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赛姆的王宫。
宽敞、巨大,豪华而美丽。虽然才刚落成不久,但这栋倾注国力建造而成的建筑物,像是完整体现了其主人赛姆王胆识过人的个性。毕竟据说当时设计师所收到的命令,仅仅是一句『打造一栋不输给帝国罗特海姆的建筑物』。
如果单纯论面积或高度,也许还比不上承自古王朝的密斯玛路卡城,但论起华美程度可以算是中原第一。
在不输给建筑物的高大王座上……个子矮小的老国王艾德亚德,凯因·赛姆涅斯卡,正如往常一股,把大王冠斜戴在秃头上坐着。
他开头第一句话是:
「喔,你来啦,密斯玛路卡的死小鬼。」
「……哎呀,陛下。没想到您居然用比拉斯露卡国王更过分的方式叫我呢。」
(这老爷爷还是那么吓人啊……)
帕莉艾尔在内心苦笑着,流着冷汗。毕竟在各国代表聚集的会议中,能够和这位赛姆王正面交锋的人也只有密斯玛路卡王,其权势地位及他本人的奔放个性都强烈无比。
「哈哈哈!不要说那种话,今天不必讲礼数!不必在意啦,死小鬼!这是我喜寿(七十七岁)的庆生宴!两个数字一样啊,哈哈哈!放下礼物你就可以回去啦。」
「那么我走了,再见。」
「喂,等等,给我站住,你这呆子。哪有人真的掉头就走?你要走可以,把年轻姑娘留下来。」
马希洛回头望去。
帕莉艾尔、爱蜜待、爱戴尔瓦斯、希娜,还有不知为何依旧紧跟着杰斯的那位师父。而从海兰德一起跟来的安洁丽卡与利塞尔也在后头。虽然担心大陆的将来,但女王还是派遣他们姊弟与朋友们一起出来透透气。
马希洛重新面对国王,问道:
「……您想要哪一个?」
「不要说那种小家子气的话,当然是全部啊、全部。」
结果,马希洛向前跨出一步:
「喂,你这臭老头,听好了,这些全是余的东西。你都已经有那么多侧室了还不满足吗!?你才该把十二岁到三十五岁的孙女或曾孙女介绍给我!」
「羡慕吧!你很羡慕吧!?哈哈哈!」
王座左右有十位王妃排排站着,年纪上至与赛姆王相同,下至四十岁左右。据说他有十八个小孩,还有三十个孙子。脚底下还有两名美艳的舞娘在伺候着他。
「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帕莉艾尔偷偷赏了马希洛一记膝踢。
「陛下,这一个给您。然后请把脚下那两位大姊姊——」
啪!这是爱戴尔瓦斯打的。
「这个也顺便送您。」
「哇哈哈,我在开玩笑啦。现在这十个老婆就够我累啦,唉唉,人不可不服老啊。虽然都过喜寿了!哈哈哈哈!」
「不,陛下,我是说真的。」
啪碰!
马希洛被张闪及拳头夹杀,倒在地上。
不过好像是抵抗力变强了,他一下子又站了起来。
「……陛下,您看起来还真是恰然自得啊。」
「哼,不能称心如意还称得上是国王吗?这就是我的作风。听那些符合时节的问候根本是浪费时间。什么现在是秋天或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那种事情不用说我也知道。所以我才说,如果只是来打招呼,你就可以回去啦。」
同样是王国,同样是王族,同样是国王;但如此破天荒的个性也很稀奇。
王座厅十分热闹,来自各国的官员及民众都在闲聊着。他们没有在等候室排队,只是按着前来的顺序问候,之后就可以随意到后面,享受墙边桌上那些与海兰德大不相同、极尽奢华的前菜与美酒。
但最热闹的地方,并非放在墙边的餐桌,而是四处摆放的牌桌及轮盘桌。包含王宫的辉煌模样在内,要是再设置吃角子老虎机,就完全不输给赌场了。
马希洛问道:
「……您喜欢赌博吗?」
「是啊,你也玩吗?」
「哈哈,我的立场不能太过放肆……」
「少来了,你这大笨蛋。听好,人生就是一场赌局。一般所谓的命运,简单地说就是可能性。」
「喔……是可以这么说啦……」
「以你为例。既然离开了城堡,就在赌能不能抵达目的地。能够不被马车辗过、不被帝国掳走、躲开刺客的子弹,胜过了这些可能性,你才有性命在这里献上年轻女子给我。」
「已经说了,全部都是余的啊,臭老头!」
啪碰。
国王看着软趴趴倒在地上的马希洛,喝起年轻姑娘所倒的酒。
「就算是为了微不足道的目的,人也要赌。目标愈大,就要拿出愈多名为努力的筹码。练剑术、学知识、保护自己,慢慢提高自己的胜率。不论是地位、名誉还是金钱,起手赌资愈大就愈有利,这在人生及赌博都一样。」
(喔……原来如此。)
帕莉艾尔听着,认为说得很妙。虽然个性豪迈,但终究是王,是能立在他人之上的人物。这个国王有他自己一套生存哲学。
「至于你呢,臭小鬼,上次不是突然就赌命去了一趟莱思要塞吗?居然还敢说你不赌博。」
尽管见马希洛露出苦笑,但国王仍继续说着:
「我也一样。从你出生之前,我就以这个名为赛姆的国家当作担保,死命地赌,才能赢得这么多——也就是现在这个赛姆王国。所以我最喜欢赌博,如果只赌点钱就能学习到人生道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吗?」
当然,这种说法只限于有钱的王族,不要说贫穷的国家,对于一般人而言,那些钱就已经是一切了。
「所以我每年的生日都会亲自经营赌场,召开这场大完彻大会。」
赛姆王指向上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横布幂上的确写着这五个字。
「倾全国之力举行一场通宵赌博大赛,这就是大完彻大会。」
「冠军可以得到公主和下任国王的位置对吗!我要参加我要参加!」
「蠢蛋,你在鬼扯什么。要是拿女儿当奖品,结果有女人获胜要怎么办?而且就算不那么做,国王候补早就多到不行啦。」
毕竟已经有了十八个小孩,当然是这样啦。帕莉艾尔想着,朝马希洛说道:
「王子,请不要突然下定决心抛弃祖国好吗?」
「咦——可是……」
「钱啦,就是钱。我可是要给出一般人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啊。喔,你虽然不愁吃穿,不过拉希尔给的零用钱应该不够花吧?嗯?那边的海兰德小子也是。」
个性认真的利塞尔抓了抓头发,不知该如何回答。马希洛则替包含利塞尔在内的在场所有人说出真心话:
「那种话是一个尝尽人生甘苦的老人,该对前途大好的纯真少年说的吗……」
「十五岁的臭小鬼想对我这过喜寿的人说教,还早六十三年啦。选是说怎样?如果想要的话,我就送两、三个孙女给你当老婆——」
「我跟啦-——!!」
啪碰!!
然而!马希洛这次居然没有倒下。
「欸,你们两个冷静点,像我们这种超弱小国,如果能和中原第一的大国赛姆王国结亲,还有比这更好的外交手段吗?」
「闭嘴,先把鼻血擦一擦,臭王子。」
当马希洛听帕莉艾尔的话拿手帕擦鼻血时,赛姆王已经找来亲信,在参加名单上写上马希洛的名字。
原本站在后方关注情况发展的希娜向前踏出一步。
「陛下,恕我直言,如果以这种方式决定结婚对象,公主大人似乎有点可怜……」
帕莉艾尔也同意。
「就是呀,国王大人,请您设身处地替要和这个白痴配在一起的人想想。要说有多惨,身为护卫的我,可以挂保证。」
「我知道啦,反正一切都是拿了冠军之后的事。万一他真的有本事拿冠军,那样也是好事吧。虽然这家伙是个大笨蛋,但长相不差,家世更不用说,而且又年轻。孙女们不会太反对的。再说我本身也想要密斯玛路卡的权威啊。」
说着,赛姆王又哈哈大笑。
「如果那么担心的话,你们也来参加吧。然后拿下冠军不就好了?谁都可以参加喔。不想要钱也可以拿其他奖赏。好了,一人拿一本参加手册过去看。上面写的规则就是一切。哈——-哈哈哈哈哈……!」
2
规则很简单。
目前在这个宫殿里,有几个和王座厅一样放了游戏桌的大厅。扑克牌、轮盘、骰子、宾果、抽签……想选喜欢的游戏,或是擅长的游戏都可以。想以个人登记还是复数人登记都行。参加者必须拿一开始分配的十枚硬币增加赌本。在天黑之前,拥有最多硬币的前十九组参加者,可以晋级到从晚上开始的决赛。
这里聚集了纯粹只是来玩玩的贵族、从容地抱着钱箱的职业赌徒,以及像是赌上未来人生而血红着眼吵闹的年轻人。
最后,马希洛等人也决定分成几支队伍参赛。
其中一组是杰斯与沙穗。
「这里很热闹呢,好久没有来到这种地方了。杰斯小弟要从什么游戏开始呢?」
「我已经说过我不玩了啊……」
玩是无所谓,但既不认为有机会赢,事实上也是真的毫无胜算。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还比较轻松。
「那么沙穗就自己玩罗,要是拿到冠军,就分一半钱给你。」
杰斯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硬币交给沙穗。反正不玩,带着硬币也只是嫌碍事而已。
「要玩是无所谓,不过你不要跑去打牌喔。」
「……为什么?」
沙穗像是闹别扭般地嘟起嘴,杰斯又叹了口气。
「当然是因为你会赢太多啊。每次打牌都给我惹一堆麻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位师父只有打牌特别厉害。虽然不常玩,就只有在旅费见底的时候尝作最后手段,却每次都赢得非常离谱……而且在西域的赌场里无论是参加的还是主办的,都是多少有些问题的人物……他们每次都会遭到质疑,最后发展成暴力事件。考量到总不能每次都目睹一片血海,于是杰斯只好努力安抚沙穗。
他就是讨厌这种情形。
「可是其他游戏不好赢哟?」
「所以说根本不需要赢啦。还有你又不是要陪我锻链,到底想跟着我到哪里啊?」
「再过一阵子沙穗就会回去了。」
由于沙穗回答得太过干脆,杰斯不禁眨了眨眼。
「……回西域吗?」
「因为这一带实在太过温吞,缺乏乐趣。看来如杰斯小弟所说的,这边已经不是沙穗可以待的地方了呢。」
沙穗把玩着手里的硬币,以带着某种怀念之情的目光,看着那些沉浸在喜怒哀乐中的人潮。然后笑着说道:
「玩个过瘾之后就会回去哟。」
「……真是的。」
由于心里产生不符自己作风的感伤,杰斯没好气地说道:
「那么至少赢个一次再回去吧。」
「真的可以吗?」
「不过和那边不一样,最后不能靠蛮力解决,你不要赢得太过头喔。」
「杰斯小弟真是温柔。沙穗最喜欢你了。」
「少啰嗦,笨蛋。要玩就赶快去吧。」
这就是独眼师徒队伍。
◆
此时,在某一张玩『扑克』的桌子旁挤满了人群。
「喂、喂……那个女侍很厉害耶……」
「是啊,她又赢了……」
「怎么会有那么强的运气……」
「不,不只是运气……那是纯粹的强者风范啊……」
吵吵杂杂,交头接耳。
「那个叫爱戴尔瓦斯的,不就是密斯玛路卡王手下的超级女侍吗……」
「喂喂,她该不会是密斯玛路卡官方的赌场杀手……」
「意思是说,她是密斯玛路卡王派来的打手……?」
「虽然论起历史与权威是密斯玛路卡胜出,但中原实际上的领袖是这个赛姆王国……」
「难道说两国之间产生不和了吗……?」
「盟军到底会变成怎样……?」
吵吵杂杂交头接耳……
「那、那个……爱戴尔瓦斯大人,总觉得快要发展成国际问题了耶……」
被周围令人不安的传闻吓得直冒冷汗,帕莉艾尔忍不住小声提醒连番得胜的爱戴尔瓦斯。
「现在赢多少了?」
「呃,听说一箱大概可以放两千枚硬币……差不多是五千枚左右吧?」
「……赢到一万枚之后再看看情形吧。」
她似乎确定会赢到一万枚。
她的下注劲道、比拚气势及运气强度都让观众瞠目结舌。
(真的好吗……)
有个词叫做『扑克脸』。指的是不会因为进牌好坏而或喜或忧,面无表情地让人看不出手牌好坏……但她那极为冰冷的面无表情,与其说是笃定获胜,还比较像是根本就认为胜利是理所当然,然后也真的赢了。而且还拚命地喊加码,把赌注愈抬愈高,可说是非常恶劣的对手。所以其他玩家只要和她玩过几次,立刻就明白她深不见底的强度,一旦手牌不佳便立刻放弃。
当然她并非常胜不败,但不管手牌如何她总是硬逼着对手放弃。以一次一次慢慢赢钱的方式而言,的确很像她的作风,是一种能确实让硬币增加的方法。
「那个,虽然我们只是为了不让王子拿冠军而参加……但如果……只是说如果哟,要是拿到冠军的话,奖金要……」
「就拿去增强侍从队的装备吧。」
「您……您是说全部吗?那骑士队他们……」
说得详细一点,密斯玛路卡的近卫队分成像帕莉艾尔隶属的近卫骑士队,以及女侍们隶属的近卫侍从队。爱戴尔瓦斯既是侍从长,也是近卫将军。
「全额都给侍从队。有什么疑问吗?」
「……」
如此一来,恐怕会产生一支装备比全大陆最强的帝国黑骑士团更充实的女侍部队。至于那到底还能不能称为女侍就姑且不论了。
总之,无论是谁,都认为赢面最大的是密斯玛路卡近卫队伍。
◆
喀啦喀啦喀啦……锵、咚咚……
「红五!」
庄家一宣言,围在轮盘台周围的客人各自发出叹息及欢呼声。桌上的筹码被推往赢家。
顺带一提——
「唔,输了吗……」
利塞尔属于叹息的一方,接着露出苦笑。
「虽然接受赛姆王难得的邀请来玩玩看……不过看起来我果然不适合赌博呢。」
虽说身怀勇者的神谕和神明的威严,看来还是无法增强赌运。
「呵呵,真符合你的作风呢,利塞尔。」
人家说恋爱是盲目的。对于懵懂的青春少女面百,迷恋的对象不论做什么都是耀眼的。
希娜真的是紧贴着利塞尔不放。
「效,利塞尔,要不要再玩一次?可以用我的硬币哟。」
「不,既然机会难得,希娜也赌赌看吧?要是赢了再分一点给我吧。」
「真的吗?那我可不能输了……嗯,要下哪里好呢。欸,利塞尔觉得哪里比较好?」
卿卿我我。
卿卿我我……
卿卿我我卿卿我我……
「去死啦!!」
在远处观望着那个勇者队伍的爱蜜特,「碰」地一声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安洁丽卡吓得缩起身子,紧张地朝爱蜜特说道:
「欸,爱蜜……不对,我说学姊,修女怎么呵以……」
「啊啊,真对不起,安洁丽卡大人。我只是有点火大而已。现在明明是不知大陆的将来会如何的时期呀?枢机会可是被亲帝国派给掌握了呢!怎么会是S级与SS级在那边卿卿我我的时候呢。」
「那个……这好像和在海兰德说的不太一样……」
「不要管我,反正卿卿我我就是不对。」
稍微年长一点的两位大姊姊,正坐在大厅阳台处的桌子旁,专注在饮食上。
「安洁丽卡大人的食欲一点都没变呢……」
「拟缩蛇么(你说什么)?」
「公主大人不可以边吃东西边说话。」
「(吞)……因为这才第五盘呀?这样很普通的。」
咖哩饭、披萨、义大利面、牛排,然后刚吃完的是焗烤料理。如果这不是赌博大赛而是大胃王大赛,想必她应该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吧。
「因为回国以后,食物就好少好少……」
「毕竟不能只有王族自己享福嘛。」
「是。所以才要趁现在多吃一点呢。学姊才是,怎么能喝那么多酒呢。」
「啊,你说这个?这只是乌龙茶呀。」
「……」
白眼。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汝莫怀疑。」
「不,无所谓啦。不过人家常说吃八分饱就好,最后就稍微喝点汤好了。不好意思,我要一份叉烧面。」
「什么稍微……」
「咦?拉面不算轻食吗?滑溜溜地很好下肚耶。」
够了。爱蜜特从那看了就令人胃痛的盘子山上移开目光,夹起一块义大利香肠。
「欤……话说回来,安洁丽卡大人。」
「是?」
「虽然我在海兰德说得有点过分,但你为什么不当勇者了?」
安洁丽卡发出「啊……」一声,然后低头不语。
「嗯……一定有什么重大的原因吧,我没有逼问的意思。」
「不是……」
她轻轻摇头,然后像是在自言自语垃说道:
「因为我察觉到一件事情。」
「察觉?」
「是的。我察觉到自己的罪孽,所以才决定不再持剑。我、靠着勇者的名号…………以战斗为乐。」
是吗?爱蜜特点点头。
她所率领的对魔旅团,不只与魔物战斗。甚至对上山贼、盗贼、马贼、军贼,可说是什么都打。据说在全盛时期,不管是哪一种恶徒,光听到他们的名号就会吓得发抖
。他们只要收到讨伐的请求就会立即前去,将威胁弱小的一切给歼灭。
但是为了保护弱小而战,并不是一种罪孽。不会有人那么想。她自己也不这么认为。所以她才会稍作停顿,改了用词。
「无论是基于何种理由……战斗都应当是辛苦、严苛,而且悲伤的行为。但我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乐在其中。那是非常不应该的事情。」
如果只是个普通军人,就不会有这种多余的烦恼。
「……太过强大才导致的纠葛……是吗?既然安洁丽卡大人这么想,那就没办法了。」
得到爱蜜特的谅解,安洁丽卡脆弱地点点头。
「让您久等了,这是叉烧拉面。」
「好的,我要开动了。感谢主!」
她一下子就恢复笑容,将免洗筷一分为二。不愧是好下肚的食物,她吃得非常快。
无论心情如何,只要肚子饿就能吃很多东西,这么健康也算是好事。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安洁丽卡大人吃完以后,也可以陪利塞尔王子他们一起玩呀。」
「素吗(是吗)?」
「……我说……安洁丽卡大人。」
「(吞)……呼,真好吃……不对,对不起。的确是呢,既然赛姆王给了硬币,那么学姊也一起去吧,记得学生时代你很喜欢打麻将对吧。」
爱蜜特不禁回忆起过去。
「以前的确是啦,不过那就和抽鬼牌或排七一样,只是玩好玩的。毕竟在宿舍里没有什么娱乐。汝不可赌博。我不玩赌钱的游戏。」
「……」
安洁丽卡嘴含着筷子,白眼以对。
「就算用那种眼神看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啦。再说,你看参加手册上的地图,会场上根本没有麻将桌呀。」
「哎呀……说的也是。真遗憾,人家好久没看到学姊的『*真空飞燕返』了呢。」(译注:于现实的名称为『飞燕返』。指的是洗牌时直接把特定牌堆在自己眼前的山堆下方,取牌之后趁其他人没注意时,将自己所有的手牌与山堆全部交换过来,藉此得到能天胡的牌。这是昭和时期十分知名的作弊方式之一。)
「不,我说那个是作弊呀……」
3
没地方可去的马希洛,有气无力地来到不知为何很热络的爱蜜特与安洁丽卡的桌子。
「情况如何,王子大人?有机会赢得王妃吗?」
「输光了。」
这就是所谓的输到光屁股。
马希洛找张椅子坐下,摊开没剩半枚硬币的双手给两人看。毕竟起手才十枚。如果能增加到百枚也许还能尝试各种策略,但他在最重要的第一局就失败了。一下子就出局。
爱蜜特笑了。
「哎呀,真遗憾。看王子大人那么有干劲,还以为早就有胜算呢。」
「当然有胜算啊。可是没想到爱戴尔瓦斯居然不和余搭档。明明是乳母!明明是教育负责人!明明是女侍!」
之后他在旁打探了一下,果不其然,爱戴尔瓦斯自己大赢特赢。马希洛气愤地把头转向一旁,埋怨道:「所以就说那女侍很过分。」
安洁丽卡说道:
「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我的硬币分给马希洛小弟喔?」
「真的吗?」
「每拿一枚硬币就让我抱一次~♪」
敬谢不敏。马希洛郑重婉拒,点了杯奶茶。
「哎,反正像余这样一出生就掌握一切的高贵人士,根本不需要为了赌博这种低贱的游戏认真嘛……唉。」
就算他不是认真想赢个王妃回家……没得到任何胜利就输光,还是令他感到很无趣。不只现在无趣,等一下也没事可做。安洁丽卡摸摸垂头丧气的马希洛的头,说道:
「可是……为什么晚上的决赛会取十九组这样半吊子的人数呢?」
「因为要打麻将吧?」
马希洛答道。
安洁丽卡感到疑惑。
「可是马希洛小弟,麻将应该是四个人玩的游戏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取十六组或二十组……」
「因为,最后一个人就是那个老爷爷。」
爱蜜特用手指着。
赛姆王似乎正在热闹的会场四处巡视,他带着坐在王座上时服侍自己的两名肚皮舞美女,还有亲信及近卫兵。一行人就这样在会场里走动。
等到赛姆王开了利塞尔与希娜玩笑后,就把身边的人留在那里,独自走了过来。
「如何,安洁丽卡公主,玩得开心吗?」
「是,东西真的很好吃呢。」
「哈哈哈,是吗、是吗?你高兴就好。你真是愈来愈漂亮啦。虽然我的孙女们也很可爱,不过我说,你也差不多该找个对象了吧?不然我可以介绍孙子给你。」
「那个……暂时还不用……拉面快泡烂了……」
虽然安洁丽卡低调地加以婉拒,但赛姆王仍滔滔不绝:
「刚才我才说要介绍孙女给利塞尔,就被旁边的女勇者恶狠狠地瞪啦,哈哈哈!你觉得呢,安洁丽卡公主?至少也见面看看吧?不然嫁给我也行喔,哈哈哈哈哈……!」
接着,国王看向有气无力的马希洛。
「你在这里干什么,臭小鬼?」
「如您所见,输得身无分文。」
「什么啊,真没出息。看来我太高估你了。你有好好看过参加手册吧?嗯?」
「我又不想偷别人的硬币或是作弊。」
听到马希洛说得如此自然,感到奇怪的安洁丽卡开始翻着参加手册。
「马希洛小弟,上面没有说可以做那种事情呀。不可以便诈喔。」
「可是国王大人一开始就说过了吧?上面写的规则就是一切。」
上面并没有提到不可以作弊或转让硬币。当然如果被周围的人发现,想必不会置之不理……伹如果没被发现就没问题。毕竟上面并没有写着作弊者将会失去胜利资格。
赛姆王稍作赞叹。
「什么啊,原来你明知如此,结果还是用正常手段赌啊?真是无聊的家伙……啊~话说回来,那边的修女——」
「你没有看错人哟,爷爷。」
赛姆王的表情突然收敛,并且压低声音:
「……我还在怀疑,原来真的是爱蜜特啊。」
「咦……?」
马希洛与安洁丽卡面面相觑。
「哎呀……您认识学……爱蜜特修女吗……?」
安洁丽卡问道,而爱蜜特代为回答:
「是的,安洁丽卡大人。即使看起来这样,但爷爷他可是很虔诚的信徒喔。虽然说,比起神明大人……他应该比较像是我祖父的粉丝。比起从我小的时候就很忙碌的祖父,这位爷爷还比较疼我呢。麻将也是这位爷爷教我的。」
「哈哈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虽然小时候很调皮,可是现在真的长大了。之前在密斯玛路卡没有机会看到你,原来如此,和马希洛等人一起旅行的修女就是你啊……」
看到赛姆王感慨的模样,爱蜜特不禁苦笑。
「我得到了必须隐藏身分的指示,才尽可能不与认识的人见面。请原谅我的无礼,爷爷。」
「呃,不是,请稍等一下……」
察觉到自己似乎跟不上话题,马希洛打了个岔。
「……意思是,这位修女果然不是普通的修女?」
「什么?你这小子和她一起旅行这么久还没发现?」
「不是啊,她明明身为修女却带着很精致的法杖,而且又不按牌理出牌……所以,我一直觉得很可疑。」
爱蜜特笑了。
「是呀。不过,今天一定会穿帮吧。」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一切都是依照预言者的指示。」
赛姆王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那是教团相关人士常用来隐藏秘密行动的一种说词。反过来说,意思就是再怎么问也不会说出来。
「我已经听说枢机会的事情了。你还好吧?」
「不知道呢。搞不好会在这里被砍头。」
听到如此不吉利的话语,三个人都目瞪口呆。
「当然,我也不打算善罢甘休。因此我今天都还没有喝酒,必须保持意识清醒才行呢。」
就在此时,一道充满愤怒的怒吼声,划破了赌客们的喧闹。
「停手!!通通停手!!」
目中无人地推开国家卫兵,擅自闯进来的是一群披着十字剑纹章披风的白色重铠甲士兵。穿着白袍带头的年轻男子大声喊道:
「这是不敬!!主明白禁止赌博这种低俗的行径!!所有以此为乐的人都会被视为异端,在此当场格杀!!」
「……看吧,笨蛋大驾光临了。」
「啧」地一声加以嘲笑后,爱蜜特起身。
「我去找他们谈。爷爷你们不可以乱动哟。」
看傻眼的马希洛喃喃自语:
「那些……该不会是圣骑士团……?」
观察过纹章底下的罗马数字后,安洁丽卡语带紧张地
回答:
「没错,那是第四圣骑士团。」
「……真是一群不懂礼貌的家伙啊。没有经过一国之主的允许,就闯进来搞砸我的宴会吗……!」
马希洛安抚着气得耸起肩膀的赛姆王。
「想必那位不是普通人的修女有什么好主意吧。既然她叫我们不要动,就观察一下情势吧。」
「唔唔……!」
◆
她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主意。
「你们这群猪头也看看气氛好不好?」
「什么,你这不识好歹的女人!!身为修女居然敢对我这个司教……有……意见……」
认出爱蜜特冰冷得吓人的表情以及面孔后,男子的声音愈来愈小,脸色也变得愈来愈苍白。
「区区的司教居然敢说枢机卿不识好歹,真是有胆量啊。汝要不要去坐坐审判云霄飞车呀?」
「这、大、大小姐……!?」
碰!
爱蜜特以法杖抵住他的下颚,力道之猛令他几乎要咬断舌头。
「跟我到外面去谈,不要在这里碍事。」
司教脸朝着天,不停地点头。
爱蜜特一个转身,朝着陷入不安气氛的大厅摆出一个营业式笑容。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呢!大神殿特地派了圣骑士团千里迢迢赶来,为赛姆王的喜寿献上祝福!!请大家拍手~!!」
喔喔——!
原来那就是圣骑士团,看起来好强啊,真不愧是赛姆王……等等,亲眼目睹这些就算前往教团领地也难得一见的菁英骑士,众人纷纷发出欢呼声。
「所以,请大家在赌博之余不可以忘了感谢主喔!汝不可欠债,如果要借钱还不如拿去捐给教会!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离开大厅,由回廊走到庭院。圣骑士团面不改色地跟在司教身后,即使来到庭院也整齐地列队在司教后方。
「……大小姐……不,爱蜜特枢机卿。您为什么会以这副打扮,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我说啊,亚历司教。你才是,异端审问会居然带了圣骑士团过来,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这是因为,晚上克劳迪斯枢机卿要来祝福赛姆王,虽然有点粗暴……」
以下是克劳迪斯的说法。
如果在我到场的时候,他们全在赌博,身为枢机卿的我就不能置之不管。为了维持教团领地与赛姆之间的友好关系,你要事先制止他们的胡闹。
「……基于这个原因,我才奉克劳迪斯枢机卿的命令,率领这些骑士过来。他说已经事先谈好了……」
小混混的首领拿一把刀子给手下。你拿这个去处理一下。这可不是小孩子出去替父母买东西,我要的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问题是既然带了刀子出门,就不得不拿出来用一下,否则不好交代。
虽然以这种方式比喻堂堂的神殿教团很蠢,但问题就在于两者还真是一模一样。
「已经事先谈好了?怎么可能有那种事。爷爷他刚才都快气炸了,要是他们的军队拔出武器的话你要怎么办?」
「那当然,为了彰显天威……」
「汝勿杀生。」
「可是,圣言也同样记载了汝勿赌博这句话。更何况是整个国家奖励赌博,那可是严重背信的行为。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小姐身为枢机卿……」
这个亚历司教虽然不是坏人,但实在太过年轻、太过认真。这就是糟糕程度不亚于和平傻瓜的一种教团傻瓜吧。就因为生长在太过美丽的地方,才会不知变通。比起以和为贵,他们更重视所谓的正义。
也就是因为一丝不苟,才适合待在异端审问会……作为彰显神威的工具,但如果反而遭到利用,那就值得三思了。
这个国家的王并非区区司教可以动摇,这点克劳迪斯不可能不知。那么事情真相恐怕刚好相反。一定是为了让之后的谈判更有利,才故意先在此引发纠纷。说白一点,他们就像是被派来自白遭这个国家的骑士斩杀的弃子。
「汝给我过来一下,我替你和爷爷说明。」
「可是……」
「汝勿忤逆。对了,请各位圣骑士先到附近的教会拿我的衣服过来好吗?我想应该就快送到了。」
4
爱蜜特请赛姆王安排另一个房间后,也一并说明给马希洛及安洁丽卡听。
「哈……哈哈……啊哈哈哈……没想到,好死不死居然是枢机卿……」
马希洛干笑着,以僵硬的笑脸陈述感想。
「我本来还以为什么大司教或枢机卿之类的,年纪应该会大一点,更像个无私无欲的圣人君子……」
「以我而言就更特别了,毕竟我必须隐藏身分才行。所以才假装很奔放自由。」
马希洛眨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假装……?」
「汝莫怀疑。」
遭到警告的马希洛闭上了嘴。爱蜜特干咳了一声。
「总之,如果都是那种圣人君子的话,枢机会一开始就不会争夺权力了。然后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的事情,而是亲帝国派的克劳迪斯枢机卿就快来到这里了,不是吗?」
马希洛点头,认为很有道理。安洁丽卡说道:
「可是爱蜜特大人,怎么说他都身为枢机卿,为什么还特地用上圣骑士团……?」
「对啊。就算惹我生气,那个叫克劳迪斯的又有什么好处?」
「因为爷爷你一旦生气,就绝对不会听进别人的话。」
听到爱蜜特的话,马希洛回想起在密斯玛路卡的会议景象,说道:
「而且只要下了决定,就不太会改变原则。」
「所以怎样,臭小鬼,大丈夫一言既出……」
「那样子会把事情弄得愈来愈糟吧,我想。就算原则不容易改变,对方至少也会准备让您改变的谈判筹码。到时候会让您陷入不利的,就是因为生气而攻击圣骑士团这个事实。而且既然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将会有不少的目击证人。然后……」
迎着马希洛的目光,爱蜜特接着往下说:
「他们将会藉此刁难,以叛教嫌疑加以勒索吧。」
「哼,拿异端之名来威胁我吗?那他们要的是什么,钱吗?」
「虽然这么说很难听,但神殿教团的财产应该多得可以与帝国、共和国相比拟。毕竟他们就算放着不管也会有来自全大陆的捐款嘛。不过还是会提出离谱的金额吧。」
而逼使人不得不接受那离谱要求的状况就是叛教嫌疑。就算赛姆是个大国,对方也拥有帝国这个强大后盾。就算将赛姆指为异救国而断绝来往,对于神殿教团也不会有什么损害。
安洁丽卡感到不解。
「……?明明不是要钱,为什么还要威胁呢?马希洛小弟知道原因吗?」
「先提出对方无法接受的艰钜条件之后,接下来就会提出简单很多的让步提议,所以被威胁的一方将会轻易地接受。这是流氓或小混混常用的手法。举例来说,安洁丽卡大人,如果要您每天只能吃一餐,而且只有一小块面包和水的话,您会很伤脑筋吧。」
「与其说伤脑筋,不如说我会死的……」
「然后如果对方退一步,改成一天三餐,给两块面包和水呢?」
安洁丽卡像是十分哀愁,叹气说道:
「那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嘛……为什么马希洛小弟要这样子欺负人呢?」
「无论如何,安洁丽卡大人都会因此变瘦的。不对,我不是说您现在很胖,而是说将会失去力气。」
「那么对方会提出什么让步提议呢?」
面对赛姆王的疑问,爱蜜特答道:
「大概是废除赛姆国内的所有公营赌场吧。然后会派圣骑士团驻守,加以监视吧。」
「原来如此……那的确很难受啊。」
「爷爷,最重要的不是赌场的利润,而是会有圣骑士团硬待在这里。」
「什么?」
「要是在帝国进攻的时候,教团突然翻脸不认人的话该怎么办?所谓激进派掌握实权就是这么一回事。」
安洁丽卡摇头。
「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也太离谱了,爱蜜特大人。标榜不介入政治的教团,怎么可能会帮助战争?」
但爱蜜特望着安洁丽卡的目光却十分冰冷。
「那么我换个说法好了。要是在帝国攻过来的时候,他们刚好发动对异教徒的十字军该怎么办?那么一来就不是介入战争,只是一场独立的圣战。」
马希洛静静地看了哑口无言的两人一眼,再看向爱蜜特。
「……他们果然会做到那种地步?」
「就算枢机会没有那种打算,帝国也会逼他们做。他们可能拥有能与教团谈判的筹码。」
「……的确,如果要攻打赛姆,就算隔着其他国家,也可以经由贝罗尼卡送军队过来。」
「恕我直言。」
发言的是率领圣骑士团那位名叫亚历的年轻司教。
「我们的信仰绝对不会屈服于任何胁迫,而且神所赐予圣骑士团的创,无论何时都该挥向邪
恶与黑暗才对。」
安洁丽卡也加强语气说:
「就是呀,爱蜜特大人想太多了。虽然说的确有那种可能性……但如果只是可能性,与其相信大家会得到不幸,应该相信会有好的结果,相信更有天理的事情才是。」
听到这段话,爱蜜特消沉地自我解嘲:
「……也是,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在一旁注视着、陷入沉思的马希洛,被赛姆王轻轻推了一下,并且小声问道:
「你怎么看?很遗憾我们不是宗教家,而是王族。必须设想任何最糟的可能性,并加以防备才行。幸福等它来到现实之后再说吧。」
「是啊,修女……不,爱蜜特枢机卿的推测很有道理。虽然我不知道克劳迪斯枢机卿是个怎样的人,但帝国军令部很可能有这样的打算,并且当成合理的战略使用。」
「那你怎么办?要是我被教团控制,盟军绝对会陷入不利。」
「那只能由陛下自己决定了。总而言之,要先决定今天的大完彻大会要怎么办……」
在马希洛说完之前,老国王就先发出大笑:
「蠢蛋,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不能称心如意还称得上王吗?哼,你这小子不可能就这样回去吧。」
「请问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个叫什么克努迪斯的家伙来的时候,你摆出和风评相同的呆脸在那边赌博会怎么样?他当然会觉得是一个好机会,而跟你谈圣魔杯和纹章的事情啊。」
「……什么呆脸?虽然我的确是个呆子……」
原来如此,他说的没错。
「的确,总有一天我们要到教团领地去拿纹章……现在先把事情谈妥也不算坏。」
「哈哈哈,你在笑啊,果然是拉希尔的儿子。这样才对。敌人的同伴也是敌人,要是教团真的要找中原麻烦,我就要给那些不识好歹的家伙好看……!」
「好,那我也参一脚吧。」
挂着笑容的马希洛伸出了手。
「……啥?你想干嘛,我可不喜欢跟男人握手啊。」
「啥?我也没有那种喜好啊。我刚才不是说过没半毛钱了吗?请给我可以摆出呆脸赌博的硬币。」
……
「手册上不是写了可以自由去买输掉的硬币吗?你不会自己去买啊!」
「旅费全都在爱戴尔瓦斯那里,她怎么可能给我零用钱赌博呢!?我都已经说要帮忙了,就不能给我一点钱吗?臭爷爷!」
「你说谁是爷爷啊,我才没有你这种孙子,臭小鬼!!」
吵吵闹闹。
两人就这样一直互骂到以爱蜜特与安洁丽卡为首,连司教及圣骑士团都来劝阻的时候才停止……最后马希洛总算再次得到十枚硬币。
「……不对,怎么才给这么一点……」
「枢机卿晚上才会抵达,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准备好决赛的位置。要是你能从现在就赢到进决赛,我就把孙女全部介绍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喔,到时候别反悔,臭爷爷!」
「吵死啦,还不赶快去赌,你这蠢材!!」
◆
「……话虽如此……」
马希洛随兴乱走,四处观察几个赌博会场。
如果只是要收集硬币,方法多得是,但那是另一回事。既然刚才都已经呛过声,至少也要在宫殿内赢个几场,不然到时候又会被那老国王损上一顿。
「不可以哟,马希洛小弟,你怎么可以对国王大人说那种话……」
「汝的个性还真离谱啊,王子大人。才在想你总是做蠢事,一下子却变得有礼貌,但下一秒钟又骂爷爷是臭爷爷……」
「只是有一句回一句而已。是对方先呛声的,余没有错。」
两人只能深深地叹息。
距离日落还有约两小时。仔细聆听周围的讨论声,据说进入决赛的门槛应该落在一万枚硬币附近。意思是说,至少必须将手里的硬币再膨胀一千倍以上才行。既然如此,就不能在有下注金额限制的牌桌上慢慢熬了。必须找像赌马一样,能一口气大捞一笔的项目。不然至少要找能无上限陪自己赌的对手……但那都需要赌资。
「……两位有没有什么擅长的赌博项目呢?」
「如果是宾果的话,我也会玩哟。」
安洁丽卡指着一行人经过的会场说道。
这里的宾果规则是在一张直五、横五的二十五格空白纸上,随意填满0~99的数字,再听取庄家抽出的号码做记号。只要能从庄家第一个抽出的号码开始,在最短的五轮内凑齐宾果,就能获得一万倍的赌金。
但是由于庄家最多只会从0~99的数字内选出二十五组数字,当然还是有输的时候。在这里宾果并不是派对游戏,而是一项赌博。而类似的抽签式游戏,在其他会场还有乐透彩可玩。
「哎,初学者的确适合玩这种看运气的游戏呢。安洁丽卡大人也玩玩看吧?」
「说的也是呢。反正机会难得,至少也玩一次看看……」
「那个……两位不是要协助余吗……」
然而——
「可是马希洛小弟就算放着不管也可以参加决赛吧?」
「比起让爷爷介绍,还是自己去找王妃小姐比较快吧?」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是面子还是自尊呢,总之这就像是一场男子汉不能打输的仗……」
「「我们是女孩子所以不懂~」」
爱蜜特和安洁丽卡就这样跑进宾果会场,现场又只剩下马希洛一个人了。
「……算了,反正赛姆王也叫我赶快『*输掉』。」(译注:「输掉」与「偷」同音。)
光是走到这里的途中,马希洛的硬币就已经增加为二十五枚了。
5
大概是眼力够好,在与安洁丽卡分开后,马希洛在几分钟内就赚到一百多枚硬币。由于口袋里的撞击声愈来愈大,他准备去找负责发给硬币箱……惯称钱箱的工作人员,而在大厅角落的吧台处看见了难得一见的面孔。在周遭一片亮丽穿着之中,只有这位女性穿着不显眼的窄身西装,再加上一件大衣。
「垫胸的……不对,嘉德丽亚·仙托雷小姐。」
「……哎呀呀,这不是王子大人吗?您看起来很好。能在这里见面真巧呀。」
虽然很有礼貌,但她的眼神没有笑意。
「上次蒙你照顾了。你可以照平常的方式说话,少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陪外交宫过来。」
嘉德丽亚发出「啧」的一声,以下巴示意,在那个方向有位穿西装的男子。不知道是技术好,还是单纯运气好,已经赢了三箱。似乎赢了非常多局。
马希洛压低音量,坐在她身旁的圆椅上。
「你是以陪外交官前来的名义,在赛姆王宫做潜入调查是吧。真是辛苦呢。」
「这个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赛姆很稳定喔。他们一族都很团结,至少在艾德亚德陛下仍健壮的时候,根本没有破绽。」
嘉德丽亚又「哼」了一声,说道:
「你这小鬼还是这么讨人厌啊……如你所猜的,那个外交官是我的掩护,只是来撑场应酬的。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你可不要说出去。」
「共和国怎么看教团的行动?」
「我国一向保障宗教自由。教团的影响力在我国没有那么直接,所以没有你们那么害怕。如果要说有什么担心的事情,顶多就是小国家群受到影响,使得缓冲地带到共和国之间的防壁被瓦解而已。居然在这种时候由一国之主亲自举办赌博大会,这些王侯贵族真是乐观到令人佩服的程度啊。」
「那么,你认识克劳迪斯枢机卿吗?」
一听到这句话,嘉德丽亚露出很明显的防备表情。
「果然比起赛姆,这才是你来此的目的?毕竟是掌握枢机会的首脑人物第一次到他国正式访问,当然令人在意。值得注意的不只我们,还有我们小国家群会怎么接触他……」
像是放弃继续掩饰般,嘉德丽亚再度「啧」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啦。所以说怎么样?」
「老实说我有一张可以看到好戏的票,你要吗?」
嘉德丽亚真的感到吃惊了,不过还是跟上话题。
「……喂,我可是CIC的人啊。要是你随便决定,之后会不会遭到秋后算帐啊?」
「放心,现在还可以找赛姆王处理。你可以不必伪装,好好看戏就好。」
「原本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白痴……真是个深不见底的小鬼啊。你想要什么?」
马希洛伸手指向她刚才指过的方向。
「可以把那个外交官的硬币给我吗?」
◆
时间到了决赛参加权大致敲定的时候。现在已经没有人在靠扑克牌游戏赚小钱了,放弃的参加者也开始关注那些有机会进入决赛的候补位置,或者吃吃喝喝。无论是哪个会场都开始有人聚在相同的地方。
「二十一点。」
「唉,最后还是输了……」
「哈
哈,没办法嘛,希娜。不过玩了一整天也足够了。」
「是呀,我也玩得很开心,利塞尔。欸,你肚子饿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
望着离开的年轻情侣的背影,庄家开始洗牌,同时在内心叹了口气。因为工作的关系,她一年被邀请来王宫一次,虽然这次也特地打扮过,但今年还是一样,不要说是王子大人,连个贵族都不曾来找她搭讪,尽是一些有着妻小的老头子来开自己玩笑。
刚才前来的是以勇者闻名的海兰德王子,以及在报纸上偶尔会看见的美少女勇者,但那对笨蛋情侣的模样真是教人……害她都忘了故意放水,一不小心就直接让他们输光。
(哼,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偶像……)
对于赌博这种活动一点也不认真。根本只是想黏着王子大人而已。面对这种毫无气魄的客人,就算不提私人感情,身为庄家也不觉得有趣。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她把手里的牌或左或右、朝上朝下地抛玩着。就在她感到十分无聊的时候——
「可以打扰一下吗?大姊姊。」
「是,欢迎光临。」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比刚才的情侣更加年轻,看起来稚气未脱的王子大人。
(小王子……可是,再怎么说也太年轻了呢……)
就算对方是王子大人,但她对这种小孩子没兴趣。要是随便出手,到时候跑出什么恐怖的大姊姊女侍可就麻烦了。
那位王子大人坐定以后,就从口袋里掏出响当当的便币。
「这样子拿着有点烦,可以给个箱子吗?」
「是,悉听尊便。」
庄家把放在脚底下的硬币箱……在赌博业界惯称的钱箱放到桌子上。当当,差不多有一百枚吧。
此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奇怪呢?如果硬币多到像那样不好拿的话,各游戏的庄家应该都会主动拿箱子给您才对……」
「没什么啦,毕竟这不是从游戏赢来的钱。」
「咦……?」
百思不解的庄家眨着眼睛,王子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的王冠。
「看余的装扮应该就明白了吧?余是密斯玛路卡王国的马希洛。」
「哎呀……能见到您真是在下的荣幸,王子大人。」
虽然以前常听说他是个笨蛋,但最近也听说他正为了盟军而在大陆四处奔走。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本人。
「因为余的赌技实在太差了,所以陛下才替余张罗了些硬币。毕竟难得前来庆祝,要是回国之前输得太难看可就没面子了……」
「喔,原来如此。虽然国王大人有点顽固,但也很看重人情道义呢。」
说着,庄家又在内心叹息。虽说是个王子,但果然是个无法靠自己与人较量的温室花朵。不过终究是盟军盟主的公子,就算是那位国王大人也不得不特别招待一下。想像到那些现实面后,她感到有点失望。
「所以,可以陪余较量一下吗?你看,余的随从们个个都跑去自己玩了,现在就只剩大姊姊可以陪余玩。」
王子大人指向旁边黑压压的人群。对,记得那张桌子正有一名女侍在大赢特赢着。原来如此,的确曾听说密斯玛路卡有著名的女侍。
(……世界上真是什么国家都有啊。)
王子大人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随从也不分硬币给他,只是自顾自地玩乐。庄家觉得这位王子有点可怜,于是想稍微取悦他一下,因此开始洗牌。
「我明白了,希望王子大人这次能有好运……那么,请问您要先下多少注呢?」
咚。
听到声音,庄家抬起脸来,发现王子身旁多了一名穿着大衣的清秀女子。放在桌子上的是装满硬币的三个钱箱。女子将钱箱向前推,说道:
「六千三百零一枚,全赌。」
「……!」
庄家瞠目结舌。
「是……?」
「没听清楚吗?全赌。」
此时王子倏地露出了完全不同的笑容。他竟然在一瞬间变了眼色。到刚才为止还能看见的稚气与懦弱一下子全消失了。
这个王子大人并非普通小孩。
只要像她这样做了几年庄家,每天看过几百个人的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只为了玩乐而赌博的昏暗眼神、能掌握气势与运气,确信能胜利的闪亮眼神、因为随时可能破产而害怕的眼神……虽然看过各式各样的人,但偶尔就会出现像他这样的赌客。
那就是令人胆寒的赌徒之眼。
毫不畏惧合不合法,一开始就不是来赌博……而是来赢的。
简单地说,就是诈赌赌客。
姑且不提王子,隔壁的女子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如果是自己平常在工作的普通赌场,一有这种客人出现就会立刻加以监视。要是被这种人大胜,那名庄家肯定会在当天丢了饭碗。
「……真的可以吗?王子大人,还有这位女士。」
「没错,余只要赢一次就够了。要是这场又输了,将会害同情我的赛姆王脸上无光。」
而且赌的是全额。
要是在这里赢了他,将没有第二次比拚。更何况对方还明言是盟主的独子。就因为赛姆王一向讲求人情道义,要是让他的人情扫地,谁知道一介庄家会有什么下场。
他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这种不花钱的赌场真好呢,没有人会因此伤财。」
他在说的是,这里与普通赌场不同,让客人赢并不会造成店里的损失,没有任何问题。再加上——
「啊啊,对了。刚才那个是……你真不愧是能收到王宫邀请的厉害庄家呢。刚才你那能胜过现役勇者利塞尔与希娜小姐的『发牌技术』,真的很有一套。」
不仅看穿了自己有『操作』牌,还当作把柄利用。而且一开始就是看准自己是个能作牌的庄家,才故意挑了这一桌。
简言之,他话中的意思就是……
让我赢。
(……太棒了。)
老实说,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身为拥有国王这个靠山的王子;等到我方答应较量以后,才把底牌亮出的演技;事前就识破作牌的观察力;还有现在的谈判技术。
正可说是『by allmeans(使尽一切手段)』。
这并非小伎俩,而是经过层层计算,令人佩服的一场全力施压。
在一点点恶作剧心态下,庄家发了牌。也就是说,她没有进行任何操作,只是正常发牌。
给马希洛两张,自己两张。
二十一点的规则很简单,只要自己的牌比庄家更接近二十一这个数字,就算胜利。
依照规则,庄家把自己的其中一张牌向上摊开。那是黑桃K。由于J、Q、K都被当作十,所以现在是十点。
马希洛看了看自己的牌,示意加牌(Hit)。庄家又分了一张牌给他。还是没有操作。因为她不知道第一张是什么牌,当然无法操作。
马希洛带着笑容,将三张牌一起摊开。梅花A、红心7,还有补到的红心2。当中的A在二十一点的规则上可以当作一点,也可以当作十一点,属于非常强的牌。如果当作十一来算,总共二十点。
之后庄家必须摊开自己的另一张牌。如果是A,加上一开始的K将会形成二十一点,由庄家获胜……
「……」
是方块9。合计十九点。
还是没有任何操作。
面对马希洛的胜利,庄家一鞠躬。
「恭喜您。」
如果这是在玩扑克,王子又抽到同花顺的话就另当别论……但以二十一点的规则是赔两倍。以扑克而言只相当于以2Pair的方式取胜,相当常见。
这个计划不只在执行面上,光是能准备六千枚硬币的赌资,就看得出这王子的器量。虽然身为庄家的她,无从得知王子究竟是如何准备硬币的,但无论是运气还是才气,光是能准备出来就已证明他拥有运气。
「谢谢你认真与我较量。余玩得很高兴。」
「在下才是,很荣幸能与您较量。」
「对了,余换个话题,你有兴趣成为余的侧室候补吗?」
面对这个询问,庄家以笑容回答。
她说大家都是以游玩心态坐到这张桌子旁……这是今天唯一一场认真而不无聊的比拚。
「请等五年后再说,王子大人。」
◆
「哎呀,赢啦赢啦。」
「赢什么啦。明明那样威胁人家,还称得上是赌博吗……」
「别这样说,嘉德丽亚小姐。这就是胜者为王啊。如此一来那位外交官才没有白白牺牲嘛。」
「那叫含笑九泉吧。明明也是威胁。」
『难道你认为在这场连国王都参加的决赛里,一个穿着西装的平凡官员出赛,赛姆王会感到高兴吗?而且对方还是在小国家群当中,最仇视共和国的赛姆王啊!这样下去,好不容易以盟军的方式建立起来的同盟关系将会……』诸如此类的话。
正所谓一击就倒。
两人推着放了六箱硬币的推车,准备前往爱戴尔瓦斯还在较量的桌子旁。就在此时——
喔喔喔喔喔喔……
黑压压的人群突然发出带着惊叹的叫声。
「……我输光了。」
是爱戴尔瓦斯刻意压低的沉静声音。
「是沙穗赢了。」
以及杰斯师父的声音。
兴奋之情未消的观众缓缓离去,马希洛与空手离开的爱戴尔瓦斯及帕莉艾尔碰头了。
「啊,王子……还有嘉德丽亚小姐……?」
面对感到讶异的帕莉艾尔,马希洛没有多傲解释,问道:
「你说输光了……爱戴尔瓦斯,我刚才好像看到你赚了快两万枚硬币?」
爱戴尔瓦斯没有转头,只是以目光示意。那是推着十几箱硬币且满脸笑容的沙穗,以及有点受不了也有点困扰的杰斯。
「她作弊。」
「……原来如此。」
虽然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展现在表情上,但从气氛就可以看出来她很不甘心。
「我一点也没有不甘心。」
「……又没有人问……哇喔。」
能够瞒过爱戴尔瓦斯的眼睛,真有一套。不只爱戴尔瓦斯,如果在那么多人环视之下,一旦被发现一定会有人说出来……既然没有发生,就表示过程毫无破绽。对于爱戴尔瓦斯而言也一样,比起输掉较量,没能看出手法才是让她最不甘心的事情。
「没有人说你不甘心呀。」
「你不用一直强调啊……!」
「爱戴尔瓦斯真的很强,沙穗玩得很高兴。」
沙穗说道。杰斯则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叫你只玩一次就好……居然又给我赢成这样……」
「能赢的时候如果不好好赢,幸运女神可是会跑掉的哟。沙穗只是因为可以赢才赢的。」
她似乎没有想那么多。姑且不论有没有像爱戴尔瓦斯说的那样作弊,比起那些爱东想西想、自称高手的人,这种类型的人的确很容易赢。
「马希洛也赢了很多呢。」
「是啊,勉勉强强啦。」
此时,通知日落……也就是前哨战结束的钟声,从钟塔传了过来。
利塞尔与希娜如刚才所见,而爱戴尔瓦斯与帕莉艾尔也输了。爱蜜特与安洁丽卡似乎在宾果赢了一回,刚好一千枚硬币。
由马希洛与嘉德丽亚组成的临时队伍,持有约一万三千枚硬瞥打入决赛;至于将爱戴尔瓦斯所赢的钱全部夺走的独眼师徒队伍,则是以远超于前的四万枚硬币晋级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