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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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时间来到二月后没多久发生的事。
冬天的寒冷依旧严峻,每当干燥的北风吹过,教室窗户的玻璃就会咔哒作响。
放学前的班会结束后,气温似乎又下降了些。由于我的座位靠近走廊,享受不到暖气,还有寒风从没有闭紧的门缝钻进来。每当寒风轻轻拂过颈子,我就会打个冷颤。
可是往窗边一看,就能发现太阳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白天的时间越来越长。
立春的日子即将到来。每年我都忍不住这么想:冷成这样还说什么立春的人,根本是脑袋有问题吧?
但俗话说得好:「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放学后的教室也逐渐弥漫着春天到来般的气氛。
剩下不到一个月,便是惊蛰。
因为暖气的缘故,教室的春天来得比日历上更早。班上同学也突然恢复活力,就像冬眠的虫子、青蛙和蛇重新苏醒一样。
其中又以位于暖气正下方的窗边座位看起来特别温暖。聚集在该处的一群人格外有精神,今天也发出引人瞩目的洪亮交谈声。
「欸突然想吃甜的耶,这种时候要是有那个就太棒了。」
户部一边拨弄后发一边这么说,大冈与大和猛拍大腿表示赞同,然后同时指着户部说:
「是那个吧。」
「你想说那个对吧。」
三人不断地眉来眼去。
「因为……巧克力,棒?」
户部一本正经地这么说之后,三人一冈露出「干得好」的表情看向彼此,并且偷偷瞄向女生们……嗯,我还以为春天快到了,不过看来现在果然还是寒冬!
但三浦的反应比他们冷掉的搞笑短剧还要冰冷。
「……啊?」
她短短应了一声,对户部等人翻起白眼,就算是这三个笨蛋也立刻乖乖闭嘴。由比滨和海老名对此只能苦笑。
「啊,这么说来,确实是快到了……」
叶山出面圆场,大冈与大和赶紧点头附和。
「隼人是无所谓啦,但我们的情况可就不妙了。」
「没错。」
大冈一脸严肃地说,大和也深表赞同。从他们的话语中确实听得出情况的严重程度,可是,这个见风转舵处男的乖僻个性还真是烂到令人佩服的地步……当我这么想时,户部一边傻笑一边拍拍叶山的肩膀:
「哎呀……不过隼人基本上从不接受别人送的巧克力。」
「真的假的?太浪费了吧!」
大冈的叫声让叶山露出苦笑。原来如此,他八成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会做出这种选择吧。
不过,如果站在爱慕叶山的女孩子角度来看,或许不太能接受。身为其代表人物的三浦正默默听着户部等人对话,一脸无趣地转头望向别处。
看到这样的三浦,由比滨轻轻叫了一声。
「啊,可是,收到不认识的人给的巧克力,感觉有点可怕呢。」
她自顾自地点点头,仿佛在说「我懂我懂」。海老名也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打断众人谈话。
「等等。从来不受的意思就是……攻。所以比企鹅同学是受吗?」
话音刚落,三浦就往她头上巴下去。那女的一脸认真,说出来的却是什么鬼话……但老妈子性格的三浦仍不忘把面纸塞给她。
「海老名,鼻血。」
「啊,谢谢、谢谢。」
海老名收起「呼嘿~」的怪笑,用面纸把鼻子擤干净。三浦见了露出温柔的微笑。因为就在暖气旁边以及其他种种因素,聚集在那里的每个人感觉都暖洋洋的。
不,不光是他们和她们,整间教室都洋溢着这样的温暖气息。以户部为首的笨蛋三人组自然不提,班上隐隐约约地弥漫一股躁动。
情人节马上就要到来。
这是一年一度,可以从妈妈和妹妹手中收到巧克力的日子。
若要说情人节是备受祝福且充满爱的日子,其实有不少商榷余地。从历史考据的观点来看,这其实是血腥的一天。某圣人受难的故事无须多说,这天还是黑帮展开激烈斗争的日子(注1 一九二九年二月十四日,美国芝加哥发生情人节大屠杀事件,七名帮派分子遭到集体枪杀。)。更何况对千叶人而言,听到Valentine就应该先想到巴比才对(注2 巴比·瓦伦泰(Robert John "Bobby"Valentine),日本职棒千叶罗德海洋队知名总教练。),户部等人有想到这些吗?没有,因为他们只想到巧克力。
然而,不管我这种小人物如何高声疾呼,世人的认知也不可能因此改变。要是我真的大肆宣扬「一切都是糖果业界的阴谋啦」,反而会被贴上无知愚昧的标签。
情人节已经变成这个国家的独特文化,深植在每个人心中,就跟圣诞节一样。说不定以后连万圣节也会跟日本文化合而为一,变成日本专属的固定节日,与夏日祭典、盂兰盆节跟春分秋分的扫墓活动无异。
毕竟这只是个人喜好问题,是否正统其实并不重要。不管是圣诞节还是情人节,如果要否定就该大声说出「反正我就是讨厌!」
我每年都能收到小町另有所图而送的巧克力,所以并不是那么讨厌情人节。倒不如说,做为最喜欢小町的哥哥,我每年都在期待这一天到来。
不知道她今年会用原价多贵的巧克力要求回礼……当我在心中期待着为老妹破财的愉悦时,教室内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绝对来不及了啦!」
「放心。现在还来得及!加油!不要放弃!」
我转头看向骚动处,女生阶级中的第二、第三层居民正忙着织围巾和毛衣。刚才那简直是轻小说作家和责编的对话。依我看,那根本就来不及了吧?情人节已经近在眼前,进度才只有一成左右耶……与其拚命试图赶上进度,不如想办法延后死线还比较实际且有建设性吧!
看着这幅悲痛光景的,似乎不只我一人。
三浦月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
「……不过,手工巧克力感觉有点沉重吧?多少能理解不想收下的人的心情。」
她看似无心的话,却使另一个人发出细微的叹息。
「沉重……说得也是……」
由比滨用被略长的毛衣袖子盖住的细长手指,拨了拨淡红色的头发,露出有些为难的笑容。
看到她的笑容,我突然回想起过去发生的事。
那已经是好一阵子之前的事了。
——手工饼干啊……
她到底想为谁做饼干呢?我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偷瞄她,结果两个人的视线对个正着。我们不约而同地默默别开脸。
「不过比起形式,亲手做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叶山夹杂着苦笑的声音传来。
「有道理!嗯……我好像也有点憧憬那种感觉喔?」
户部立刻猛拍大腿表示赞同。然而斜对面的海老名却交抱双臂,挪开视线道:
「但手工要是做得太随便,很容易就会被看出来,再说材料成本也不高,如果不是很有自信,实在不太敢拿去送人。还是选现成的巧克力比较安全吧?」
「说得也是!」
海老名的话让户部立刻改变立场……喂,你好歹再坚持一下吧。
「哼嗯……手工巧克力啊……」
三浦发出兴致缺缺的声音,接着一群人又开始大声嘻闹。
在他们之间,不久前还存在的隔阂已然消失。
叶山诚实地扮演大家所期望的叶山隼人,三浦试着慢慢缩短彼此距离。至于户部和海老名嘛……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但经过这段时间后,也营造出只属于那两人的气氛。
由比滨则开心地注视着这一切。
尽管位于浮躁的教室中,那群人所处的地方仍像缓缓到来的春天,逐渐变得暖和。那幅景象颇为耀眼,我忍不住眯起眼睛。
×××
通往特别大楼的走廊充满冰冷干燥的空气。我的嘴唇干裂,皮肤也紧紧绷着。
教室的窗户玻璃上结了露,走廊窗户则不见一丝雾气,清晰得可以将校舍中庭尽收眼底。中庭内只见枝叶落尽的枯木,以及裸露在外的花坛泥土,呈现出不同于北国、显得灰扑扑的茶色冬景。
千叶的冬天不太下雪。即便是在本来就不常下雪的关东地区,降雪量也是屈指可数的少。虽然新闻说东京上个月降雪了,千叶当时可是连一点雪花也没见着。
正因为完全没有冬天的氛围,感觉更是格外寒冷,这里相较于刚才的教室,体感温差也大得多。我把脖子上的围巾拉高了些。
那间教室的那个地方之所以显得温暖,并不是因为跟离暖气较近,而是因为所有隙缝都被从内侧堵死了。
那些人肯定将如同叶山,以及大家所期望的那样,不会出现戏剧性的结局,而是平稳且温暖地迎接最后一刻。仿佛世界与人生终结时那
样。我确切感受到,幸福与和平都是靠着某些人的努力而得以存在。
或许他们也是透过先前度过多次寒冬的经验,才理解春天即将到来吧。
不光是温暖,春天带来的还有虚幻的离别。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
重新分班后,各自将建构新的人际关系,明年的此刻,又将忙着准备考试,不会再来学校。因此,大家都想安稳地迎接最后一刻,珍惜着这个冬季的每一天。
那个地方明明显得很温暖,我却感到微微的寒意。当我一边在围巾里小声嘀咕着「好冷好冷」,一边漫步时,后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正准备回过头,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脸不满地鼓起脸颊的由比滨。
「你干么一个人先走……」
「我又没说要跟你一起走……」
我无法接受她的态度,不太高兴地这么说后,由比滨半张着嘴,略显难为情地摸了摸头发。
「……我还以为你在等我。因为你在教室多待了一阵子……」
「倒也没那个意思……」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开始思考自己为何留在教室。由比滨之前确实多次邀我一起去社办,所以,我说不定真的在等她过来招呼。
不过,我很快又想到另一个合理的理由。
「只是有点在意叶山和三浦的情况。」
「啊……嗯。他们好像没问题了。真是太好了。」
由比滨轻轻吐了口气,微微颔首,走到我前面几步的地方,在没有其他人影的走廊转过身体。
「总觉得,那种感觉真好。虽然大家想的事情都不一样,但都很珍惜现在的时光,感觉,还是现在这样最好……」
她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吟味着自己说出的一字一句。
「说得也是。也许现在真的是最美好的时光。」
「喔,难得你会说出这种乐观的话——」
「想起过去就后悔得恨不得死一死算了,想到未来又不安得快得忧郁症。以消去法来看,现在应该算得上幸福吧。」
「果然还是一样悲观!」
由比滨气得鼓起脸颊,垂下肩膀快步走向前方,然后开始碎碎念:
「每次都马上就说这种话……都不会看看气氛……」
「气氛啊……」
比如说……
现在这种情人节的气氛吗?
那我应诙也能理解。我偶尔也想向其他人学习,顺着气氛做些傻事,然后用一句「气氛使然」轻轻带过。
试着像这样心怀期待,继续傻傻地等待。
不过,我认为只有等待是不行的。
一味等待是不诚实的行为。
不管前方存在什么样的答案或结局,都应该把虚伪、欺瞒和猜疑放到一旁,勇敢踏出一步,之后再来慢慢后悔。
所以我决定顺着现在的气氛,开口问看看。
「对了……」
我努力挤出嘶哑的声音。由比滨回过头,歪头注视着我,等待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没办法正面承受那样的视线,稍微把脸别向一旁。
「……你最近,有空吗?」
「咦?嗯、嗯,应该……有空是有空啦,可是……」
她略显惊讶地胡乱挥舞双手,慌慌张张拿出手机,下一秒又停住不动。
由比滨瞥了社办的门一眼,然后不再说话,还露出不同于刚才的失落表情。
她的表情让我有些意外,但我不敢询问其中的理由,只能跟着陷入沉默。走廊的空气变得异常冰冷干燥,喉咙深处仿佛卡了某种东西。
或许我不该在这地方问这个问题,也或许我该换个更好的问法。还是说,像这样刻意再确认一次其实不太自然?
我实在没什么自信。
没办法继续开口,我只能缩着身体,用低垂的视线偷瞄由比滨的脸庞。她略显困惑的笑容,让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为了打破沉默,由比滨快速地说:
「我要想一下,晚点再说吧!」
「……喔,好——」
不知道是因为放心还是全身无力,也或许是其他原因作祟。
总之,我的话语声随着深深的叹息一起吐出,而由比滨没有等待我慢半拍的回答,就直接走向前方、打开社办大门。
×××
大门应声敞开。我一走进社办,温暖的空气立刻包围上来。
这里的人数远远低于教室,却不可思议地更觉温暖。也许是因为阳光比较容易照到社办所在的特别大楼吧。
在和煦的日照下,雪之下雪乃坐在她的固定位子上。
她从手中的文库本抬起头,轻轻撩起长发,露出温柔的微笑。
「午安。」
「嗨啰,小雪乃。」
「嗨。」
由比滨举手回礼,我也和往常一样随便打声招呼后,大家便坐到各自的位子上。
不需要宣告自己的座位,也不是被别人强迫这么做,大家都在不知不觉间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并对此毫无疑问。这种感觉比我想的还要舒服。
正因如此,陌生的面孔让我感到相当不自然。
「学长,你慢死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
这个大喇喇地趴在桌上、双脚不断晃啊晃还满嘴怨言的家伙,正是本校尊爵·不凡的学生会长——一色伊吕波。她故意鼓起脸颊,气呼呼地别开脸,举手投足都充满小恶魔的算计……话说,这家伙比我和由比滨还早到,看来疾如某风的传闻是真dor~(注3 指游戏《舰队collection》角色「岛风」之台词「疾如岛风」。其配音员与动画版一色一吕波为同一人。)
「虽然我先过问她来这里的目的,但她只说要等你们来,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雪之下的话语夹杂着叹息,斜眼看向一色的视线更是冰冷。尽管如此,她还是意外地有好好端出茶招待客人。真是的,连招待客人的方法都有这么多种,哪家公司快点做成游戏,就叫做《招待collection》。大家说好噗好!
至于一色本人,则是完全不将雪之下的冰冷视线当一回事。她把身体转过来,用手遮住嘴巴,像是要透露什么秘密般地低声告诉我:
「我刚进门时,雪之下学姐笑得超灿烂,但马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就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了。」
喔是喔……没办法,谁教你每次出现肯定都没好事嘛。哈哈哈。话说回来,这家伙到底为何出现?正当我想着这个问题时,一旁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一色同学?」
雪之下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啊,我认得这个!这是小雪乃发飙时的笑容!
「哇……哇啊啊!对不起!我来这里真的是有事情要找各位商量!」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条件反射,一色一看到雪之下的笑脸,吓得立刻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喂,快住手,我也会怕她那种笑容耶。
「好、好了啦。你说要商量的事,和学生会有关吗?」
由比滨出面打圆场,向一色招手说道。一色立刻一改先前的态度,喊着「结衣学姐人真好~」若无其事地回到原本的位置。
我看向一色,用眼神询问她来这里的目的。结果她露出更加满不在乎的表情,轻轻挥了挥手。
「其实啊,学生会比我想的还要清闲耶。」
「啥?」
这家伙说的话还是一样莫名其妙……别人之前才因为你的缘故忙个半死……不对,正是因为那件工作落幕,所以现在才觉得闲闲没事干吗?难道她也罹患了高压高密度的工作高峰期过后,整个人会彻底放空的燃烧殆尽症候群……是说,总觉得燃烧殆尽的人应该是我,不晓得一色是否也有同感?为了搞懂那番话的真正用意,我死盯着一色不放,结果她用食指抵住下巴,歪起头装可爱。
「学校最近没什么活动,副会长和其他人也超级认真地帮忙处理各种小事,我只要等到最后,在年底的报告书上盖章就行了。」
哦~虽然我对学生会的工作内容不是很了解,不过说不定就是这么回事。三年级生都忙着准备大考,校方也正为了新生的入学考试忙得不可开交。
这么一来,在校生自然比较不受关注,所以学生会可能真的很闲吧。
「所以没什么事情时,我就让学生会跟着放假。」
天啊,这老板太佛心了……反观这个社团,明明无事可做还硬要我们待在社办百分之百是黑心企业!
黑心企业的老板点了点头,用手轻抚下巴。
「你不是还有社团活动?」
被雪之下歪头这么问,一色有些难为情而羞红着脸,故作可爱地别过头去。
「…………因为,现在参加足球社活动会很冷嘛。」
根本用不着她难为情,连我听到这个理由都觉得丢脸。雪之下头痛似的按住太阳穴,由比滨则是尴尬陪笑。
「啊哈哈……那你说的事情是?」
被她这么一问,一色清了清喉咙,然后转身面对我。
「话说回来,学长,虽然怎样都无所谓,你喜欢吃甜食吗?」
「叶山不管是什么都会高兴地吃下去吧。」
我已经彻底掌握一色的行动原则。她见自己的意图一下就被拆穿,一脸无趣地鼓起脸颊。听到这番话的由比滨,立刻想起稍早的事。
「啊,可是我听说隼人同学不收巧克力喔。」
「咦——?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耶。」
由比滨也回答不出所以然。雪之下听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是因为会引起争执啊。小学的时候,每到情人节隔天,班上气氛都变得很差……」
「啊……」
「啊……好像可以理解。」
一色和由比滨都点了点头。嗯嗯嗯,我也可以理解!
隔天的教室肯定会像「互打免费☆只有女生的缺席魔女审判~还能打小报告喔~」那样超级热闹,我可以轻易想像到画面。毕竟,女生之间的话题大多是其他女生的坏话嘛(据本人调查)。
我对此感到不寒而栗。在那种黑社会——更正,是女性社会存活下来的一色,也轻轻叹了口气。
「那不然,将就点告诉我学长的喜好也行。学长,你喜欢吃甜食吗?」
「你问问题的方式不太对吧……」
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问题,但还真难老实回答。总觉得这种问法超没诚意的。正当我这么想时,旁边突然传来椅子摇动的声音,原来是由比滨整个人往前探出身体。
「他喜欢吃甜食喔!」
「确实。」
另一方面,雪之下不知为何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态度,露出有些咄咄逼人的微笑。一色有点被吓到,说话开始含糊起来。
「虽然不晓得为什么是你们两位回答……不过这样正好!」
「噢……等等,好在哪?」
「我正为了该做得多甜而烦恼。毕竟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嘛。」
一色自说自话,完全无视我的问题。但这句话让雪之下感到不解。
「该做多甜……一色同学,你打算亲手做?」
「真是意外……」
被我这么一说,一色显得不太高兴。
「为什么这么说?我很擅长做点心喔。」
「真好。我也有在学做点心,可是一直没有进步……」
一色得意地挺起平坦的胸脯,相对地,颜面无光的由比滨则缩起身体。唔……挺出来的胸部看起来反而比较小,远近感好像怪怪的……这透视图有问题吧?总之先向动画公司反应,请他们出蓝光时修正作画吧!
话说回来,由比滨的情况应该不是只有「不擅长」的程度?算了,不重要。跟胸部比起来不过是个小问题。
「结衣学姐,料理一字记之曰心。手工点心最看重的是温柔、为对方着想的心意。只有学会为对方着想,才是提升厨艺的捷径。」
由比滨失落地垂下肩膀,一色轻拍她给予安慰,并且竖起指头,带着柔和的笑容鼓励她。
「对方是对做点心一窍不通的男生对吧?所以放心吧,要诀其实非常筒单。压低成本大量生产,接着在最后下点功夫,针对要送的人进行调整,就能轻松掳获男生的心。」
「为对方着想的方向根本搞错了吧……而且你所谓的温柔也完全是针对钱包……」
「想法本身没错,所以反而更恶质呢……」
「总觉得开心不起来……」
被人说成这样,连一色也有些招架不住。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拗下去,只能勉强转移话题。
「哎呀,刚才我只是开开玩笑,模仿学长而已……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需要做人情巧克力的参考意见。学长,你喜欢什么样的甜食呢?」
「甜食啊……这个吧。」
我从书包里拿出某样东西——不用说,当然是MAX咖啡。因为这对我而雷是特别的存在。
我把M罐放到桌上,三人立刻讶异地看了过来。
不对吧,她们那狐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发现收到的甜点礼品是MAX咖啡时,不会有哪个千叶人露出厌恶的表情——虽然我想这么说,现场气氛似乎不太对……
默默盯着M罐的由比滨悄声说道:
「……这个我说不定也做得出来。」
「你这蠢货,说什么傻话?劝你别呛M罐喔。你该不会以为这只是加了砂糖和炼乳的普通咖啡吧?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好吗给我识相点喂。」
「居然真的怒了!」
废话。M罐可不是加了炼乳的咖啡那种骗小孩的饮料。说是加了咖啡的炼乳,我还比较能接受。若只是照着同样的成分调配,绝不可能做出那种黏稠的甜味,这可不是外行人随便学得来的。
一色用指尖抵住嘴唇,像在评估般开口:
「可是这样就超出预算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算做多少,但一个巧克力低于一百三十日圆,会不会把成本设定得太低了点……」
雪之下揉着太阳穴,不可置信地说道。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没问题。要买M罐的话,只要选对店家,一次买整箱还会更便宜。」
「自闭男是有多喜欢M罐啊……」
「这可能是一直吃不到甜头而产生的反动。因为我向来只有吞苦头的份。」
我不由得苦笑一声。雪之下拨开垂在肩膀上的头发,露出好胜的笑容。
「苦头不应该吞,而是用品尝的。」
「没差吧,反正结果都是在吃苦。我希望将来能尝一辈子的甜头。」
「看来你尝到的不是苦头,而是人生……」
雪之下深深叹了口气。她说的没错。我尝遍各种苦头,也尝尽了人生的滋味。由此可知人生等于苦头,人生是痛苦的!
当我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时,一色对我发出嘲笑。
「唉……算了,这种事根本无所谓。」
好过分,居然说我的人生无所谓。一色把红茶一口喝光,然后放下纸杯,转头看向我。
「我是希望学长以人情巧克力的标准思考刚才的问题。」
「人情巧克力啊……」
我搔搔脑袋,很快地回想一下。但我从来没收过人情巧克力,所以也不明白她说的标准。没办法,谁教老妹给我的是本命巧克力呢!
我的想法似乎全写在脸上,一色见了,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喔~学长没收过巧克力对吧?可是,男生不是都会比收到的巧克力数量吗?要是一个都没收到,应该会打击到你身为男生的自尊吧?」
「我才不需要那种自尊……怎么,难道情人节其实是某种体育竞技?」
尽管决定胜负的方式简洁明了,谁得到较多巧克力谁就获胜,规则上却漏洞百出。尤其是人情巧克力这种充满越位陷阱的东西!不管怎么想那玩意儿都应该立刻被判红牌驱逐出场吧。对了,越位到底是什么?不懂足球规则的一日球迷=在下我本人。
虽然扯了一大串,但一色似乎认为我只是在逞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用莫名温柔的眼神看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拿学长没办法,既然这样……」
「你没必要担心这种事。」
雪之下打断一色的话。她轻轻撩起头发,露出从容不迫的微笑,与呆呆地半张着嘴的一色形成强烈对比。
「咦……雪之下学姐该不会……」
雪之下不等一色说完,便温柔地笑了起来。
「因为,比企谷同学根本没有可以比较的朋友。」
「啊……原来如此……」
一色不断点头,我也跟着她一起点头,感觉有点像是鸡舍里的两只小鸡。原来如此,她说得没错。没朋友的人跟不存在竞争原理的原始共产主义没两样啊……虽然原始到只有一人规模本身便是个问题……
正当我要开始深入思考,真正的和平为何物时,在旁听着我们对话的由比滨不满地鼓起脸颊。
「我是觉得不需要担心啦……要收到巧克力应该没什么问题……对吧?」
她用有些含蓄的眼神看过来。
我也轻轻微笑以对,点了点头。
「咦……?难道说……」
一色的视线在我和由比滨之间来来去去。她充满困惑的双眼与我对个正着,我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胜利的笑声。
「呵,没错……因为我还有小町啊!」
所以我铁定能收到巧克力!万岁!有妹妹真是太棒啦!如果有妹妹就好了!
但一色只是茫然地微微歪头。
「咦?小町……谁啊?米?」
「不是米啦。」
怎样,一色家常吃秋田小町吗?我倒是希望秋田小町再和JA羽后(注4 JA为日本农业合作社之简称。包含秋田小町在内,羽后农业合作社曾推出数款以美少女插画行销包装之产品。)外的地方推出新的萌米。应该说,JA千叶给我动起来啊。
「啊,小町是他的妹妹。」
经过由比滨说明,一色露出一点都不感兴趣的表情,
发出不以为然的声音。
「这么说来,学长好像是有个妹妹。」
「是啊。」
我有一个世界级的妹妹。不,应该说是全世界的妹妹才对。
我自豪地回答后,一色换上讶异的表情,用眯到不能再细的双眼盯着我,狐疑地问道:
「……妹控?」
「笨蛋,才不是。」
虽然我如此辩驳,旁人的反应却相当冷淡。
「……好像,没办法,否定。」
由比滨说完后,雪之下也一脸沉痛地低下头。等等,你们好歹帮我说说话吧?
一色见了两人的反应,频频点头如捣蒜。随后她竖起食指抵住下巴,笑容满面地偏过头:
「学长果然喜欢年纪比较小的女生呢。」
「不,没这回事。」
不管年纪比我大还比我小,我对全年龄层的女生大多都不擅长应付。
我随口敷衍过去,一色非常不明显地暗暗啐了一声。
「那……」
她清清喉咙,确定能发出声音后,先抬起眼睛偷看我一眼,又立刻别开视线。
一色紧紧抓住胸前的制服,用微微颤抖的手整理乱掉的裙子。她的眼神有些湿润,嘴里吐出温暖的气息。
然后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开口问道:
「学长讨厌……年纪比较小的女孩子吗?」
………我当然——不讨厌啰!嗯!真要问我喜不喜欢的话,答案应该是喜欢得要死吧!
由比滨轻轻叹了口气后,无奈地看向一色。
「这应该和年纪无关,是看言行举止吧……」
「……我想也是。」
嗯,我也赞成适个意见。我差不多已经对她这招产生免疫力了。一色似乎对我的反应不太开心,眼神流露些许恨意。
这种态度让我不由得苦笑。
虽然觉得一色的言行举止和她本人都很有魅力,但基于某些理由,这对现在的我不太管用。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马上被迷得神魂颠倒。
在这些理由之中最重要的一个,简单来说就是——
「只要是妹妹,不管年纪比我大还小我都喜欢。」
「妹控比喜欢小女生还更无药可救啊!」
由比滨悲痛的叫声在社办内响起,一色也一脸难以置信地拚命点头。怎样啦,光是想像一下年纪比我大的小町,就忍不住想抱紧处理不行吗?我转头寻找赞同我的人,结果只看到雪之下板起脸孔,交抱双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所谓的年纪小,要以什么为基准?学年?出生年份?还是只要生日稍微晚一点都算是比自己小……定义太不明确了,首先应该厘清这点。」
雪之下小声嘀咕后,由比滨立刻拍一下手。
「啊,可是自闭男跟大他一点的姐姐型女生比较速配喔……大概吧。不,绝对是这样没错!」
她紧握的拳头似乎莫名使劲,不过小弟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坚持。
「……年纪没这么重要吧。如果只差个一岁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重点还是要看收入!养不养得起我非常重要。就这点来说,我家小町就把我照顾得舒舒服服!那家伙有成为顶尖饲育家的才能。
听到我这么说,一色发出不满的声音:
「咦?是这样吗?难道叶山学长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我不知道叶山的想法。」
「可是可是,学长你之前不是说,我身为学妹的立场是种优势吗?」
「喔,我是说过啦……」
被她这么一提我才想到。
说起来,这家伙也算是我的学妹啊……由于一色对我的态度没有一丝敬意、尊崇、尊敬或尊重,才让她感觉起来不太像个学妹……
还有,这家伙是不是太看轻我了点?就算我名字的英文缩写是两个H,加起来正好变成H2,也不代表我跟氢气一样轻。而且这也不代表某部棒球漫画是棒球成分稀薄的棒球漫画(注5 日本漫画家安达充的著名作品,亦译作《好逑双物语》。)。相反的,我认为那根本不是棒球漫画,而是青春恋爱喜剧漫画。那部作品实在太经典,我每年暑假都一定要全部重读一遍。
「应该说,你是四月出生的,我们实际年龄的差距还不到一年,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比我小。」
以我自己的感觉而言,大概要差个两、三岁才有年长年幼的区别,像是小町或阳乃那样。至于平冢老师那种等级嘛……嗯。
事实上,我跟一色之间的年纪差距只有八个月,雪之下跟一色甚至只相差三个月左右。
虽然我这么想,但一色本人似乎不这么认为。她露出呆愣的表情,对我频频眨眼。
「…………」
「是怎样……」
「啊,不……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听到我的声音后,她才像要掩饰什么似的,轻轻拨弄自己的浏海。
另一方面,坐在对面的由比滨却夸张地移动椅子,拉开和我之间的距离。
「好可怕!为什么你知道她的生日?好恶心……抱歉,因为真的很恶心……」
「……你调查得真清楚呢。」
而雪之下则是动也不动地面带微笑。比起和善的笑容,那表情更像是笑面青江(注6 日本名刀。由镰仓时代备中青江派刀匠所打造,据传曾将带着诡异笑容的女幽灵一刀两断而得名。),散发出异常凛冽的魄力。
「没有啦,她之前耍小聪明刻意告诉我的,只是毫无意义的自我宣传……」
「毫无意义?那、那才不是毫无意义!还有,我才没耍小聪明学长这样才是在耍小聪明!」
一色猛然起身,伸出食指指向我。还有,我才没耍小聪明,一色才是那个耍小聪明的人……
「我的记忆力超好,别想赖给我……话说回来,既然你已经没事,就赶紧回去学生会室或足球社吧。」
被我这么一说,一色虽然不满地嘟起嘴唇,仍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准备离开社办。这孩子又来这套。好好好,很聪明很聪明。
我、雪之下和由比滨都面带苦笑,目送着一色离去的背影。这时,外面忽然有人轻轻敲响侍奉社的大门。