊。我继续给店长补刀。

“嗯嗯我懂的。所以说这才是小男生嘛。话说回来,店长你真是意外地纯情啊。”

“吵死了!闭嘴!”

一边狠狠地说,一边弓得更厉害了,正木松店长他。再加把劲的话搞不好就能这么直接跪下去。

能行!我确信了胜利,给膝盖注入力量。

下一瞬,我以被拉面绑着的状态高高跳了起来。是与对脚力自信的我很相符的技巧。店长一副半边膝盖不舒服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临战态势。

以无防备的正木松店长作为目标,我从空中落下的全身突进爆炸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不、不行!从正面冲过去就正中店长下怀了!”

结花叫道。哎?

“哼,撞入我怀里的蠢货!社畜超音速冲击波(Shechu Boom)!”

突然,我的身体迸发出激烈的痛楚。店长对着我突然使出了快到看不清的强烈飞膝踢。

这冲击怕是能切裂我的肩膀。肋骨发出了怪声。意识突然就飞走了。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板上。

见鬼……中招了。既然是这种混混样子,应该预料到这种招式才对。还偏偏在对方“准备好了”的时候杀过去。

而且,我的攻击气势也不够。毕竟肚子饿了。午饭前跑过来可真失败。

“哈,天真!你以为老子会因为这妞乳摇就兴奋了?愚蠢!你丫这种小鬼头对我动手还早了一百万光年!赶紧回家找妈妈吃奶去吧!”

……这货果然缺心眼。“光年”可不是时间单位。

“嘴里说着大话,结果你丫不也就和老子的三个部下一样?不过是只懂得跪着恳求老子原谅的蛆虫而已!”

这次是脚上痛得像是触了电一样。店长完全就是甩开腿踹了我一脚。这一脚完全是把人不当人,无慈悲地毫不留情地踹了出来。

已经不行了吧,我开始这么想。但是酷姐她做出了意料之外的反击。

“给咱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

“啊?”

“说是三个部下,是吧?你的部下,就是说在这家店打工的,莫非只有这三人?”

“哈,那又怎么样?”

“这是为什么?”

“……”

店长沉默了。酷姐询问店长这个问题的意义。我用肌肉构成的脑髓全速运转起来,思考着。确实,这么大的一间店铺,年中无休,营业到夜里11点,但只有三人打工,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会这么少?首先浮现在我脑海的答案,是“还不是因为店长这副德行,大家都给吓跑了”。

但是,肯定不是这么回事。酷姐她问的不是这个方面。说到底,为什么会让这种明显很糟糕的人当店长?“雀跃食品”也是个盈利企业。不可能将重要的店交给一个问题人物。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正木松店长,搞不好在就任店长的那个时点是个很不错的人。结花她刚才也说了,“以前明明就不是这样”。成为店长以后,不知是不是哪里踏错了步子。那理由是什么?比如说,因为只雇佣了三个人,作为代替,当店长的自己变成不得不长时间地密集劳动的状态了之类的……

也就是说……我想到这里就直接说出口了:

“店长,你该不会,就是个‘挂名店长’吧?”

“哈!?你丫胡扯什么呢?老子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世上怕的东西一个都没有的老子我,居然只是个挂名店长!?哈,简、简直、简直笑死人了!”

“不,你说对了,立花君。”

一般来说,劳动者的劳动时间是根据《劳动基准法》严格管理的。雇主必须给予劳动者休息时间和休假日。每日劳动时间最多不超过8小时,一周不超过40小时。与劳动组合或者劳动者代表签订书面协定的场合,劳动时间可以作延长,但超过的部分必须另外支付补贴(也就是加班费)。

但是这里有空子可钻。《劳动基准法》第41

条第2项规定,“监督或者持管理地位者”(就是所谓“管理监督者”)不在劳动时间、休息时间与休假日相关规定讨论范围内。所谓“管理监督者”,是指“在劳动条件的决定与其他劳务管理相关问题上与经营者处同一立场的人”。就是说,像是管理层这样的大人物,不付加班费也没问题。

说起来,到底持有怎样的立场的人是包括在“管理监督者”的范围里的?这种划线也有很模糊的地方。为了恶用这条规定,诞生的就是“挂名店长”和“挂名管理职”。实际上根本没有给予多少“管理监督者”的权限,因为“店长”“管理职”的名目,强行让其在工作时间外白白劳动。算是屎一般的黑心企业的常用手段。

恐怕正木松店长他就连凭自己的意思来雇佣打工人员都做不到。明明是作为店长理应拥有的权利,但他根本没有。而且,因为员工不足,他自己要将不够的份全补上。

……酷姐就这么一条条地解说着。

“啰嗦!那又怎么样!”

莫西干头挺了起来,店长怒吼道。

“明明就是被拉面绑得一副难看死的样子,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这倒也是。不解除这个“紧缚面”的封印的话,我们完全就不能把店长怎么样。此外刚才那记“社畜超音速冲击波”的伤害还在影响我,肚子又饿了,使不出劲来。

不,等会儿。我脑中闪过一道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紧缚面”……真的扯不断吗?刚才也试过,用多大的力都不管用。但是,肯定会有什么对策。

要是用力量不行的话,就用用头脑?不行,肚子太饿脑子转不动……

不,慢着慢着!对啊,不是有嘛!我那用肌肉构成的脑髓里,天启降临了。想到这一点,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二了,但意外地,这就是正确答案。这可是只知道闷头学习的会耍嘴皮子的人想不到的方法。

至少有一试的价值。

我死死盯着紧紧捆住我的腕部的“紧缚面”,

大大张开了嘴,咬了下去。

面条咬在我嘴里,简简单单就断掉了。和想的一样。面条就是面条。是吃的东西。就算用手扯不断,也不可能会咬不动。

“!”

正木松店长的脸看着看着就发绿了。他自然是熟知自己的技能的缺点。

我一处接一处吃着捆绑我的面条。那么牢固的面条,只要动起嘴巴来,简简单单就断掉了。

比起那些个。

“真好吃!”

这是什么!好吃!好吃得不得了!

表面比较硬,伴着那不错的口感,里面很好地参入了猪骨酱油的脂味。经过喉咙的时候哧溜溜的一点不粘,吃起来真不错。吃完了以后,黑胡椒的的辣味余韵不绝,这才是老师傅的味道。有两分怀念,也有三分新意。怎么吃都不会厌倦的美味。这种拉面,还是头一次吃到!

看着一点点吃着“紧缚面”的我,正木松店长一脸恶心的样子:

“呜啊,脏死了。你小子刚才不是倒地上了吗?沾到细菌了不是。你不知道三秒规则吗?给我吐掉,吐掉!”

“嗯嗯。不好意思啊,我的胃是特制的。别说三秒,三分钟都没问题……嗯嗯。”

小学生年代就尝试过了。虽然被大家嘲笑“你脑子有病吧”,但在今天派上用场了。

几分钟以后,我将捆住自己的面条全部吃完了。好吃得想再来一碗。酷姐也咬断了面条将自己解放了出来。当然和我不同,没有把面条给吃下去。

“感谢招待。”

我双手合十,打心底对店长道谢。

“什、什么叫‘感谢招待’啊?这么脏的东西你居然普普通通吃下去了,这不是、这不就是……”

“你们要是社畜的话,我就是野生动物!别小看野生动物的胃啊!”

对着面部肌肉都开始抽搐的店长,我飒爽地咧嘴喝道。

“好了。反击开始。”

我现在不止是手脚自由了,还吃饱了肚子,正是活力满满的状态。店长的动作也好,本体也好,已经看透了。他虽然很强,但不过是个“挂名店长”而已。如果抱着改变的觉悟,要从“挂名店长”转型,在社畜之道迈进的话,那可就是在走独木桥。然而,他在自身孤独凄惨的状况下,选择了扮演莫西干头加上“呀哈”的角色来打消这份寂寞,终究只是个悲哀的小丑罢了。

现在,我就来送他去西方极乐。

沸腾了。我胸中的热血燃烧了起来。现在的我……如果是现在的我,好像可以施放出什么强烈的最为帅气的必杀技!

“噫、快住手!”

店长的台词也像是什么要被结果掉的小杂兵一样。能成!

我的长处在脚上。论跑得快的话不会输给谁。瞬间加速。但并非直直朝着店长而去。没有对策撞过去只会变成“社畜超音速冲击波”的饵料。

跳到水槽上。轻轻一踢杀向店长的右手,躲过店长的一击,朝他身后飞去。重重蹬了业务用冰箱一脚,这次逼向左手。勉强避开店长的抓击,这次绕到他身后。

“在哪里——”

以追丢了我的店长为目标,我使出浑身力气给了他一记头槌。并且就着力道将店长捶飞。

“叹息吧带薪假!去死吧社畜们!炸裂吧我的劳动三权!呜噢噢噢噢!归宅超特急(Gohome Express)!”

突然想到的技能名就这么顺口喊出来了。店长的脸和墙壁猛烈地撞在了一起。

顺便一提,所谓劳动三权,通常是指“团体结成权”“团体交涉权”“团体行动权(争议权)”这三项,不过反社畜的场合,是“按时回家的权利”“带薪假最长时间化的权利”“给滥发小鞋穿的上司脸上来一拳的权利”这三条。

“咕噢……这种威势……难道说、难道说……是传说中的‘照耀劳动者之星(Star Light)’的血统快要觉醒了吗!”

正木松店长很有杂兵敌风格地吐出这么一句台词,倒地昏迷。

赢了。我打赢了那个莫西干呀哈的社畜混蛋。

“干得漂亮。不过那个必杀技名很挫就是。”

“我也这么觉得。”

诶?为什么!?我觉得很牛逼啊!

“归宅超特急”。很符合为了按时下班拼上命的我的形象,多好的名字啊。你们为什么就不懂这份帅气呢。

果然女人无法理解何为男人的浪漫。

“我说,赶紧来帮帮我啊!”

说到这里,结花脸突然就红了。

“很、很不好意思啊……”

哦,对啊。结花还倒吊在天花板上在。

“很好,你等会儿。”

我站到结花面前。胸口好像额外难受。首先咬断这附近的面条吧,这么打算着,我朝她脖子凑去。

“喂你干什么啊变态!变态!变态!变态!”

“这不是没办法吗?不拿牙咬根本扯不断啊!”

“呀!别把牙齿凑过来!”

乱动起来的结花的身体,开始呼啦啦摇动起来。该死,就算想咬面条,却没法好好瞄准。

我想都没想伸出手去,

“别碰我变态!变态!变态!变态!”

“就算你这么说……”

“用、用舌头不就行了吗!”

于是我按她的吩咐伸出舌头来勾面条,

“啊嗯!为什么伸舌头凑我脖子跟前啊!你是故意的吧!你这变态!变态!变态!变态!”

“有那可能吗!”

谁让你乱动了啊!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最后,将结花从“拉面螺旋迷宫”里解救出来,花了五分多钟。更别提在身体被解放的同时,结花还把我一通乱揍。

活见鬼。这丫头看着还挺可爱的可性格糟透了!

“仔细一想,让那个女的来代替你不就挺好的嘛。”

嗯,但是酷姐的话对美少女可比我变态多了,对手还不如挑我呢。

正木松店长也终于回过气来。眼神还很空洞,看上去没有抵抗的意识。好像是已经将毒素都抽走了,他苦着脸小声说:

“老子……不,我……”

“正木松店长。不会再性骚扰这女孩了吧?还有,包括另外两人在内,要好好称呼打工店员的名字。行吧?”

“啊……对不住了。”

听着酷姐的告诫,正木松店长老老实实地点着头。结花的表情也一下开朗了起来。

“太好了。谢谢你们,那个……”

“咱的话叫酷姐就行。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啊,顺便说一句,就在我们战得一团糟的同时 ,结花以外的两个店员也没闲着,好好地在制作拉面并招待客人们,嗯。

“店长……眼睛周围都青了。”

结花担心地小声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伤药来。看上去已经打算原谅正木松店长了。

“那个……我眼睛周围也青了就是。因为你的拳头。”

于是,结花“哼”地一下从我那里撤走目光,将伤药扔

了过来。侧脸染成了蔷薇色。

“对、对不起啊……”

好像也有做过头了的自觉。不也有可爱的地方嘛。

“店长……你不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拉面嘛。感觉得到,就算在战斗的正当中,你也没有失去拉面师傅的那份骄傲。但是为什么,你会变成这副样子?”

人不会没有理由就变成社畜。家人的协助、上司的理解、同事的帮助、客人的笑容——要是有“什么”能让人觉得劳动值得的地方,人就能抱持着那份骄傲劳动。失去了这些,被孤立,因孤独感而苦闷的时候,人就会变成社畜。店长之所以会崩溃掉,也肯定有什么原因才对。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木松店长一点点开始说了起来。

“我啊,想做出日本第一、最好的拉面来。在这家‘味自豪!漆黑中华’进行修行,总有一天要独立出来,开一家我自己的、最棒的拉面店。过去的我曾经有着这样的梦想。那个四眼秃子……总务科的田中对我说,这家店交给你了,好好干。那时候我真的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一天要干15小时以上的活,一个月一次休息都没有,私人时间要全部牺牲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真是可悲啊,社畜什么的!对讨厌的事情说‘不’,连这个都忘记了!还将自己的痛苦强加给部下们,趾高气扬的。我明明在看到上层部的那帮人时,就下了决心绝不变得和他们一样。明明都这么发过誓了,回过神来就变成这副丑态了……”

就在这时,听到了外面急促的脚步声。能看到有好几个人。大概是新的一批客人吧。说实话,现在的这家店没有余力来接待更多的客人了,不过身为服务行业可不能说这种话。只能靠我们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那个人影就这么越过了柜台,朝着厨房走来。然后看着这里的惨状,嘲笑一般说:

“哼,正木松输了啊。意外地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四眼秃子……”

“……你说谁四眼秃子啊!你小子瞎扯什么呢!”

搞错了,是田中股长。

“立花啊,不过是打败了正木松,别得意。你不过只是在我手掌上跳舞罢了。”

“但是,不管谁赢了,都是场惨胜不是吗?”

这位则是总务科的另一位股长,斋藤股长。与田中股长对比鲜明,皮肤黝黑体格健壮,是个野性的大叔。

“看吧,立花也是满身创痍嘛。”

不,脸上的那个是在赢了店长以后被结花揍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各位会来这里?”

酷姐这么问道。田中股长嘿嘿一笑:

“虽然对正木松店长有所期待,但这家秋叶原店,并没有获得想象中的收益。”

什么?他在说啥?

发生什么事了?

“斋藤股长,撤除的准备,已经完成了。”

“干得好。赏你加班的权利。”

斋藤股长对部下九户主任说。撤除?

“等……等一下!”

正木松店长带着灰败的眼神,在田中、斋藤两位股长脚边跪下了。

“请等一下啊。这里我花了好多年时间才累积到今天的高度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终于、终于走上正轨了,是我的……”

“你的?不对吧。店铺的所有权是公司的。”

田中股长瞥了一眼悲哀的请愿者,冷冷地、干脆又无情地说。

“这家‘味自豪!漆黑中华’秋叶原店,即日起关张!”

在两位股长之后出现的,看上去是企划科的人。在店前贴出关张通知,开始进行内部装修的清理工作。来店的客人们也被请了出去。这是什么超展开啊。

“看起来这事情,比咱们想象的可复杂多了。”

朝着呆住了的我,酷姐发表了她的看法。

“田中股长他们,挺起正木松店长,为的是扩大他们自己在公司内的影响力。可是,正木松店长意料之外地开始失控,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握,所以现在拿他开刀了。樱野结花酱的这件事不过是个由头。而且,让店长和咱们互斗,无论是‘叛徒’店长还是‘反社畜’的咱们——不管谁输了都不会让他们有什么损失。对他们来说最理想的局面,怕是双方都倒下这种吧。”

我看着比我更加木然的结花那不安的样子。他们会变得怎样呢?我难道剥夺了打工者们重要的劳动场所吗?

回味起来还真是糟糕啊,这场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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